有些歷史故事,即使都習以為常,不存在的還是不存在。
比如“國軍弟兄們,投降吧”。
這類話現在太多了,有的文章說到國民黨軍,一口一個國軍,并且和我軍在文中并稱。實際上,自解放戰爭開始后,解放軍從來就沒有稱蔣介石軍隊為國軍。“國軍”從來就是國民黨軍隊的自稱,自稱和他稱有重大區別。
解放戰爭時期,我軍對國民黨軍隊的稱謂是“國民黨軍“,用的最多的是“蔣軍”,沒有國軍這種稱呼。
稱呼不是小事,是立場,立場是信仰,信仰決定結局。
南昌起義部隊失敗后,劉伯承參謀長在當時的總結中,提到重要一條教訓,就是當時起義部隊“仍掛上屠殺工農的國民黨的頭銜”,沒有把政治立場鮮明地公布出來,以得到工農力量及時的支持,致孤軍陷入重圍,部隊被打散,劉帥十分不甘地說“真是一件恨事”。
早在大革命失敗后,就有了國民黨新軍閥這一稱謂。劉伯承作為紅軍總參謀長,紅軍學校校長,在紅軍初創時期貢獻重大,他明確指出國民黨軍隊雇傭軍的本質,和代表官僚和商業資本的北洋軍閥沒有不同。國民黨軍中官兵收入懸殊,矛盾尖銳,由此指出爭取敵軍,士兵是主要的,軍官次之。這位“半生在舊軍隊”的名將,諳熟帶兵之道,就從官兵關系上開刀,首先在稱謂上體現官兵政治地位的平等。
劉伯承創造性地改變了軍隊成員的稱謂:軍官叫指揮員,士兵叫戰斗員,合稱指戰員;衛士、伙夫、馬夫、號兵、醫護兵改為警衛員、炊事員、飼養員、司號員、衛生員,這就是以后解放軍基層連隊的“八大員”。
現在有些網文、網絡小說讓人很納悶,國民黨軍隊里都出司令員了,杜聿明身邊有“警衛員”,解放軍里竟出了“搜索隊”,諸如此類的穿幫,不一而足。國共兩軍的歷史稱謂和軍事術語,從土地革命時期就出現了明顯差別,我軍沒有搜索隊,我軍只有偵察分隊。要是這么編下去,哪天“國軍”里出了武工隊也保不準。
在這方面,一些影視劇還在開很不好的頭,《破曉東方》的女主角,在上海大街上向群眾自我介紹:“我是政府經濟參謀紀南音”。這就太笑話了,參謀是軍職,這是基本常識,政府機關只有參事、參議。再說,參事的任職條件有50歲以上的年齡限制,要求閱歷豐富,資望深厚,不是你留過美,在民國軍政商青紅幫各界都有親戚,就有資格出任新政府的參事。作為政府工作人員,公開場合杜撰職務,欺騙群眾,愚弄觀眾,算是哪一出?
關于“國軍“這個詞,首先在紅軍時期,蔣軍稱紅軍為“赤匪”,紅軍稱蔣軍為白匪,從不可能稱國軍。
到了抗戰時期,國共合作,八路軍新四軍自稱,也只稱番號,不使用國軍這個寬泛的稱謂。而對國民黨軍搞摩擦的部隊,則稱為頑軍,不搞摩擦的稱為友軍,這就是“敵、我、頑、雜”的由來,含義很明確,敵專指日軍,頑即國民黨頑軍,雜指的是地方各種游雜武裝。
抗戰勝利后,在重慶談判期間,蔣介石一面命令八路軍原地不許動,一面調集軍隊北上接收華北,欲從陸路搶進東北。為了確保我軍在東北的戰略展開,對闖入根據地的閻錫山晉軍和原西北軍馬法五、高樹勛部,晉冀魯豫部隊連續發起了上黨和平漢戰役,劉少奇給劉鄧的電報原文是“要和頑軍扭打到北平”,以示寸土必爭絕不退讓。這個時期國共關系尚未全面破裂,仍稱進犯的國民黨軍為頑軍。
全面內戰爆發后,無論是解放區內部文電還是新華社,對國民黨軍隊都稱為蔣軍,如定陶大捷后的著名社論《我軍必勝,蔣軍必敗》。各野戰軍在開展火線喊話時,用的也都是“蔣軍弟兄們”的稱呼,沒有什么“國軍弟兄們”一說。
對于起義投誠的部隊,多用“國民黨軍官兵”這樣更加中性的稱呼,身份轉換后的國民黨軍高級將領,在向蔣軍發表通電時也一樣,如《王耀武霍守義告國民黨軍官兵書》。對國民黨地方實力派發布勸降通告,有的按習慣稱呼,如稱閻錫山部為閻軍,有的直接稱番號,如稱馬步芳部82軍。
到了1947年11月,隨著形勢的發展,這時已經提出了“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宣言,更不可能有什么“國軍”這一稱謂。為了回擊蔣方的污蔑性宣傳,蔣匪軍、閻匪軍、馬匪軍也應運而生。這也與蔣介石獨自召開偽國大有關,在對國民黨軍的稱謂上,那時的解放軍高級將領有著鮮明的政治立場,現在有些人不理解或者理解不了,是因為沒有親身經歷這場戰爭,沒有對蔣介石屠殺共產黨人毫不手軟的切身之痛,但歷史的印記刻鐵留痕,不因現代人的好惡改變分毫。
在臨汾前線,一位參謀來給徐向前匯報,說胡宗南和閻錫山兩部的士兵起了沖突,徐帥聽完后,先和顏悅色地批評參謀,說軍隊里哪來的“七排長”,你是不是把胡軍的“齊排長”聽成“七排長了”。第二個問題就非常嚴厲了:你一口一個中央軍,還有沒有基本的政治覺悟,老百姓這樣叫是習慣問題,但我們能管他們叫中央軍嗎?他們要是中央軍,我們是什么?不要因為抗戰時期搞了統一戰線,我們很多干部就把立場都忘了。可見,徐帥對“中央軍”的叫法都如此反感,更別說什么“國軍”。
現在有人編段子,一會兒“國軍”如何打敗了我軍,我軍如何招降了“國軍”,一會兒我軍在無霜期可以忽略不計、根本種不出糧食的阿克賽欽4000米海拔的賽圖拉邊卡上,對“四年沒見人的邊防軍人”說:“國軍兄弟,你們辛苦了”,編的煞是催淚,只是別忘了,那時的解放軍口中沒有“國軍“這兩個字,不放下武器只有國民黨反動派,起義過來是友鄰部隊,投誠過來是解放戰士,是戰友。歷史本來是清楚的,只是有些人喜歡”精英腔“,拿那點所謂的”認知“在熬粥。
歷史稱謂是一個時代特定的語言習慣,正因國共雙方在這方面有明顯差異,所以可用來防諜反特。曾經有個故事,一個國民黨軍官冒充解放軍,開始還裝的挺像,接煙喝茶很得意,說著說著就得意忘形了,一句“兄弟徐蚌會戰那會兒…“話音未落,就被拿下。解放區都叫淮海戰役,解放軍說著”國軍“的話,還怎么往下裝。
國民黨保密局也同樣重視這一點。國民黨敗退臺灣后,在川西北留下了軍統出身的周迅予等一批骨干,與流竄甘南的青馬殘部馬良糾集了數千人,在川甘藏區搞起了一個所謂“陸地臺灣“。1953年,臺灣派了一個叫李祗山的電臺專家,準備空投到川西黑水總管通信聯絡,這個人技術很厲害,能編各種密碼。當時國民黨保密局也有一套,逃離大陸前留下的潛伏電臺,凡是有軍統、保密局背景的一律不用,以防引起懷疑被順藤摸瓜。但對一些存在風險的對象,卻有選擇地留下了一些,用來轉移我方視線和偵察方向,丟卒保車,就是李祗山的建議。李先參與了美軍中情局顧問的特別訓練,連跳傘關都過了,卻在化裝潛伏上差點沒過關,他畢竟是電訊人員,行動術上表現很低能,在訓練的時候,還能學出大陸的用語,但被隨機測驗時,淮海戰役還是徐蚌會戰,四大家族還是四大銀行,文藝活動說成了”喂魚火燒“,階級斗爭變成了”姊妹斗爭“,把教官氣得大發雷霆,這樣的潛伏人員空投下去,無異于向大陸自首。李祗山苦下功夫,好不容易過了關,不過都沒用上,落地剛見到周迅予,就被藏匿周迅予的當地大頭人交給了郭林祥的草地剿匪指揮部,其實郭林祥早就知道頭人的地下室里有人,最終爭取頭人成功,一網收盡。
“國軍“這個叫法,抗戰期間對外敵作戰用來稱國民黨軍自然不錯,但在解放戰爭以后如果還用,那也只能是去臺的國民黨軍自稱,或者出自立場曖昧的現代”文化人“嘴里。這個簡稱有歧義,不單是歷史稱謂那么簡單。1949年就偏居一隅,70年代初臺灣當局被趕出聯合國,以后被李登輝搞得變了形的國民黨軍隊,怎么能稱為”國軍“?
還有,作為近現代史的權威歷史資料,全國和各地政協的文史資料出了無數專輯,在解放戰爭戰史資料里,沒有“國軍“這樣的用法,除非是引用國民黨人員的原文、原話。
喜歡這么用的人可以看看現在的影視劇,解放軍陣前喊話有沒有”國軍弟兄們“這樣的用法,一個概念還是要有的,這是涉臺用語,國家是有嚴格規定的,使用不規范都難以過審,更何況隨意編造。
福建前線對臺廣播,從1955年開始,一直用的是“蔣軍官兵兄弟們“,1979年后隨著兩岸關系緩和,變為”國民黨軍官兵兄弟們“和”金門軍民同胞們“。兩岸開放探親后,好多金門的國民黨老兵專程來找廣播員陳菲菲老人,就是想看看那句熟悉的”蔣軍官兵兄弟們“出自哪位播音員之口,她的標準普通話在金門上空回響了32年。
我軍和“國軍“同稱,你軍是哪個軍?國是哪個國?滑稽的荒唐,解放戰爭以后就沒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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