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份發生了好幾件網絡新聞,北京中日友好醫院胸外科肖姓醫生被妻子舉報,扯出其出軌的小四規培醫生董某開掛人生,協和醫學院4+4博士學位的公平性被廣泛質疑,同時有關學閥、優勢資源世襲、學歷公平等話題在網絡上被持續熱議,甚至有網友評議董某、肖某事件已禍及國之根本。4月24日爆出在線教育領先機構猿輔導公司員工猝死,年輕人猝死不再是新聞,但這個年輕人是因晚上加班直到早上7點才被清潔工發現死在辦公室,最顛覆的是其家屬在失聯5小時后曾報警,因猿輔導公司樓層門禁卡無法進入,警方和家屬錯過施救機會,在事故發生后猿輔導公司動用各種勢力封鎖消息。
董某的學術圈世襲與文學圈二代、影視圈二代、京圈名媛少爺等共同建造出權貴家族生態圈,而畢業于211名校的猿輔導猝死員工和大街上跑外賣跑網約車的大學生共同建造出底層勞動者生態圈。這讓我想起了老電影《決裂》,這部1975年拍攝的電影,通過展現創辦一所共產主義農業大學過程中的各種矛盾沖突,探討了教育與政治、社會的關系、師生角色的定位和教育本質的階級屬性等問題。其對教育問題的反思與批判,對當下仍具有復雜的現實意義。結合影片內容和上述兩則新聞,展開論述和分析,粗淺談談個人觀點。
一、教育路線:立場和目的
在《決裂》中,關于招什么樣的學生,龍校長和孫主任有沖突,展現了兩種教育理念之爭,前者看中工農青年的勞動熱情和實踐技能,重視教育和生產勞動結合,后者推崇“學院派”的正宗,看中文憑,力求培養尖子生;關于教學大綱,曹副校長和龍校長有沖突,展現了“為哪個階級服務”的路線之爭,前者強調“只能讓同學趕上大綱,不能降低標準,讓大綱來遷就同學,孔夫子三千弟子也不過出了七十二賢人”,主張培養高質量的精英人才,后者提出“要發動全校師生充分討論”,半工半讀的共大不能照搬全日制的教學大綱,得闖出一條新教學新路,培養有文化的普通勞動者。這三個代表人物,分別代表著不同的教育路線。
龍正國,共大農校書記兼校長,放牛娃出生,上過延安抗大,堅持用抗大精神辦共大。龍校長遵循《毛澤東同志論教育工作》中的方向“教育必須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必須同生產勞動相結合”,堅持把農業大學辦到山頭上,為農村培養“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絕不是“培養幾個所謂的尖子生就行了”。堅持“我們不能從書本到書本,從理論到理論,而是要理論聯系實際”,要按農林牧的生產季節改變課程,學生不但要掌握科學文化知識,還要拜貧下中農為師,做到學用結合,為建設社會主義培養又紅又專的接班人。
孫子清,共大農校教學主任,二十多年教齡的行家,堅持“精英教育”。招生時,他以沒文憑文化基礎差為由拒絕工農子弟報考,他不認同把大學辦在山里,“把學生悶在這山溝里頭,見不到世面,這能培養高精尖的人才,簡直是活見鬼”。在制定教學大綱時,孫主任“把全國名牌大學、甚至外國的好經驗吸收進來”,這樣才能培養出優秀人才。在教學中故步自封,在沒有馬的山區大講特講馬的知識而不講隨處可見的牛、豬。最后,在事實教訓面前,在龍校長和老代表的啟發、幫助下,認識到自己“只要盡我所能,只要把知識傳授給他們,他們自然地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思想不僅是腐朽的、落后的、片面的,甚至還會被自私自利的人鉆空子。
曹仲和,共大農校副校長,自詡三代都是搞教育的,抗戰時期參加革命,堅持西式“正規化”辦大學。給共大選址時,他認為大學應辦在城市周圍,風景好,離城市近,要有宏偉、氣派的教學樓和圖書館,要有專家教授,當看到師生自己動手熱火朝天建設學校時,冷嘲熱諷“又是開路,又是建校舍,還要自己種糧食,哪里是辦大學,簡直是墾荒隊”。當學生李金鳳發現農田蟲情危急,回學校向領導申請帶同學去支援生產隊滅蟲害時,曹校長當即反對,“大驚小怪的,有蟲人家生產隊不會去滅,多管閑事干什么”,當15名學生去滅蟲害沒來得及參加統考,他以這15名交了白卷為由勒令退學。當他想辦法弄了一封去上大學的介紹信,勸女兒離開共大時,坦然說“我革命幾十年,討一張優待券,還不應該嗎?”,在他的內心,他屬于特權階層,正規大學才是好大學,辦大學就是要培養特權階層的接班人。
通過這三個代表人物,我們發現教育是階級流動的工具,教育標準由掌握話語權的階層制定,既可固化社會結構,也可成為打破壁壘的鐵錘,標準決定了教育篩選機制的階級屬性,作為普通勞動者的代表龍校長希望農大為工農子弟敞開大門,作為權貴階層的代表曹副校長希望大學多多培養官僚特權代理人,而作為小知識分子代表孫主任則希望大學培養精英知識分子。這種矛盾在當下依然尖銳地存在,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和特權階層的暗門后門導致階層固化愈演愈烈。七八十年代,靠天賦和勤奮,從普通女工成長為今天歌唱家,從赤腳醫生成長為今天的院士……,這些“知識改變命運”的代表人物,曾鼓舞了整整幾代人,但在五十年后的今天,普通勞動者的子女縱使天賦異稟、才華橫溢也再難有鯉魚躍龍門的機會。當小鎮做題家211畢業后為了生活去加班猝死在辦公室里,當權貴之女董某憑特權輕松拿下醫學博士并成為主刀醫生,人們才真實看到《決裂》中的龍校長據理力爭的是普通勞動者后代的教育權利,當初能實現知識改變命運的大前提大環境是千千萬萬個龍校長們爭來的,如今普通勞動人民的教育紅利已經被吃干抹凈,今天已悄然變成曹副校長們的天下。
二、師生關系:知識權威與教育異化、工具化
在《決裂》中有兩場師生沖突的戲,一場是徐牛崽在課堂上舉手給孫主任提意見“少講馬,多講豬和牛”,孫主任把他轟出了教室,徐牛崽在學校貼出了第一張大字報;另一場是李金鳳因在大會上反對趙副專員“三字一包”的報告,被錢秘書押起來批斗。通過這兩場戲,充分展現了積極正向的師生關系和教育異化、工具化的危害。
徐牛崽貼出大字報后,遭到了孫主任的批評和指責,曹副校長要求其把大字報撕下來,而龍校長的堅決支持其“批評資產階級脫離實際的學風”,這張大字報引起了全校師生的共同討論,貼出來大字報墻:“掀起教育革命的風暴”“不做書本的奴隸,要做知識的主人”,“要為社會主義上大學”“徹底決裂”,學生積極參與討論學什么、怎么學,最終師生們將水稻課搬到了水田里,孫主任也積極配合講豬和牛,還主動幫農民治療病牛。這個片段打破了老師知識權威自上而下學習的舊觀念,塑造了師生共同參與、積極探索、學用結合、平等互愛的新關系。
在李金鳳的批判大會上,錢秘書叫囂“反對趙副專員的報告,反對趙副專員就是反對專區,反對專區就是反黨”,徹底暴露了這些權貴們利用教育搞小圈子的私心,在他“李金鳳,到底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的質問中,廣大師生和農民選擇支持李金鳳。在大會上,小妹拿著爸爸(曹副校長)利用特權給她弄的上大學的介紹信,告訴大家“我這革命多年的爸爸卻給我留下了一張介紹信”,隱喻權貴們希望子子孫孫利用教育延續特權的野心。
今天,在資本與權利的共同把持下,學術藝術圈層已經嚴重門閥化、世襲化,特權人群的粗鄙、狂妄、自私,如董某、肖某、屎尿詩、北極鯰魚等等,一次次擊破普通人的認知底線,更擊碎了整個社會的道德底線。在《決裂》中,趙副專員要關停農大,“我們辦這樣的大學,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如果不改,我就開除你的黨籍,撤銷你的職務”,充分揭露趙副專員為代表的官僚資產階級辦大學是要培養自己人,辦自己的事。
五十年過去了,普通勞動者被無數個趙副專員和家人用行動和結果痛擊了無數次后,發現教育已異化成特權與世襲的工具,原來這么多年倡導篩選高精尖人才的教育標準背后,是權貴們世襲權利的野心,在“分數至上”的淘汰制背后,教育成了特權固化圈層的磚瓦,教育成了當權者排除異己的工具,教育成了落后腐朽思想藏污納垢的遮羞布,教育成了把普通勞動者子弟拒之門外的門禁卡。
三、教育本質的探索
《決裂》中提出了一個核心問題---“教育應該培養什么樣的人”,影片中,當曹副校長振振有詞地發表高論“2+2=4是哪個階級的,X+Y又有什么階級性,只要我們能培養出有高度文化、科學知識的人才,還不是為社會主義服務嘛”,我第一次聽到這時,曾在心里贊同這個觀點。可是當中小學生頻繁跳樓自殺,當畢業即失業、996成為常態,當苦讀十幾年書的博士生淪為導師的牛馬,出生普通勞動者家庭的孩子縱是“六邊形戰士”也無法打通密密麻麻的資本怪獸和層層疊疊的權貴銅墻,名校畢業的小鎮做題家只能卑微地找一份工作活著,甚至連生的希望也不給,如那個猿輔導猝死的員工,我再一次回看《決裂》。
影片中有大量關于教育階級性、實踐性、公平性的探討。在曹副校長企圖否定教育的階級性發表上述高見時,龍校長堅定地反擊,“抽掉了無產階級政治,單純地追求高度科學文化知識,就會迷失方向,把教學與生產割裂開來,就一定會把教學引上邪路”,相信龍校長的這番話語如歷史回響仍振聾發聵停留在每一個有良知的觀眾心里,教學與生產脫離帶來的血淋淋的殘酷現實,教育遠離人民帶來的赤裸裸地門閥特權,都是邪路的真實映照。
引用《決裂》結尾的這段話:在教育革命的征途上,是不會風平浪靜的,斗爭并沒有結束。為了鞏固無產階級專政,我們要和傳統的所有制關系,和傳統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為了子孫未來,教育必須來場徹底的決裂,教育必須回歸人民,教育必須回歸理論聯系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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