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一方面,近年來恐怕比我們所經歷的這一百年的歷史當中都更為突出的是,人們不討論危機、問題、不談論批判,人們好像相信我們處在一個不斷進步發展上升的文明狀態之中;
但是另一邊,各種各樣的嚴肅文化、流行文化、大眾文化、都在明確的表達著我們這些拒絕去批判拒絕去討論的人,其實什么都知道。
社交媒體正好在那幾天彈出美國頂尖大學陸續組織或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議活動。
這是通過60年代的歷史,人們學到的反抗方式——學生們拉著橫幅走上街頭,警察的逮捕沒能讓學生退縮,老師們手拉著手保護著年輕學生的勇氣與良知。我們似乎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場面。
60年代,當美國的青年學生涌到白宮草坪上去燒美國國旗,抗議越南戰爭的時候,是美國名校的名教授趕到華盛頓,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學生。只有在那個時候,師生之間有這樣一種并肩戰斗、高度共識的情誼。
這是一個巧合,是一個回看60年代和當下世界的契機。
60年代的中國是革命之中的中國;60年代的歐洲是被反文化運動所席卷的歐洲;60年代的美國是越戰和反戰運動的美國……危機的、反叛的、全球動蕩的60年代,成為一個被懷念的、時尚的年代。60年代對于整個世界的改寫,包括我們的日常生活的改寫是極端深刻的。因為60年代開啟了一個今天也不可逆轉的、文化的、社會的、日常生活的、個人和自我的改變。
如果我們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把它稱作“進步”,社會經由60年代發生了巨大的進步。(戴老師并不否認60年代帶來的積極改變,而不愿意用“進步”來形容,她認為“進步論”是一種意識形態。)
經由60年代的各種解放運動,男女才享有了同樣的受教育權;女性能選擇穿褲子;人們可以在各處穿著休閑服裝;女性和有色人口的比例在各行各業上升,等等。
60年代的真實起點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二戰對人類的重創不僅在于它殘酷、波及面大、死亡人數眾多;更重要的是它讓人類意識到——所有人類最新的技術發現都用于人類對人類的殺戮。這其中最突出的歷史事件就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納粹對猶太人高效率、高組織化的滅絕以及原子彈應用于戰場。二戰重創了從現代主義以來,我們相信的那些信念——關于我們越來越文明、越來越進步,關于人類自身是與技術進步同步發展信念。可以說,60年代的歷史是對這場殘酷戰爭的一個回應。
人類自身與技術同步發展?——這樣共通的感知放到當今社會的語境中,便是人類精神的貧瘠程度與信息技術的發展呈負相關。科技的發展與效率的進步并沒讓人類擁有更多的閑散時間,反而是加劇了對勞動的全面監管與控制;互聯網的應用并沒真正讓用戶與外部世界產生鏈接,而是通過數據與算法將我們困于信息繭房;手機帶來的“觸手可及”豐富了我們對各類事物的體驗,但卻將我們原本應走出獲得的生命經驗被鎖在屏幕中……
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你享有很多的便利、自由,但你沒有一個可以確立自己主體的位置,你甚至喪失了自己成為一個主體的渴望。
——《倦怠社會》精神世界的審美降級、消遣方式的單一同質、依據社交媒體來獲得的自我價值確證、奔波不停的肉體機器……人在發達與進步中不斷被異化。
我們比冷戰時期更加堅信,大眾并沒有因為技術進步獲得更加幸福的生活;甚至,我們也并沒有因為所謂的“民主權利不斷擴大”獲得更幸福的生活。關于民主問題的討論,在后面的文章中會更廣泛地提及。
60年代對我們的一個直接影響是媒介,60年代自身已經是一場媒介革命沖擊的結果。
我們現在經歷一場技術革命,媒介的轉變對我們整個生活產生徹底深刻的、由外而內的改變;同時這門技術革命和以往現代歷史當中的每一次技術革命不同的是,在世界范圍內這場革命完全沒有受到任何意義的抵抗,世界范圍內真的沒有人去討論。
美國的一個教育學家認為,這場技術革命的深度與廣度遠超工業革命。2016年,世界圍棋冠軍被阿爾法狗打敗,意味著人類進入人工智能元年,而阿爾法元通過自主學習完勝阿爾法狗,這意味著——現代技術的發展已經突破現代主義以來的一個臨界狀態。ChatGPT4的出現是人工智能領域的又一個高峰。“圖靈測試”的滿足只是個開始,人工智能的迭代速度太快,以至于人類不得不在某些領域以規章制度抵抗它的入侵,但資本總會試圖不斷將這一界限后移。
劉慈欣在被問“人工智能有沒有可能會取代或消滅人類?”。他回答:消滅有兩種。一種是人工智能運用暴力手段完全消滅人類或統治世界,這種情況在可預見范圍內出現的可能性很小。它需要大量的算法做支撐,我們人類的算力不支持。很諷刺的是,我們人類的無能反而成為我們最后的屏障。
另一種是符合人類意愿的“消滅”。我們人類適應了與人工智能的共存,發展出一種新的分配制度。在人工智能的參與下,我們越來越放棄對社會運作的權利。在科技的安樂窩里,人類文明的活力在哪里,人類的開拓精神又在哪里?這種消滅,才是值得人類去警惕的。
選擇60年代的原因有二:一是“從第三世界發現歷史”;二是60年代充滿著危機、反叛,它被時尚化、被懷念。我們已經習慣用歐美的重大事件、重要人物……來討論世界歷史,而60年代沖擊歐美文明并改變、重寫歐美文明的這個事件是以第三世界的歷史、以亞非拉的歷史和現實作為動力而發生的。其次,人類一直在書寫60年代。而每一次對60年代的書寫,都是一次對現實的回應和對歷史的篡改。人們召喚60年代,是為了掩埋60年代,但60年代是無法被抹除的。
今天、現在、此時此刻,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二戰爆發之前的世界狀況。
可是我們完全喪失了二戰之后那種反思、追問希望、不重蹈覆轍的勇氣,我們也喪失了二戰之后的那個世界的政治經濟結構,所以今天各種危險的力量都在發生和發展,但是抗衡性的力量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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