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育與技能提升的壟斷——階級固化的端倪
我們的這位工人同志,小學畢業之后便輟學打工,這同樣是法律明文禁止的東西,不但是明文禁止輟學,更是明文禁止雇傭童工。我想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在此之前我還認識另外一個網友,初二便輟學并跟隨其父親(貨車司機)跑長途。
越來越卷的選拔性考試、越來越薄的義務教育階段教材、越來越高昂的補習班收費、越來越重理輕文,這是為什么?
越來越卷的考試是為了篩出足夠的廉價勞動力,而其他的措施則是為了加大金錢投入在這些所謂公平公開的考試當中的權重。當我們嘲諷職業學校的種種亂象,嘲諷在中考當中就被篩掉的那50%學生,我們是否想過這一切真的是他們咎由自取嗎?
而那些從小便擁有著我們所無法企及的教育環境、物質條件和社會氛圍的那些人,長大之后還要趴在我們身上去吸我們的血,吸完之后還要嘲諷我們兩句,去說我們不夠努力,他們是不是做得太過了?憑什么有的孩子生下來便是金山銀山,而有的孩子生下來卻要獨自默默地承受這個社會當中一切的陰暗呢?
如果說連明文規定的接受義務教育和工人提升職業技能的權利都正在被剝奪,都正在被金錢所壟斷,這些人還有什么資格跟我提人人平等。階級體系正在固化,不得翻身的人將永遠不得翻身,而一旦階級固化那么階級矛盾的調和將變得更加不可能,美國底層的種種亂象早晚有一天會發生在我們眼前。
不要把生產關系當作是純技術的關系或法律關系。
——阿爾都塞《論再生產》
把勞動的社會—技術分工說成是純技術的分工,只不過是一種無恥的謊言,一種虛假的預設:工人子弟和資本家子弟在教育起點上是一致的,二者進入社會后的技術分工是一種絕對中立的結果。這種奸險狡詐的預設早已無數次被赤裸裸的現實所反駁。當下,農民工的子弟再怎么奮斗,都不可能實現真正的階級跨越(極少數個例這里不討論),而資本家的子女接受盤剝工人才有的優質教育資源,日后都將成為奴役工人的抹毒的匕首,他們大學一畢業,學歷符號一裝點,搖身一變就又成了資本家,還說什么純技術的分工?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學家們樂此不疲地鼓吹這種無恥的謊言,說什么“社會不需要適應你,過得不好就是你不夠努力學習,就是你能力不夠。”用卑鄙的論調掩蓋勞動社會—技術分工背后的勞動階級分工,不過是因為工人階級的階級意識只有在對資本家的不斷斗爭中才能形成,而一旦讓工人意識到勞動的社會—技術分工根本不是純技術的分工,不僅自己的彌天大謊會被戳破,對教育與技能提升的壟斷也將面臨威脅。
四、工人的心理健康與消費主義
工作的挫折感使人們轉而逃避到消費主義中去,它正是官僚集團有意識地予以鼓勵的,相對于勞動者自我管理來說,前者是較小的罪惡。
——厄內斯特·曼德爾《權力與貨幣》
“勞動最光榮”的口號已經不合時宜,是一種無恥的欺騙。資產階級一方面大力宣揚這個口號,另一方面自己不勞而獲,享受肆意盤剝的快感,同時還對無產者維權失敗發出酣暢淋漓的狂笑。
資本主義下的工人勞動不僅不光榮,而且是一種被社會歧視的恥辱(“你不好好學習,下場就和他們一樣!”),活著的時候感到痛苦,死了之后沒人記得。在生與死之間,在被資本完全榨干之前,無產者感受到的只是無盡的挫敗。如果說勞動者光榮的標志是患上了心理疾病,并且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療,那么為何不讓所有鼓吹“勞動最光榮”自己卻不勞動的人也患上心理疾病呢?正是后者的殘酷剝削帶來工人的心理困境。
另一方面,與社會漠視、職業歧視相伴的是消費主義的浩蕩潮流。消費主義對商品交易進行了瘋狂的包裝,夸大其形式而扭曲其內容,以使普通人臣服在物欲面前。在如此惡劣而不受拘束的氛圍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所謂“等級層次”,而無視內心世界的建設,更無從談起對社會問題的凝視了。消費主義不僅轉移了人們的視線,還與社會達爾文主義相輔相成,大行其道。集體齊頭并進轉變為個人的惡性競爭,貧窮也成為原罪,“兩極分化”這一問題被拆散后四處飛落,成了工人們無可奈何、默默承受的代價。社會達爾文主義甚至被其受害者(廣大的工農群眾)逐漸認可,并拿來教育后代。就這樣,消費主義讓純潔的東西被埋沒,讓腐化的東西肆意上揚。
數據來源:王天星,張建設.一線建筑工人心理健康狀況調查研究[J].建筑工人,2021,42(03):31-35.
注:此調查選取河南省2家知名企業施工現場的一線建筑工人為對象,發放問卷 170份,回收有效問卷152份。
調查對象 SCL-90 總分及各癥狀因子得分均高于全國常模,差異均有極顯著意(P<0.001)(表 1)。
SCL-90 各項因子正常參考范圍用常模的平均分加上一個標準差來界定,高于此標準為異常。
因子異常人數及比率依次為軀體化 100人,占 65%;強迫癥 39 人,占 25%;焦慮74 人,占 49%;憂郁 26 人,占 17%;人際關系 50 人,占 33%;精神病 42 人,占28%;偏執 36 人,占 24%;敵對 43 人,占28%;恐怖 63 人,占 41%。
調查結果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說明一線建筑工人心理健康狀況較差。
——王天星,張建設《一線建筑工人心理健康狀況調查研究》
以一線建筑工人的情況為例,日復一日的機械重復勞動帶不來任何幸福的生活,在資產階級的殘酷鎮壓中,在資產階級每一天發動的階級斗爭中,無產者要么走向死亡(富士康13連跳),要么走向麻木絕望,據引文作者的調查報告,無產者的心理疾病一方面來源于極其惡劣的工作環境,另一方面也少不了勞動權益缺乏保障,或者應該說這兩者是等同的,經濟政治上的無權造就了惡劣的工作環境,后者又使工人時刻感受到作為城市邊緣人的自卑。當工人想要用法律維權時,看到的是對自己充滿惡意的程序障礙,只有在下班之后的消費中,在其他同樣被壓迫工人的服務中,他們才感受到一絲作為體面人的快感。而在工廠中等待他們的不過是監工的咒罵與高揚的皮鞭。
小三權的被剝奪,進一步加劇了工人的困境。工人們的任何自發斗爭都是違法的,都是違背資產階級的法。
那么難道只有逃避,只是麻木,陷入消費主義與自我欺騙,無限地延遲對現實的反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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