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這天半夜,兩點多了,有人來敲宿舍窗子,喊柳葉葉。柳葉葉慌里慌張披一件單衣就出來,卻被他們帶到樓下開會,沒幾分鐘牙花就打架了。這天是真冷,在深圳少見地聽到了風的尖叫,曜曜地,像是鬼在磨牙,一邊磨一邊還吹口哨。柳葉葉說,我不行了我凍死了我要回去穿衣。結果就有人把一件保安值班的棉大衣扔了過來。身子暖和過來她才聽清楚,原來這是在商議罷工。一共有幾十個人,激動得很。
他們說現在非罷工不可了。公司的貨已經出得差不多了,老板還是不露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我們還是這樣傻等,真的沒有任何指望了。他們認為現在動手已經晚了,剩下的這點貨也許老板根本不心疼。有人提到了常書記,他們說,那個東西,茶壺打掉把子就剩下一張嘴。你們到寫字樓去看看就清楚了,香港雇員早就跑了,就只有他一個人在蹦。說話的是一個經理。柳葉葉這才看清楚,在場不光有經理,有主管,還有好幾個寫字樓的文員。他們都認定,這一次是老板有計劃地撤資,早就有預謀的,根本不可能是資金周轉的問題,大家都上當了。
有工人叫,那我們怎么辦?好幾千人啊?工資,還有加班費!有幾個女的還哭起來。
柳葉葉也想起來,常書記一開始還對舅舅舅媽表態說,等公司的錢一回來就先給他們解決。他拍著胸脯說,你們放心,我也是農村出來的,我了解農民的苦處,我還能不幫你們講話嗎?張毛妹是了解我的,她也是了解我的。他指著柳葉葉說,她們都是我的小朋友!可是這些話后來提也不提了,連人也見不著了。現在一家人連哭鬧都找不著地方了,人們只是同情地多看兩眼,連勸都不會勸,早就無話可說了。
怎么辦?罷工。把貨扣住。把事情鬧大。讓政府來解決。政府不解決怎么辦?不可能。政府要臉面。
有人叫,不要空談了,都兩點多了!
然后就推舉代表。出乎意外的是,第一個名字就是柳葉葉。柳葉葉說,我不行,我不當代表。
大家說,別人都可以不當,你一定得當。你是張毛妹的親屬,又是公司的工人,你還是打工作家!
柳葉葉急得脖子腫起來,說我真不當,我跟到走就是了。哪個當代表哪個就坐牢,前車之鑒太多了,你們害我不是這么害法。
哪個不怕坐牢?連張毛妹的妹子都是這樣!人們搖頭了,憤怒了,但也沒有人再吭聲了。
冷了半天場,柳葉葉說,我有一個建議,不要推什么代表,也不要上街,不要影響交通……她的聲音越說越低,低到自己也聽不清。她記起這全是唐源說的話,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重復這些話,但她又想不起別的什么話。
那你到底要怎么樣?這也不,那也不!
可以把我們的要求寫出來,交給政府……哪個寫?
好像有一萬個電燈泡同時亮起來,齊刷刷照在她的腦殼上,她就像陽光下的一個雪人,一點點地萎縮融化。
我……我寫。
最后怎么散去的,她已經忘記了。但她的意見還起到一點作用,第二天所有員工坐在寫字樓底下的時候,她發現公司的不銹鋼柵欄被拉上了,幾乎沒有一個人敢走出去。
毛妹的工裝照被放大了,加了個黑框,掛在了寫字樓的墻上。舅舅舅媽大明大發他們也被請出來,坐在公司的臺階上。人們好像突然間變得特別友善,對他們無比尊敬,他們都是為了毛妹來打抱不平的。
她不知道這是怎么組織起來的,她真的不知道。也許根本不需要組織,三個多月沒見到一分錢的漂泊者流浪漢不需要動員,一個眼色就足夠了,就好像從前某一個下午刮的臺風。
也不需要宣傳,唱歌就行。在這片土地上有很多流行歌曲,沒有哪一首比《打工打工最光榮,嘿》流傳更廣,更能叩動人心。柳葉葉和大家一樣,都是飄零的樹葉,只是一個偶然才聚集到一起,這時又是因為一個偶然,轟的一聲,火焰就燃燒起來,升騰起來,變得不可收拾。
我們打工是一家天南地北你我他這中間,她和那個人有過一次對話。那個自己崇拜過,被視作偶像的人對她招手,柳葉葉!柳葉葉!他還是像過去一樣微笑,只不過在柳葉葉看來,那種笑是貼上去的,空洞洞的,干巴巴的。
她猶豫了一下,過去了。
他說,真想不到,我們現在是用這樣的方式談話。
她答,我也沒有想到。
他說張毛妹的事我確實努力過,但我也是個打工的,我說了不算啊。
她問道,你也是打工的啊?
他說我還是個工會主席啊。真沒想到會搞成這樣!
她問道,你還是工會主席啊?
然后她就想走開,不想再談,再談下去眼淚就會不爭氣。而且他們之間,還有什么話可談的呢?
常書記突然說,聽說,你是工人代表?如果談判的話,我們就成了對手了。他又笑了一下,臉上的皺皮堆起來,硬邦邦的,鬼臉殼子一樣。
她被蜇痛了,說我不是代表!奇怪,他們都說你是。
柳葉葉叫起來,我說過了,我不是!
常書記說,好好好,就算你不是。柳葉葉啊,有句話你一定要聽,你是個有前途的人,你和他們還不一樣,你還會有很大發展,還會有自己的事業。什么叫現代化?什么叫全球一體化?說白了就是大改組大分化。國家是這樣,個人也是這樣。一部分人要上升,一部分人要下降,當然,還有一部分人要犧牲。這個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是說,毛妹這樣的人只有犧牲?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可以做不可以說的。我這樣講是為你好。我也是個打工的,真的……
后來,她就聽不清了,只看見他的嘴巴在動,他的眉毛在跳,她想不通自己過去為什么那樣崇拜他,甚至偷偷地把他和別人作過比較,為他激動得要死要活。可是現在,這個人的魅力到哪里去了?他除了會講,還會什么?他忽然變得那樣地丑惡,那樣地小人。那樣地走狗,那樣地工賊。她想起來了,他當初用那么優美的腔調,動員大家長期為老板弟弟獻血,原來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上升,為了上升就心安理得讓別人去犧牲。明知別人會犧牲你還要做,那不就等于謀殺?
本以為跟他談話會流眼淚的,可是竟然沒有。也許剛開始有,可談著談著就沒有了,干了。她只覺著有一點頭暈,眼底里有白光在閃,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曉得這是身體快頂不住了,已經好幾天沒有合眼了。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詩:
為了你的上升
我們獻上肩膀
如果高度不夠
我們還有血漿
57
罷工的當晚,趙顧問來電話了,說讓他來村里一趟。他放話筒的時候,手已經顫得厲害,幾次都沒有放到位。他在想,這回是真的完了,在這之前他還一直找這個談找那個談,他還企圖說服大家不要這么極端。極端是非理性行為,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到了總公司,文總和楊主任他們都在,臉都青著。
文總問,陳太最后和你通話是什么時候?
前天。
文總看看楊主任,說怪事。
楊主任搖了搖頭,苦笑。
看樣子似乎是前天陳太也和他們通過話,這時一線希望似乎又升起來。他一下就撲到辦公桌前,說文總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公司,陳太她一定是出了意外,她會回來的,她不像是那樣的人!
文總看看趙顧問,又看看楊主任,沒吭聲。
楊主任好像是對文總也好像是對大家說,總是這樣的啦,穩定壓倒一切啦,人民內部矛盾人民幣解決啦。
文總哭喪著臉說,我哪里出得起這么多錢?上次把一棟樓燒了還沒算賬呢。
楊主任冷笑說,鬧得還不夠大!鬧大了……他連連搖頭,不知是什么意思。
趙顧問插話說,如果能先把中層穩定下來,工人就鬧不起來,我看寫字樓的人都參加了,很可能就是他們在背后組織的。
常來臨似乎已經看到了希望,可憐巴巴看著楊主任。但楊主任又不吭聲了。
文總想想,大概是頂不過去了,說我反正只有100萬,死也好活也好,只有100萬。
又冷了半天,楊主任終于開口了,說100萬就100萬吧。就按趙老師的意見辦,你去執行。他指著常來臨。
常來臨遲疑一會兒才說,主任的意思是先補發給誰?
楊主任也會失去理性,也發火說,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笨?給中層,給文員,給嗓門大的,給鬧事兇的,你愿意給誰就給誰!我要你去把事情擺平,不是讓你去分錢!
他本來是要說,這么多的工人,100萬是打發不了的。可是憋了半天還是沒說出口。但這又不是他的原意,他真正的意思也許是,領導能出面把事情平息下去,把工人安撫下去,把公司保住,只有公司保住了才是根本解決問題的辦法。可是哪個領導能去說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又有誰信?他完全亂了。
趙顧問說,算了,還是村里直接處理吧,你讓常總去辦,他也很難做的。給誰?不給誰?
這件事當時他并沒有想清楚,如果他稍微聰明一點,還不如先答應下來,也許都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寧肯先把錢給了張毛妹家屬。
但他太想保住公司了,他太不想認輸了,以前他就經歷過一次毛巾廠的山窮水盡,他太不想重復那樣的結局了。他甚至覺得人生難得一回搏,搏一回說不定就搏出來了。
他是那么的希望保住公司,保住他最后一塊陣地。他還有很多的設想很多的計劃沒有實現,要搞技術培訓,要搞崗位競賽,要辦文化夜校,要組織文藝演出。甚至,他還想過,要親自主持一次公司的集體婚禮。當然,他還要把袁敏接來,把嘟嘟接來,在深圳安一個家,然后自己去讀一個MBA……
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他知道公司的文員一個一個跟小偷似的進來,又跟騙子似的溜出去,他實在沒有臉面再去見工人。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進行,每個人都答應要守著秘密,盡管誰都清楚,這不過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把戲。
他覺得自己真是很冤,這樣想方設法想組織生產,不就是為了員工拿到工資嗎?這樣千方百計想保住公司,不就是為了陳太的名譽嗎?可這一切似乎都是在表演獨舞,表演到最后一個觀眾等著鎖門的時候還在舞。工人不領情,老板居然也不領情。這樣想想,好像自己是為了證明什么才去表演的。他是個合格的工會主席才會對工人苦口婆心的,他是個合格的經理人才苦苦硬撐局面的。他所做的都是在證明他還在做,做就是一切,又好像是為了做才去證明的。可這樣的證明又是給誰看的?誰要看?一條喪家的狗,找不到主子才會到處撒尿留下記號。
中午,馬明陽突然打來電話,劈頭就問,想不想聽一句忠告?顯然,馬明陽已經清楚公司的情況。他答,想看我笑話?
你那樣想就沒勁了,馬明陽說,對寶島我還是有感情的,陳太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而且,我還曾經想做她的生意。
說說看。
馬明陽說,拿上你的錢,趕緊走人。當然,如果你愿意,我們還可以做一筆交易。
什么交易?
把公司的人轉給我,或者把花名冊賣給我。
想讓我當人販子?當逃兵?他冷笑,牙花都在打架了。
你這樣想?那只能證明你長著……長著什么?
豬腦子。馬明陽飛快地說,也許你認為陳太還會回來?為什么不回來?你憑什么這么說?
憑我對人的認識。沒什么道理。你愛信不信。
其實這才是常來臨最關心的。如果陳太回來,他還有什么不踏實的?如果她不回來,他還有什么理由堅守到底?
他說,你說說看。
陳太是個挺不錯的人,重感情,她不會虧待人的。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剛才還說她不會回來。
我問你,她走之前有沒有給過你一筆錢?
常來臨怔了一下,說是有一筆錢,但那是讓我處理公司事務的。辦了各種事情,錢也差不多了。
馬明陽冷笑道,這就對了!她不會虧待人的。你自己沒悟性,就怨不著別人了。
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她不會虧待別人,更不會虧待自己。她是個生意人。
你是說,她走的時候就沒打算回來?你憑什么這樣說?
憑我對老板的了解。我問你,是不是30萬?
他說,是一張卡,里邊是有30萬,可那是公司的錢!
那也是給你的錢。她給你了,你不要,那是你自己的事,怨不了誰。也許臺灣人的了結方式就是這樣,我不清楚。當初我離開公司的時候她也給過這個數,那時她手頭寬裕,我退給她100多萬呢。我早就說過,馬仔就是馬仔,到什么時候都別忘了自己是馬仔。你到深圳干嗎來了?
這才覺著五雷轟頂,四肢冰涼。
好自為之吧,老兄!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很多時候,你得服從命運。命運……他忽然有些悲觀,聲音低下去,再也聽不清了。
馬明陽是個百分之百的壞蛋,這沒有問題。然而壞蛋也能說出百分之百的真相,有時候。反過來想,如果當初自己真是拿了錢一走了之,誰又能把他怎么樣?可那樣他又不叫常來臨了。
他發瘋似的沖進陳太的辦公室。辦公室迎面就是一面巨大的穿衣鏡,這是她的習慣,也許就是一種安排,所有的人進門時都要看清楚自己是誰。現在,他在這面鏡子里終于看清了自己。
這是一張奇怪的臉,臉上有兩張面孔,有兩副表情,就像是一個雙面繡。這樣的情形以前就出現過,現在又來糾纏他了。一張臉對著工人,說我也是打工的,說我也跟你們一樣,沒拿到工資,我是真心幫你們講話的。你們選我當工會主席,還能不信任我嗎?一張臉對著老板,說我已經竭盡全力了,我快頂不住了,我是真的把公司當成自己的事業呀,你怎么能這樣對我?連電話都不回?這種糾纏以前在彩練毛巾廠就讓他很痛苦,現在又來了。他就像川劇藝術的表演者,臉在不停地變,人還是一個。在工人面前他代表資方,氣宇軒昂能說會道十分理智。可一扭脖子他又代表了勞方,天真幼稚簡單好哄只會跳腳。兩張面孔讓他品嘗到了那個著名王子的痛苦,既想做事,又想做人,既要體面,又要實惠。這很艱難,又很變態,就好像一個同性戀者總是決定不了自己的角色,一個二尾子進城不知該上哪個洗手間。
他竟然一次又一次地發過短信,希望奇跡還可以出現。這種感覺簡直糟透了,滑稽透了,自己就像那個即將暴露的地下諜報員,沉著冷靜地發射永不消逝的電波,陳太陳太,我是阿臨!
陳太陳太,我是阿臨!
現在,他已經不需要回電了。三天了,該發生的都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也已經發生。他是個當過營長的人,現在終于明白自己該干點什么了。
他回到辦公室,給家里撥了電話,他說,你們不用來了,我很快就回去了。真的。
袁敏說你開什么玩笑?我東西都準備好了,車票都買了。他說能退就退了吧,反正你們不用來了。
出什么事了?阿臨你出什么事了?袁敏在叫,我假都請過了呀,你讓我怎么辦?
緊跟著是嘟嘟的哭叫,爸爸騙人!爸爸是大壞蛋!
本來他還想說,沒出什么大事,沒什么了不起的事。請過假也可以銷假,實在不行就回老家去,我們去種地!可是嘟嘟的哭聲讓他說不下去,他只好把電話慢慢放回去。
是,他是騙人,他是大壞蛋,他答應過嘟嘟,要去歡樂谷玩,要去世界之窗玩,要買好多好多公仔,怎么能說話不算話呢?可是那個騙人的人不是爸爸,那個人是常來臨,那個叫常來臨的人才是大壞蛋。
出去之前他還洗了一把臉,甚至沒忘記整一整衣領。衣領下有一根白線耷拉下來,他拽了幾下沒拽掉,就用牙去咬,他聽到一聲微弱的脆響,緊跟著鼻子就一酸。這一刻他確認自己是沒出息地在流淚,那是一種突然冒出來的酸楚,很快就被冷水稀釋了。
現在那個叫常來臨的人再次站到了工人面前。他在想,也許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應到深圳來,根本不適合做企業,根本不應該轉業。他這種性格只適合當兵,軍歌嘹亮,勇往直前,義無反顧,那才是他喜歡的生活。那樣的生活盡管有點夸張,可腦子不累,身心自在靈魂放松,敢哭敢笑痛痛快快。可這算什么?窩窩囊囊,癩蛤蟆粘在腳背上,打又打不得甩又甩不掉。
有人問,常書記,你現在還怎么說?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他大口地吸氣,拼命地深呼吸,告訴自己要鎮定,鎮定。他太需要自己平靜下來,這種平靜,也是一種勇敢。
他說,是,我無話可說。我騙了你們。但我不是故意的。又來騙人!又是鬼話!誰還信你?
從前他最崇拜的一個人是他們師的副參謀長,一個用單臂打籃球的人。有一次是雨天,這位副參謀長在教導隊飯堂里給大家上榴彈課,剛旋開后蓋引信就自己掉下來了。老兵都清楚,從拉開引信到榴彈爆炸只有幾秒鐘,于是他清晰地發出口令:全體,就地臥倒!然后他一個后滾翻,鉆到了飯桌下,把榴彈從右手換到左手,然后再把左手舉到了飯桌上。幾秒鐘,準確無誤地完成這一系列動作,需要何等的冷靜。榴彈爆炸了,他失去了左臂,成為一個單臂的投籃手。那時他整天都在操場上練習投籃,大家跟他打球時,都有意無意把球傳給他,都知道他即將轉業,再也不是軍人了。誰也沒有說破,可誰也都清楚,眼前這個人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一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當代勇士。
現在,也輪到他要經歷這樣的時刻。既然一定要爆炸,那就一定要讓它炸得轟轟烈烈。
他眼角又有點濕潤,視線有點模糊,可還是慢慢地,像步槍點射那樣地說,現在,你們到大街上去吧,到馬路上去堵車吧。你們把市長搞來,你們把省長搞來,搞來你們就能拿到工資了!
常來臨被拘留審查。
罪名當然很奇怪,他涉嫌詐騙,并且組織煽動工人罷工,破壞交通。被帶走的那一刻,他回頭瞧瞧廠房,他真的很平靜,居然嘿嘿笑了。忽然就想到,萬花筒中的一粒紙屑能有什么作為?能改變什么?無論你是什么色彩什么形狀,都是渺小的無足輕重的。甚至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是誰,站在什么位置。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快速跟上,參加到那些奇形怪狀的無比絢爛的組合中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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