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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深圳柳葉葉沒有直接去醫院,而是先去了看守所。登記的時候,警察問,你是他的什么人?柳葉葉說不是什么人。那個警察就皺起眉頭,不過他也沒說什么,只是讓她到里面等。
等了半個多鐘頭,她看見常來臨從甬道的那頭慢慢走過來,越來越強的光線讓他的眼睛瞇縫著,后來還抬起了胳膊。他沒有瘦,只是略顯蒼白。
常來臨見到她一愣,說想不到是你。
柳葉葉說,我也想不到會來。你還好嗎?
常來臨說,還好。謝謝你。他笑一下,樣子很難看。他說已經沒事了,就要出去了。他真的很謝謝她。
然后她就想不出話說了。本來她似乎有很多話要對他說的,而且有種沖動,覺得非說清楚不行。可是現在,突然又覺得說出來一點意思都沒有。她道了聲保重,然后放下食物就出來了。出來以后,被外面的風一刮,眼皮突突跳起來,然后鼻子就酸了,然后眼睛水跟著就下來了。
這才清楚,自己是要來作一個了斷,是要跟自己的以往作一個了斷。跟常來臨說不說出來,其實都是一樣的。是的,她曾經崇拜過這個人,甚至愛過這個人。而現在,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感覺。人的感情竟是這樣的奇怪,當拒絕夏悅的時候,拒絕唐源的時候,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心里是有人的,所以才會那么干脆。但實際上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立即發現自己錯了。這個人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這個人只是一個蒼白的幻影,一個愛情的替代品。其實他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樣的人,她早就應該曉得的。毛妹也早就有過這個意思,只是她不好說。
她現在,是在跟自己的夢想作一個了斷。她已經告別了年輕,還有許許多多年輕的夢。
到了醫院,她想好了要多說一點高興的事,要給唐源打打氣,千萬哭不得。哪曉得唐源一見她就笑了起來,說還好還好,他們還給我留了一條腿。
搞得她也笑了,說那倒真是一條幸運的腿。
唐源說,這是協商來的!你以為啊?我說,兄弟,反正一樣是砍,就砍這條左腿。我說你們把它剁下來,剁狠一點,拿回去一樣交差,老板一樣給錢。
他們聽你的嗎?
唐源說,兩個拿刀的猶豫了半天,就是拿鋼管的人不干,說少跟他啰嗦,快一點。
柳葉葉也笑著,也許他們應該量好尺寸再砍。
來不及了,再猶豫老板就要砍他們了。他們怎么不一刀捅死你?
那他們也不干,他們也懂投入產出成本效益的,性價比不高的事他們也不能干。
然后柳葉葉就哽噎了,笑不下去了。
唐源小心地輕輕地,好像在跟自己嘀咕說,放心,死不了。只是可惜了我們的春天服務社。
柳葉葉忙說,你也放心,服務社還有我。要是服務社不讓辦了怎么辦?
我們還可以辦文書社。
要是文書社也不讓辦了怎么辦?
我們就以個人身份做公民代理!柳葉葉忽然激動起來,叫起來,我個人做事哪個管得著?她說,只要心在,什么都不會完。春天還是春天,我們還是我們。
唐源愣著,嘴角突然抽搐起來,你是說,我們?
柳葉葉的心也有點抽搐,是,是我們!
唐源一把扯了一張報紙,猛地蓋在臉上。
她看見,報紙在慢慢抖動,底下有一塊被淹濕,濕斑逐漸放大。好像是海底有了火山,一點一點積蓄力量,終于有一天,那些巖漿噴薄而出,再也遏制不住。
也就是這一刻,她看到報上的一條消息:
廣東省有17個市被國家劃為酸雨控制區,總面積12.8萬平方公里,占全省面積的71.6%,占全國酸雨控制區總面
積的16%。該省二氧化硫污染嚴重,這些酸雨的PH值,也就是含酸量比普通食醋還要高。據估算,廣東省每年因酸雨造成的經濟損失為40億元人民幣。
另據報道,廣西沿海某縣因水土流失曾出現大面積土地滑坡,今春首次臺風后當地農民發現,這一地區海邊出現很多奇異的小樹。經專家鑒定,這種樹叫紅樹林。紅樹林是世界上僅存的胎生植物,目前存活于我國廣東、海南的部分地區。紅樹林為什么會大面積集體遷徙,目前仍是一個謎。
紅云就是酸雨?也許是,也許不是。
紅樹飛到廣西去了?也許是,也許不是。講不清楚啊。
不好講啊。沒得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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