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樹東：昨晚--美國發生了什么？
黃樹東
在日本大選之夜，筆者寫了一篇題為《新自由主義的又一張骨牌倒了》的評論。被許多網友廣為轉播。正如《選擇和崛起》所預見的，歷史對新自由主義的否定，遠遠沒有結出，還會有許多骨牌要倒塌。昨天晚上（美國時間），在新自由主義的故鄉—美國，新自由主義又一次面臨歷史的滑鐵盧。美國民主黨主導的眾議院以多數通過了醫改方案。這個方案的根本特點就是，政府要在醫療保險體系中扮演更多更大的角色。這是美國100多年來，民權運動的又一次進步，是美國社會內部追求公平正義的力量的一次勝利。現在這個法案的命運，掌握在美國國會山莊上的參議院手中。我們在《選擇和崛起》中預言到，為了未來的經濟發展，美國必須推行這種社會改革。
這個變化是對“里根革命”的革命。想當年里根上臺以后，全面推行“新自由主義”政策主張，廢止了羅斯福時代推動的許多社會政策。里根新自由主義的核心可以用里根的一句名言來代替：“政府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問題本身”。其他政策目的就是要全面縮小政府的干預，要廢止在某種程度上有利于社會公平的政府干預。“里根主義”一方面減稅，一方面削減社會福利開支。一方面擴大社會收入和財富的差距，一方面大幅度的“改革”諸如教育和醫療等體系，將市場機制大規模的注入這些領域。結果美國收入差距越來越嚴重，財富懸殊越來越嚴重。美國有幾千萬人無法享有醫療保障。（參考《選擇和崛起》）。
實踐證明，醫療保險的完全市場化既不帶來公平也不帶來效益。從公平的角度看，不僅幾千萬美國人無法享有醫療保險，而且那些不幸得了重病或醫療成本很高的病的人群被保險公司從提高自身“效益”的角度排擠出來。從效益的角度看，由于眾多保險公司間的市場競爭導致了社會資源的巨大浪費導致效益低下。由于保險公司太多，美國人就醫時，醫院（或診所）必須化很多時間來確定病人的保險和保險的類別，范圍，數量等等。這種繁復的核對過程花去了美國大量的衛生資源。這種競爭帶來的巨大浪費，是對崇拜競爭，認為競爭就是一切，那類主張的諷刺。不僅如此，這種醫療保險體系，妨礙了勞動力的有效配置。美國的醫療保險往往都是由雇主提供的。許多家庭成員有病或自己有病的勞動力，假如換了工作，就會失去原有的保險。而新的保險公司會以“已經有病”為由而拒絕提供新的保險。出于這個原因，許多本來可以換工作的人，不得不呆在原來的地方。美國醫療體系在發達國家中，公共開支的數量按人均是最大的，然而，美國的許多下層人民，和黑人的人均壽命還不如許多第三世界國家。
美國許多憂思之士，長期以來不斷追求一個相對公平的醫療體系。然而，在新自由主義盛行的時期，這些追求最后都被推到了時代議題的邊緣或背后。例如克林頓主政伊始就試圖推行這里類改革。這種改革不僅失敗，而且還導致民主黨失去了對國會的控制，導致共和黨主導的“美國合同（American Contract）”運動的勃然興起。克林頓本人也因而受到許多挫折。
這次金融危機是美國公眾認真反思新自由主義的歷史契機。經管新自由主義者在整個反危機的過程中依然堅持反對政府干預，但是，殘酷的危機現實，使包括共和黨政府在內的美國政府不得不大量運用政府干預的手段。假如沒有政府干預，美國經濟已經墜入深淵。在今天的美國，如同在中國一樣，雖然依然有新自由主義者，有市場萬能者，反對政府干預，但是政府干預的歷史進程已經再次被歷史啟動。政府干預正在全面的，逐步的進入經濟生活。美國對金融體系的干預，更多的金融立法，政府更多的監管權力，已經不可避免。假如美國對此還有什么“主流”聲音的批評的話，那主要是批評進展太慢。而醫療保險體制的改革就是這種歷史進程的一個部分。
同美國的“主流”學者不一樣，中國的許多“主流”學者，這次似乎站在了歷史的對立面。正如中國許多“主流”學者微言大義所指出的一樣，整個世界，中國，美國，和其他國家，目前都在進行著一場關系未來歷史進程的爭論。爭論的焦點是要不要繼續信奉市場萬能的邏輯，要不要加強政府的干預，要不要通過政府干預實現起碼的社會公正。如同處于任何一場歷史轉折點一樣，這種爭論是無法回避的。許多悠哉在“主流”中的學者要言不（簡）約地，嘮叨地指出，中國的這場爭論關系“中國向何處去”。
“主流”們的觀點在這個問題上終于對了一回。它們正確的掂量出這場爭論的意義。但是它們，回過身來，卻做出了錯誤的結論。它們認為，加強政府干預，通過干預實現某種公平，是“開民主法制的倒車”。有一本搬弄書本知識的書就公開這樣宣稱。有些從美國的書齋里呆久了的人，也跑回中國，散布同樣的觀點。按這類象牙塔里的人的看法，美國眾議院剛剛通過的醫療保險法案，就是開了民主和法制的“倒車”。
美國居然要加強政府干預？！那些，將美國當成民主和法制的典范的觀點，一定要因此而痛心疾首了，捶胸頓足的了。不過無能他們如何痛心疾首，如何捶胸頓足，也改變不了歷史的意志，也改變不了美國多數人的意志。它們心目中頂禮膜拜的美國，居然正在逐漸的離開它們同樣頂禮膜拜的模式。任何人到了這個份上，都是很難不捶胸頓足的。
他們崇拜的美國，對他們和他們的崇拜如此棄之如撇履！那種觀點，難免不有一些惶惶的狼狽。
我對這些違背歷史潮流而動的人，面臨的這種信仰危機和殘酷的現實，充滿了太多的憐憫。但是，憐憫歸憐憫，在歷史的大是大非上，我們不得不把憐憫放在一邊，然后從容的撥開他們的畫皮。
那些向中國公眾兜售在美國就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絕對市場經濟的人，其實根本不就不了解美國金融體系的運作，不了解美國經濟的運作。那些人認為中國的前途就是放任自流的市場經濟，就是放任自流的金融社會。其實他們是在欺騙中國公眾。那種東西其實在美國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即使在新自由主義盛行時期，美國也是“混合經濟”，不是單純的市場經濟。但是，這些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偏要將閉門造車弄出來的東西，將從書本中抄出來的東西，重新包裝，打扮打扮，放在中國公眾的視野里，并告訴中國公眾，那是你們的未來。
這種從來沒有過去，也絕對不會有未來的東西，當然不會是中國的未來。
讓我們說的更明白一點吧，這些人，將19世界原始資本主義的那一套從歷史的舊衣柜里拿出來，再點綴上一些時髦詞匯的飾物，就要把它強加在中國人身上，還強作鎮靜的說，那是中國的未來。那些帶著歐風美雨到中國打虎的人，弄的就是這類把戲。《選擇和崛起》從體制和戰略角度，批評的就是這類把戲。
如果說真有人在開“民主和法制”的倒車的話，那就是那些指責合理的政府干預的人。試想，沒有政府的干預，沒有起碼的公正平等，哪里會有什么民主和法制？那些人所推銷的只不過是“叢林生存方式”。那是狼一樣的邏輯，推行的是弱肉強食的哲學。這些人不僅是在開民主和法制的倒車，而且在開從文藝復興以來人類歷史的倒車。他們想把幾百年來人類進步力量取得的成果，想把世界范圍內進步人類幾代人終身追求的成果，甚至是用生命追求的成果，徹底摧毀！
誰在開歷史的倒車？！
我想，昨晚發生在美國的事，也許傳遞著這樣的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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