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28日，背負著烏克蘭全國人民的希望，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前往白宮與特朗普會面，并打算簽署協議。在雙方外交措辭和含糊其辭的包裝下，這份屈辱性協議在形式上保留了烏克蘭相對體面的地位。然而誰都未曾預料到的是，這場由幕后交易所精心設計的舞臺劇以戲劇性的方式脫軌了。
澤連斯基與美國總統及副總統在白宮的媒體見面會面前爆發了公開爭吵。會后，國務卿盧比奧代表美國政府拒絕了烏克蘭政府團隊繼續談判的要求，直接將團隊趕出白宮，預期中的礦產協議胎死腹中。
不過，早已沒人關心這份礦產協議。這場爭吵將很有可能轉化為特朗普政府全面掐斷烏克蘭援助的開始。澤連斯基與特朗普的爭吵只能加速將特朗普政府推向俄羅斯一邊，現在是全面檢驗歐洲人是否真的在沒有美國支持下能夠帶領烏克蘭走向勝利的時刻了。而普京毫無疑問成為本次爭吵的最大贏家，收到了俄烏戰爭三周年來最好的禮物。
筆者認為，很多人低估了民粹主義對未來的全面影響。特朗普與澤連斯基的爭吵是這個世界日益邁向“民粹主義時代”的表現之一，以貴族外交為基礎演化而來的現代外交方式正在遭受民粹主義者越來越多的挑戰。尤其是當特朗普和澤連斯基都是作為反建制派民粹主義者上臺的情況下，這種矛盾就被進一步放大。
外交慣例和外交禮儀不再是外交談判的潤滑劑，而是民粹主義者所要打破的枷鎖。公開的爭吵只是小小的前奏。隨著原有國際秩序的逐漸崩潰，這些原來隱藏在幕后的爭吵將越來越多的展現在我們的面前。
震驚世界的50分鐘
起初，一切如事先所設計好得那樣進行。特朗普熱情地歡迎澤連斯基來到橢圓形辦公室，稱贊烏克蘭士兵的勇敢，并堅稱他希望看到和平。然而事情很快發生了變化。雖然澤連斯基一直以求同存異的方式對待特朗普政府在烏克蘭和平問題的立場，但雙方的發言很快顯示出基調的巨大差異。
在特朗普的和平論述中，美國需要改變拜登政府的做法，與俄羅斯直接接觸解決戰爭。澤連斯基則立刻尖銳地將普京稱之為“殺手”和“恐怖分子”，所謂的和平也也該建立在美國與烏克蘭一起實現和平的基礎上。澤連斯基隨即將他精心準備過的圖片拿出向特朗普和媒體展示。
隨后特朗普表示媒體可以提問。記者一開始就提出了大家最為關心的問題，即美國到底會不會往聯合基金投錢，以及是否會為烏克蘭提供長期安全保障。特朗普的回應展現了太極大宗師的水準，其回答與他過去一年來的態度基本一致，即這主要是歐洲人的事情，我首先對美國納稅人負責。澤連斯基顯然也基本放棄加入北約的想法，表示歐洲人已經在這一問題上準備好提供安全保障。
然而20分鐘之后，一切的問題從特朗普關于拜登政府的3000億美元問題上開始脫軌。（這里插一句，根據第三方新聞的核查，拜登政府對烏克蘭的援助總額約為1800多億美元，其中500多億美元直接用于美國本土投資。）澤連斯基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特朗普的和平觀點基調，開始進行歷史回溯，指責俄羅斯違反《明斯克協議》，因而不值得信任。（俄羅斯在這一問題上的態度恰恰相反，指責烏克蘭違反《明斯克協議》。不過從2014年以來頓巴斯地區的實際變動線看來，雙方都有違反協議的表現，烏克蘭違反的次數更多一些）澤連斯基的核心意思只有一個，美國政府不能和普京和談，因為普京沒有真正的和談意愿。
澤連斯基強烈的表達欲顯然已經引起了特朗普的一些不滿。畢竟記者絕大多數問題是向特朗普發問，而不是向澤連斯基發問，澤連斯基四度插嘴提問的行為頗有喧賓奪主的嫌疑。當然，澤連斯基這樣做也有其道理，畢竟這是在在特朗普上臺之后第一次有機會在白宮對美國人發表他在烏克蘭問題上的觀點，所以即便冒著出風頭的風險，也要抓緊一切機會多說幾句。特朗普也容忍了澤連斯基的插嘴。
一切的安排在波蘭記者一個不那么相關的問題上脫軌。這位波蘭記者對特朗普政府在美歐問題上的轉向表達了嚴重擔憂，并表示他的很多朋友認為特朗普的立場過于親近普京，問特朗普是否有什么可以向波蘭人傳達的。特朗普依舊表達和平的重要性，認為和平才能消除仇恨。萬斯立刻跟上，對特朗普的發言進行了理論總結，批評了拜登政府的政策，認為正是拜登的強硬態度導致俄羅斯入侵了烏克蘭，外交斡旋才是解決問題的恰當方式。
澤連斯基爆發了，并再次提到了2014年的協議問題。澤連斯基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烏克蘭問題與特朗普第一任期有關，并再次回到了“普京是非理性談判對象”這一基本論點。萬斯回應，外交手段來結束一場毀滅你們國家的戰爭吧，并表示澤連斯基總統在白宮對美國媒體進行公開爭論對特朗普政府缺乏尊重。（畢竟這種爭論傳統上是在幕后進行）澤連斯基隨即質問萬斯是否去過烏克蘭。萬斯則直接反問烏克蘭現在在征兵問題上沒有問題么？在白宮這樣公開爭論對特朗普禮貌么？
澤連斯基的回應是直接把美國拉下水，表示不要你們覺得有兩大洋守護就沒有問題，未來你們也會碰到戰爭痛苦的。這種渾水摸魚的說法顯然正好撞上了MAGA派的核心論點。特朗普馬上表示，不要你覺得，你無權決定美國人的感受。見到澤連斯基依舊想要繼續，特朗普直接發飆指出了國際政治的殘酷現狀，“烏克蘭現在無牌可打”。澤連斯基避重就輕地爭論“我不是來打牌的”。特朗普繼續表示澤連斯基是在拿數百萬烏克蘭人的生命做賭注，試圖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萬斯更是火力全開，指責澤連斯基去年十月在一群民主黨人的圍繞下參觀賓夕法尼亞兵工廠是公開的拉票行為。
特朗普更是直指烏克蘭總統用著美國裝備的同時不知感恩，沒有美國裝備烏克蘭人連兩周都撐不下去。澤連斯基則巧妙地回到俄羅斯22年突擊失敗的現實，指出普京說的是三天。這顯然是概念偷換，特朗普的本意是指出沒有美國全面支援，烏克蘭根本做不到戰爭長期化，澤連斯基則是回答我們在22年的突擊中沒有失敗。
隨后爭吵變得更加私人化。特朗普指出，是他在第一任期內為烏克蘭提供了標槍導彈。澤連斯基只有在特朗普政府的支持下，才能與普京政府有博弈的籌碼。在記者的刺激下，特朗普直接情緒爆發，將矛頭直指亨特·拜登的烏克蘭“腐敗問題”，直指烏克蘭戰爭就是民主黨的陰謀。在最后，特朗普更是赤裸裸地展現出現實主義態度，如果烏克蘭覺得不需要美國，美國就退出，你們自己繼續打。
49分50秒，這場震驚媒體和國內外政客的會談以雙方的不歡而散告終。只不過這場爭吵的漣漪才剛剛泛起，在表面的平靜下，詭異的暗流正在激烈涌動。
給世界一點小小的民粹主義震撼
在這場震驚世界的吵架中，特朗普和澤連斯基究竟誰更不體面是一個有趣的問題?？陀^來說，澤連斯基四度插話將分歧公開暴露給媒體的做法和特朗普在最后的暴走式態度都突破了傳統外交對體面的理解。這種激烈的爭吵在幕后外交的過程中并不罕見，甚至讓大家習以為常。這也是萬斯為何會跳出來說澤連斯基的發言不尊重特朗普總統。澤連斯基將矛盾公開化的做法取消了傳統外交的回旋余地，烏克蘭政府代表團被白宮掃地出門就是這種做法的直接負面結果之一。
更值得關注的問題是，為何隱藏于幕后的糾紛會以直播的方式被公開化？筆者認為，這是民粹主義時代泛濫的必然結果之一。民粹主義者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完成與支持者之間的想象同構，傳統外交模式對他們來說，不再是外交關系的潤滑劑，而是表達外交靈活性的枷鎖。
事到如今，民粹主義的崛起已是無可爭議的事實。無論哪一邊的民粹主義者都指向同一個古老的問題，即代議制的困境。由于國家規模的龐大等現實性需要，除了人口稀少的小型國家外，絕大多數國家民眾只能依賴選出代表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愿。代議制的經典困境在于，理論上，代表是為選民利益服務發聲的，但在實際投票中卻總是發生背離選民意愿的情況。由于罷免門檻和任期限制，選民往往對這種行為沒有及時有效的反制手段，最后就會訴諸民粹主義。
在政治學上，這是一個極為復雜的問題。反對民粹主義的政治流派最常見的反駁是民粹主義者如何證明他們所代表的民意。尤其是考慮到民眾態度的高度變動性，如果民眾上午支持某項議案而下午反對某項議案，行政系統將無法有效運作下去。民粹主義者當然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筆者也不打算在這里討論如此宏大的理論問題?，F實問題是，民粹主義確實重新崛起了，再次展現出對既有建制系統的強烈敵意。
對民粹主義政客而言，關鍵在于如何證明他們真的反應了民眾的渴望。響應民眾的反建制情緒顯然是一條快捷路徑，特朗普和澤連斯基都將本國原有的政治體制視為負面遺產，需要取代或革新。他們的區別更多在于，前者采用了“深層政府”的說法，后者高呼“反腐敗”的口號。他們與原有官僚系統和政治精英的摩擦都導致其政府人員的頻繁變動和政策的不穩定。
但僅僅反建制的語言和行為不足以保證他們的民粹主義地位。他們需要通過舞臺劇般的表演建立與民眾之間的聯系（無論它是否是真實的還是擬制的，亦或兼而有之）。這種聯系包括兩個層面。第一是政治形象的再定義；第二是個人形象的再真人化。
我們先從第一點談起。反建制是民粹主義的普遍前提，作為具體的民粹主義政客，他們有一些更針對性的要求，需要滿足自己所代表群體特定的民粹主義議程?；蛘吒鼫蚀_地說，他們需要與自己的民粹主義支持者保持情緒上的同步性，強化兩者間的情緒共鳴。這種情緒共鳴是建立民粹主義群體自我認知的催化劑，讓政客成功成為特定共同體的一部分（或者也可以稱為擬制的親緣關系）。情緒共鳴的程度決定了其支持者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忽視民粹主義政客身上的不和諧之處。
作為前電視劇真人秀主持人的特朗普和前喜劇演員的澤連斯基顯然深諳此道。比如MAGA的工人階層支持者就不大在意特朗普的億萬富豪身份，澤連斯基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也不大會在意一個爺爺是蘇聯紅軍中高層軍官、父親是蘇聯理工科教授、本人俄語比烏克蘭語更熟稔的人為什么會成為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的代表。西方價值觀同盟的信徒也會暫時忘記烏克蘭的腐敗指數，瞬間成為“民主國家”的一份子。
問題是特朗普和澤連斯基所代表的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特朗普所代表的MAGA群體極度反對烏克蘭援助，將之視為全球主義者的陰謀和對美國納稅人的責任缺失。所以特朗普反復強調烏克蘭援助的成本回收問題，強調援助必須具有MAGA群體所認同的互惠性。澤連斯基在俄烏戰爭開啟之后，將已經不大靈光的“反腐敗”訴求轉化為“保家衛國”和“西方價值觀同盟”，以此滿足烏克蘭民族主義者和西方建制派的情緒訴求。（是的，建制派同樣存在民粹主義情緒）
對民粹主義政客而言，或者對特朗普和澤連斯基而言，他們在這一問題上沒有退讓的余地。后退一步就有可能是自己人設的崩塌。這些支持者會突然間想起來特朗普原來是億萬富豪，而澤連斯基怎么看都是蘇聯影響在基輔的殘余。
如果說第一點已奠定了特朗普和澤連斯基兩個民粹主義者之間爭吵的結構性基礎，那么第二點則極大提高了兩者爭吵的可能性。所謂的再真人化指的是民粹主義政客需要將自己表現為一個看上去有血有肉有真實情感表達的普通人，而不是冰冷的政治機器。特朗普在2016年戰勝希拉里是最明顯的例子。特朗普的出言不遜被民眾定義為真誠，希拉里體面而無味的講話成為了政治機器的同義詞。
特朗普和澤連斯基之間具有典型的私人恩怨性質。比如2019年澤連斯基上臺之后，特朗普就公開要求烏克蘭方面調查拜登兒子亨特·拜登與烏克蘭寡頭公司之間的利益輸送關系。在特朗普民調落后的情況下，澤連斯基選擇押寶拜登，拒絕了特朗普的調查要求。特朗普下臺后，澤連斯基也數次表示過特朗普是糟糕甚至失敗的總統。
如果說這些只是舊恨，那他對賓夕法尼亞兵工廠的訪問是徹底的新仇。賓夕法尼亞是當時民調認為最為關鍵的搖擺州，甚至許多媒體認為，誰獲得了賓夕法尼亞誰就能贏得總統大選。正如萬斯所指出的那樣，在2024年10月這樣選舉白熱化的階段，澤連斯基在一群民主黨人的圍繞下參觀兵工廠，如果這還不能成為拉票，還有什么行為可以不叫做拉票。甚至往大了說，在MAGA派看來，澤連斯基就是在干涉美國大選，干涉美國內政。
面對這種新仇舊恨，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民粹主義政客應該如何回應是一個不言而喻的問題。尤其是當澤連斯基將自己對建制派的施壓套用在特朗普身上時，直接引起了美國正副總統的同時反彈。筆者相信，如果不是在那么多媒體面前，雙方想上演全武斗可能都無法排排除。對澤連斯基來說，強硬表達自己的態度也充分滿足了他“不畏強權”的鐵血形象。
考慮到雙方對傳統外交都沒有什么敬畏和尊重的情況下，特朗普和澤連斯基在外交場合失言都不是什么特別新鮮的事情。畢竟以傳統外交的角度看，兩個人的總統生涯都一直在失言的路上狂飆不停。澤連斯基在2024年將庫列巴這樣代表傳統外交形象的外交部長去職之后，在民粹主義外交形象上一去不復返。特朗普更是從16年開始，就將出言不遜作為了自己的招牌形象。
作為一個頗具諷刺意味的事實，曾經作為茶黨份子起家的帶有強烈反建制傾向的盧比奧，反而成為了全場人物中最符合傳統外交形象的人。筆者不由感嘆，長江后浪推前浪，世界政治的變遷速度遠超我們想象。
魯比奧為數不多的發言
普京的禮物
特朗普和澤連斯基皆為在熒幕面前久經考驗的人物，他們都清楚如何通過戲劇性的方式讓自己在民眾和支持者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且代表截然相反的立場的時，這就演變成了一場災難。特別是，兩個人都將硬漢作為自己民粹主義形象一部分的時候，在媒體的長槍短炮面前，其他人幾乎沒有任何斡旋的余地。
在特朗普喊出烏克蘭無牌可打的時候，澤連斯基當然可以回應他不是來打牌以逞口舌之利，但現實政治不會因為這些俏皮話發生改變?，F在的問題是，澤連斯基與美國正副總統的公開爭執究竟意味什么？
烏克蘭駐美國大使當場徒手掩面的行為已經成為最好的寫照。澤連斯基的行為難以避免地惡化了烏克蘭與本屆美國政府的關系，并進一步將特朗普推向更為親近俄羅斯的立場。特朗普完全可以表示，既然澤連斯基不懂感恩，覺得沒有美國援助也能支撐下去，那美國直接斷絕一切援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套用流行的說法，“你選的嘛，偶像。”
無論澤連斯基本人是否愿意，全體烏克蘭人將要為這種援助的消失買單。甚至連烏克蘭《歐洲真相》的主編也認為澤連斯基對萬斯的挑釁是一個錯誤，“談話即將結束，情緒開始螺旋上升，……”
事實上，援助的切斷已經開始。在會議結束之后，特朗普政府不但拒絕了烏克蘭政府繼續談判的要求，并且立刻指示切斷了USAID中關于烏克蘭能源項目、金融改革項目等項目的一切援助?！度A盛頓郵報》報道，特朗普正在考慮通過總統裁軍機制控制即將撥付給烏克蘭的數十億美元軍事援助。本來在本次會談的一開始，記者詢問特朗普是否會對烏克蘭繼續軍事援助時，特朗普還指出新一批的軍事援助已經準備撥付（作為達成礦產協議的甜頭）。
《紐約時報》的最新報道情況更為嚴峻。該報道指出，特朗普不只打算停止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甚至包括間接軍事援助。特朗普可能決定停止對烏克蘭的間接支持，包括其他形式的軍事資助、情報共享、烏克蘭軍事人員和飛行員的培訓，以及在德國美國軍事基地設立一個管理國際援助的中心。我們都知道，在沒有北約戰略監測能力和馬斯克星鏈的支持下，烏克蘭的軍隊缺乏與俄羅斯正面對抗的能力。他們將迅速成為瞎子，難以全面探測俄羅斯的戰場態勢。（這也是俄羅斯在2022年快速機動成功的原因之一）這無疑將成為壓倒烏克蘭維持戰線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特朗普完全可以以澤連斯基拒絕和談為由，對烏克蘭施加制裁。這是烏克蘭最為災難性的前景之一，歐洲國家沒有能力在短期內創造出規避美國制裁的緊急機制。一旦烏克蘭像俄羅斯一樣被踢出swift系統，烏克蘭的金融市場將迅速崩潰。也無怪乎所有媒體都承認，俄羅斯是這次爭吵毋庸置疑的受益者。
對歐洲人來說，這同樣是個不眠之夜。雖然歐洲大部分領導人表達了對澤連斯基的支持（歐爾班除外），但如果美國真的停止援助烏克蘭，那武裝保衛烏克蘭的責任就完全落到了歐洲人頭上。
在這場公開爭吵之后，歐洲政府最近一段時間對特朗普政府的外交努力瞬間灰飛煙滅。美烏關系的實質性破裂成為必須面對的現實，但歐洲人在短期內確實無法給烏克蘭提供獨立于美國的國防能力。即便以最樂觀的態度看，歐洲重新形成這種能力也需要十數年之久。換言之，真正檢驗歐洲人對烏克蘭支持含金量的時刻到了——究竟是口惠而實不至的軟腳蝦，還是真得能夠幫助烏克蘭贏得戰爭，成為獨立一極？成敗在此一舉。
至于某些指望美國國內反特朗普勢力能夠扭轉俄烏關系破裂的想法純屬無稽之談。新保守主義者在共和黨內部的話語權幾乎消失殆盡，參議院曾經的建制派成員幾乎不可能形成有效的反對意見。甚至以親烏聞名的美國參議員格林厄姆也公開指責澤連斯基對特朗普缺乏尊重。
對共和黨的批評幾乎都在來自博爾頓這樣已經被共和黨絕罰的人物，或者唐·培根這種幾乎完全被邊緣化的中間派人物。特朗普的核心支持群體非但不反對特朗普的行為，反而認為特朗普才真正表達出他們的心聲。至于民主黨建制派對特朗普低能的指責更是毫無意義。正如上文所說，對特朗普而言，與澤連斯基的爭吵反而幫助他進一步擺脫俄烏戰爭的泥潭，烏克蘭的失敗將完全成為民主黨的責任。這種堪稱一舉多得的做法甚至不由讓某些人按捺不住陰謀論的可能性。
不過正如筆者之前的文章所指出的那樣，特朗普終結俄烏戰爭的想法是建立在放棄全球美國的基礎上。萬斯關于拜登政府過于強硬引發俄烏戰爭的說法本質上是為了指出，如果美國繼續支持烏克蘭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俄羅斯和中國的深度綁定。在特朗普和萬斯看來，俄羅斯如果因為俄烏戰爭衰弱下去，就會成為中國事實上的附庸，為了歐洲人的一點利益，塑造出一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巨大聯盟才是美國21世紀的最大地緣政治災難。拜登政府在2023年投機失敗就應該迅速從烏克蘭撤退，而不是不斷堆高自己的沉默成本，損害美國的地緣政治利益。
親烏克蘭陣營現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獨立自主上，這意味烏克蘭需要在極短時間內進行全面戰爭動員和高度的武器裝備國產化?？紤]到烏克蘭不斷攀升的逃兵率和俄羅斯襲擊所導致的能源短缺現狀，這種獨立自主更接近一種過家家游戲，烏克蘭國內顯然沒有全面戰爭的民心和實力。
這更多是在美烏關系崩潰后，親烏陣營最后的自我安慰策略。烏克蘭在冷戰后數十年內沒有做到的事情，在幾個月做到的可能性基本為零，俄羅斯也不會給予烏克蘭時間和空間做到這一點。事實上親烏陣營的言論在過去一個月內正呈現出不斷極端化的傾向，他們甚至開始為了烏克蘭襲擊俄羅斯庫爾斯克核電站周邊地區的行為叫好。至于讓烏克蘭恢復核打擊能力這種脫離現實的想法也早已成為流行的妄想。
烏克蘭唯一的希望不可能是所謂的戰略自主，這不是意愿問題，而是沒有現實條件的事實。它勝利的希望現在只能寄托在歐洲人親自下場這一點上。歐洲領導人即便將歐洲團結和戰略自主喊破喉嚨都不可能給烏克蘭帶來勝利，在歐洲人不親自下場的情況下，烏克蘭一切軍事和政治冒險行動與1944年的阿登反擊戰沒有本質區別。
從特朗普在俄烏問題上因為這場爭吵公開解套之時，檢驗歐洲成色的時刻就已經降臨，歐洲人必須親自為烏克蘭上戰場了。至于澤連斯基，他究竟是呈口舌之快的民族罪人，還是不畏強權的民族英雄，相信時間很快會給我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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