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民主之病
趙大可(加拿大)
選舉,選舉
加拿大2008年聯邦選舉與美國2008年總統選舉幾乎同時了局。加拿大聯邦選舉猶如一出即興的幕間短劇,而美國總統選舉猶如一場曠日持久的政治匯演,也有加拿大的評論稱之為“大吹大擂的廣告宣傳”。〔1〕加拿大2008年聯邦選舉,從保守黨政府突然出招自我倒閣到反對黨倉促應戰,到全加選舉結束,歷時五周,耗費納稅人3億加元。美國2008年總統選舉,黨派競選機器全國上下巡回拉票,媒體炒作趨于飽和,歷時兩年,耗資53億美元。
世界上很少有人留意加拿大的大選,似乎人人都知道了美國的大選。英國《衛報》10月15日刊登的一篇文章為此抱不平,認為英國人更應該關注加拿大的大選,因為加拿大較之美國更類似英國和其他主要的歐洲國家,加拿大的大選因此更值得當下的英國政府思考與玩味。〔2〕
加拿大保守黨政府將聯邦選舉的時機選擇在美國金融危機爆發、風暴越境橫掃加國、股市持續暴跌、社會充滿恐慌的當口。以哈珀為首的保守黨政府不去應對迫在眉睫的金融危機,反而急于撕毀一年多前剛上臺時通過的立法,提前舉行全國大選,玄機何在?哈珀說,他的少數黨政府受到在野反對黨的“掣肘”,為了順利施政必須重新選舉改變朝小野大的局面。猝不及防的幾個在野黨紛紛指責哈珀政府利用金融危機,利用選舉,操縱黨派政治謀取一黨私利。英國《衛報》的文章評論說,這是議會黨爭,借提前大選謀取政黨利益。〔3〕
哈珀政府上臺執政的這段時間,加拿大經濟雖然受到美國經濟放緩的影響,但受惠于能源和原材料價格一路飆升,依托豐富的資源,多少兌沖了美國經濟的拖累。始料未及的是,美國次級房貸引發的金融和經濟危機雪崩一般迅速蔓延波及到加拿大。如果不能將此前的經濟利好轉換成保守黨的現實政治利益,眼見得經濟衰退,保守黨勢必在此后的大選中下臺。同時,2006年聯邦選舉中下臺的自由黨,作為最大的在野反對黨,一直內訌不已,群龍無首,正是保守黨放手一擊追殺政敵的好時機。保守黨于是指示其議員在議會里攪局,造成議會與政府空轉與停擺,反過來嫁禍于反對黨“掣肘”,以此為由要求解散議會及政府提前舉行選舉。〔4〕保守黨政府借此告訴選民:它在臺上搞得經濟不錯,但反對黨“掣肘”而且不成器;現在金融風暴、經濟危機來了,是否投票讓它擁有多數議席自主施政,請掂量吧。
加拿大2008年聯邦選舉,是保守黨政府針對反對黨精心設計的一次閃電偷襲;是對加國公眾的一次政治訛詐;也是對加拿大納稅人的錢袋的一次扒竊,因為加拿大聯邦選舉的花費依法由所有納稅人分擔。
癥狀(一):令西方“民主”氣短的投票人
過去三十年里,加拿大的選民投票人數持續下降,比如,1993年70%,1997年67%,2000年61%。過去四年里,加拿大舉行了三次全國大選,先是幾個在野黨趕自由黨下臺,聯手倒閣,爭權奪權;后是接著上臺的保守黨設計自我倒閣,力圖攫取更多議會席位以便一黨專政。2008年,加拿大聯邦選舉,選民投票跌至歷史最低點,僅占選民總數的59%。
同一時期,在其它幾個工業化國家,選民投票人數也在持續下降。法國如此,英國更低。在美國,難得有過半的選民出來投票參與聯邦選舉。過去26屆美國總統選舉的選民投票率平均為48%,而參與其他公職選舉的投票率更低。2008年美國總統選舉,被某些人捧為歷史性選舉廣為炒作,但投票的選民也僅占選民總數的61%左右,大大低于人們的預期。〔5〕
相當數量的選民對政治參與的冷漠,不僅表現在全國性政治選舉上,也伴隨出現在地方政治事務的參與上,例如志愿參與政黨、作為旁觀者列席市鎮會議。與此同時,另一種形式的參與上升了,人們變得更可能參與抵制、示威以及致力于政治競選運動。〔6〕
在西方,選舉權被認為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公民權利。選舉,也是無數的普通選民指望政客、政黨、政府聽取自己聲音的為數不多的機會。按照西方政治學說,選舉投票,對選民意味著政治參與和政治授權;對政客意味著取得授權;選舉投票,代表著西方社會政治權力的來源的合法性,也標示著政府、政黨、政客行使公共權力的社會認可程度。高投票率的政治意涵在于,它被視為與西方現行政治制度的合法性相關聯,〔7〕與西方國家向第三世界國家強行推銷其政治模式及價值觀的話語權相關聯。高投票率所蘊藏的意識形態含意在于,它與某些西方人標榜的所謂西方文明的優越性相關聯。選舉、投票、投票率等西方政治模式背后是政治制度的競爭,意識形態的角力。
西方政治學的一大學問是如何選舉和被選舉。選舉是選民和政客共同參與的政治游戲。選民投票持續下降,游戲日益冷場,政客難免尷尬。獨角的“民主”游戲是演不下去的。“民主”游戲演不下去,“民主”政客如何登場?大選前,加通社9月21日的一則消息的標題就是:《選民出場是各政黨苦惱的問題》。大選后,針對跌破歷史記錄的選民投票率,針對各政黨動輒操縱選舉公投、愚弄選民謀求私利的局面,多倫多大學皮特•拉塞爾教授撰文呼吁加拿大的政黨政客們:“分享議會,饒了選民吧。” 〔8〕
美國官方對外宣傳的一個網站介紹說,美國選民投票率持續低迷的原因,或是選民感覺對政府滿意或是選舉缺少競爭所致,換言之,過于幸福與缺乏刺激導致選民投票率下降。這似乎不便用來解釋2008年的加拿大聯邦選舉和美國總統大選。面對日益嚴重的經濟衰退和金融危機,加拿大和美國自覺幸福的是少數人,而破天荒第一遭帶有黑人血統的有色人種出來角逐美國總統大位,在種族矛盾依然暗潮涌動的美國社會則是過于刺激神經了,以致于奧巴馬尚未上臺,圖謀行刺的嫌犯已經出場。
癥狀(二):西方民主,多數服從少數
加拿大2008年聯邦大選,大大小小二十多個政黨參選;一千三百多萬選民投票,占選民總數的59%。參選的主要政黨分割了大部分選票,其中保守黨占37%,獲得五百二十萬張選票;其他四黨共占61%,獲得八百四十多萬張選票。相對于政敵陣營,保守黨仍然屬于少數黨。但因保守黨得票超過其他單一政黨,按照西方“民主”政治勝者通吃的規則,獲得37%的選票的保守黨勝出上臺繼續執政,總共獲得了61%的選民投票的其他黨則繼續成為在野反對黨。相對于全加選民人數,保守黨僅獲得了其中兩成出頭的選民的政治支持和施政授權,但卻要治理八成左右反對或不支持它的選民。保守黨政府勢難拒絕政治反對派的扯皮、搗蛋、掣肘或者“民主制衡”,也排除不了包括它自身在內可能再次導演的政府空轉或停擺。勞民傷財之后,事情又回到原點。2008年聯邦選舉剛剛結束數周,幾個在野黨就聯手發動了新一輪爭權奪權的倒閣。
同理,美國2008年總統選舉,大約61%左右的選民參加投票。奧巴馬獲得其中53%的選票,麥肯得票46%。相對于全美選民總數,奧巴馬僅獲得其中33%的美國選民的政治支持和施政授權,但卻要治理六成以上反對或不支持它的選民。按照西方“民主”政治勝者通吃的規則,鑒于美國歷屆總統大選的低投票率,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勝出,不管黑白,美國“民主”政治,形式上、實質上沒有超出少數主宰多數,多數服從少數的政治游戲模式,盡管都打著代表多數、代表全體的旗號。
西方“民主”的含意在于接受和奉行這樣一種規則:你吃我,我也吃你;你通吃,我也通吃;誰得勢誰通吃。這是奠基于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文化基礎之上的。這也使得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和西方國家始終無法抹去叢林社會弱肉強食的胎記。
歷史上,英美等國的資產階級民主或選舉,先是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僅限于擁有一定財產的白種男性,排除女性、窮人和有色人種,后是僅限于白人,排除有色人種,都是少數人治多數人的“民主”游戲。吊詭的是,實行了普選權之后,當代西方社會的政治現實依然如此。在西方國家,無數人曾經為爭取普選權而奮斗,現在無數人卻漠視、放棄經過艱苦斗爭之后才到手的權利。
那么,西方“民主”,在西方,何以受到冷落?
診斷:民主幻滅感與政治冷漠癥
選民投票率持續下降以及數量相當多的選民對于政黨政治的冷漠,已經引起了西方學者、媒體、政客、政黨及其議會的關注與憂慮。他們試圖解讀癥侯,根據癥狀作出診斷,開出藥方,治選民政治冷漠之病,救西方資本主義“民主”之命。2002年,加拿大聯邦議會下屬的負責全加選務的名為“加拿大選舉委員會”的獨立機構,委托專家組織了民意調研,提交了專題調查報告。上世紀六十年代經皇家特許而成立的英國經濟與社會研究理事會(ESRC)為啟動2005年社會科學周發表了研究報告《七項遭天罰的罪過》,其中探討了英國選民投票持續下降的原因,認為選舉,從表達公民身份的角色看,正日益展示英國的社會不平等;低投票率反映了英國政客的失敗。〔9〕
根據加拿大選舉委員會發表的《解讀加拿大聯邦選舉投票下降:對不投票者的新的調查》,選民不參加投票的主要原因是對選舉興趣下降和對政治抱有否定態度。“公眾不滿的焦點是政客和政府。普遍存在的觀念是,政客們是不值得信任的,自私自利,不負責任,缺乏信用,口是心非等;與之類似,政府背叛民眾信任,一事無成。候選人……同政客一樣的毛病。政黨也被剔出來,因為一些人把低投票率歸因于選民難于發現任何好的選擇,現有的政黨都是一丘之貉。”〔10〕 這些認識不止存在于不投票的選民中,同樣存在于參加投票的選民中。該報告警告說,對政客、政黨、政府的否定性的態度和情緒是“相當普遍的”。〔11〕
英國經濟和社會研究理事會的前述報告,就選民投票率下降所進行的英國公眾意見研究,回應了他們的加拿大同行的調查發現。“在那些存心不去投票的人們中間,對政客與政黨的自私自利及缺乏誠實的認知確切地起了作用。”英國的公眾意見是譏諷的:“我們并不很喜歡政客們,我們并不對他們的誠實評價很高,我們期望他們,哪怕不撒謊,其次不‘忽悠’和利用我們。”該報告承認,一個全英范圍內的趨勢是,一個最缺少選舉興趣的“受歧視的賤民階層”正在形成。〔12〕
如果持續下降的選舉投票率起因于選舉興趣的下降,如果選舉興趣的下降歸因于無良的政客與政府,選舉派何用場?“你的投票在這個國家有作用嗎?”調查中60%的加拿大受訪者的回答是否定的。選民普遍的日益增強的認知是“選舉參與沒有意義”,“政治參與沒有意義”,“投票改變不了任何事情”。〔13〕選舉投票,理論上說,是選民參與政治,挑選政客及政府,使政客及政府貼近民意、民生;從西方實用政治的角度說,利用選舉進行權利轉換,給政客們及其利益集團提供輪流坐莊的“民主”機會,也給選民提供了由我來點政治菜單重開席面的“民主”幻景,如同奧巴馬的“變革“旗號所提示的那樣,雖然菜單是由政客及其后臺老板擬定的。然而,一次次的權力轉換,成為相似的無良玩家的一次次輪流坐莊,上場下場,換湯不換藥。同樣的戲碼重復上演,除了護盤或捧場的黨派選民,便不再叫座。這便引發了“民主”幻景破滅之后的政治冷漠癥。
然而,問題在于,根據英國經濟和社會研究理事會發表的研究報告,那些對政治、對選舉“最少興趣的常常是處于最劣勢的社會地位的人們”。〔14〕加拿大選舉委員會發表的調查報告從另一側面對此提供了佐證:越是收入高的人越是積極地參與政治、參與投票選舉。〔15〕受教育的程度越高,越有可能參與選舉投票,即使受到收入水平和社會地位的制約;而越是富有的人越是更可能參與選舉投票,不管其教育背景如何。〔16〕這意味著,在西方“民主”國家,富人和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政治覺悟高,政治參與意識強,參加選舉投票率高;相對于富人和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窮人則政治覺悟低,政治參與意識弱,參加選舉投票率低。
因此,有錢有閑階層或資產階級,以及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或依附于資產階級的文化知識精英,憑借其活躍而雄厚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知識能量,在西方“民主”政治的權利游戲中,總是得以以少搏多、以小搏大,占據少數戰勝多數、“領導”多數的上風口。
窮人或“受歧視的賤民階層”或許并非自愿放棄“民主“參與的機會和權利。加拿大國家廣播公司CBC大選后播發的的網絡新聞《選民投票跌到歷史低點》下面,讀者留下了上千條評論,其中位于諾瓦斯高舍省的讀者韋恩•科迪講述了他拒絕參加投票選舉支持“這個邪惡的蓄意欺詐的政治體制”的理由。科迪自1999年一直為受傷工人作辯護律師。由于刁鉆的蓄意忽悠人的工人賠償法的妄用、濫用,全加受傷工人自殺的人數令人吃驚。這都發生在聯邦政府的鼻子底下。多年來,科迪為此寫信、傳真、電郵找遍了加拿大的所有政黨,因為政黨政策影響了立法機構和議會所通過的法律。科迪也為此幫助受傷工人向立法及司法部門申訴。當科迪和其他人有機會在諾省立法修訂委員會面前進行申述時,司法部長打起了磕睡。一切如舊。〔17〕聽起來象是托爾斯泰筆下《復活》里十九世紀沙皇俄國社會的法庭場景,但是二十一世紀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民主”政治的故事。
藥方:立法,強制性投票?
基于于2002年所進行的社會調查,加拿大的專家們認為尚難發現有效的辦法扭轉選舉投票率持續下降的趨勢,并且預測在可見的未來選民投票率將會繼續下降。2008年加拿大聯邦選舉,跌到歷史最低點的選民投票率,證實了專家們的預見。
在《解讀加拿大聯邦選舉投票下降》的調查報告中,專家們試圖提出能夠刺激選民提高投票率的改革建議,一是嘗試比例代表制,一是通過立法實行強制性投票。前者觸及現行的西方民主“勝者通吃”的游戲規則,自然引發既得利益階層的抵制。人們看到,剛剛上臺的保守黨政府如何以“民主”的名義激烈抨擊任何意在改變這種政治游戲規則的作法。后者則已經遭到公眾尤其是不投票者的強烈反對。
通過立法強制選民參與選舉投票,以獲得高投票率,以保障政治“民主”,不投票者將課以罰款。這是對西方“民主”制度的反諷。不過有些國家已經采用這種辦法,如比利時、澳大利亞、智利、巴西、新加坡等。當代世界似乎是一個荒誕的世界,一面是人們為爭取自由選舉權而抗爭,一面是人們被強制參與“自由”“民主”的選舉投票。
民主政治,政治民主,如果意味著允許有肯定與否定、支持和反對、參與和放棄等等不同的自主選擇,不投票者應該具有自主選擇的權利。蓄意不投票者或者否認參與現行的政治活動具有意義的選民,事實上投下了棄權票或反對票。提高投票率以裝潢“民主”門面,或者假民主之名以強奸民意,只是表明西方資本主義“民主”已經遭遇的窘境。西方選民的政治冷漠癥靠立法強制投票是無法治愈的。因此,加拿大專家開的藥方是無法治愈西方資本主義“民主”之病的。
這無疑將引發出更多的詰問。如果持續下降的選舉投票率起因于選舉興趣的下降,如果選舉興趣的下降歸因于不合民意的政客與政府,是改造選民以適應政客、政府,還是改造政客、政府使之服務于選民?如果應該改造“背叛民眾信任”的政府,是否需要改造那些“不值得信任的,自私自利,不負責任,缺乏信用,口是心非” 化身成為政府的政客們?如果需要改造那些 “不值得信任的,自私自利,不負責任,缺乏信用,口是心非”化身成為政府的政客們,是否需要改造哺育了政客們的自私的利己主義和個人主義的西方資本主義文化?如果要改造自私自利的利己主義和個人主義的西方資本主義文化,是否需要改造自私自利、唯利是圖、貪得無厭的資本主義社會?如果需要改造自私自利、唯利是圖、貪得無厭的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是依托于富人和精英們的良心發現與自我改造,還是依托于最缺少選舉興趣的“受歧視的賤民階層”提高選舉投票率?那些對政治、對選舉“最少興趣的常常是處于最劣勢的社會地位”的人何以自覺承擔清理“奧吉亞斯牛圈”的任務?如何才能使那些對政治、對選舉“最少興趣的常常是處于最劣勢的社會地位”的人象富人和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那樣政治覺悟高、參政意識強、選舉投票率高、自愿地而不是被強制行使“民主”選舉投票的權利?
西方民主之病,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緣自基因的社會慢性病。西方國家的精英們正在尋求袪病延年的藥方,尋求將懵懵懂懂的普通選民或者看破機關不愿入場的不投票者們引進政治玩家設局的“民主”游戲場。在可見的未來,西方的政客、政黨及精英們也許不得不考慮或引進政治改良,而社會動蕩的風險則相對較低,瞬間革命不會發生。重要的原因在于,當西方資本主義列強利用全球化,利用高科技與所謂的知識產權同勞動力與原材料之間的剪刀差,利用金融掠奪,利用施加壓力或使用武力將國內的經濟矛盾打包外銷給發展中國家的時候,也同時將其國內的階級矛盾、社會矛盾和政治危機轉嫁給了發展中國家。如果發展中國家不能走西方列強對外侵略擴張、掠奪積累、紓解內困的老路,不能走少數西方仆從國附著于西方資本主義產業鏈上求發展的路,發展中國家就不得不在本國范圍內同時消化來自國內與國外的雙重壓力:解決本國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發展的問題,解決資本主義發達國家轉嫁的經濟、政治、文化危機。于是,在非洲、拉美、東南亞國家,人們經常看到,一面是經濟停滯,社會動蕩,貪污腐敗;一面是西方模式的政黨政治,選舉公投,示威游行,街頭革命,政變暴亂。
西方“民主”與中國:“同國際接軌”,怎樣?
“同國際接軌”,或曰“接”西方“民主”到中國,不是沒有現實根據的假設。三十年來中國朝野上下的各路精英一直煞費苦心地呼喚和操持“同國際接軌”。這自然是蓄意“忽悠”大眾的說法。何謂“國際”?顯然不是第三世界。因為,遠在鄧“開放”、“接軌”之前,中國已經同第三世界國家聲氣相通,打成一片。第三世界之外的“國際”無非是歐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為“國際”正名,簡單明了的說法應該是“同西方接軌”。西方是資本主義世界。同西方接軌,自然是同資本主義接軌。經濟接軌,政治不接軌也難。難在里應外合,內外夾擊。
在中國國內,破繭而出的大大小小的成千上萬的資產者以及依附于資產階級的各路精英是“同西方接軌”的內應。所以,這些人一有事就往西方跑,西方國家的政府和精英們也忙著接。這些人分別在體制內外活動,或鼓吹西方政黨政治,權力制衡,散播西方“民主”神話 ,敦促當局加速政治改革,為結黨參政、當政鋪路;或躋身成為各級“人民代表”,擔任各種政府公職,被接納入黨成為執政黨的成員。資本家、企業主及其代言人同工農或者“受歧視的賤民階層”一起組黨建黨,政黨便成為全民黨、小社會。大社會內的斗爭搏弈將同時在小社會內展開,政黨的變質、裂解、或消亡是遲早之事,而西方式的政黨政治終將登場。
在中國外部,西方列強結成一伙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力促中國朝他們所設計的方向“演變”,“演變”成他們所中意的模樣。西方“民主”也許是西方國家唯一自愿放棄知識產權、拱手白送給發展中國家的“金蘋果”。1998年,美國前總統卡特開辦的卡特中心同中國政府簽約,卡特中心獲準在中國“(1)幫助成立全國選舉資料搜集系統;(2)建議和援助選舉程序標準;(3)幫助宣傳選舉和操盤國際交流。” 〔18〕2002年,卡特中心同中國人民大學合辦《中國選舉與治理》網站,作為向中國“各級官員提供治理與選舉事務的資源中心,給世界范圍的學者提供機會研究中國政治以及提供改革措施。”〔19〕美國資產階級政客及其政治機構為中國共產黨政府提供政治改革的方略。美國政府會允許古巴的卡斯特羅在美國“建議和援助選舉程序”嗎?“道不同,不相與謀”?事實是,美中合辦“美國‘民主’培訓班”,共同經營“民主”聯盟。這是中西聯手在中國合辦西方政治樣板“試驗田” 、引進西方“民主”生產線的合作范例。實質上,這是允諾和授權西方政治勢力介入和插手中國內政、操縱和干預中國社會政治發展方向的嚴肅事件。類似的事件曾經是引發中國現代史上民族民主革命的原因之一。然而,這在當代中國未曾激起任何質疑和抵制。67年前,美國政府與國民黨政府合辦“中美技術合作所”;67年后,美國政客及其政治機構同共產黨合作開辦“美國‘民主’培訓班”,教育中共官員如何管治、如何“選舉”。美國,對內,其資本主義社會的性質未變;對外,作為帝國主義國家的本質未變,反華與遏制中國的帝國主義戰略目標未變。美國政府及其政客自然也未曾改變,改變的是合作對象。滄海桑田。
因此,西方的“民主”游戲是可能在中國全面上演的。設想西方“民主”游戲全面移植或搬演到中國,對推演和思考中國社會制度的“西方化“,不無啟發。加拿大的民主政治及選舉應該可以成為自由結黨、多黨制衡的西方政黨政治范本。2008年,三千萬人口的加拿大有二十多個政黨注冊參選。如果中國人能夠具有加拿大人自由結黨參政的“民主”意識,13億人的中國應該會有八百多個政黨參選,足夠“制衡”了;如果中國人能夠達到西方“民主”先驅們的“民主”水平,象加拿大的政黨政客們一樣四年操作三次大選,花銷由納稅人分擔,中國的老百姓為此應該承擔363億加元合計2500多億人民幣的花銷。
參照美國民主范本,三億人口的美國,兩大政黨政客上上下下“跑透透”拉選票跑了兩年,雖然有海島上的政客可以有樣學樣饒島跑,但13億人口的中國,政黨政客要花兩年還是四年、八年去“跑透透”搞“民主”競選呢?政治的可操作性當然屬于技術范疇,相對于“民主”政治之大,對中國的精英們來說,代價再大不足說道,即便這在美國都遭人詬病。即便如此,按照過去26屆美國總統選舉平均投票率48%、三成左右的選民勝者通吃的范式,假如中國人的“民主”意識能夠達到美國“民主”先驅們的水平,中國應該也有至少一半公民不參加選舉投票,有七成左右的公民屬于在野反對派。那些處于“最劣勢的社會地位” 常常對政治、對選舉最少興趣的億萬農民、農民工、下崗工人、低薪階層是否會被輪番“通吃”?富人們或依附于資本、受過良好教育的少數精英們是否就有理由打著“民主”的旗號,象他們的西方啟蒙老師那樣,合法地承包了本國的“民主”事業呢?如果中國的精英們“接軌”之后,也象他們的西方“民主”先驅們那樣,“不值得(選民)信任,自私自利,不負責任,缺乏信用,口是心非;政府背叛民眾信任,一事無成”,中國那些處于“最劣勢的社會地位”常常對政治、對選舉最少興趣的許多人以及韋恩•科迪們又當如何?
為“民主”而戰?
加拿大2008年聯邦選舉于10月4日結束。保守黨獲得聯邦議會的少數席位,但憑借“勝者通吃”的“民主”規則得以繼續上臺執政。12月1日,選舉之后數周,三個在野反對黨簽約聯手啟動不信任議案再次倒閣。剛上臺就被逼走人的保守黨總理哈珀氣急敗壞,指責在野黨的舉動是對“民主制度”的“攻擊”。當然,它不符合“勝者通吃”的西方“民主”規則。反對黨則說,不能獲得議會多數信任的政府應該下臺,由議會多數組閣,符合“民主”政治的原則。加拿大的媒體則翻出了哈珀的老賬:哈珀在保守黨當年在野時表示,政府不能一天沒有議會的信任。
加拿大朝野政黨的“民主”斗爭激怒了、也分裂了加拿大民眾。民眾的電話擠爆了電臺、電視臺的叩應節目,網絡新聞下面跟貼了成千上萬的讀者評論。黨派選民各選一邊,各執一詞,爭論不休。中間選民們則對朝野政黨惡斗表示“惡心”、“厭惡”,要求政黨政客們“丟下黨派政治,優先考慮國家、公眾當務之急”。加拿大的政黨政客們顯然并不聽取拉塞爾教授或者中間選民們的建議。政治割喉戰目前正在上演。加拿大在朝在野的政黨政客們、黨派選民們、中間選民們、拒絕參與選舉投票的選民們,各自聲稱代表“民主”、譴責他人破壞“民主”,都在為“民主”而戰,為“民主”打成一團。但誰的“民主”是正牌呢?“民主”是什么?
西方人曾經為“上帝”而戰,為爭奪“上帝”的代理權而戰,先是為之自相殺戮,后是為之殺戮異族,一直鬧騰了千百年。之后,“民主”替代“上帝”。西方人又開始為“民主”而戰,為爭奪“民主”的品牌和代理權而戰。這就給以西方為師的當今中國出了難題。當西方“民主”原本疾患在身,當西方社會仍在為各自的“民主”混戰的時候,中國“同國際接軌”同誰接?何處接?怎樣接?西方國家或者如卡特中心之類的西方機構何以向中國傾銷在西方未出廠就已經聚訟紛紜的偽劣產品呢?
西方國家的政客或精英們指稱,中國應該采行西方的“民主”制度;中國的精英與買辦們宣稱,中國只有封建專制和毛澤東時代的獨裁專制,沒有民主傳統,需要西方“民主”。然而,美國小布什總統治下的對內對外政策也許并不比中國唐太宗治下的政治更加清明,更富于人道。在毛澤東揮手告別這個世界之后,東西方的精神侏儒們都在勇敢無畏地控訴偉人的獨裁專制,但他們都有意忽略了一個事實,即毛澤東領導下的中國人民革命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最波瀾壯闊的人民民主實踐,是激發了無數億普通老百姓積極參與的民主實踐。毛澤東時代的民主政治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中國人民大眾的利益,所依靠的也是中國民眾,而不允許居心叵測的西方國家及其政客或政治機構插手中國的政治建設。毛澤東時代類似于對紅軍時期士兵委員會的民主作用和民主意義的思考和探索、發動批判和防止資本主義復辟的大規模群眾運動的嘗試等等,即便沒有結果,即便失誤,但清晰地指示著社會主義民主方向,即為中國老百姓服務的方向。這自然已經成為未競的事業。民主,說到底是為什么人的問題。當代中國社會其實早已經有了“民主”混戰。昔日的工農大眾今日所謂“社會弱勢群體”所呼喚的民主也許并非同精英買辦們所引進的“西方民主”、“美國民主”是同一個指向。
在毛澤東揮手告別這個世界之后,中國的精英們需要美國資產階級政客們“幫助”、指點、攙扶才能上路;對中國那些處于“最劣勢的社會地位” 常常對政治、對選舉最少興趣的無數農民、工人、低薪階層來說,那也許是一條被輪番“通吃”的路。那是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事情。
2008年12月7日
〔1〕George Clark,Stacked up against American election hoopla, Canada's seems bland, London Free Press, 24 November 2008
http://lfpress.ca/newsstand/News/Columnists/Clark_George/2008/11/08/7346586-sun.html
〔2〕〔3〕Martin Kettle, The other north (of) America election, Guardian, 15 October 2008
http://www.guardian.co.uk/commentisfree/2008/oct/15/canada-labour,last accessed 06/12/08
〔4〕Brian C. Mooney, Voter turnout didn't set record, Boston Globe, 14 November 2008
http://www.boston.com/news/politics/2008/articles/2008/11/14/voter_turnout_didnt_set_record/
〔5〕〔6〕〕〔16〕Voter turnout,Wikipedia,
http://en.wikipedia.org/wiki/Voter_turnout,last accessed 06/12/08
〔7〕〔9〕〔12〕〔14〕Charlie Jeffery, “By much slothfulness the building decayeth”, Seven Deadly Sins, esrc society today, June 2005
http://www.regard.ac.uk/ESRCInfoCentre/Images/seven_deadly_Sins_report_tcm6-11033.pdf, last accessed 06/12/08
http://www.esrc.ac.uk/ESRCInfoCentre/about/CI/CP/research_publications/seven_sins/sloth/index.aspx?ComponentId=10931&SourcePageId=11077
〔8〕Peter H. Russell, Share the House, spare the voter,Globe and Mail, 17 November 2008
http://www.theglobeandmail.com/servlet/story/RTGAM.20081114.wcominority17/BNStory/politics/home
〔10〕〔11〕〔13〕〔15〕Jon H. Pammett and Lawrence LeDuc, Explaining the Turnout Decline in Canadian Federal Elections: A New Survey of Non-voters, Elections Canada, March 2003
http://www.elections.ca/content.asp?section=loi&document=index&dir=tur/tud&lang=e&textonly=false
〔17〕WayneCoady, Comment on Voter turnout drops to record low, posted on 15 October 2008
Comments1327Recommend584, CBC News, October 15, 2008
http://www.cbc.ca/news/canadavotes/story/2008/10/15/voter-turnout.html#socialcomments
〔18〕〔19〕About us,《中國選舉與治理》
http://en.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9782,last accessed 06/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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