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請你不要當自殺的幫手
方略
5月11日 晚,CCTV《新聞1+1》報道了富士康“第七跳”的新聞調查,在結束時報道:今天晚19點30分再現‘第八跳’,死者是一個24歲的女孩,河南人,據說在跳樓前父母已陪伴在身邊、、、、、、
也許是一種巧合,也許又是一起偶然事件。然而事件就發生在央視討論“第七跳”之時,也正巧發生在該公司新聞發言人劉坤述說“我們很高興地(在防范)第七跳(事件發生)我們盡力了”,“我們不知道第八跳會由什么原因產生”的話音剛剛落下之時。
央視的本意應該是避免類似事件的再發生,而偏偏卻又在同一時間段發生了。請看央視新聞調查是怎樣報道此事的:
字幕提示:
2010年1月23日 ,凌晨4時許,富士康19歲員工馬向前死亡。警方調查,馬向前系“生前高墜死亡”。
2010年3月17日 ,富士康龍華園區,新進女員工從3樓宿舍跳下,跌落在一樓受傷。
2010年3月29日 ,龍華廠區,一男性員工從宿舍樓上墜下,當場死亡,23歲。
2010年4月6日 ,觀瀾C8棟宿舍饒姓女工墜樓,仍在醫院治療,18歲。
2010年4月7日 ,觀瀾廠區外宿舍,寧姓女員工墜樓身亡,18歲。
2010年4月7日 ,觀瀾樟閣村,富士康男員工身亡,22歲。
2010年5月6日 ,龍華廠區男工盧新從陽臺縱身跳下身亡24歲。
解說:
根據富士康方面的介紹,這幾起跳樓事件共同的特征是,死者年齡在18到23歲之間,都入職富士康不久。
在接受采訪時富士康的新聞發言人劉坤坦言,管理存在漏洞,但是面對著深圳地區42萬員工的龐大數字,對于為何接連發生這樣的事故,如何避免類似事情的發生,似乎同樣也抱有迷茫。
劉坤:
難道你的防止真的是到位了嗎?真的是觸及到42萬人每一個人的心靈嗎?我們作為一個企業,沒有本事做到這一點。但是我不知道第八跳會由什么原因產生。
主持人:
就在5月6號事發之后,一些心理專家應邀來到了深圳的富士康公司,其中就包括清華大學心理學系的副主任樊富珉,接下來就我們連線樊主任。
樊主任,我們知道盧新他最后被確認精神上是出了問題的,但是當時公司采取的是一種讓朋友陪護他這種方法,而為什么當時不可以把他直接送去醫院呢?
樊富珉(清華大學心理學系副主任):
其實這個問題提的非常好,企業也有企業的難處,按理講,發生精神障礙以后送醫院,誰可以有權利送醫院,一般情況下是要親屬同意,因為我們沒有這個法律,一般只有警察可以有這個權利,一般情況下企業是沒有這個權利強行給他送到醫院。
主持人:
這個我明白了。還有一個問題給您,因為我們知道在富士康是從今年,進入到今年以來,這已經是第七起了。在短時間內發生這么多起跳樓的事件,如果站在學理這個角度上,發生率算不算高?
樊富珉:
從世界衛生組織關于自殺率的統計是按十萬分之多少統計計算的。目前中國的自殺率大概是,按照衛生部統計,是十萬分之十幾,十六左右。
主持人:
這是在一年的時間內?
樊富珉:
對,富士康我們去了以后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企業,40多萬人。
主持人:
您覺得40多萬人的企業發生…
樊富珉:
十萬分之二三左右,大學生我們也做過統計,大概十萬分之二到三左右。
主持人:
您覺得這是低還是在范圍之內的?
樊富珉:
如果從全國的自殺率來比的話,應該還是低。
主持人:
好。
樊富珉:
但是15歲到34歲這樣一個年齡段,從統計來看,自殺現在已經成為死因的主要原因。
主持人:
好,謝謝您。巖松你看,剛才樊主任也說了,在正常范圍內的一個自殺率,你怎么看?
白巖松(評論員):
我覺得一個問題要分成兩個層面看,首先要看到作為一個企業,富士康的確有它很難的一些地方,第一個它這一個廠區,盧新自殺的這一個廠區就有30多萬人,如果加上深圳,他的廠區是40多萬人,相當于一個不小的城市。可是它又不如一個不小的城市,因為在一個不小的城市里,是由一個又一個家庭構成的,那種心理撫慰、親情之間的牽絆和有效那種警覺、觀察等等。在城市里頭,其實要是由家庭構成的話,要更容易一點,但是在他這兒是一個同治化極其明顯的一個廠區。18到23歲之間,80、90后孩子占到他整個員工的80%,30多萬人,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
第二個,80后、90后這批新生代到異鄉去打工的人,他的抗壓能力、吃苦能力不如上一代。因此如果再用上一代的管理方式顯然是不合適的。另外這一代人更自尊、更脆弱,壓力也更大,夢想也更大,不僅僅是為了解決家里人生存下來,他有自己的夢想,經常容易在這種罐頭一樣廠區之內被擠壓的,夢想被擠壓沒了,這個時候就容易出現絕望,所以的確有它現實的難處,但是這只是問題的這一個方面。
主持人:
你說公司有了難處之后,相應的責任又在什么地方?
白巖松:
是,我想說作為富士康的硬幣的另一方面,他的新聞發言人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了這么一句話,面對盧新的自殺,說這一次我們盡力了。第一個我承認他這一次盡力了,因為在盧新出現這種幻覺,包括有人追殺他等等問題的時候,請了心理干預專家,有朋友去陪他,還把他的父母從異鄉請過來,還差四個半小時他的父母就到達深圳,但是我覺得起碼有兩點我們是要提出一點點質疑的。
第一個我個人認為,其實提前告訴盧新他的父母要來,不見得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因為在他的精神已經出現這樣一種幻覺,出現了很大的壓力沮喪的時候,是很怕見自己的父母的,所謂無顏見江東父老。父母要到,有可能成為他的一個催化劑和巨大壓力產生的點。
第二個,我想一說大家就能夠明白。在接連之前,今年已經出現了六起跳樓事件之后,這一次陪他的兩個人和他,廠子給他安排住處的樓層是六層,連新聞發言人自己都說,心理專家要給我們更細致的指導,我們是不會把他安排在六層的,哪怕安排在一層或者說地下室,也許這樣的悲劇就會推遲上演,所以我覺得這還僅僅是一個表象上的責任,身后的責任我覺得一會兒有時間我們還會再談。
勿庸置疑,央視的初衷是好的。但看看上面的調查分析,細心的人們會發現:該公司新聞發言人已明顯預感到會有“第八跳”發生,而心理專家似乎覺得該公司的自殺率還沒有達到全國平均水平,即使發生“第八跳”已屬正常。除了白巖松作了一些理性分析,談了些“表象上的責任”,整個調查未給出讓人信服的結論。諸如,類似事件為什么在同一個企業連續發生?個中原因究竟是什么?如何防止類似事件再發生?公司、社會應負起哪些責任和義務?對員工如何進行心理調適?等等,這些實質性內容在調查中并未觸及。讓人們看到的是,對事件頻發的淺層次披露,對事情責任的表象分析,甚至借心理專家之口對企業的坦護其詞。作為權威媒體的新聞調查,一旦遠離了深度報道的本質,無異于為某件事情開脫罪責,或推波助瀾。
人們不禁要問:央視,你作為中央新聞媒體,是否起到了你應起的作用?你究竟在扮演怎樣的角色?當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的時候,你是否應該意識到在輿論引導上存有某種缺失?還有這位心理專家,你不該如此漠視生命,如此為企業開脫。你看看你在央視面向大眾都說了些什么:“從世界衛生組織關于自殺率的統計是按十萬分之多少統計計算的。目前中國的自殺率大概是,按照衛生部統計,是十萬分之十幾,十六左右。”這個自殺率是大眾期望的嗎?你連概率具體是多少自己都沒搞清楚,在央視胡說什么呢?”再看:“富士康我們去了以后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企業,40多萬人。大學生我們也做過統計,大概十萬分之二到三左右。如果從全國的自殺率來比的話,應該還是低。”這是作為一個心理專家該說的話嗎?這個企業到底還要有多少跳才不算低呢?不知道富士康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的社會道義、職業良心哪里去了?
誠然,把這些事件的責任歸咎到央視、或某個專家頭上也是有失公允的。只是作為主流媒體、作為心理專家,在報道和評價類似事件上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給社會開出良方,對防范此類問題指出明路。如果只是夸夸其談、王顧左右而言他,不僅起不到應有的作用,還會給社會造成誤判、誤導,甚至成為自殺的幫手。
作為央視主持人和評論員,你們掌握著獨特的話語權,應該懂得從人文關懷的角度,從珍愛生命的角度,從社會效果的角度去展開調查分析,而不應就事論事,任由他人信口開河而不加評論。在社會心理嚴重失衡的今天,你們的作用舉足輕重。因為你們是社會最敏感的神經,你們的一言一語都在撞擊著脆弱的心靈。
作為心理專家,你所承擔的是撫慰心靈的重責,應該給失衡的社會心理開良方,而不是為類似事件找托詞。一個有良知的專家,為社會多盡一份義務,社會就多一份關愛,人間就多一點溫暖,類似事件才會真正降低。
還有富士康新聞發言人,你和你們企業的目光不應盯在何時發生“第幾跳”上,而應很好反思一下你們應承擔的道義和責任。找準原因,對癥下藥。比如:十二小時的工作制在給企業帶來效益的同時,給員工的心理增加了多少壓力;基層干部的素質是否有待提高,管理是否應該人性化;作為知名企業是否應該多一點人文關懷,另外在心理疏導方面能否為全社會做出示范。
希望央視,也希望有關專家和企業,為我們這個社會盡到應盡的社會責任,為防止這樣令人傷痛的事情再發生盡到各自應有的努力!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