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搜索“別折騰”

　　“人肉一下”。2008年，這個詞讓很多中國網民耳熟能詳。人肉搜索成了網絡利器，有人追捧之，有人鄙棄之，更多的是敬而遠之。在過去的一年里，很多人經由人肉搜索被從土壤里挖了出來，從草根一夜成名。很多貪官腐敗大案也被兜底，得以在陽光底下曬曬太陽。在四川地震的時候，人肉搜索也是發揮了其強大的搜索引擎功能，幫助數以萬計的流離失所者尋親重聚。然而，更多的是，很多原本生活平靜的普通百姓一個個被人肉出來，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靜謐生活在瞬間被擊得粉碎。于是，相比之下，人肉搜索人人聞而色變，談而悚懼。　　

　　怎么辦？　　

　　日前，江蘇徐州的政府部門給出了一個思路——禁止。　　

　　問題是，人肉搜索真的可以通過禁止達到效果么？　　

　　首先，人肉搜索是網民的一個自發行為。它的產生、發展、衍進與消失并不依賴于任何政府部門的強制力，亦不受輿論左右。在這里，或許可以套用一個婦孺皆知的準則：有需求則有市場。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是，為何會有人選擇人肉搜索？一個原因是，傳統的搜索方式并不能真正有效地發揮功用，并不能提供適銷對路的信息。還有一點，人肉搜索的強大網民基礎支撐是一般技術意義上的搜索引擎所不具備的優勢。既然人肉一下，可以用最短的時間、以最有效的方式搜索到相對意義上最有價值的信息，那么為什么不選擇人肉呢？　　

　　其次，禁止人肉搜索與民意相違。一方面，是千千萬萬的網民有如此迫切的需要，另一方面則是傳統意義上的搜索方式不能提供恰當的搜索途徑，這種不對稱的情況下，禁止人肉搜索顯然是不明智的做法。換言之，即便是真的要禁止人肉搜索，首先要推出一個優于人肉搜索的信息尋查方式。只能破而不能立不應當是政府公共服務部門的行政理念。　　

　　再有，禁止人肉搜索在實際操作層面存在技術空白，而此技術空白很有可能使人肉立法的禁令流于形式。政府行政部門出于管理的需要，采取行政立法的方式對人肉予以禁止可以理解，但是禁令的生效并不意味著廣大網民沒有需求。現在，人肉需求的出口被一紙禁令堵死，怎么辦？那就只能是我行我素，甚至是愈演愈烈。因為作為虛擬的環境，網絡行為并不像現實中方便規范。產生問題卻難尋行為主體，發生后果亦難以做出處分。長此以往，法律的權威何在？法律的公信力何在？　　

　　談到法律立法，我突然想到了前段時間吵得沸沸揚揚的收取虛擬貨幣交易稅的事情。事情是這樣的：有關部門出臺行政法規要求收取虛擬貨幣的交易稅，并為促進法規落實而特別說明：凡是在規定時間到稅務部門自動繳納稅款的，可以享受到30%的優惠。那么執行的情況如何呢？結果是，法規出臺至今尚無一例主動納稅。　　

　　一項制度的執行就這樣難么？這面是有原因的。一方面，之前有部門叫停虛擬貨幣交易，認定該種行為是違法的。孰料僅僅數月之后，另一部門（平行機構）就要對虛擬貨幣交易進行征稅，這無疑是從另一個側面對虛擬貨幣交易予以肯定。政府的兩個部門言辭不一，政出多門，平民百姓自然是無所適從。另一方面，我們在看制度規定是如何對偷逃虛擬貨幣交易稅的行為制裁的呢？凡屬主動納稅的，減免30%；而偷逃稅款的，則處以5%的罰款。問題就在這里：逃稅比納稅便宜，何樂而不“逃”呢？再有，也是技術上的問題：究竟要采取什么樣的技術手段來監測虛擬貨幣交易行為呢？恐怕不好操作，所以，這個規章在小露一臉之后就悄無聲息了。　　

　　為什么要在談到人肉搜索立法的時候說虛擬貨幣交易稅的問題呢？細心一點就會發現，二者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首先，立法要從執行層面著眼。再好的立法也是要實際操作的，束之高閣的法律不是善法。特別是伴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產生了一些新問題，出現了一些新矛盾，這也就要求有相應的法律伴隨而生。這本無可厚非。但是，技術沒有成熟到相應層次，法律嚴重超越現實，那么在實際執行和落實的過程中不一定能起到應有的效果，甚至適得其反。　　

　　第二，立法應該考慮到對市民的實際生活的影響。在禁止人肉搜索立法的問題上，我個人覺得這種做法就有失允當。不能因為人肉搜索有問題有缺陷，就全盤否定。為什么不看看其在震后尋親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呢？一刀切的做法恰恰是立法者們所當戒忌的。禁止不如規范。要承認問題的存在，把問題納入到法律的規范之下予以解決，而不是出現問題就封殺，這不像是一個善法所應當承擔的法制任務。可能規范的過程中也會有包括技術問題在內的一系列難題，但同樣都有難題，何必非求助于禁止呢？　　

　　再次，法律應該是對一系列類似的問題具有解決意義的。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問題不會得到根治。要聯系的看待法治化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科學的歸納分類，立具有指導意義和對一系列問題具有實際意義的法律。拋開了這一點，就是窮盡所有筆墨，累死全天下的法學家也難以對生活中的問題一一歸納。　　

　　徐州對人肉搜索立法只是地方性事務，坦率的講，對超出徐州地界的人們來說不會對生活帶來任何影響。但是，徐州的這一立法活動反映的是當代立法的一種思路，因此有必要單提出來做以分析。要徹底改變這種立法理念，才能從根本意義上做到“不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