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草為巢》影評：印度農民工的苦難

    
    
黑夜里的牛

    《集草為巢——印度農民工的新型反抗和階級形成》（Many Staws Make a Nest - Proletarian Unrest in Delhi’s Industrial Rust Belt ）是一部述說印度古爾岡勞工狀況的紀錄片。該片于2010年發布，由幾個德國人在《古爾岡工人新聞》的幫助下深入當地，與勞工們進行了大量訪談的基礎上制作完成的。全片以異常平實的方式展示了印度工人階級的狀況：貧困、勞累、毫無尊嚴的生活以及在對現狀忍無可忍之后的艱難抗爭。沒有宏大敘事，也沒有莫名感傷，只有那些從遙遠農村走向城市的打工青年們的訴說，還有無法掩蓋的印度統治階級的罪惡。

    對于正在構建中華崛起偉大宏圖，編織幸福溫馨的“小資”美夢的當代青年來說，影片中發生的一切也許太過遙遠了。印度是什么呢？它是常常出現在中國時政報刊雜志上的名詞，與這個名詞相伴的，是諸如“金磚四國”、“新型市場”、“民主”這樣一些讓人充滿了期待的術語。近年來，印度經濟增長使得這個古老的國度成為繼崛起的中國之后，又一個有可能成功實現工業的非西方大國。歐美的政客學者預言了印度的美好未來，印度政客們自然隨聲附和，而中國的許多精英因為“民主”的緣故也對其加以贊揚。而在另外一些時候，印度政府的腐敗與低效、市政建設的落后又讓這個崛起的巨人成為許多中國人取笑的對象。印度的情況到底怎樣呢？朋友們，這部片子將告訴你一個真實的印度。你將從中發現所謂的印度經濟奇跡的秘密。那就是，印度經濟增長不是靠占GDP不到10%的軟件外包業推動，而是用印度普通農民工的血汗鑄就的。

    印度工人階級的生活水平如何呢？從影片中，我們可以了解到一些信息。在制衣廠上班的女孩說她一個月的工資是4200盧比，按照1 印度盧比(INR) = 0.146 人民幣(CNY)計算，差不多六七百人民幣。她還算幸運的，據說每天只干八小時，而另一個受訪的小伙子就沒那么幸運了。他也在制衣廠工作，但每天要從9點干到凌晨1點，而且沒有休息日，拿到的工資也只有5500盧比，差不多800人民幣。還有一個工人說自己每天干16個小時，回到住處倒頭便睡，生活與奴隸無異。實際上，也許比奴隸更不如。因為資本家不像奴隸主那樣還關心勞動力的長期使用，他們的想法是工人用完了就換，所以連干凈水都省了，給工人喝的水常常導致工人感冒發燒。盡管工資低，許多農民工都只給自己留5百到8百盧比做生活費，其他的錢都寄回給家鄉的父母或者供養弟弟上學。他們必須拼命工作，才不至于被淘汰。印度工作少而需要工作的人很多，大量涌入城市的貧困農民，懷著改變命運的夢想，卻難以尋得一份相對滿意的工作。由于巨大的產業后備軍的存在，在崗工人在跟資方的關系中處于極為不利的地位，動不動就會被管理方開除。一位工人甚至提到，他們進廠的時候，要簽好辭職書才能工作。因為這樣公司就可以隨時讓他們走人。他們沒有辦法，回到農村也沒有出路，在城市里還有擺脫赤貧的機會。

    看到這里，我不禁想到90年代第一批出去打工的叔叔阿姨，他們不就跟這些印度工人一樣嗎？自己辛苦工作，把錢寄回老家，供孩子讀書，贍養父母。不同的是，中國人更幸運，能夠在建立較完整的工業體系之后，才加入資本主義全球市場。于是有后來的工業高漲，使得工人不愁工作，甚至鬧起了民工荒，從而導致工人工資的上漲。另一方面，中國農村的狀況，也遠不如印度農村那樣惡劣，畢竟經過了土地革命，不再像印度那樣，還有大量黃世仁把喜兒逼成白毛女。在新中國成立已經六十年的今天，我們應該感謝誰呢？是“改革開放”的后三十年，還是“保守封閉”的前三十年？我想答案并不像官方說的那樣清晰判然。

    影片也談到了印度的政治。但這里的政治跟國內的自由派精英夸夸其談的“印度民主”沒有任何關系，在工人眼里，沒有一個臺上的政客傾聽窮人的呼聲，遇到工人抗議，就使用暴力鎮壓，而保護公民權益的法制，卻演變為資產者統治無產者的工具。工人們根本不談選舉，根本不談代表，因為統治者太會操縱選舉，收買代表了。所以工人們更青睞聯合，平等的聯合，至少在目前的經濟斗爭中，這一方法是適用的。影片中談到了法里達巴德大罷工，左派領導的這一總罷工最終以100多名工人被殺害而歸于沉寂。民主的印度政府處理“群眾性事件”的殘暴，比起專制的中國政府，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不僅政府黑暗，連聲稱捍衛工人權益的工會也是黑色的。工人眼里的工會完全就是一個商業機構，依靠幫助資產階級治理工人獲利。所以，迷信工會的人們要注意了，資產階級遠比無產階級更有實力去塑造工會的性質，使其變成奴役勞動者的工具。在崇拜金錢的資本主義社會里，政治解放遠不是社會解放，要解決社會問題，必須深入到經濟生活中，讓群眾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只是幾年玩一次在兩個流氓二選一的游戲。這一點，中國的無產階級現在還不明白，但終究會明白的，因為事實會教育所有人。

    印度工人在剝削壓迫面前，并沒有屈服，而是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斗爭。這些斗爭有的失敗有的成功，但無論成功失敗都是階級斗爭的寶貴經驗。通過這一系列罷工（或停工）斗爭，工人們明白了單打獨斗是沒有意義的，只有聯合起來才能爭取到自己的權益。就像片子里的那個裁縫所說的，“我們想知道工人聯合起來了會怎樣。這是由五千年歷史的文明社會，需要花時間擺脫這個傳統。否則政治領導將決定我們是獲益還是被槍殺。”而連工會不知道，對政治一竅不通的小姑娘也神氣活現地談到了聯合斗爭，“誰要壓迫我們，那大家都會抗議，而不是某一個人”。可見，聯合斗爭的思想已經在印度年輕農民工的心里扎下了根。

    影片中講的很多東西，在這里難以一一表述。我想，受壓迫最深的人們必然要站起來反抗極其不合理的制度，偉大的變革也許會從印度的貧民窟開始吧！希望大家都能看看這部極有價值的紀錄片，關注印度的工人兄弟的命運，同時也是關注我們自己的命運，世界無產階級的命運。

文章來自：少年中國評論 review.youngchina.org

附錄：
1 《法里達巴德打工者月報》
工人們創造的一種斗爭方法是發行“打工者月報”，報紙的內容是在職和退休工人自己寫的文章，主要是介紹印度各地及其他國家無產者的反抗，還有對本地情況的分析與反資本主義策略的理論思考。來自勞動群眾的志愿編輯團隊每月把一萬份報紙免費分發給當地各廠的工友，就逐漸形成了以報紙為平臺的當地工人積極分子互助網絡，每當某廠的工友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通過這個網絡來迅速組織多廠的罷工、集資等集體行動。片名中的“集草維巢”是指，通過報紙、口碑等方法，把個別的斗爭網絡化，以及個別的無產者，通過這種非正式的、無等級的、靈活的自我組織方法，逐漸地形成一種集體的力量，相對老板們及其政府的統治階級而言，他們能夠提高自己的權利，以此來改變自己的生活條件。

2《古爾岡工人網》Gurgaon Workers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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