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的死亡底線
盧麒元
建議中國的管理層閱讀前俄羅斯代總理E﹒T﹒蓋達爾先生的著作《帝國的消亡》。建議領導人2009年的集體學習,邀請E﹒T﹒蓋達爾先生,并請他講解前蘇聯解體的歷史過程。談到反思改革開放,前蘇聯人是有發言權的。在那些充滿血與淚的歷史巨變中,有我們尚未參透的歷史教訓。
E﹒T﹒蓋達爾先生用寬闊的歷史視野、嚴謹的邏輯分析、翔實的數據資料向我們展示了前蘇聯解體的歷史過程。作為曾經的社會主義盟友,中國不能不對蘇聯解體進行深刻反思。在《帝國的消亡》一書中,有太多似曾相識的情節。《帝國的消亡》實在可以作為當代國人的一面鏡子。
非常遺憾,E﹒T﹒蓋達爾先生不是優秀的財政專家,更不是優秀的金融專家。他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卻沒有能力提供令人信服的結論。筆者借助E﹒T﹒蓋達爾先生提供的資料,用財政學的研究方法進行了重新梳理,試圖挖掘帝國消亡的深層原因。
筆者驚訝的發現,前蘇聯問題并沒有多少新東西。問題的焦點依然在財政。而且再次驗證了筆者研究明史得出的結論:傷于財政,毀于金融(可參閱筆者文章《傷于財政毀于金融》)。
筆者認為,財政收入,分為廣義財政收入和狹義財政收入。
首先,廣義財政收入包括了稅法和預算法確定的名義財政收入,以及名義財政收入之外的,用于公共開支補償的一切收入。例如,政府官員的貪污腐敗收入、公共機構的預算外非稅收入、國有企業的不合理成本攤銷和利潤留成等等,都屬于廣義財政收入。當廣義財政收入遠遠大于名義財政收入時,意味著國家正在形成食利者階層,并逐漸開始失去效率。當廣義財政收入超過國民生產總值50%的時候,國民經濟已經進入危險期;當廣義財政收入超過國民生產總值75%的時候,國民經濟已經進入崩潰的邊緣。
其次,狹義財政收入是指名義財政收入中直接用于國民福利開支的部分。狹義財政收入如果在國民生產總值中比例過低,意味著政府行政管理權限的喪失,政府將失去對于國民經濟的控制權。當狹義財政收入低于國民生產總值5%的時候,政府已經陷入管治危機;當狹義財政收入低于國民生產總值2.5%的時候,政府將面臨徹底崩潰。需要注意的是,任何形式的經濟危機都會直接導致狹義財政收入的減少,政府很容易觸碰到底線。政府為了挽救危局,通常會采取舉債或濫發貨幣來填補狹義財政收入的不足。這就必然引發金融危機。
筆者將廣義財政收入占國民生產總值高于75%和狹義財政收入占國民生產總值低于2.5%這兩項指標稱為政府的死亡底線。
前蘇聯正是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同時跨越了這兩條死亡底線。腐朽的精英階層經歷長期蛻化之后,成為不折不扣的食利者階層。他們的愚蠢、淺薄和瘋狂令人發指。他們對于財富的無止境占有,導致廣義財政收入和狹義財政收入最終失控。他們終于將國家競爭力消耗殆盡,他們終于將政府管治能力消耗殆盡。當可憐的狹義財政收入再也無法滿足民眾最低福利需求的時候,政府除了大規模舉債,就只能印刷盧布。財政危機最終轉化為金融危機。劇烈的通貨膨脹使經濟危機演繹為全面的社會危機。最終,導致一個強大的帝國,在一夜間消亡。
戈爾巴喬夫是蘇聯精英階層送上蘇聯歷史舞臺的政治小丑。他當然不會與精英階層對抗。他當然也不會和西方對抗。他能夠帶給蘇聯國民的,就只剩下美麗的謊言。那些謊言經過美國新自由主義者精心包裝,成為了耀眼的改革新思維。任何政治承諾都必然需要付出經濟成本。戈爾巴喬夫將成本來源寄望于西方的經濟施舍。然而,輕易付出政治貞操的戈爾巴喬夫被廉價出賣了。一個偉大帝國的信用被他徹底糟蹋光了。出賣伊拉克,他僅僅獲得科威特2億美元貸款;出賣朝鮮,他僅僅獲得南韓5億美元貸款。而這些可憐而骯臟的貸款根本無法彌補狹義財政收入的巨大缺口。戈爾巴喬夫開始瘋狂地濫發盧布。通貨膨脹開始失去控制。盧布形同廢紙。國家資不抵債,政府入不敷出,諾大的帝國竟然即刻破產。戈爾巴喬夫的改革新思維留給他的將是永遠的恥辱。他的祖國,分崩離析;他的人民,饑寒交迫。前蘇聯地區的生活水平退回到十月革命前的悲慘境地。
中國人需要警覺的是,二十年前蘇聯的教育、學術、傳媒狀況頗似今日之中國。美國經濟學家和金融專家與蘇聯學者、專家以及管理層合流,制造了一整套輝煌的“發展計劃”(其實是死亡規劃)。貌似“高人”的蘇聯“趙括們”,頗似中國的主流經濟學家和機構的學者、專家。他們對于財政金融的真實感悟近乎白癡。但是,他們了解西方的語言范式,他們熟悉領導人心理需求,他們利用了民眾求變的急迫心態,他們獲得了特殊利益集團的有力扶持,他們終于有機會規劃和決定一個大國的未來。遺憾的是,比趙括更可怕的是,他們坑殺的是一個空前強大的帝國。今天,中國的“才子們”搞出來的刺激經濟計劃,頗似二十年前蘇聯刺激經濟方案。他們的焦點,依舊是無限放大廣義財政收入;依舊是要徹底壓縮狹義財政收入。他們要用公共開支和鋼筋水泥耗盡政府最后的財力,他們要枯竭一切用于國民福利的來源,迫使政府繳械投降并實際破產。
西方學術和輿論始終在曲解蘇聯解體的真實原因。他們總是繞開財政問題,刻意導入政治體制因素。筆者擁有一些經濟史知識,歷史告訴我們,無論你是奴隸主義、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只要你敢于跨越這條政府死亡底線,就必然消亡。這是鐵律。這與社會制度沒有必然聯系。如果,一定要討論社會制度的話,那就是用人治還是法治守住這條死亡底線。如果,既沒有有效的制度,又沒有優秀的政治家,那結果就非常值得憂慮了。
在蘇聯解體的同時,另一個新的國家誕生了。那就是蘇聯的老對手德國。歷史開了一個大玩笑。在蘇聯開始分裂的時候,分裂的德國卻完成了統一。德國的再度崛起絕非偶然,它有著極其深厚的思想基礎。德國的成功源于佛萊堡學派的偉大社會實踐。路德維希•艾哈德等偉大的思想家們,用一種嶄新的社會主義實踐成全了他們的祖國(可參閱筆者文章《掠過佛萊堡》)。不僅如此,在德國統一之后,他們又制造了另一個帝國的雛形 ——歐盟。德國人的道路深深地吸引著一位年輕的蘇聯人。這個德國總理艾哈德的隔代粉絲后來成為了俄羅斯的總統。他的名字叫普京。
中國經歷了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在取得卓越成就的同時,也積累了嚴重的問題。尤其在財政問題上,我們已經進入了危險期,并逐漸在逼近危險的死亡底線。中國廣義財政收入已經進入瘋狂增長的狀態,它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已經迅速突破警戒線。與此同時,中國狹義財政收入迅速被蠶食,中國狹義財政收入也在迅速接近警戒線,中國已經開始采取危險的金融手段處理財政問題了。真正的危機不是危機本身,而是對于危機的無知和無覺。我們這個民族缺少必要的自信,我們這個民族缺少獨立思考的精神,我們這個民族對于獨立的思考者缺少必要的尊重。在瓦缶雷鳴之中,危機被系統地遮蔽和淡化了。尤為嚴重的是,華麗的瓦缶竟然真的能使黃鐘毀棄。中國真正的思想家們被邊緣化了。小丑們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歷史的舞臺。在冗長的邏輯和斑斕的廢話之中,又一個偉大的國家再次陷入滑稽的夢魘之中。
2009年將是中國人艱辛而危險的歲月。內部和外部的矛盾集中并交織在一起了。我們將怎樣面對復雜的局面?歷史當然不會簡單重復。但是,歷史常常驚人的相似。
希望國人重視E﹒T﹒蓋達爾先生和他的《帝國的消亡》。希望中國將來沒有機會產生中國版E﹒T﹒蓋達爾以及中國版的《帝國的消亡》。甚至未來中國也不需要普京這樣的領導者。我們不能再走俄國人的路!
我們需要中國的“佛萊堡學派”,以及像路德維希•艾哈德那樣的思考者和實踐者。我們永遠追求國家的統一,而不是分裂。我們永遠追求自由,但是絕對不會放棄主體性。我們需要市場,但是絕對不會放棄社會主義分配原則。要知道,號稱資本主義的德國,數十年堅定不移地在堅持社會主義的分配原則。德國人的“社會市場經濟”可以成為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鏡鑒。當然,中國人也不會走德國人的路。但是,至少,我們可以像德國人那樣獨立思考;至少,我們可以尊敬我國獨立的思考者;至少,我們應該允許獨立的思考來測試主流邏輯的正確性。
筆者十分認同胡錦濤總書記“不動搖、不懈怠、不折騰”三項重要原則。其中,不折騰本質上就是財政原則。通過財政制度與政策的變革,治理窮與不公,天下必無人折騰。中國只要能夠持續降低廣義財政收入在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中國只要能夠持續提高狹義財政收入在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中國政府只要遠離死亡的底線,就能從容應對來自內部和外部的任何危機。
筆者認為,中國無需懼怕來自內部和來自外部的任何危機。最嚴重的危機早已經被毛澤東解決了。中國人現實的危機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你愛這個國家嗎?你愛這里的人民嗎?如果你的愛是真的,你為什麼會允許你的政府去沖擊死亡底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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