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過去了,鄧小平路線極大改變了中國。在取得巨大成績和進步的同時,其負面效應也在堆積、凸顯,從而遭致左右兩方的批評。左派批評“改革”以效率為核心,忽視公平;右派批評改革“跛足”,只改經濟,政治滯后。實際上這兩種指責從改革一開始就存在,一直伴隨著改革前行。只不過近期凸顯的負面性,似乎印證了批評者的觀點,使這些批評獲得了強大的經驗支撐,以至于執政者再也難以“不爭論”的禁令將其輕易卸在一邊,而不得不作出一些針對性回應。
在后權威時代的今天,對這些確有著事實經驗支撐的批評,硬壓是不行的,必須有所妥協和安撫。在意識形態和價值層面進行妥協,這對于實用主義政權來說,是最容易的:因為它無所堅持,所以可以根據不同需要擺出不同姿態,戴上不同面具。難度僅僅在于:上述兩種批評分別來自不同陣營,在方向上相互抵觸,如何能夠同時安撫雙方,表示親近之意呢?
這就是胡、溫必須分工合作的原因。二人各負責一個方向,結果正如人們所見,在意識形態上,胡“向左轉”,溫“向右轉”。一時間,“胡、溫有別”的傳言不斷,其實他們只是在合作雙簧。胡通過系列的口號和姿態,表示對傳統社會主義價值的某種程度回歸;溫不斷發表講話,甚至發表署名文章,盛贊自由民主理念。雖然兩人都是姿態大于行動,但畢竟表示了對問題的承認和修正的意向,同時給予左右雙方以期待——歷經轉折后,大多數人已傾向于認同:中國的事難辦,在中國難辦事,只能慢慢來,有心就好。
這種左右兩面示好的巔峰之作是十七大報告,報告即宣布了“倒退沒有出路”,又強調改革的目的是“發展社會主義,發展馬克思主義”,使左右雙方都看到希望,受到極大鼓舞,一些人甚至因此興奮不已。實際上,雖然左右主張在理念上不難找到某種共通點,在淺層操作上也可以并行,但一旦進入深度操作,在今日中國這塊土地上,必然相互抵觸;左右逢源只能游刃于語言和姿態的層面。
當然,胡左溫右的選擇也并非隨意。胡代表原則性,溫代表靈活性。作為最高領導人,胡當然要站在相對安全的位置上;而溫的位置既易于搏取聲望,也易于被犧牲。這種分工是由兩人的位置決定的。
這樣再來看最近汪洋和施芝鴻提出的“思想解放”,即可知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施的意思不過是強調胡的理論突破,宣講胡的“科學發展觀”內涵;汪可能是銜命而為,但其意圖也并不神秘,無非是欲在行動上有所突破,率先擺脫“經濟中心論”束縛,在踐行“科學發展觀”上為諸侯作出表率。這種行為的效率取決于其傳播性,所以聲勢造得越大越好,也因此汪表現出罕見的高調。
“科學發展觀”的落實之所以遇到阻力,與其它“政令不出中南海”一樣,表面看是條條塊塊各守其利,在閹割和扭曲中央指令,實際上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中央真正意志堅決,條條塊塊的騰挪空間是有限的。所謂“政令不暢”,可以歸結為一個簡單原因:因為沒有人因此而下臺。當下官場的政治生態最認示范,只要公認違令者因此下臺了,其他人必然聞風而動。
不能以“貫徹不力”而撤換官員,其因有三:或者中央此政令本身就具有忽悠性質,不需要如此認真;或者中央還受制于其它與此有抵觸的目標,中央本身也只能半心半意;或者因為權力不夠集中,上面各立山頭,下面各有靠山,人事變動成為極其復雜之事,難于協調。此次派汪洋異動于南方,與當年鄧南巡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最可能的情形是第三種:胡還沒能擁有生殺果決的絕對權力,于是采用不激化矛盾的迂回方式。這種方式見效慢,但阻力小,既體現了胡的個人風格,或許也將成為后權威時代通行的權力整合與目標調整的方式。
“思想解放”是相對“思想束縛”而言的,實用主義本身就不存在價值堅持,所以也不能束縛什么思想。所謂“思想解放”,如果較起真來,其實只是無的放矢的偽問題。不說今日民間思想早就與官方保持足夠距離,不可能受其束縛;官方本身提出的所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其實也只是一個毫無定色的大籮筐,馬列毛鄧江胡,什么都可以往里裝。以后的執政者還可以根據形勢變化和實際需要,隨時增減,與時俱進。這個大籮筐內的東西表面看是只增不減,其實每次在做加法的同時也在做減法,為原來的存貨重新噴灑一道顏色。
因此,在實用主義時代需要“解放”的其實不是思想,而僅僅是話語。被束縛的不是思想而是話語,公開表述的話語受到束縛,一方面是因為執政者為減小改革阻力而下令“不爭論”;另一方面是因為在全球化的語境下,開放話語必然指向特定話題,對政權的合法性形成挑戰。
因此,所謂“話語解放”,亦即通常所說的“言論自由”,在今日中國的相當長時間內,還將是一道無法跨越的欄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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