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富士康裁員的那些伎倆

　　原標題：當老板的真是無節操?。?mdash;—解密富士康裁員的那些伎倆

　　富士康作為全球最大的代工企業，其生產經營領域的舉動可說是全球經濟動向的風向標。路透社中文網在1月27日獨家披露了富士康因為營收增長下滑和中國內地工資上漲而縮編員工隊伍的新聞，而該消息被國內許多媒體以“傳富士康將大規模裁員，稱內地工資有點高”等標題轉載，“富士康裁員”一時成為熱門搜索詞。1月28日上午，富士康發表聲明稱裁員的消息完全不實且沒有任何依據，并稱公司仍將招聘新員工，將全球的員工規模維持在100萬人左右。

　　至此，富士康是否主動裁員的消息算是澄清了，但有一些關鍵問題還要談清楚：富士康真的沒有裁員嗎?是以怎樣的形式裁員?富士康的經營狀況真的不濟?富士康工人工資的上漲幅度真的很高?富士康裁員的真正動機究竟是什么?

　　1、富士康按照法律合法裁員?其實不按《勞動合同法》出招!

　　媒體的討論局限在富士康按照勞動法律合法裁員(指的是企業主動把工人解雇，工人獲得經濟補償)的形式上，殊不知富士康很多裁員手段是不按《勞動合同法》出招的!這些手段，富士康自己美其名曰“分流精簡”，而在媒體和工人口中卻是惡名昭著的“變相裁員”。其實早在2008年，就有媒體報道過富士康針對員工進行變相裁員，更有一位離職的管理人員在博客中爆料富士康的“變相裁員10招”：

　　1.無薪長假，無薪調休。

　　2.無薪教育訓練，無償占用員工時間，如軍訓、做操、開早會等。

　　3.試用員工無論績效如何，全部辭退。

　　4.將員工調離熟悉的環境，迫使員工自己辭職。

　　5.進行加班管控，減少當月收入。

　　6.取消或減少當月收入。

　　7.進行學歷、經歷、資格再查，借機解雇員工。

　　8.紀律考核動輒記大過、處分。

　　9.減少其他福利。

　　10.其他手段，如請假不批等。

　　總結一下有兩種類型的伎倆：第一種伎倆的目的是減少工人收入，讓工人被迫辭工，手段有加班管控(連續幾個月都沒有加班，工人只拿底薪)、無薪長假(短則半個月，長則兩三個月)和無薪調休;第二種伎倆的目的是擾亂工人的工作穩定性，工人不服從崗位調動安排只好辭工，手段有產線內換崗、到其他生產部門支援(少則一兩月，多則半年)、通過“分流”將勞動關系轉到新的事業群/法人/用人單位等。

　　富士康的“分流”往往涉及用人單位(法人)的變更(工人與舊法人解除勞動關系，與新法人建立勞動關系，這涉及經濟補償的問題)，然而號稱“守法經營”的企業管理者和號稱“依法維權”的工會工作人員連經濟補償方面的法律權利都不告知工人。富士康利用幾百元的異地安家費、“在老家就業”的噱頭，甚至是是強迫手段，逃避了支付經濟補償金的責任。

　　富士康口頭上沒有說裁員，但實際上進行裁員的情況有發生嗎?其實是有的!數據顯示，富士康在2012年有130萬員工，到2013年只剩下109萬(數據來自富士康2013年的《企業社會與環境責任年度報告》)，而恰恰在2013年，有關富士康變相裁員、工人反抗分流計劃的新聞又浮出水面(工人的反抗行動見下文)。這21萬工人哪里去了?有幾個工人能拿到經濟補償?說白了就是通過變相裁員的無節操手段給處理掉了!

　　2、富士康的經營狀況變差?凈利潤其實在瘋狂增長!

　　在媒體報道中，富士康的管理層聲稱企業的營業收入增長在下滑，表現出一副“企業經營狀況變差而需要裁員”的姿態，但這符合現實嗎?讓我們用富士康自己公布的數據說話吧!

　　從2009年到2014年，富士康歷年的營業收入分別為1.421、2.313、2.773、3.219、3.954、4.212萬億新臺幣，年度營收增長率分別為62%、19.9%、16%、22.8%、6.5%。從這些數據可以看到，富士康近五年來的營收已經翻了三倍，經營狀況相當良好，僅以2014年的營收增長率較低(營收的基數已經相當巨大，突破4萬億新臺幣，約0.8萬億人民幣)來說經營狀況變差是不符事實的。

　　另外，凈利潤也是考察一個企業經營狀況的重要數據。富士康在2012年的凈利潤為947.6億新臺幣，比去年增長了16%;2013年的凈利潤為1067億新臺幣，同比增長13%;2014年前三季度凈利潤738億新臺幣，同比增長15%。富士康近三年來的凈利潤都有兩位數的瘋狂增長。我們可以說，這家全球代工企業可是越來越能賺錢了!

　　請問一家五年來營業收入翻了三倍、三年來凈利潤都保持兩位數增長的企業，能形容為經營狀況差嗎?在這種經營狀況下，富士康憑什么“喊窮”，憑什么通過裁員/變相裁員來主動縮減用工規模?

　　3、中國內地工資上漲?富士康工人的工資增長被凍結!

　　有關中國內地工人工資上漲的研究和新聞很多，讓社會大眾以為中國工人的工資已經漲很多了，但與此同時，也有研究和新聞提及農民工“工資十年不漲”的尷尬現實。中國工人的工資在二三十年來當然有明顯的增長，但具體到最近幾年的情況，或具體到富士康本身的情況，能否成立呢?

　　“關注新生代農民工計劃”項目組在2013年的五一勞動節發布了《富士康工會調研報告》，在報告的第五部分詳細說明了富士康工人的工資增長情況，以回應“富士康究竟有沒有給工人漲工資”的問題。2010年富士康工人跳樓事件發生后，深圳園區一線普工的底薪雖然有大幅度上漲，但這是以取消原有伙食和住宿補貼為前提的，將補貼以貨幣收入形式增加到工人底薪中，“拆東墻補西墻”而用工成本并沒有很大的上漲。而自從2010年大幅度漲薪后，深圳廠區一線工人的底薪再沒有大幅度上漲，工資增長被凍結。

　　另外，新開發的鄭州、成都等大型廠區的工人工資水平雖有較大幅度上漲(逐步與深圳廠區的工人工資看齊)，但由于富士康整體用工規模在2013年縮減了21萬，以及工人工資較高的深圳廠區的工人規模在下降，因此富士康的整體用工成本其實并沒有明顯的上升，富士康的“西進”和“北進”行動甚至降低了其整體的用工成本。

　　因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富士康近幾年來自身的用工成本并沒有明顯的上升，所謂的“中國內地工資上漲”只是一套“無節操”的說辭而已!實質上，富士康的經營狀況表現良好，利潤越來越多，但并沒有主動把企業發展的成果合理分配給一線工人，一線工人的工資增長與企業利潤增長是“絕緣的”!

　　4、富士康裁員的真相：卸磨殺驢，無底線地降低用工成本!

　　在主流的企業經營行為中，裁員只是企業經營面臨嚴重危機時才會使用的一種迫不得已的手段，但在富士康的“商業模式”中，裁員(以變相裁員為手段)成了一種常規的、故意的用工策略：在生產的淡旺季轉換中，通過各種變相裁員手段，迅速縮減用工規模，降低用工成本;在某些產品訂單大幅減少(如諾基亞產品、平板電腦產品)或大幅增長(如蘋果新款手機)的時候，通過分流計劃將一個事業群/法人/用人單位轄下的工人調到另一個事業群/法人/用人單位去工作，逃避了法人變更行為產生的經濟補償責任。

　　當富士康不需要某個事業群的工人替其工作的時候，就采用“控制加班”、“放無薪長假”、“減少加班費的調休”等變相裁員的方式，逼迫員工主動辭工，解決了舊員工的經濟補償問題。當富士康某個事業群的訂單太多而需要工人的時候，就采用“分流計劃”將其他事業群的工人分流進來替其賣命工作，解決了新員工的快速招募問題。

　　在西方的歷史中，企業的利潤空間在上升的時候，工人通過抗爭行動，往往能爭取到一定程度的經濟利益，勞資間形成一種平衡，這被美國社會學家賴特稱為“階級的妥協”。然而，富士康在利潤空間上升的時候，采取的卻是一種“無節操”的行動：工人生產完一批訂單的產品后，就通過各種手段把工人趕走，工人連留下來跟老板談漲工資的機會都沒有。怪不得有被迫分流的工友稱富士康的這種行徑為“卸磨殺驢”。

　　富士康在近年來把大批的資金用于萬馬奔騰、飛虎樂購、富連網等非制造業領域，也把大筆大筆的錢在全國各地建新廠，還有很燒錢的“百萬機器人計劃”，似乎要從撿全球代工小便宜的“土鱉”上升為多元經營的高新科技“高富帥”。但這位所謂的“高富帥”在工人權益上卻永遠改不了“能省則省”的壞毛病：面對工傷工人大學生張廷振，它否認與其有勞動關系而拒絕工傷賠償;面對一批白血病患者，它否認與工廠工作有關連醫藥費都不想給。面對這樣的無節操行為，我們可以套用近來很火的富土康質檢員張全蛋視頻里，李小花吐槽趙鐵柱的一句話：一百塊都不給我，你算什么高富帥!

　　5、如何面對變相裁員：行動起來，工人不是省油的燈!

　　面對富士康的無節操行為，富士康工人就無所作為了嗎?我們可以簡單回顧2013年富士康變相裁員浪潮中工人行動的個案，從中看出工人的團結力量和反抗策略。

　　民間勞動監察整理了富士康在20天內3地4起罷工事件，分別為3月8日深圳廠區IDPBG事業群罷工事件、3月14日、3月15日昆山廠區兩起罷工事件(其中第二起事件是受到第一次事件激勵而效仿性罷工事件)，以及3月28日佛山廠區的千人罷工事件。在四起事件中，工人不再相信工廠對勞動法律的歪曲解釋，打破沉默選擇利用罷工手段來爭取自身的合法權益，并且最終獲得了相應的經濟補償。

　　除了這四起集體罷工事件外，主流媒體報道過的還有兩起以“跳樓”來反對分流的個案，一起發生在3月29日，深圳龍華廠區3名工人站上樓頂與公司談判，不滿分流計劃;第二起發生在4月11日，深圳觀瀾廠區一家工廠要從深圳搬遷到惠州，20名工人爬上工廠7樓樓頂表達自身的合法訴求，要求要么安排在深圳工作，要么解除勞動關系支付經濟補償。媒體對兩起事件的結果沒有進一步跟蹤報道，但工人通過自身行動逼迫工廠與其繼續談判的勇氣和策略是值得稱贊的。

　　另外，富士康2014年關閉印度工廠的行動，也激起印度工人的公開反抗，印度工人采取集體靜坐、闖進工廠以及絕食的行動，表達自己要求保留工作權利的訴求。

　　在2015年，富士康會不會推行新一輪的變相裁員浪潮呢?我們可以預測，富士康要拿出更多的資金用于新工廠擴展、電商平臺建設和機器人計劃，錢哪里來?在代工訂單價格不變的前提下，富士康賺錢更多利潤的手段無非就是從工人那里節省成本，“省下來一分錢，就是一分錢的利潤”，而偷偷摸摸變相裁員可謂是屢試不爽的伎倆。當新一輪變相裁員浪潮來臨時，也注定是工人打破沉默、選擇反抗、爭取權益的時候!

× 烏有之鄉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