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南方周末》的一封公開信
前幾天,看到《南方周末》上刊登的申小柯、胡濱的道歉信(還有一個人用了化名,不知道是不是《南方周末》編造出來的)。
一個人向另外一個人道歉,本來是再平常也不過的事情,為什么要如此渲染?
學生打了老師或者老師打了學生,理當及時道歉,因為歷史的原因,遲到幾十年一百年也無可不可。
不僅僅是學生打老師應該道歉,貪腐該不該有人道歉?物價上漲該不該有人道歉?強拆該不該有人道歉?生活幸福指數每況愈下該不該有人道歉?十數跳是發生在美國嗎,該不該有人道歉?讀不起書看不起病買不起房該不該有人道歉?銀行存款每一天都在縮水該不該有人道歉?國企職工下崗買斷該不該有人道歉?
······
好像是不應該。而且,如果我記憶力沒有錯誤的話,不是道歉,是應該理解、包容、理性。因為,我們正在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正在做著負責任的世界大國這種前人所從來沒有做過的復興世界的偉大事業。
1966年,是我進入物資部南京物資學校的第二年,那一年,我17歲。
1966年的6月9日,我們學校的文化大革命開始。大字報鋪天蓋地:有學生寫老師的,也有老師寫學生的。有學生批斗老師的,沒有老師批斗學生的。
開始的時候,矛頭集中在平時比較注重穿著打扮的女教師,剪褲腳,戴高帽,貼條子,潑墨水等等,不是所有的女教師,而是一二個穿著突出的。后來延伸到“走資派”,我們的校長是張一民(1934年在河南南召加入中國共產黨,他是我的良師,文化大革命中,他送給我《聯共布黨史》、艾思奇:《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政治經濟學教程》等精神糧食并經常給我講解),教導主任是于仞千。我沒有打過任何師長同學,沒有看見過打師長的任何場面場景。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不敢肯定我們學校的老師沒有挨過打,但是我敢肯定在我們學校的數百個紅衛兵中,打人者不會超過7%,因為,他們打過學生(即同學),我就是被打過的學生之一。但是,我從來沒有記恨過他們,幾十年沒有謀面,心中依然惦念。
畢竟是四年同窗,畢竟是美好多于丑惡,畢竟是我們曾經的共同歲月,畢竟是已經遠逝的歷史。
我寫這些,絲毫沒有肯定文化大革命的意思。文革中,幾乎所有的人在感情上都受到了傷害。比如我,正常的學習生活中斷了,該讀的書沒有讀到,我的父親受到了隔離審查,母親受到了驚嚇舊病不愈,弟弟妹妹都因此沒有完成應該完成的學業。我的舅舅受到沖擊,患全身神經炎而逝;我的表舅死于自殺。
70年代初,我們學校有兩位老師死于自殺,一位是鄧子超(物理老師)因為是陳珊珠(物理老師),但是與紅衛兵無關,那時候,他們是由于不堪忍受清查“5.16”而在工廠里被隔離審查時自殺的。
有人會問,文化革命中,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告訴你,我在讀書,你信嗎?
我每天自己坐在教室里看十來個小時的書,馬克思列寧的書,毛主席的書,魯迅的書。
1969年底,我們學校的師生全部轉入南京拖拉機配件廠,全部學生都成了產業工人,從1970年到1976年這7年中,曾經的紅衛兵們在中國的工業化機械化建設中忘我勞動,流血流汗,成為這個廠的技術骨干和主要勞動力;大部分曾經的紅衛兵上山下鄉。
教育是文革的重災區,學生老師都是文革的受害者。《南方周末》是不是打算發起一場對紅衛兵的清算運動,讓受害者低頭認罪,讓一部分受害者向另一部分受害者道歉?我不想評價文革,也不想評價紅衛兵,因為我即使有這樣的能力也沒有這樣的權力。我只想說,紅衛兵已經為他們的年輕幼稚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被下鄉被下崗被買斷被失業被貧困被歧視。《南方周末》是不是要把這些人都殺了才高興!
我以為,無論是對文化革命、對紅衛兵、對改革開放,肯定一切和否定一切的觀點都是錯誤的。
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包括美國在他的發展進程中是一帆風順的,為什么要求中國在毛澤東時代就一帆風順?
世界上沒有一個偉人不犯錯誤不走彎路,為什么獨獨對毛澤東求全責備,對自己網開一面?
翻開歷史,我沒有看到華盛頓為美國的獨立戰爭向英國人道歉;沒有看到林肯為南北戰爭向戰爭中死亡的美國人道歉;沒有看到英國人向查理一世道歉,因為他們砍掉了查理一世的頭顱;沒有看到美國人向伊拉克人道歉向阿富汗人道歉向一切他們曾經欺壓過奴役過的國家民族道歉;沒有看到任何黨派為中國的內戰導致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掠奪屠殺向中國人民道歉;沒有看到八國聯軍因為曾經給中國人民中華民族帶來的深重災難道歉,恐怕再等一萬年他們也不會道歉······
上世紀70年代中期,我成為一名中學的文科教師。在我從教的三十多年特別是近十年中,我親眼看到過老師打學生,罵學生,罰學生站,布置無窮無盡的作業讓學生無窮無盡的受折磨,親眼看到我們的教育因為脫離了與生產勞動與工農群眾的結合使得我們造就出來的人才缺乏生存能力競爭能力,更不要說如何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和社會價值了,起碼,我還沒有看到任何一位老師,任何一個教育部門向我們的孩子我們的未來我們的希望我們的民族道歉。如果說,我應該道歉的話,我真誠的向我曾經教過的老年、中年、青年朋友們道歉,因為我無法極盡全力給他們以最完美的教育。
作為一名中國歷史上的紅衛兵,拷問良心,我真的無歉可道。
其實,道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人民幸福安康。
與一個民族的歷史相比,個人恩怨其實不算什么,斤斤計較于民族歷史中的個人恩怨甚至把一口氣憋在心中幾十年耿耿于懷念念不忘只會給這個民族帶來比以往的歷史更大的傷害。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