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已經一個月了,很漫長也很短暫,很辛苦也很充實,。一直在想,何處是歸途,無論如何,我要在這條路走下去,并且越遠越好,總是自己走。
還是從復試的時候說起吧!復試的時候很緊張,一大圈的老師圍著我問問題,他們嚴謹的面孔讓我發怵,我總是回答不好,而總有位老師笑迷迷的幫我開脫,當初的時候感覺這位老師很熱情。二十天后,結果下來了,我不敢聯系別的老師,只是給他打了電話,他只說:我不知道,所里沒告訴我。第二天后,他打了電話給我,說:你是我的學生,希望我過來,并設計了行程。很高興,就匆匆到來。
到了所里,他說忙,電話給我預先定了賓館,我也沒去想接下來的安排,就傻乎乎的玩了一天,第二天還在睡覺,他打電話過來,只說:準備一下,馬上出發。還是沒有多想,匆匆收拾好,他已在服務臺結了帳,就這樣,踏上了去沙的路程。
他開著十多年前的越野車,并且自己在開。很難想象,這就是中國的科學家,一路上聊了許多,他還是那么親切,感覺不再陌生。
四個小時后,到了他的治沙站,荒漠邊緣的綠洲,幾百畝的人工森林,以后就是浩瀚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中國第二大沙漠。他說到了,以后你在這里不孤單,還有許多人。才知道他要我長期呆在這里。
四個工人,一個常駐這里的老師,也姓李,話不多,總是默默勞作,我的導師呆了一天扔下我跑了,我就跟著李老師的屁股上,和他一起勞動。最多的時候和三個工人一起。
這里還保留行政單位的習慣,在姓前加小或老,我憎恨官僚主義,為了和官僚劃線界線,我給他們徹底換了名字,而且他們也很喜歡。
一個工人只管做飯和內勤,不出去勞動,也姓李,叫他騷李子,安徽人,在疆十多年,和老婆一起過來,因為偷食別人的老婆,老婆一氣之下卷了細軟丟下他受風寒,后來又犯了事,現在打工賺錢都捐給公共安全局。有時候覺得他很可憐,只是吃飯的時候最多說說話。他沒有錢,對女人格外殷勤以示好。
另兩個是對小夫妻,丟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就出來打工,女的胖乎乎,干活一寸寸的挪,我們叫他肉肉,他的老公很和善,有時候很倔強,大家叫他比匠。
最后一個來自甘肅金昌,與我要好的大學同學是同鄉,我離他最近,他有著西北男人特有的粗獷和豪爽,曾在金川公司,因為一次車禍,傷了一條腿,被迫下崗,老婆走了,留下一個孩子和奶奶生活,沉淪的他賭博輸掉房子,來這里打工度日,一個幸福的家庭因為車禍徹底破滅,他很樂觀,三句話里有一句就是女人和**,我叫他炮頭,因為我的到來這名字成為他唯一的名字,大家都喜歡這么叫,也不在乎他以前的名字了。
他們幾個住在后面的小平房,我和老李住到前面的實驗樓,說是實驗樓,其實是老師和研究生的住宅樓,很小,只有簡單的實驗器材,一臺八十年的錄音機,我懶的動他,二樓實驗室有臺配置不錯的電腦,因為沒有網絡,我也懶得動他。這里手機信號很好,漫漫長夜,我只用手機簡單的了解外面的一切,接下來就翻閱老師的書。一個月做一次實驗,在沙漠的沙包上鉆幾米深的洞,測定土壤水份,這是唯一實驗,其余時間和他們一起勞動。
這些活不用我做,我也完全可以不做,反正沒事,也不累,每天和他們一起,很開心。大家忽略了肉肉,總是開成人玩笑,老李總在一邊笑,偶爾參加進來,他說別帶壞小李,禪心已作沾泥絮。反正也是口頭玩笑,我也和他們開,老李總埋怨炮頭,說帶壞了我,炮頭叫我嘎騷,嘎是甘肅方言最小的意思。我也很喜歡這名字,大家都這么叫,惟獨老李,他叫我嘎李子。
老李開著一輛十年前的小面包,我總嚷嚷要學車,他不給,他說你學會了,我的車就開不回所里了,他讓我擺弄拖拉機,說什么時候換檔不響就讓我學車。我很高興,一學就會,唯獨換檔老在響,有一天老李開,那聲音格外的響,我說你不也在響?他只是笑,反正始終沒有機會摸到那輛車。因為沒有正式開學,而且開學后先要到北京讀一年,老師沒有給我正式的實驗,治沙站到處是知識,只是我不容易發現,老李是土壤方面的專家,也有幾十年一線治沙經驗,有問題了我請教他,沒有問題他就在隔壁打鼾。炮頭的生活經驗也很豐富,實地的勞動增強我不少認識,也有體力,也能學到許多,大概老師留下我也是這個意思。
這里和最近的兵團有三十公里,因為那里有女人,炮頭很神往,所以我直接把團部改為炮團,隔幾天老李就帶大家去一次,我沒有要買的,只是買一條煙,最多是一瓶可樂,然后幫老李采購東西,回去經過一條街道,炮頭就指著路邊的洗頭房嚷嚷著,他在想著里面的女人該有多么漂亮,而我在想著總設計師的偉大,他率領的開放團隊,不得已讓剛解放沒多久的婦女墜入資本主義的煙塵里去,新中國能頂半邊天的婦女,也曾為國家建設做出過卓越貢獻,而今他們許多人不得已出賣肉體生存,他們為特色社會主義做出最后的貢獻。
逐漸發現炮頭也只是嚷嚷,從不進去,六一快到了,他每天嚷嚷叫老李帶他去炮團,于是大家又高興的向炮團進發,這一次他直接去了銀行,匯了款到家里,然后大家就直接返回,經過洗頭房他也不再嚷嚷,一路上炮頭都沒有怎么說話才知道過六一了,他要給遠方的兒子匯款,小兩口也向他們的家人匯了款。而我跟著他們是一個人呆進站太悶,也熱衷領略路邊的風景。
回來后炮頭給苗圃地澆水,我在旁邊認識幼苗,他主動聊起他的兒子,他說每次打電話孩子那邊大哭,他在這邊小哭,他說很幾年沒有見到孩子了,回去無法面對,他聊了許多,反復提到他的家人。讓我也在想我的家人,想起當初跑出公務員隊伍家人的絕望,也完全可以留到公務員隊伍充當體面和威風的國家干部,有時候想起自己的就像沒了家,現在想,只要心存理想,小家是大家,大家就是家,到處是我家。隔幾天,導師就回來了,他告訴我們,這里要修實驗樓,而且馬上修,他爭取了好久才撥款九十萬,他很開心,說等我回來,這里的條件就更好了。我一直在想,九十萬是多少,能買多少實驗器材,反正我沒有過錢,也很難估計,大概是內地一個很小的公務部門的一年開銷吧或者一個普通的局長。第二天,老李開車很生氣,他憤憤的說,站長(我的老師)居然說我耗油太多,我又不是為了撈錢,再說了誰會到這里來撈。我不知道說什么,大概油費太高或者在老師的眼中,錢值錢吧!總是這兩個原因,除此之外無他。三號的時候所里另外一個X老師帶著他的新學生到這里做實驗,一個回族小女孩,很可愛。他們要去更遠的沙漠里采樣,我的老師就叫我跟著去,我樂呵呵的跟著去,這位老師開著一輛二十萬的大眾,我在想,為什么他的資歷要比我老師淺,怎么我的老師要開十多年前的越野車,聽回族小女孩說,X老師很厲害,在公司工作了一些年,賺了錢買了房也買了車,后來又回到科研隊伍。我突然很崇拜他,做男人就該如此,一方面賺錢滿足妻女的物質文化需求,另一方面實現和踐行偉大的科學精神,對得起自己的親人,也對得起自己。X老師很熱情,所里的每個老師都是這樣,他不厭其煩為我們講述專業知識,閑暇就給我們講述生活趣聞,他說:幾年前去帕米爾高原考察,開著一輛福特柴油車,突然路上車壞掉,像拖拉機一樣聲音大行駛緩慢,不得已他們停在路邊向過往車輛求助。恰好遇到一石油鬼子(他們管石油工人叫鬼子,我家鄉那邊管警察叫鬼子)車里坐著一石油的小領導,很熱情的修好了車,問老師是哪里的還開這車,老師們就說,是科學院的。結果石油很驚訝,問年薪是否幾十萬,老師們就說是兩三萬。臨行時石油還是反復打量了他們這些科學家和他們的車然后搖搖頭走掉了。這時我好想問X老師一些體制方面的事情,可是還是沒有問,這是我短暫的行政工作的唯一經驗,不該問的堅決不問,不該說的堅決不說。不過我相信X老師以后會告訴我的。已經四點了,進沙一個月,很少寫東西,思路不停,就繼續吧!少了貓咪,很是失落,站里有只貓咪,我們出工的時候他就跟在后面,等我休息的時候他就湊過來,晚上我讀毛澤東選集,他就臥在我腳邊,它是純正的黑貓,本來我厭惡黑白貓,可是這只另外,前幾天它叼了一塊肉跑了(黑貓天性如此?)被騷李子用棒打死了,我不知道是感謝他的覺醒還是?反正這些天厭惡和他講話。
附近的居民四川人居多,他們承包土地,種植棉花,居炮頭講,這里的人總喜歡到站里蹭吃喝,他們有巴掌大的地,都用來種棉花,從不種菜,而騷李子也熱衷討好他們,目的是在摘棉花的時候泡到他們的季節工。他們也經常到這偷東西,四五年生的白臘樹成了防盜的重點,他們會齊根砍跑做鐵鍬把,而一根鐵鍬把三五元,白臘樹的直接投入可能達到二三百,他們總以為這是國家的。我劃分階級傾向用馬克思的從經濟地位來確定群體,用毛主席的社會意識來確定個體,如果從人性論或者追溯更遠的性善性惡來思考,又遇到新的困擾。
我們在忙的時候會雇傭附近居民,工資三十到五十,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干活很賣力,不偷懶,我們都喜歡找他,我問他為什么不讀書,他說:讀書啥子用嗎?還不如早早賺錢。他雖然有苦卻沒多大力氣,一次沙漠里采樣,在沙包里遇到干土層,鉆頭下不去,在酷熱的沙地,他的汗水一滴滴打到沙上(如果遇到干沙或粘土,每前進一厘米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我就笑著逗他,你每天進沙打一次鉆,中國的沙漠就解決了,他說:不是汗,是淚。他的家很簡陋,低矮的土房,室內甚至有些寒酸,整個結構沒有幾塊磚,他來自四川,有幸吃到地道的川菜,很簡單卻很可口。他家三口勞力,一年可以賺到四、五萬,和外出打工相比,不是很累,在這里也還有完整的家。我沒好問他們賺到的錢是否存入銀行,大概是這樣,他們也不懂得別的投資方法或保值手段,也沒告訴他們,買辦會用他們的錢堵他們的金融黑洞。為生而活,為活而生,偉大的中國勞動人民總是如此善良和勤勞,他們總是如此讓人敬佩。套用經濟學中的邊際效益來分析,他們為生而付出死的代價對等時,他們就會挺而走險。從貞觀之治的以人為本換來短暫的農民階級和地主階級的和諧到現階段和現形勢下所提出的以人為本,再到徹底解決三農問題還需要艱辛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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