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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探1900》:我們誰都靠不住

歐洲金靴   · 2025-02-04 · 來源:金靴炮打鼕宮|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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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就是讓中國變得更好。而革命的中國,能夠讓世界變得更好。

  陳思誠幾乎是把懸疑的家當全部平移到《誤殺》系列和其他單品(《消失的她》),而極具聲望的《唐探》系列越來越被塞入許多“更龐大的東西”:《唐探3》是抗日戰(zhàn)爭與呼吁和平,《唐探1900》是晚清屈辱、抗美反美與民族自強。

  總之,帶有鮮明的“被插手”的味道(從第三部東京篇開始也確實有“國家隊”的身影),畢竟唐探宇宙這個ip概念是流量擔當。

  這倒是符合他和萬達的戰(zhàn)術,可以類比于2020年的網(wǎng)劇版《唐探》第一部,前八集是白月光,后四集是六便士——名利雙收兩不誤,這是我一直相當佩服陳思誠的地方。

  大過年的春節(jié)檔,一會兒讓日本人給咱下跪(唐探3),一會兒黃種男配白種女、甚至還懷上了孕(唐探1900),陳思誠真的太懂也太會了……

  如是作風放在張某某等老一輩“第五代”導演身上那是想都不要想。

  《唐探1900》這部電影如果從懸疑片的角度恐怕確實給不了高分,所以這或許也是為什么主創(chuàng)會把它定位為番外性質(zhì)的“前傳”,真正重磅的劇本設計也許會留給《唐探4》,畢竟第四部需要接住并延長第三部捅破窗戶紙的“Q”組織的劇情軌道。

  但是如果不嚴格以懸疑片的標準去審視《唐探1900》,那么其實可觀度我個人認為還是蠻高的。

  在商業(yè)片的內(nèi)核下,這部電影還是盡可能的用一群人設明亮、血肉清晰的人物以及匹配歷史時間線的劇情,盡量的交代出了一個厚重的現(xiàn)實:中國近代的革命史因何而來?

  為什么當時全世界的華人都在從世界各地給反清的革命黨人“投資”、冒著生命危險給革命黨人送炮送槍?因為,即便是資產(chǎn)階級也無法再忍受晚清王朝這個在當時完全高度“地主化”的腐朽政權。

  當時間進入十九世紀中葉的中國,土地兼并已難用“嚴重”形容,而是恐怖。

  富者有彌望之田,貧者無立錐之地。由于土地是一切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最主要的生產(chǎn)資料,耕地不足和越來越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中的情勢導致農(nóng)產(chǎn)品供求失調(diào),進而引起通貨膨脹,突出的表現(xiàn)是南方人的主食大米價格上漲。

  康乾時期米價便只升不降,到十九世紀后期情勢愈加惡化,“1899年閩浙總督報告,福建米價因多方原因猛增至每石7000多文(70錢)”,比一個世紀前的數(shù)字增長了十倍多。

  任何一個區(qū)域里一旦誕生地主階級,或是領導集體“地主化”,那么一定會導致階級壓迫與生產(chǎn)力的停滯。

  地主階級之所以落后、且這種落后不僅是較之無產(chǎn)階級也是較之資產(chǎn)階級,就是因為其占有土地資源等生產(chǎn)資料的重復性。

  資產(chǎn)階級尚且會出于剝削工人剩余價值的考量而不斷擴大再生產(chǎn),但地主老財們會做的就是守望著大片農(nóng)田,用糧食控制佃農(nóng)。

  地主想要生存,只有對下(內(nèi))欺壓佃農(nóng),對上(外)依附更強大的軍事與經(jīng)濟組織。

  所以之所以,清王朝覆滅十余年后,蔣介石治下的國民黨會被稱為“背叛革命”、“歷史倒退”。

  蔣氏國府在“金融外賣”的情況下實際恢復了地主階級法西斯統(tǒng)治的實質(zhì),不僅是中國無產(chǎn)階級的敵人,同時也是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敵人——唯二擁護蔣氏政權的,只有江浙的買辦財閥與海上的西方帝國主義。

  同樣的,現(xiàn)代以來,但凡想要潑污解構(gòu)包括土地革命在內(nèi)的中國先進革命史的人(尤其是80年代開始崛起的文人們),一定多是從為地主翻案入手。

  說回晚清。

  正因為土地兼并造成的生產(chǎn)結(jié)構(gòu)單一和生產(chǎn)力低下,不具備先進生產(chǎn)力也不被允許參與先進生產(chǎn)力即“先進可能”的農(nóng)民階級,被完全的拋棄和拒絕于一切政治敘事中。

  拿賑災來說,清朝是歷朝歷代中自然災害的多發(fā)王朝,二百六十七年的統(tǒng)治中,有統(tǒng)計表明其中有九十二年發(fā)生了旱災,一百九十年發(fā)生了洪澇災害——然而,清朝不論中央還是地方,各地衙門官員在歷次賑災救濟時的主動性實在無需多言,貪污災糧濟銀、放任餓殍遍地、無謂饑民流離……除了政治體制層面的腐化風氣,更多正是出于對農(nóng)民階級“于生產(chǎn)無用”的了然。

  這個時候,再加上帝國主義名目繁多的不平等條約的壓迫(清廷轉(zhuǎn)嫁危機于黎民)、苛捐雜稅的暴漲、人均耕地面積的壓縮,向外尋求生計就成了底層農(nóng)民的出路。

  恰巧,在這一點上,清廷和美國政府同樣達成了一致。

  以1868年的《蒲安臣條約》和1872年李鴻章與格蘭特會面作為標志性節(jié)點,清廷需要“疏散釋壓”國內(nèi)的起義壓力,美國則需要廉價勞動力為第二次工業(yè)革命添磚加瓦,雙方一拍即合,數(shù)萬華人勞工被送去了大洋彼岸,造就了“鐵路每推進一英里,就死去三個華工”的悲慘歷史。

  總包商老板曾說:

  能修建萬里長城的民族,當然也能修鐵路。

  然而,不論是此岸的萬里長城還是彼岸的美國鐵路,磊磚瓦礫之下均是史冊無名的累累白骨……

  這里提一嘴,周潤發(fā)飾演的白軒玲最后在法庭的演講一鏡到底氣勢如虹,堪稱全劇高潮,而發(fā)哥90年代曾赴美參拍胡金銓執(zhí)導的《華工血淚史》,可惜胡金銓1997年逝世而未能拍出。

  一百多年前的美國,“抗壓能力強”、“擅長內(nèi)卷”、“拼命不要命”、“好脾氣”的華工們,一登陸就成了資本家們的最愛。

  相比于動輒成立工會、熱愛罷工游行的愛爾蘭移民和意大利移民,華人勞工們在短時間內(nèi)創(chuàng)造了包括太平洋鐵路在內(nèi)的諸多工業(yè)奇跡,也招致了白人底層勞工們的敵視。

  畢竟“罷工你不行,內(nèi)卷第一名;游行你不干,減薪你照干”,能不招老白男恨嘛(太諷刺了)……

  這就構(gòu)成了《唐探1900》的兩條劇情主線:華人勞工與愛爾蘭勞工的斗爭,清廷與革命黨人的斗爭。

  但是當你仔細審視這兩條主線,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它們說的是同一件事情:階級斗爭。

  也就是馬克思說的:

  新的事實迫使人們對以往的全部歷史作一番新的研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以往的全部歷史,除原始狀態(tài)外,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這些互相斗爭的社會階級在任何時候都是生產(chǎn)關系和交換關系的產(chǎn)物。一句話,都是自己時代的經(jīng)濟關系的產(chǎn)物。

  當這兩條劇情主線屢屢交織在一起時,也便誕生了影片許多令人動容的場景。

  比如身懷飛刀絕技的費洋古,卻從未將飛刀對向自己的同胞(即便被四人痛扁時);比如片尾身著現(xiàn)代服飾的鄭士良與頭束長辮的金陵福駐足航船眺望,一幅新舊時代、新舊中國、新舊面貌的對比赫然出現(xiàn)——可是,即使云泥之別的二人,卻在茫茫大海上凝聚著同一種情緒:他們都愛著中國,他們都渴望一場叫做“革命”的魔術。

  很多人認為費洋古臨終前的那一句“救中國”很尬很突兀,甚至嘲諷“啥救中國啊,他應該說救大清吧”——但是,救中國就是救中國,費洋古并沒有說“救大清”。

  原因就藏在他死前一搏的刀槍互捅之中——那一句“刀快槍快”,宛如初至舊金山時面對高樓大廈的那句“美利堅…不過如此”,又好似明明精通英語的他,卻非要洋人給他翻譯……

  這是落后時代中,中國人最后的尊嚴。

  大清亡了,圓明園亡了,老佛爺亡了,但是中國人不會亡。

  這個民族終究需要也必然會擁有比飛刀更強大的火器,但一代又一代人以刀噬槍的魂魄,是遠比火器要更為渾厚的精神力。

  當貌似死死忠于清廷的費洋古向反對清廷統(tǒng)治的鄭士良訴說終言時,電影想要表達的東西也就幾乎托出了。

  歷史的使命(民族自強)和任務(工業(yè)化),清廷已無法完成,海外華人亦無法完成,國際資本(威曼先生)更是不可能真心“幫助中國”……

  只有依靠中國最深埋進泥土塵埃里的力量,才有可能實現(xiàn)那一場“最偉大的魔術”,才有可能“救中國”。

  這同樣是《唐探1900》隱晦指出的真相:我們誰都靠不住。

  依靠清廷嗎?八國聯(lián)軍一到,老佛爺立刻攜帝出逃,試問四萬萬黎民何處逃?

  依靠海外華人嗎?白軒玲不可謂不“高大”,但干的依舊是販賣鴉片、大開妓院、爭搶土地的地主階級剝削玩法。

  依靠美國嗎?白軒玲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鏡頭完整無誤的交代了他背后庭壁上的三座石像:孔子、摩西、梭倫,這成為了全劇最大的諷刺:象征「人人生而平等」價值觀的地方卻誕生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歧視性法案。以十九世紀末出臺的《排華法案》而言,雖然早已被廢止,但長期以來它的“精神”仍一直是《美國法典》的重要部分:法典第8篇第7章題名就是明晃晃的“排除華人”(Exclusion of Chinese),也是第8篇《外國人和國籍》15章里唯一一個完全針對一個特定國籍或族群的章節(jié)。尤其,在特朗普攪動美國政壇的這十年以及可預見的未來,針對包括華人在內(nèi)的外裔的政治攻擊必然會力度更大。

  依靠國際資本嗎?從《唐探2》到《唐探1900》,從控制世界的“Q”組織,到操縱美國“民主政治”的幕后資本玩家威曼先生(且裝束是一身猶太打扮),秦風在東京監(jiān)獄里的“你有你們,我有我們”是最好的注解:與野蠻人合作無異于自殺,只有中華文明——先進的中華文明,才可能對抗實力雄厚的國際資本。

  而源遠流長、精華與糟粕并蓄的中華文明想要先進乃至永葆先進,唯有革命。

  革命不是從天而降的,革命事實上也是沒有預知性的,革命更是難以投機和偽勇的。

  用《潛伏》里余則成的話說:

  戰(zhàn)士們都是百煉成鋼……誰能知道,將來我們的墳墓上是鮮花還是狗屎?

  革命,就是讓中國變得更好。

  而革命的中國,能夠讓世界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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