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勞的狡辯——評《蘇聯祭》中關于“躲避崇高”說的辯解
艾 辛
《蘇聯祭》一書扉頁上印著“謹以此書迎接2007——蘇聯十月社會主義革命九十周年”,作者是自稱“中國文壇上重要作家”的那位。敝人不敢怠慢,趕快買來拜讀,原來此書是舊作的結集,讀后雖獲益不多,卻發現一則被我過去忽略了的故事。這便是此人對曾引起輿論界一片嘩然的“躲避崇高”說的辯解。大家知道,1993年《讀書》第1期上此人曾著文《躲避崇高》評論當時所謂“火火的”青年作家王朔,由此提出了名噪一時的“躲避崇高”的主張,文藝界大多不以為然。他為此進行辯解的文章是1995年寫的,題為《想起了日丹諾夫》。該文竭力譴責蘇聯的日丹諾夫,贊頌曾遭日丹諾夫批評的小說家左琴科和女詩人阿赫瑪托娃。文章說:“日氏們的殺手锏乃是崇高二字?!墩胬韴蟆返臍怛v騰的社論的題目便是《蘇聯文學的崇高任務》。真是諷刺呀,可憐的左琴科與阿赫瑪托娃顯得那樣卑微而批判者是那樣‘崇高’!” 接著,替自己辯解的高論便開場了:“順便說一下,筆者所肯定的王朔的‘躲避崇高’,當然指的是躲避這種嚇人殺人的自封的崇高即偽崇高。”好家伙!這樣一來,“躲避崇高”說不僅毫無不妥,而且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然而,利斧難削白紙黑字,詭辯難掩客觀事實。在《躲避崇高》一文中,作者明明強調,在王朔“火”起來以前,我們的作家藝術家都處于同讀者不平等的地位,“他們中有許多人有一種救國救民、教育讀者的責任感:或啟蒙,或療救,或團結人民鼓舞人民打擊敵人聲討敵人,或歌頌光明,或暴露黑暗,或呼喚英雄,或鞭撻丑類……他們實際上確認自己的知識、審美品質、道德力量、精神境界、更不要說是政治自覺了,是高于一般讀者的。他們的任務他們的使命是把讀者也拉到推到煽動到說服到同樣高的境界中來?!睋f,直到中國文壇出了個王朔,事情才起了根本的變化。王朔與讀者處于完全平等的地位,他“絕對不自以為比讀者高明(真誠、智慧、覺悟、愛心……),而且大體上并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太高明之物”。而這“恰恰是對橫眉立目、高踞人上的救世文學的一種反動”,“是前所未有的文學選擇,是前所未有的文學現象與作家類屬”。
應當說,這是對歷史上進步的、革命的作家藝術家的莫大侮辱!難道這些作家藝術家都是居高臨下,如同論者所說,是以“先知先覺的‘精英”’面對廣大讀者,以“高出讀者一頭” 的架勢出現在人們面前的嗎?不是,根本不是。拿中國文化革命的偉人魯迅來說,他就是平等地對待讀者,像最親近的知己一樣與讀者交流思想感情的,不論是他寫的小說、雜文還是詩歌,都是情真意切,使人們讀來如坐春風。毛澤東曾多次談到這一點,以此來教育我們黨的干部,要求干部在人民中間,以一個普通勞動者的姿態出現,決不許可擺架子。1958年1月,在《工作方法六十條(草案)》中,毛澤東寫道:“以真正平等的態度對待干部和群眾。必須使人感到人們互相間的關系確實是平等的,使人感到你的心是交給他的。學習魯迅。魯迅的思想是和他的讀者交流的,是和他的讀者共鳴的。” (《毛澤東文集》第 8卷第 354—355頁)這難道不是對“橫眉立目、高踞人上”說的最有力的駁斥嗎?歷史上的進步的作家藝術家無不如此。毛澤東讀白居易的《琵琶行》曾有如下批注:“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在天涯。作者與琵琶演奏者有平等心情。白詩高出在此,不在他處。其然豈其然乎?”(《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第21頁)白居易的平等心情既對歌女,亦對讀者。所謂“橫眉立目、高踞人上”云云,純粹是論者的信口胡謅!
稍有文藝常識的人都知道,以平等態度對待讀者與發揮文藝對人民大眾的教育功能決不是互不相容的,而是完全應該而且可以統一的。文藝是崇高的事業,文藝工作者擔負著塑造人們靈魂的神圣使命。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應當成為名副其實的人類靈魂工程師。但是,教育者必須先受教育。人民,只有人民,才能教育文藝工作者,給他們以營養。從這個意義上說,人民又是文藝工作者的母親。文藝工作者從人民的生活中汲取營養,然后反過來再給人民以營養。這個營養不是干巴巴的說教,而是作品中有血有肉、生動感人的藝術形象。發揮文藝的教育功能決不等于不以平等的態度對待讀者、觀眾,反過來,否定文藝的教育功能也決不等于就以平等的態度對待讀者、觀眾。就拿論者推崇的王朔來說吧,他確實是徹底否定了文藝的教育功能,但是,作為一個讀者和觀眾,我們難道能夠從他的作品和言論中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平等的態度嗎?當我們聽到王朔自稱“玩一部長篇”,“哄讀者笑笑”,“騙幾滴眼淚”之類,當我們看到那或玩世不恭、或大言不慚的自白,難道我們不感到是在被耍弄,是在受施舍嗎?這些年來,人們對王朔的作品和言論頗多非議,這決不是偶然的。
從文藝史上看,真正有價值的文學從來不是論者所稱道的什么“不歌頌真善美也不鞭撻假惡丑乃至不大承認真善美與假惡丑的區別的文學”,而是熱烈地歌頌真善美,有力地鞭撻假惡丑的文學。所謂“躲避崇高”,就是號召對我們社會中視為崇高、神圣的東西,一概加以調侃、嘲弄、褻瀆,令人覺得,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一切都是荒誕,一切都是虛無,一切都只能以玩世不恭的態度處之。這實在是一種有害的腐蝕劑。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總是要有精神支柱的?!鞍笥谛乃馈?。如果精神支柱垮了,人們沒有理想,沒有道德,沒有信仰,沒有真善美與假惡丑的區別,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還有什么前途,還有什么希望呢?人們對“躲避崇高”說之所以反感,所以要予以駁詰,意即在此。今年6月25日,胡錦濤總書記在中央黨校的講話中提出,要大力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鞏固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敝人體會,其深遠用意亦在于此。然而,諺云:“眼睛一眨,老雞婆變鴨”,按照論者的詭辯,“躲避崇高”原來是為了反對“嚇人殺人的自封的崇高即偽崇高”,嗚呼!真理完全在論者一邊,夫復何言!
但是,恕我直言,這種詭辯是徒勞的。這不僅因為《躲避崇高》一文白紙黑字俱在,認錯是可以的,抵賴是不行的;而且即使在論者看來,現在日丹諾夫似乎已經成了死老虎,自己怎么說怎么有理,恐怕事情也還沒有那么簡單。過去蘇聯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有些做法確實欠妥,教訓深刻。例如藝術和科學中的是非問題,理應通過藝術界、科學界的自由討論去解決,通過藝術和科學的具體實踐去解決,而不應采取簡單的方法,例如由黨和政府作出某種決議,肯定某類作品和某個學派,否定某類作品和某個學派等,這非但不能達到分清是非,統一認識的目的,相反會阻礙藝術的繁榮和科學的進步,會導致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封閉性和脆弱性,對社會主義事業的鞏固極為不利。貌似空前統一,實則萬馬齊喑。不同的意見包括錯誤的意見不讓發表,并不等于它們就不存在,而蓄之既久,其發必速,這其實是不和諧、不穩定的因素。如今我們談論日丹諾夫當年代表聯共中央所作的報告,主要吸取的教訓似應在此。至于涉及的具體作家作品,仍可討論,不宜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過去按之入地,現在捧之上天。質之“中國文壇的著名作家”,不知以為何如?
《中華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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