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和你”,這句流行歌詞似乎可以用在日裔美籍學者弗朗西斯·福山身上。1989年柏林墻倒塌,福山發表文章提出“歷史終結論”,給西方捧上一杯興奮劑。1991年蘇聯解體,似乎把“歷史終結論”坐實了。但歷史發展并非如其所言。最近,福山發表《衰敗的美利堅——政治制度失靈的根源》一文,出版新書《政治秩序和政治衰敗》。從“歷史終結論”到“美國政治衰敗論”,福山眼中的美國政治制度正在褪色。
“歷史終結論”的內外“敵人”
福山的“歷史終結論”一提出,其哈佛大學的老師亨廷頓就告訴美國人,冷戰結束了,但自由民主并非一統天下,歷史遠沒有終結,還存在“文明的沖突”。不久,就發生了“9·11”事件。此后,反恐戰爭改變了美國人生活方式,影響國際形勢至今。其實,“文明的沖突”只是“歷史終結論”的外部“敵人”,“歷史終結論”還有一個更強大的對手——自由民主本身,正是自由民主終結了“歷史終結論”。
何出此言?在亨廷頓所說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中,所謂的“自由民主國家”大幅增加,但成功者寥寥。有的國家陷入內戰和分裂,如阿爾及利亞、南斯拉夫、烏克蘭等;有的國家陷入周期性的政治動蕩,如泰國、埃及等;有的國家陷入長期的“無效的民主”,即國家治理效率很低。面對很多國家“民主的回潮”,有競爭性選舉而無西方期許的政治自由,美國人又拋出一系列說法,即所謂“無自由的民主”“選舉式威權主義”“競爭性威權主義”等,想撇清這些國家轉型失敗與自己主張的自由民主的關系。其實,這正說明把黨爭民主當作核心標尺的自由民主在理論上已經破產。
自由民主理論的硬傷
西方鼓吹的自由民主其實是一種政治制度意義上的政體理論。政體是什么?政體從城邦國家時期的統治權即亞里士多德所說的“誰統治”,逐漸演變為現代國家的“如何統治”問題,不但包括行政關系、政治經濟關系,還包括中央和地方關系、國家與社會關系。政體實際上是權力關系的總和,是國家建設中諸多維度權力關系的總稱。
以競爭性選舉為核心標尺的自由民主論,只是政體的一個維度,即國家與社會關系中縱向的選舉民主問題。國家建設是綜合性的制度建設,抓住一點不計其余,必然導致權力關系扭曲。諸多轉型國家的實踐表明,把選舉式民主當作國家建設的全部關系,以為有了競爭式選舉就有了民主、有了民主就有了一切,是錯誤的,并不能帶來有效的國家治理。
幾十年來,當西方學者和政治家懷著“使命感”推廣民主的時候,其所謂民主只是競爭性選舉。然而,美國憲法是“審議民主”即我們所說的協商民主的結果;托克維爾在《論美國的民主》中所講的美國的民主,也不是競爭性選舉,而是作為人民主權實現形式的鄉鎮自治即社會民主。
否決型政體導致美國“政治衰敗”
福山所說的政治衰敗,作為一種政治危機不只是今天的話題。早在上世紀70年代,三邊委員會就委托亨廷頓等人寫過《民主的危機》,多元民主的代表人物羅伯特·達爾也寫下了《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
如果說“歷史的終結”是當年福山被“勝利”沖昏頭腦時的放言,那么,他最近在《衰敗的美利堅——政治制度失靈的根源》一文中,通過觀察美國政治的內在邏輯所得出的結論,即否決型政體導致美國“政治衰敗”,則已經接近故事的真相。
為了防止集權,美國設計了一套分權與制衡體制。在這個看上去超級穩定的結構中,分權與制衡使美國的最高權力分散到國會、行政和法院,這就為黨派和利益集團提供了廣闊的活動空間。自里根總統實行新自由主義政策以來,美國黨派之間已經很難合作,黨派斗爭趨于極化。民眾選舉出來的政府或者總統也難以有所作為,例如,醫保改革幾乎流產,高鐵計劃束之高閣。可見,說美國實行的是“否決型政體”,并不為過。
否決型政體的主要參與者是利益集團。美國的政策被形形色色的利益集團所主導。美國大學有一項最新研究:從1779項政策議案的決策過程來驗證,美國的政治性質究竟是精英主義、大眾主義還是利益集團?結果表明,美國是一個寡頭政治國家。其中一個例子是,美國槍支泛濫。在民意調查中,要求控槍及對買槍的人進行背景調查的曾高達90%以上。但是,這么高比例的民意卻得不到體現和落實。
不能體現民意,該做的又做不了,這樣的政治在福山看來就是典型的“政治衰敗”——其老師亨廷頓曾以此形容發展中國家的政治現象。福山認為,即使曾經很優越的政治制度,如果不能與時俱進地修正自己,如果解決不了應該解決的問題,因而失去競爭力,也就意味著“政治衰敗”。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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