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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零:我為革命說幾句話

李零 · 2014-10-23 · 來源:經濟導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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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一代是生活在冷戰時期。冷戰時期,就是奧威爾講的“和解”。這種“和解”,其實是和而不解,就像電影中的場面:兩人同時拔出槍,冷槍頂著熱腦門,誰也不肯放下。

  冷戰的結局是什么?是同時開槍,同歸于盡?還是同時扔掉槍,實現全面和解?是一方扔掉槍,被對方打死或束手就擒?還是拿槍的逼扔槍的重新撿起,繼續玩前面的游戲?

  目前我們看到的,不是前兩種,而是后兩種。

  這個時期,現在叫“后冷戰時期”。冷戰時期是和而不解,后冷戰時期是解而不和。后冷戰是冷戰的延續,我們只是看見個頭。

  革命正在被遺忘,就像拳擊手死后的動物農場,變成荒誕的故事。今天重讀奧威爾,我想為革命說幾句話。

  (一)革命是逼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

  阿倫特說,戰爭是老詞,革命是新概念。[1] “革命”曾經是個神圣的字眼兒,不僅是20世紀,也是17--19世紀。

  回首20世紀,前后兩半,對比很強烈:上一半,世界只發生過兩件大事,兩次大戰逼出兩次革命:俄國革命和中國革命,左翼風靡世界;下一半,是冷戰改變世界,世界告別革命,右翼卷土重來。

  有人說,革命不合法。我很奇怪,革命還有什么合法?

  譚嗣同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有之,請自嗣同始。”

  (二)戰爭與革命有不解之緣。

  阿倫特說:“迄今為止,戰爭與革命決定了二十世紀的面貌。”[2] 革命與戰爭有不解之緣,她說對了。盡管,她關注的是兩者都使用暴力,暴力給人類造成太多災難,讓她感受不自由,莫大痛苦(她是德籍猶太人,避禍逃美,思考原點是反猶主義)。

  戰爭是資本主義的DNA。西方的軍事傳統,不但有500年的一貫邏輯,還保留了古典時代的野蠻(窮兵黷武,奴隸比例最高)。這是他們的祖墳。

  革命是戰爭的解毒劑——雖然革命也有毒,它們都沾血帶污。

  抗日戰爭,國際國內各種政治勢力在中國斗法,纏繞糾結,紛紛紜紜,絕非書生所能解,但抗日戰爭成就了中國革命,這點毫無問題。

  (三)要罵革命,先罵戰爭。

  近五百年的西方戰爭史,絕對是一部罪惡史。原罪可以原到最初的殖民戰爭,基本方式不變,基本邏輯不變,特點就是霸道。[3]

  戰后的美國,打仗成癮,不打仗不能活(民主、共和兩黨都打,所有總統都打,除了越戰結束后的卡特)。1990年到現在,這18年里,美國一口氣打過四場仗: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不到最后一步,大家想不起越南戰爭(當年,無論左右,誰都反)。

  人類的兩次世界大戰,很多“文明人”都投票支持過本國的帝國主義戰爭,就像希臘公民,以為戰爭是民主的延伸(戰爭與民主有不解之緣),正像奧威爾說的,“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西方人的傲慢和自私,幾乎毀掉了這個世界。

  這四次戰爭,沒有一個干凈。反戰是唯一的正義。

  (四)中國革命,前仆后繼,反專制是一面大旗。

  中國歷史,專制主義很發達,夢被西方打破,乃有革命。辛亥革命,推翻清朝,走向共和,是反專制;北伐戰爭,打倒軍閥,統一南北,是反專制;抗戰勝利,共產黨用武力趕走國民黨,是反專制;現在提倡民主化,也是反專制。一切都順理成章。雖然,反和被反,經常具有對稱性,我們的反專制,老是用一種專制反對另一種專制,仿佛交叉感染。這是由殘酷的環境所決定。

  (五)專制是革命的對立面,但革命也會造成專制。

  盧梭的《社會契約論》要特別聲明,人民有推翻暴君的權利。歐洲革命后,這樣的問題依然存在。因為當時,還有很多復辟活動發生,保守勢力也有長期的延續。專制主義,即使在革命成功后,也有很多變種,包括革命的專制主義。

  辛亥革命后,中國南北對抗,北方是前清帝制的復辟勢力和武夫當國的北洋政府,代表保守勢力;南方是國共兩黨,代表革命勢力。由于新舊勢力找不到妥協的辦法,所有政治勢力,全都訴諸武力和強權,被人稱為“武化革命”(許倬云)。誰都無法否認,正是因為反專制,不能沒有集權,特別是過渡時期。孫中山看得很清楚,中國革命,不能一步到位。在他看來,起碼要分三階段(軍政、訓政和憲政),頭一段就是專制。馬克思講三階段,頭一段也是專制。

  革命也會造成專制,有什么奇怪?法國革命革出一個拿破侖,中國革命也革出一個袁世凱,道理一樣。陳伯達寫過《竊國大盜袁世凱》。袁世凱是歷史上的王莽嗎?不是。他和蔣介石一樣嗎?也不一樣。當時,很多政客都想推他出來當皇帝。

  拿破侖是個復雜人物,他是個“革命皇帝”——革命革出個皇帝,太諷刺。拿破侖的專制,一般叫“波拿巴主義”,這就是革命的專制主義。當時,“極權主義”的概念還不存在。

  革命的專制主義也要反。

  (六)革命是為了什么?

  西方革命,有個深人人心的概念,革命是為了自由。阿倫特說,自由才是衡量革命的唯一標準。她說的革命,太干凈,一不能沾暴力,二不能沾專制,這樣的革命哪兒找?

  現在的世界,革命革傷了,革命革怕了。大家都說,英國革命好,美國革命更好,法國革命糟,俄國革命更糟。美國遠離歐洲大陸,自然資源,得天獨厚,白人畜奴,有人替他們干苦活,獨立之后,什么君權教權、階級矛盾,全都可以繞過去,多好。但這是特例,全世界沒有第二家。

  阿倫特說,革命不是造反叛亂、以暴易暴,而是秩序的重建:法國革命,無法無天,革命革到不自由,不如美國;美國學英國,光榮革命不流血,先為自由立規矩(與保守勢力妥協),所以沒有混亂,沒有導致新專制。這是先自由,再解放。她甚至從語源上考證,革命的本義就是復辟。[4]一句話,革命不如不革命,不革命才是真革命。

  有趣的是,中國的革命之父孫中山說,中國革命是因為自由太多。莊士敦(溥儀的英國老師)聞之,大惑不解。[5] 他為什么不解?就是因為有上面的定義。

  孫中山說的自由,是清室遜位后,中國面臨的權力真空和無政府狀態。在他看來,沒有權威,不能結束這種混亂局面。我國的革命,用阿倫特的標準衡量,肯定最糟。但即使這樣的革命,也是追求新秩序。

  (七)中國革命是為了救亡圖存。

  革命,求自由而得專制,是很多人害怕革命、遠離革命的原因。但真正的革命和戰爭類似。沒有高度集權(哪怕是由議會授權),就沒有戰爭。沒有高度集權,也沒有革命。不流血的革命,就像不流血的戰爭,好是好,就是太少(認真講,是根本沒有)。

  權力集中就一定不好嗎?答案似乎很肯定。其實,資本主義國家的戰時體制,福利國家的計劃體制,社會主義國家的鎮壓敵對勢力,不發達國家的民族主義和權威主義,大部分都與戰爭和革命有關。它們各自有各自的理由。我們不能脫離當時的環境,把所有的集權都攪成一鍋粥,統稱為極權主義,特別是等同于法西斯主義。

  中國革命,是為了救亡圖存(西方統稱為“民族主義”,他們的邏輯是,義和團是“民族主義”,八國聯軍才是“國際主義”)。雖然在歐洲革命的譜系中,這種革命沒有位置,流血太多,代價太大,但統而觀之,通而觀之,仍然很偉大。這不是國共兩黨哪一個人的功過問題,而是這個民族的功過問題,整個上一代人的功過問題(功過往往在一塊兒,人不是蛋糕,沒法拿刀切)。

  (八)中國革命,不容詆毀。

  當年,參加中國革命的人有個共同體會,讓他們刻骨銘心:西方列強一向操縱落后國家的政變和內戰(今天也如此,特別是美國)。它們支持的都是“弱國中的強者”,認定強者才能代表利益和秩序。這是西方列強的游戲規則。強者經常換,但幾乎毫無例外,全是各國的保守勢力。

  革命的老師并不支持中國革命。

  中國革命為什么會“一邊倒”,道理很簡單:北伐,只有蘇聯支持;抗日,最初也只有蘇聯支持。1937--1941年,長達4年,英、美都在看熱鬧。

  早在抗戰勝利前,美國就已看出國民黨的腐敗(他們考察過延安,有對比)。戰后,機會均等,命運的天平更傾向國民黨,但國民黨兵敗如山倒,自己丟了天下,為什么?

  1950年,自由主義作家林語堂曾抱怨,“為什么蘇俄在亞洲有能干而有效的工具為他們服務,而美國卻只有像蔣(介石)、李承晚和菲律賓總統這類s.o.b(狗崽子son of bitch的縮寫)合作?這是本世紀最大的謎團”。[6]

  其實,這不是什么謎團。中國的歷史告訴我們,“自由世界”的代理人,他們代表的并不是本國的民主,而是強國在海外的利益。從巴蒂斯塔、吳庭艷到薩達姆,向來如此。我們還沒有發現過另一種解讀。

  21世紀,時光逆轉,歷史倒讀,好像什么都可以翻案,但中國革命的案不能翻。

  中國革命,不管是誰,不管他們的意識形態如何,所有人的愿望有共同指向,一是擺脫列強瓜分,二是結束四分五裂。先解決挨打,再解決挨餓,其他問題慢慢來。

  人民英雄紀念碑還巍然聳立在天安門廣場。一百年來,所有為中國革命捐軀的烈士(從秋瑾到江姐)永垂不朽!(完)

 

  李零,北京大學教授。此文載于《經濟導刊》2014年第10期,節選于《鳥兒歌唱》(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2)之“讀《動物農場(三)》”。《動物農場》及是英國左翼作家喬治·奧威爾(1903--1950)的重要著作。

  奧威爾是一種現象,不他的《動物農場》是一部成人童話,對理解20世紀上半葉的左右翼很有幫助,對理解當下的左右翼也很有幫助。

  喬治·奧威爾(1903年6月25日一1950年1月21日),英國左翼作家、新聞記者和社會評論家

  作者以“動物農場”和“人類農場”相對,代表沖突之兩極。“動物”是受侮辱受壓迫起而反抗的一方,“人類”是它們的對立面,試圖圍剿和消滅它們的一方。“動物農場”指社會主義國家,“人類農場”指資本主義國家。

  附文:讀《動物農場》(三)

  奧威爾的書,《動物農場》和《1984》,共同主題是批判極權主義。什么『叫極權主義?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古代東方有很多大國,沒錯。這些大國很專制,也沒錯。但很長時間里,歐洲歷史學家對這些文明古國,少所見,多所怪,以為只有他們的小國寡民才叫文明,以為只有他們的松散聯合才叫文明,這是顛倒黑白。

  近代歐洲,他們的地理知識有長進,但文化偏見沒有變。18世紀和19世紀,歐洲歷史學家沿襲了古典時代的偏見。他們把西方炮艦所及的整個東方,從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到印度的莫臥兒帝國,從古老的波斯到古老的中國,全都裝進同一概念。這一概念就是所謂“亞細亞生產方式”。

  “亞細亞生產方式”是個十足的歷史混沌,它是一堆既模糊又混亂的印象:土地國有制和村社組織,大河灌溉和水利社會,絕對專制和普遍奴隸制,沒有法律,沒有貴族,還有早熟、停滯,等等。

  黑格爾使用了這類概念。他把整個東方,叫做“暴政的舞臺"。

  受黑格爾影響,馬克思也使用了這一概念,雖然他關心的并不是“暴政”。

  今天,我們都已知道,“亞細亞生產方式”是個陳舊過時的概念,既不能概括東方各國的共性,也不能反映東方各國的差異,很多“特點”似是而非,很多“特點”不能成立。這一概念,經過近百年的研究,“日鑿一竅混沌死”,已經壽終正寢。

  專制主義只是東方的特點嗎?并不是。東方,很多國家,早就是大地域國家。這不能叫野蠻,只能叫文明。更何況,西方大國有專制,東方小國有民主,雙方都是既有民主,也有專制。西方民主、東方專制的歷史虛構是不能成立的。

  我國近代反專制,說我們反對的是“封建專制主義”,這是誤用西方的概念。

  研究中國歷史,同期比較很危險。我們要知道,中國和歐洲,從起點上就很不同,它們在時間上有很大錯位。

  第一,中國從很早就是大地域國家,君主制很發達。早期民主制,很難查考,沒有,不必找。要找,只能到蠻荒之地。蠻夷列傳諸蕃志里,漢族以外的地區倒是有。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下》),好像很重視民,但這是“事后諸葛亮”,越是大講“民貴君輕”,越是說明民太輕。現代民主制,不管資本主義代議制,還是社會主義代議制,都是外來。兩于多年來,在我們的歷史記憶里,中國只有君主制,沒有民主制。

  第二,中國從很早就是中央集權的大帝國。這種大一統,兩千多年不變,每個王朝都是兩三百年的連續體,和歐洲對比很強烈。西周時期,我們也有封建,但不同于歐洲封建。朝代和朝代之間,有異族征服,異族多被漢族同化,接受的是漢族制度,也不一樣。中國有專制可反,無封建可反。

  第三,我國的帝制,從一開始,皇帝就有絕對權力。他把不同宗教、不同語言的眾多民族(ethnic groups)納入同一個版圖,類似現代的民族國家(nation)。政教分離,宗教被國家控制,國家大一統,宗教多元化,也類似宗教改革后的歐洲國家。這樣的國家,有君權可反,無教權可反。

  中國的大一統國家,亞歷山大的帝國和羅馬帝國沒法比,中古時期的帝國也沒法比。它更像歐洲歷史上的絕對君主制。歐洲絕對主義,高峰是18世紀。難怪當時,歐洲各國,群拜康、乾為榜樣。這段蜜月期,很讓國人自豪,但19世紀和20 世紀,隨著他們崛起,我們衰落,反被他們罵,就連老學生日本都罵(日本的現代化是個例外,它是從封建制直接進入現代國家,歐美特喜歡)。

  近代中國是在罵聲中長大。別人罵,我們自己也罵。

  我還記得,“文革”后,中國的志士仁人痛感中國落后,對“封建專制主義”曾力加撻伐。他們常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把極權主義等同于絕對主義,把絕對主義等同于歷史上的暴君,老是分不清古代和現在,放著眼前說天邊。當時的大家,真是罵昏了頭,明明是眼跟前兒的事,什么都賴秦始皇。現在倒好,自從有了盛世感,康、乾又成香餑餑,大家特別健忘。

  長期以來,“專制一鍋粥”,“民主一鍋粥”,占據了所有人的頭腦。特別是,他們對西方的民主神話深信不疑,還以為專制主義是中國特有的傳統。

  這個酒勁兒應該醒醒了。

  [1] 漢娜 阿倫特:《論革命》,陳周旺譯,譯林出版社,2007年,第1頁。

  [2] 漢娜 阿倫特:《論革命》,陳周旺譯,譯林出版社,2007年,第1頁。

  [3] 參見拙作《讀<劍橋戰爭史>》,《花間一壺酒》,第47-83頁。

  [4] 漢娜 阿倫特:《論革命》,第30-35頁。

  [5] 莊士敦:《紫禁城的黃昏》,陳時偉等譯,馬小軍校,山東畫報出版社,2007年,第59-60頁。

  [6] 參見錢鎖橋:《林語堂眼中的蔣介石和宋美齡》'《書城》2008年2期,第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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