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紅,太陽升——日神精神光照下的文革
辛若水
(一)日神精神
所謂的日神精神,實際上來源于希臘文化。日神精神代表著光明,而日神就是阿波羅。與日神阿波羅相對的則是酒神狄俄尼索斯。酒神精神代表著醉狂,或者說狂歡。希臘文化就是典型的酒神文化。實際上,希臘悲劇就是酒神文化的產物。尼采說,悲劇誕生于音樂,這也許和歷史事實不怎么符合,但是從哲學精神上講,卻是大致不謬的。有人說,中國文化是非酒型的文化,這大抵是對的;因為在我們的文化傳統中,是沒有什么醉狂的。西方有狂歡節,但我們卻沒有。大抵我們也狂歡不起來,因為我們畢竟是崇尚溫柔敦厚的君子,即便內心深處有什么歡喜,也要隱藏起來,而不會喜形于色。東晉的宰相謝安,在得知淝水之戰勝利的消息后,并沒有手舞足蹈,而只是和朋友正常的下棋;當朋友問及,他也只淡淡地說:“小兒輩大破賊。”勝利了,內心的歡喜自是有的,只是把這種歡喜變成一種沉靜,而不是用狂歡的形式表現出來。但若在古希臘,打了大勝仗之后,自然是要狂歡的。而所以狂歡,說明希臘的民族性格是非常張揚的,也可以說是外向型的性格;而我們呢,把勝利的歡喜,用理性平復下來,則說明我們民族的性格是內斂的,也可以說是內向型的性格。我們的文化是非酒神型的,而這恰恰說明了另一點,即我們的文化是日神型的。我們所謂的日神精神,當然和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并不相干;因為我們的日神不在奧林匹克山上,而是心中的紅太陽。在文革時代,心中的紅太陽,當然是指毛澤東。我們說日神精神光照下的文革,實際上就是說毛澤東光照下的文革。我覺得,毛澤東光照下的文革,是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的。如果我們意識不到文革是毛澤東光照下的,那就永遠無法接近文革的真實。誠然,文革的真實,是多方面的:有官僚、知識分子的苦難,也有全國人民的激情燃燒;有“全面內戰”,“打倒一切”,也有人們精神的無比純潔。無論試圖去掩蓋哪方面的真實都是徒勞無益的。但是,文革各方面的真實,也會匯集成一個大真實;對這個大真實,我們應該有自己清醒的判斷。其實,日神精神或者說毛澤東所以能夠光照文革,靠的不僅僅是權力,更在于他的思想。我們知道,那個時代,有很多毛澤東思想宣傳隊;他們不只在宣傳毛澤東思想,更在那里活學活用。毛澤東講過的,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毛澤東固然重視思想的作用,但更重視思想所指導的實踐。思想要去掌握群眾,才能夠發揮出思想的作用。當然,那個時候,把思想抬到了非常高的地位,講思想政治工作是黨的生命線。但是,我們現在就想了,思想真能夠發揮改天換地的作用么?毛澤東思想固然是戰無不勝的,但是,背一遍《毛主席語錄》就可以無往而不勝么?《毛主席語錄》應該說是毛澤東思想的精華;據說,這紅寶書比西方《圣經》的發行量都要大。而《毛主席語錄》也獲得了類似《圣經》的神圣地位。可以說,文革是把神圣日常化;但是神圣的日常化,很大程度上意味著神圣的庸俗化。實際上,神圣的庸俗化是對神圣的最大褻瀆,當然,這是就內在的精神來講的。其實,毛澤東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那幾本小書,像吹噓的那樣神乎其神。毛澤東自己是很清醒的,只不過他在有意識地利用個人崇拜罷了。最偉大的思想,到最后,都不免凝聚成一尊神的。毛澤東思想也凝聚成了一尊神。毛澤東思想光照下的文革,究竟是一番怎樣的圖景呢?全國山河一片紅,這不是詩人的想象,而是活生生的現實;但是,這活生生的現實,又凝聚了多少人的美好想象呢?我覺得,只有把文革放到共運史中,才可以得到真正的理解。從某種意義上講,毛澤東所光照下的文革,才是真正的共產主義中國。當然,我們可以說,共產主義中國,不過一個神話;但是,創造共產主義中國這個神話的人們,難道不是真正偉大的么?真正讓中國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是共產主義,而不是別的什么。毛澤東思想光照下的文革,才是文革最大的真實。至于官僚、知識分子的苦難,在我們今天看來,是感天動地的竇娥冤,甚至比竇娥還要冤,但在文革的歷史進程中,這一切畢竟是微不足道的。
(二)日神崇拜
幾乎所有的民族都崇拜過太陽吧。太陽給我們以溫暖、光明;沒有太陽,生命大抵是不會存在的,正所謂“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大和民族,是最崇拜太陽的,所以他們的國旗都是太陽旗。而我們中華民族,也是追逐太陽的民族。雖然夸父逐日,并不可能,但卻體現了堅韌不拔的精神。至于后羿射日,對太陽似乎有點不敬,但那種戰天斗地的精神,現在想來,依然讓人心潮澎湃。太陽是最偉大的,它可以驅散黑暗,帶來光明;它普照大地,滋養萬物。也正因為太陽的偉大,所以那些帝王們總愛把自己比做太陽。而對于帝王這樣的太陽,臣民們自然要山呼萬歲,忠心耿耿;臣民們必須去維護帝王的權威,這一方面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另一方面則因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但是,既然帝王們把自己比做太陽,那就說明帝王們并不就是太陽。太陽就在天上懸著,亙古如一,且又光景常新,這和帝王又有什么相干呢?原古的人們把太陽神化了,而帝王們又把自己神化了。帝王們把自己比做太陽,實際上也是神道設教的意思。而神道設教。只是用來愚民,就是帝王自己也不信的。不是帝王們把自己比做太陽嗎?于是,人們便喊出了:“時日曷喪,吾與汝偕亡”的詛咒。所以,這日神崇拜,終究是靠不住的。因為只要惹急了眼,人們才不管你太陽不太陽呢;即便你真的就是太陽,又能怎么樣呢?我們反正是“見魔殺魔,見佛殺佛。”除了狂妄自大的,少有人把自己比做太陽的;尼采曾把自己比做太陽,然而終于瘋掉了;其實,瘋掉是所有狂人最好的結局。但最為可怕的卻是,在瘋狂這里,有人們思想的全部秘密。我覺得,文革時代太抵即是日神崇拜的時代。當然,文革時代的日神崇拜,和以往人們對封建帝王的崇拜全然不同。對封建帝王的崇拜是不得已,崇拜也得崇拜,不崇拜也得崇拜;就是整天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最后也不免身首異處。但是,文革的日神崇拜,一則出于自愿,二則發自真誠。我們雖然把毛澤東當做紅太陽,但毛澤東自己卻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太陽。太陽,只是比喻,只是象征;如果有誰把比喻,把象征當真,那也只能說明他自己是傻子。可以說,文革中的日神崇拜,就是對毛澤東的崇拜。然而,毛澤東既不是太陽,也不是日神;他對自己的定位,雖然有時不免矛盾,但大致還是準確的。毛澤東本身就是無數矛盾的統一體,從他對個人崇拜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馬克思主義是反對任何形式的個人的崇拜的,在漫長的革命年月里,毛澤東對這一點,始終保持著清醒的態度。但是,在文革中,毛澤東對個人崇拜有了一些讓步;他覺得個人崇拜,還是有一些好處的。一個班就應該崇拜班長,否則事情不好辦;一個廠就應該崇拜廠長,否則事情也不好辦。如果以歷史的態度來對待個人崇拜,會發現,它確實有許多積極的作用,甚至有一種魔力。其實,在革命戰爭的年月里,人們也形成了一種迷信;那就是只要跟著毛主席,就會取得勝利。不過,與其說這是一種迷信,毋寧說這是一種信念。正是這種信念,讓中國革命取得了勝利。革命的勝利,也必然伴隨著毛澤東的神化。“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取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為什么毛澤東能夠被神化呢?我想,這決不是因為毛澤東搞個人崇拜。毛澤東為人民謀幸福,這才是他能夠被神化的根源。蔣介石不也在搞個人崇拜嗎?可為什么沒有人買帳呢?也只是因為他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文革中,對毛澤東的崇拜,縱然出現了許多荒唐的怪現象,但這種崇拜本身,并不荒唐。毛澤東這個名字,會與勞苦大眾永遠地聯系在一起。所以,也只有勞苦大眾,才能夠真正理解毛澤東崇拜的深刻內涵。從文革時代走過來的人們,并沒有因為后來對文革的否定,對毛澤東的“三七”開,而失掉他們神圣的情感。在他們的心中,毛澤東,是永遠的神圣;如果有誰說他們心中的神圣不好,他們就會痛罵現在的貪官污吏。這不由得讓人想起魯迅小說《風波》中的那句話:“若是趙子龍在世,天下斷不會是這個樣子。”那些堅定的毛派們,也只能想象著,若是毛主席還在……,但那只能是想象,并沒有誰能夠起死人于地下。
(三)純潔年代
在文革時代,人們的精神是非常純潔的,而這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日神精神的光照。也許,現在的人們會覺得不可思議;在浩劫與災難中,人們的精神又怎么純潔呢?那時候,人們的政治欲望膨脹到了何種程度,你能說他們是純潔的嗎?其實,政治欲望的膨脹,并不妨礙人們精神的純潔。并且,那時候政治欲望的膨脹,并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是要實現全人類的解放。如此高尚的動機,不是純潔,又是什么呢?那個時候,人們追求的就是純而又純的東西。這種純而又純的東西,是簡單的、樸素的,也正是在這簡單、樸素中體現了人們高尚的精神。再也沒有哪個時代,像文革那樣重視人的精神。精神當然不是萬能的,但人總要有一種精神才好。干事業,沒有精神,大抵是不成的;尤其在艱難的事業中,精神會發揮人們難以想象的作用。我們現在所以不再相信文革時代人們精神的純潔,主要的在于我們對文革的構想中,已經是群魔亂舞了。在群魔亂舞的時代,又怎么會有精神的純潔可言呢?然而,歷史從來就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群魔亂舞,那是群魔的事,并且群魔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又算什么呢?文革時代的精神純潔,是一個大的社會氛圍,也可以說是人們總體的精神狀態。純潔是與真誠聯系在一起的。文革時代,有人們的真誠存在嗎?不了解那段真實歷史的人,當然會大搖其頭。如果那個時候,人們那么真誠,怎么還會有那么多的冤假錯案?難道制造冤假錯案也需要真誠嗎?真誠地制造冤假錯案,這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啊。但是,制造冤假錯案的,只是一少部分人;而大部分的革命群眾,也只是為時代的大潮所裹挾,并不知道真相的。其實,愈是不知道真相,愈顯出真誠與純潔。真誠與純潔是不必為歷史的災難負責的。那誰為歷史的災難負責呢?其實,歷史的災難是太大的重負,沒有任何人擔得起來的。誰也不必為歷史的災難負責,因為對待歷史的最好態度,就是讓歷史真正成為歷史。辛辛苦苦地去追求誰之罪,大抵是徒勞無益的。因為我們即便把幕后的主謀找出來,又能怎么辦呢?歷史的災難發生了,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既然如此,那就讓歷史本身為歷史負責吧。但我們發現,制造歷史災難的,竟是最真誠、最純潔的人們,又情何以堪呢?我們現在知道過分地真誠,過分的純潔,都是不好的。真誠與純潔,也會帶來災難。難道真誠與純潔本身就是罪惡的嗎?我可不敢這么說。那么,為什么最為美好的東西,能夠帶來災難呢?也許,最為根本的東西,也還在人身上。其實,災難并不可怕,關鍵的是要走出災難。如果我們走出了災難,那會不會去否定真誠與純潔呢?我想,是不會的;因為真誠與純潔,畢竟是美好的東西。但是,我們卻會對真純與純潔,保持警惕;因為我們畢竟不希望美好的東西帶來災難。無論什么東西,即便是天底下頂頂好的東西,都不能過度的;一過度就會走向好的反面。文革時代人們精神的純潔并沒有錯,但是太過純潔,并且用這種純潔制造了災難,就不好了;文革時代的真誠,也沒有錯,但是太過真誠,并且用這種真誠去踐踏生命的尊嚴,就有大錯了。在歷史的災難面前,誰不說自己是真誠的呢?誰不說自己是純潔的呢?但是,這又有什么用呢?真誠與純潔,大抵只能永遠埋在心里,而不能拿出來標榜,更不能用這為自己的罪惡辯護。在歷史上,真誠與純潔的命運往往是非常可悲的;真誠會為虛假取代,而純潔呢,則會為污穢沾染。“假做真時真亦假”,所以還是不那么真誠的好;“皎皎者易污”,所以還是和光同塵的好。文革時代,人們精神的純潔,是顯而易見的;可是這樣的純潔又有什么用呢?不僅這種純潔沒有用,就是它本身也跳進黃河,永遠洗不清了。我覺得,歷史的真實,也應該包括精神的真實。當然,文革時代,人們精神的真實,已經面目全非了。在災難與浩劫面前,講發自內心的真誠,講人們精神狀態的純潔,實際上,很無力的。不過即便如此,我們依然希望能夠葆有自己的真誠與純潔。真誠與純潔不應該背負起歷史災難的惡名。是與真誠、純潔截然相反的東西,釀成了歷史的災難。
(四)分明的愛憎
其實,純潔的精神是與分明的愛憎聯系在一起的。因為精神過于純潔,所以這分明的愛憎又有點過于簡單。那么簡單在哪里呢?也即是,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對于好人當然倍加愛護;對于壞人呢,則是無比憎恨。純潔的精神,就是容易導致這種簡單化的愛憎。這種簡單化的愛憎好不好呢?我們不能說它不好,因為人就是要有所愛有所憎;但我們同樣不能說它就好,因為這種簡單的愛憎往往背離了真實。因為人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善惡分明。好人與壞人實在很難區分的。如果說好人全好,那為什么還有偽君子;如果說壞人全壞,那為什么壞人又可以棄惡從善。把人看的太過簡單,這是精神純潔最大的不好。而由精神純潔,所導致的分明的愛憎,也有許多強權的因素。純潔的精神會造就許多幼稚的理想,譬如把天下變成好人的天下,把壞人趕盡殺絕。說實在的,只要有人在,這天下就有好人、壞人的區分。好人,難道因為好,就應該高高在上嗎?壞人,難道因為壞,就應該當牛做馬嗎?世界上并沒有這樣的規矩。當然,在許多歷史情境下,是好人當牛做馬,而壞人高高在上。但是,如果區分人的好壞,只是為了造就新的等級程度,那這種區分就是不恰當的。我們很早以前就講平等的觀念了。平等,對于人來說,那就是每一個人,都是人;在做人的基點上,是平等的。好人,是人;壞人,也是人。朋友,是人;敵人,也是人。當然,只有在和諧的社會才可以這樣做;如果大動蕩中這樣說,那是既無原則也無立場的。超越道德的善惡,把壞人當做人來對待,這是人類的進步;超越政治的分歧,把敵人當做人來對待,這是政治的進步。只有在道德上,把壞人當做人看,才可以使他們棄惡從善,成為好人;只有在政治上,把敵人當做人看,才可以把他們從敵人轉化成朋友。我們總的目的,就是把壞人變成好人,把敵人變成朋友。如果天底下的壞人全都變成了好人,那這個世界上還有壞人么?如果天底下的敵人全都變成了朋友,那這個世界上還有敵人么?我們知道有個說法,叫做“仁者無敵”。只有推行仁義,才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變刀劍為犁鋤。其實,細想想“仁者無敵”,也是中了精神純潔的毒。“仁者無敵”,大抵也只是一種理想罷了;在現實的世界中,恐怕都想和仁者較量一下呢。甘地應該算仁者吧,他所推行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可以說為印度人的解放點亮了一盞明燈,可他自己卻被殺害了。不是說“仁者無敵”么?一顆子彈,就結束了這個神話。當然,這顆子彈會犯眾怒的,但是,眾人再憤怒,又有什么用呢?一個神話已經破產了。大抵任何理論都是有極限的,到了這個極限,它就會向相反的方面轉化,甚至導致理論本身的破產。其實,“仁者無敵”,這個神話,早就應該破產了;不過,它即便破產了,我們也還會信它。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美好的希望,我們每個人的精神都有純潔的一面。分明的愛憎,可以說是文革那一代人共有的特點。愛,要愛到骨子里,甚至匍匐在地,山呼萬歲;恨,也要恨到骨子里,甚至要食其肉,寢其皮。這樣的愛,讓我們熱淚盈眶;這樣的恨,又讓我們毛骨悚然。我雖然喜歡被愛感動,但并不希望恨像毒蛇一樣噬嚙自己的心。說實在的,我們這一代人,就沒有那么分明的愛憎。對我們來說,大愛無言,就仿佛蜻蜓點水;而恨呢,離我們更加地遙遠。讓我們去恨誰呢?恨壞人么?可誰是壞人呢?我們發現牛鬼蛇神比正人君子還可愛呢?恨敵人么?我們是要廣交天下朋友的,又哪有那么多恨呢。可以說,分明的愛憎,是大革命、大動蕩時代的產物;在和諧的社會里,恐怕愛憎就不那么分明了。我說過的,分明地愛憎是與精神的純潔聯系在一起的。既然我們現在不再有分明的愛憎,那只能說明我們的精神不再那么純潔。其實,精神過于純潔,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們說,文革是日神精神光照下的;即便是太陽,也有陰影,也有黑子。精神不那么純潔,大抵看事情就不再那么幼稚。二元對立模式,可能是深刻的,但也有很多幼稚。這個世界是很復雜的,精神的純潔,分明的愛憎,都把這個世界簡單化了。把復雜的世界簡單化,有時候是災難性的。
(五)永遠的懷念
文革雖然已經遠去了,人們再也不會為文革唱頌歌,相反,每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都在進行血淚控訴。在血淚控訴面前,文革似于也成為了罪惡滔天的;既然罪惡滔天,那被漫畫化、妖魔化,似乎也就理所應當了。然而,文革只存在于這此血淚控訴中么?難道災難與浩劫,就是文革的全部嗎?實際上,并沒有人去細細地思索這些問題。但是,在大多人心中,文革畢竟留下了永遠的懷念。其實,懷念文革的人,不只包括那些堅定的毛派們。你若問經歷過那個時代的群眾,他們依然對毛澤東,甚至對文革懷著深厚的感情。所謂的災難與浩劫,并不能夠消解這種深厚甚至神圣的感情。不過他們也不承認,知識分子在文革中被整得太慘了。但是,他們并不想用知識分子的血淚去否定億萬群眾參加的文革,因為他們就是群眾的一員。經歷過文革的革命群眾,他們不只會懷念那激情燃燒的歲月,而且會講那是中國歷史上最為美好的時代。日神的精神光照大地,人們真誠地崇拜著心中的紅太陽,人們的精神多么地純潔,人們的思想多么地高尚,人們的愛憎多么分明。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盛世。人們會為生活在毛澤東時代而自豪,因為毛澤東時代是讓中國人揚眉吐氣的時代。那個時代的人們,就是有一種精神,就是有一種骨氣。難道這些東西,是災難與浩劫兩個詞,能夠掩去的么?如果災難與浩劫不能掩去這些東西,那災難與浩劫又在怎樣的范圍內具有意義呢?我覺得,文革的災難與浩劫,只是對著文化界,對著知識分子的。說心里話,我并不喜歡文革;如果讓我生活在文革時代,我也是十萬分的不愿意。但是,我卻不能因為自己的好惡,把歷史的真實掩去。研究文革,我當然會站在知識分子的立場上,因為我就是他們的一員。他們的痛苦、眼淚、鮮血、生命,不應該被漠視。個體的生命不應被卷入歷史的絞肉機;因為個體的生命本身就是神圣的。我也很愿意加入知識分子血淚控訴的大合唱;但是,在這大合唱中,我突然對所謂的血淚控訴有了一種警惕。雖然文革中有災難與浩劫,但災難與浩劫決不是文革的全部。災難與浩劫本身掩蓋了文革的另一種真實,并且這種真實可能是更大意義的真實。難道文革中就沒有一點美好的東西可言么?執拗地把文革的全部污蔑為災難與浩劫的人,如果敢說文革一點兒美好也沒有的話,那就是把千秋萬代的人們都當做低能兒或者傻瓜。如果文革沒有一丁點的兒美好可言,那又怎么可能動員起成千上萬的人參加這場運動呢?文革并不是沒有一丁點的美好可言,而是文革太過美好。文革有著美好的諾言,但是,為實現這諾言,文革并沒有許諾田園牧歌式的詩意,它告訴人們,只有通過無產階級專政,才能最終進入理想的社會。它的目的決不是培養嬌生慣養的溫室里的花朵,而是要他們經風雨,見世面,鍛煉成一代堅強的共產主義者。文革的邏輯是強捍的。也許,正是這種強捍的邏輯,造就了知識分子的災難。我們知道,知識分子也是追求美好的;而文革也把知識分子卷了進來。但是,知識分子卻是文革的靶子,從挨批到自相殘殺,這似乎都是自然的。對于文革,我們似乎不好說誰是有罪的,誰是無辜的。如果要追究罪責,似乎也只有推給林彪、“四人幫”。但是,古人就知道,紂之惡不如是之甚也,更何況我們呢?那也只好歸罪于時代了。可是在許多人的心中,文革畢竟是中國歷史上最美好的時代。如果最美好的時代都有罪惡的話,那什么時代沒有罪惡呢?我終于覺得,人們對于文革,是永遠也說不清楚的。人們會不停地爭論它,但在爭論中,文革的真實更加撲朔迷離了。歷史會在這里沉思,我們也會沉思。但是,這種沉思,并不影響許多人懷念文革,懷念中國歷史上最美好的毛澤東時代。有個詞叫做“強奸民意”,知識分子的聲音,大抵并不就是民意。真正的民意在哪里?也許,就在對毛澤東的懷念里吧。有人寫過一本書,叫做《為毛澤東辯護》,然而,他卻不知道毛澤東是不需要辯護的。毛澤東曾經像太陽一些光照過大地,是他重新塑造了一個民族的性格。作為信仰的毛澤東,會為一代又一代的人們懷念,這難道還值得懷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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