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收藏家金鐵華
作者:韓紀民(原解放軍《總后勤部后勤雜志社》主編)
金鐵華,北京市人,滿族、共和國同齡人,中共黨員,中國收藏家協(xié)會會員。他個頭不高,頭發(fā)花白,濃眉大眼,嗓門洪亮,舉手投足間盡顯老北京人的厚道和義氣。作為一名普通的少數(shù)民族黨員干部,他的紅色收藏之路,平凡中顯現(xiàn)高尚,付出中透出真誠,默默耕耘中閃爍理性之光。他毫無利己之心,費盡心血和財力,搶救黨和人民的紅色遺存物,一步一個腳印,放飛人生夢想。
紅色收藏最需要“愛”
有位著名收藏家說:想成為收藏家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有“財”。二是有“才”。而金鐵華卻說:“這話有道理,但不全對。收藏,特別是紅色收藏,最重要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愛!”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老金酷愛紅色收藏,源于濃濃的報恩情結(jié)。老北京有句俗話:“天下絹花出北京,北京絹花出花市”。老金就是居住在北京花市大街、著名特種工藝品絹花制作大師“花兒金”的兒子。“花兒金”本名金玉林,是上世紀50年代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市政協(xié)一至四屆委員,北京崇文區(qū)一至五屆人大代表,市級勞模、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上世紀 60年代北京北海團城舉辦絹花展。金玉林制作的絹花嬌艷欲滴、光彩四溢,真假難辨。朱德元帥蒞臨參觀,望著與怒放的真花無異的絹花,大為驚異,不禁當場揮毫,寫下“拍案驚奇”四個大字。
大清亡于民國,人們瞧不起滿族,那時老金家對外從不敢稱“旗人”,“花兒金”的一手絹花絕活自然得不到施展。1949年,地辟天開,新中國成立,“花兒金”枯木逢春有了用武之地。1954年他帶頭入社,由他領(lǐng)軍的北京絹花廠是全國絹花行業(yè)的標桿。每年國慶節(jié)游行,都有他設計的大型絹花花車引人注目地駛過天安門廣場。孩子們高呼著“毛主席萬歲”“共產(chǎn)黨萬歲”涌向天安門城樓,手中揮舞的五彩繽紛的絹花就是北京絹花廠制作的。絹花,當時出口量很大,暢銷世界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為經(jīng)濟困難的祖國換取了急需的大量外匯。“花兒金”的工資國家定為240多元,相當于高干和高級教授的工資。老金說:我父親最懂感恩,幾次搬家,家里正廳上一直懸掛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像。雖然“文革”中遭造反派嚴酷批斗,但他臨終前要求九個子女做到的,仍是愛黨、愛國、感恩、奉獻。“這八個字我一直銘刻在心,這也是我搞紅色收藏的不變初心。”
金鐵華10歲開始集郵。有一次在東華門集郵門市部,恰逢一個也酷愛集郵的小“老外”,只見他手中搖晃著印有毛主席像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發(fā)行的郵票,四處找人交換。金鐵華如見“珍寶”,一溜小跑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珍藏的菊花、月季花郵票,趕回來連說帶比劃,跟小“老外”互換郵票。這是金鐵華的第一筆紅色收藏。
上世紀90年代后,潘家園市場、報國寺市場相繼開放,紅色物件如雨后春筍般一下子從地下冒了出來,高興得老金兩眼放光,一有空就跑市場淘寶。他把夫妻倆的工資除了安排必須的生活開銷,全部用于紅色收藏。后來年紀大了,跑不動了,就從網(wǎng)上淘寶。幾十年的光陰,老金的紅色收藏漸漸有了名氣:
2002年初,老金的事跡登上《勞動午報》(原《北京工人報》),是我國首位被官方媒體冠名的紅色收藏家。近二十年來,《人民日報》《北京日報》《北京晚報》《解放軍報》《新華每日電訊》《作家文摘報》《中央電視臺》《北京電視臺》及香港鳳凰電視臺等眾多媒體,陸續(xù)報道了他的紅色收藏之旅。2010年,北京市崇文區(qū)政府為他提供場地,創(chuàng)辦了全國第一個政府與個人合辦的紅色收藏展館。香港媒體,美國、加拿大中文報紙,俄羅斯國家電視一臺等也紛紛進行報道,稱他是毛澤東的忠實擁躉。2010年10月28日,老金被冠以民間紅色收藏家之稱并配照片榮登《人民日報》。2011年9月, 在建黨90周年、共和國成立62周年之際,老金應邀赴香港參加為期22天的主題為“輝煌歲月建國物品珍藏展”。他帶去上百件與毛澤東和建黨、抗戰(zhàn)有關(guān)的珍藏,一時在港引起轟動。
“紅色寶貝”價值連城
老金搞紅色收藏幾十年,藏品不下兩萬余件。他常說:“做紅色收藏一要有量,二要有精品。”比如他收藏的偉人藏品就有:我國第一件紅色藏品——1915年陳獨秀在《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時發(fā)表的《敬告青年》一文;1917年,毛澤東最早發(fā)表的著作《體育之研究》;毛澤東主編的1919年7月24日的《湘江評論》;1920年李大釗主辦的《少年中國》雜志;1945年出版的毛澤東《論聯(lián)合政府》單行本;1957年毛澤東以個人名義發(fā)給蘇聯(lián)元帥伏羅希洛夫的請柬;毛澤東用過的硯臺和毛筆;幾件著名中外人士寫給毛澤東的私人信件;等等。老金說:收藏偉人藏品,讓我好似和偉人跨時空對話,更能感受偉人的思想和魅力,激勵我砥礪前行。
具有重大史料價值的還有老金收藏的《國難日志》。日志以當時的原始資料有力地證明了我國的抗日戰(zhàn)爭不是8年,而是14年。過去通常說法是“抗戰(zhàn)八年”。目前發(fā)現(xiàn)和出版的中國抗戰(zhàn)史料,披露的也大都是1937年以后日軍侵華罪行,對于日軍在“九一八事變”中所犯罪行的原始史料卻是空白。日志發(fā)表于1931年11月8日的《時事周報》,16開共16頁,作者署名劉啟明。發(fā)黃的紙頁詳細記載著1931年9月18日到10月31日,共45天的時事動態(tài)和日軍燒殺搶掠的暴行?!秶y日志》開篇即寫到:“日本九月十八日夜十一時許,用炸藥轟炸南滿鐵路長春路柳河鐵橋,十九日午前六時占我沈陽,是日陸續(xù)將東省各要隘,及各鐵路,先后占據(jù),此乃國家空前之奇恥大辱,吾將經(jīng)過事跡,逐日志其梗概,命曰《國難日志》,俾我同胞永遠勿忘。”日志作者不排除用的是化名。但不論是否為真名,肯定是一位愛國志士。這個日志遠遠超越一些手抄日志的價值,它填補了我國抗戰(zhàn)史料的一項空白。早在1945年4月24日,毛主席的《論聯(lián)合政府》一文就指出:“中國人民的抗日戰(zhàn)爭,是在曲折的道路上發(fā)展起來的。這個戰(zhàn)爭,還是在一九三一年就開始了。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侵略者占領(lǐng)沈陽,幾個月內(nèi),就把東三省占領(lǐng)了。”毛主席在這里明確指出我國的抗戰(zhàn)始于1931年,《國難日志》為此提供了有力佐證。除了《國難日志》以外,老金還收藏有1928年、1929年日軍侵華重要罪證《田中奏折》的相關(guān)資料;制造于“昭和六年”的日軍炮彈殼等歷史實物等。這些珍貴的藏品歷經(jīng)時代風雨,堅守真誠,默默地向人們展示著我國真實的可歌可泣的抗戰(zhàn)史和人民戰(zhàn)爭史。
再比如老金收藏的“抗戰(zhàn)日記”,經(jīng)專家鑒定具有重大文史價值。上世紀80年代,老金在北京潘家園舊貨市場,用30元偶然淘到兩個用塑料紙包裹著的筆記本,打開一看是當年新華日報創(chuàng)刊及創(chuàng)刊三周年印制的紀念性日記本,紙頁已發(fā)黃。日記本分1942年和1943年的兩本。日記本的主人叫“郭渭”。從日記看,作者經(jīng)常能見到劉伯承、鄧小平等領(lǐng)導人,還有作者在戰(zhàn)火紛飛中戀愛、結(jié)婚的經(jīng)歷。老金說:“日記中流露出的革命豪情、同志親情、夫妻愛情常常感動得我不能自已”。但最珍貴的當屬1942年的筆記本。這年2月1日,郭渭通過收聽延安廣播電臺的廣播,記錄了毛主席“整頓黨的作風”的報告;2月8日又記錄了毛主席“反對黨八股”的報告。原來,毛主席極具演說天才。重要講話他通常也只列個提綱,然后洋洋灑灑,即興發(fā)揮。會后再把講話記錄稿整理修改成文。老金曾詢問毛主席的圖書管理員王文祥老先生:您看到過主席著作的記錄稿嗎?王說沒有??梢姡@個筆記本是研究延安整風兩篇重要文獻的原始資料,對于研究這兩篇雄文從產(chǎn)生到定稿的思想脈絡十分珍貴。為尋找抗戰(zhàn)日記的主人,2002年9月16日《勞動午報》刊出“紅色收藏家向129師發(fā)出尋人啟事”。在知情人提供線索幫助下,2003年《北京晚報》刊出 “太行山日記找到主人”——當年在太行山任新華日報社編委會秘書、現(xiàn)已離休的原《人民日報》社秘書長郭渭。當郭老用顫抖的雙手翻看著記錄自己當年戰(zhàn)斗生活的行行字跡,激動得竟像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孩子”,老淚縱橫。老金見狀,便主動提出完璧奉還郭老1943年的筆記本,物質(zhì)報酬,分文不取。
老金發(fā)現(xiàn),由于監(jiān)管不到位,網(wǎng)上時常冒出一些與真實的黨史、軍史相悖的帖子,有的甚至向壁虛構(gòu),散布謠言,偽造或歪曲史實,惡毒攻擊革命領(lǐng)袖。每逢此時,老金就用史料說話,予以批駁。劉志丹,中國工農(nóng)紅軍高級將領(lǐng),西北紅軍和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主要創(chuàng)建人之一。1936年他率軍東征,4月在山西省中陽縣作戰(zhàn)時,親臨前線指揮,不幸中彈犧牲。黨史軍史對此早有定論。但別有用心者卻公然在網(wǎng)上散布謠言,誣稱劉志丹為毛主席所害,且故事編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就在現(xiàn)場。老金收藏有一份民國二十五年五月十八日出版的《國聞周報》。該報是一份當時頗具影響的綜合性時事周報,它刊載了敵軍的《閻呈報晉 剿匪經(jīng)過》:“旋經(jīng)章團長拯宇,在離石境內(nèi)之冀家原與匪激戰(zhàn),出匪不意,乘夜襲擊,將匪首劉子丹擊受重傷,旋在永平鎮(zhèn)斃命。”老金把這份寶貴的資料發(fā)到網(wǎng)上。白紙黑字,鐵證如山。這份出自敵手的難得的原始史料,確鑿無誤地還原了劉志丹犧牲真相,還了毛主席清白。
只藏不售朗月清風
老金在收藏界名聲鵲起,許多藏友認定他是“富得流油”的收藏界富翁。也難怪,對一般人而言,當今收藏文物有幾個不是沖著“錢”去的?就說老金的紅色收藏吧,僅收藏的戰(zhàn)爭年代出版的《解放日報》老金就有近百份。隨著紅色收藏紅遍大地,這種用延安當時特有的粗糙的馬蘭紙印刷的報紙已難覓蹤跡。上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收購平均大約20多元一張。現(xiàn)在市場價已飛漲到數(shù)百元、甚至上千元一張。僅此一種收藏,老金若一出手,大把的票子就來了??衫辖鹌褪且患t色藏品也不賣。曾有人慕名登門,想出高價收購藏品,均被拒絕。2004年,女兒出國留學急需一筆錢。可錢都讓老金花在收藏上了,全家一籌莫展,急得團團轉(zhuǎn)。萬不得已,老金狠狠心,咬咬牙,忍痛賣掉自幼收藏的一些珍貴郵票,才解了燃眉之急。
因為只藏不賣,老金的生活節(jié)儉而清貧。年輕時他月工資三四百元,后來漲到三四千元。從工作到退休,他幾乎把全部財力一股腦投入收藏,守著紅色藏品這座“金山”,過著捉襟見肘的“月光族”日子。雖然老金平時一個錢掰作兩半花,但遇到難得的文物卻出手十分大方。多年前,他曾為購得一個毛主席的信封花了240元,而那時老兩口一個月工資才180元。為買紅色藏品,全家的工資到月底便所剩無幾。因此,老金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既“富有”又“貧窮”的紅色收藏家。
別看老金對紅色藏品只藏不賣,卻有只捐贈藏品而不收取任何報酬的“習慣”。近些年,一些老革命家的后代出于對父輩的懷念,常光顧老金家探尋有關(guān)父輩的文物。如張愛萍、吳烈、陳外歐等開國將軍的后人,及開國副總理李富春的女兒李特特,名家張西曼的女兒張小曼等,紛紛來老金家尋找“傳家寶”。此時,凡是老金手頭有的,他都毫不吝嗇,慷慨贈予。
2013年6月9日,是第五屆北京市檔案日(即國際檔案日),老金無償捐獻359件紅色文物,被北京市檔案館永久珍藏。他先后向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捐贈藏品近100件,再加上捐贈私人的藏品,總共捐出多少,老金也記不清了。為紀念抗戰(zhàn)77周年,老金展出了抗日戰(zhàn)爭犧牲的八路軍地方干部烈士檔案、七七事變?nèi)珗D、日軍侵華畫報等實物,展出落幕,展品全部無償獻出。對此,有些藏友背后指指點點,說這金老頭腦袋進水,真是個不開竅的“傻帽兒”!面對冷嘲熱諷,老金說:傻,有什么不好?雷鋒不也被人稱作“傻子”嗎?現(xiàn)在這個社會最希缺的其實就是傻子呀!
老金說:紅色藏品是對紅色歷史的最好記錄。十九大提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實質(zhì)是讓我們明白從哪里來,到哪里去,而紅色文物,無疑是清晰的歷史索引。我已訂下幾個“十年計劃”,每月都買一些紅色藏品,積攢起來準備迎接新中國成立80乃至90周年……”
(此文刊于:《作家文摘》報第2433期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主題征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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