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紀念”還是清算？——致胡德平

“紀念”還是清算？——致胡德平

黎陽

2011．9．5．

看了胡德平主持的“紀念《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通過三十周年座談會在京召開”的“新聞公報”（http://www.hybsl.cn/zonghe/zuixinshiliao/2011-09-02/26709.html）和相關發言，感覺是滑稽透頂：見過矛盾的，沒見過這么自相矛盾的——表面上拼命肯定的東西實際全給否了；表面上拼命否定的東西自己卻在照辦。 

這個座談會說是“紀念《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通過三十周年”（以下簡稱“決議”），實際卻把這個“決議”徹底推翻了，列舉了一大堆罪狀：

1．肯定公有制、肯定計劃經濟、肯定毛澤東時代的社會主義建設成就：

——“當時我們肯定了建國以來的成績，而且包括‘文革’十年期間國家所取得的一些成果，比如氫彈、南京長江大橋等，只要有成績可言的都寫上了（注：既然說“當時肯定”，意思顯然是“現在”就不肯定了）”、“讓人覺得是在看雍正演義”。——胡德平 

——“決議對我們黨所犯的錯誤”“只有說得不夠的地方，很多地方說得是不夠的！”——胡德平

——“（決議）不足處在于經濟方面停留在中共八大（下稱八大）路線。”“‘決議’的不足之處多在經濟方面，比如，肯定生產資料所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是偉大成績，這與改革開放的實踐恰恰相反，相應地，過渡時期的總路線的方針和基本政策也自然就是錯誤的。對于農村形勢、農村發展的判斷，《決議》還停留在人民公社自留地、聯產計酬那種‘小包工’責任制的水平，還沒達到‘大包干’的水平；在工業方面，停留在擴大企業自主權的水平，根本未提民營和市場。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批評也不符合改革開放的歷史經驗。如果按照這個《決議》，我們就不該搞改革開放。”——《炎黃春秋》執行主編、副社長吳思 

——“對于農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和由此形成的城鄉分治，抑制城市化來發展工業化，《決議》沒有涉及。”——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李楯

2．承認了階級斗爭：

——“關于‘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如果像《決議》中說的指導方針和基本政策是正確的，取得的勝利是輝煌的，現在發展民營經濟、在一定程度上確認私有財產也是正確的，那么，如何看待《決議》中所說的‘剝削制度消滅了，剝削階級作為階級已經不再存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李楯 

——“要改變舊有的、過時的思維方式，特別是那種簡單的、對立的方式。我們這個社會缺乏憂患意識，但有非常強的敵情意識。我們要改變這種思維方式，要認可利益主張的多元，要有協調利益化解沖突的機制。”——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李楯 

3．沒有徹底否定毛澤東、沒有徹底否定共產主義、沒有徹底否定中華文明：

——“現在看‘決議’，是還有很多值得重新評價和深化認識的東西。比如說，對反右、大躍進、‘四清’、‘文革’的罪錯，不僅要看到毛澤東的個人責任，也要看到執政集團的共同責任，還要看到共產體制和共產意識形態的更深層次的問題。”——中共中央黨校教授王海光 

——“對毛澤東的認識，也可以做一個更深入的分析，不僅要看到他的個人品質問題，還要看到我們民族文化的不良基因。專制主義的文化基因”——中共中央黨校教授王海光

——“‘決議’終結了‘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指導思想，是件好事；但是，它沒有從根本上否定支撐這種指導思想的思想價值體系和制度性結構。”——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李楯

——“‘決議’在‘反右’這樣的歷史問題上留有后遺癥，雖然徹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但并未徹底清算毛澤東的錯誤，導致執政理論至今無法自圓其說。”——近代史學者章立凡

——“雖然在政治上做了結論了，但是對文革的思想基礎、理論基礎的清理，是沒有很好地完成的。這樣，就造成一個問題，就是不少人腦子里的思想資源還是舊的”——中共中央黨校教授周為民

——“掩蓋了很多問題，包括毛澤東與‘四人幫’的關系、應負的責任等等。”——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雷頤

——“盡管‘決議’從政治上徹底否定了文革，但是對文革悲劇缺乏理論上、思想上的深刻反思、檢討與剖析。這個問題到今天為止都還沒能夠解決。”——中共中央黨校教授蔡霞

——“在共產意識形態下的社會主義，搞的是國家主義？還是社會主義？這也是可以打個問號的。”——中共中央黨校教授王海光

——“對毛澤東同志是否‘一分為二’，怎么就不能一分為二呢？”——胡德平

4．限制了“自由化”，妨礙了“精英”徹底清算共產黨和中國革命：

——“民主一直很弱勢，集中很強勢。集中就是權威，只要黨內有權威在，只要省里、市里有權威在，就是很強勢；民主就是弱勢，像婢女。”——胡德平

——“‘決議’本身帶有一定的強制性，劃定了很多界限和禁區”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雷頤

——“對于歷史問題，除了官方歷史和政治決議，還必須有民間評價。”——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李楯

——“歷史傷口的膿要擠出來”——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雷頤

——“不能把‘決議’當成限制學術創新的緊箍咒”——中國社科院研究員丁東

——“當時‘決議’不可能徹底”“現在中國最大的危險就是極左”——中國稅務雜志社前社長張木生

5．沒有承認共產黨有合法性問題，妨礙了“精英”用“憲政”使共產黨按照“革命黨——執政黨——憲政黨”的公式下臺，妨礙了“精英”制造動亂：

——“現在，繼續‘不爭論’是不現實的，當前迫切需要啟動反思和討論。沒有改革的可持續性，也不會有執政的可持續性；不完成革命黨——執政黨——憲政黨的轉型，政權的合法性就會徹底喪失。”——近代史學者章立凡

——“總想回避執政理論的重大錯誤，永遠維持偉大光榮正確。”——近代史學者章立凡

——“人類要共生共存，要與自然、與生存環境協調共處，就要求有制度上的憲政。”——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李楯

——“那種認為經濟上取得了成就，就獲得了長期執政合法性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我們不能自欺欺人。所以一定要認真實施變革，順應世界潮流，發展民主”——馬立誠

——“共產黨要從革命黨轉型為憲政黨。三十年前，是黨內最大的思想解放運動。三件重要事，一、開放三十年前大討論的檔案；二、開放對毛澤東的討論；三、開放對些年改革開放的大討論。黨的執政地位到了最危險時刻，要再次解放思想，進行大討論。”——清華大學郭道暉 

——“我覺得共產黨從革命黨向執政黨轉變還不夠”——胡德平

——“共產黨怎么領導‘憲政社會主義’等問題，我沒有研究過，但覺得這些問題很有研究的價值，值得我很好地學習。”——胡德平

——“談到共產黨合法性的時候，我倒不愿意用‘合法性’這個說法”——胡德平

——“如果我們真要搞黨內政治生活的民主化，那么我們要付出的成本是會很大的。我們敢不敢承受這種成本？現在搞，一定有成本，敢不敢承擔這個成本？現在是不是這個時機，我還說不好，但是我覺得有的地方可能會有些‘亂’，一時的‘亂’，局部的‘亂’，我們應該有這種準備。提出這個任務，才能逐漸解決這個問題。”——胡德平 

——“兩個謬論要狠批，一是穩定壓倒一切論；一個中國國情論。”——江平

6．妨礙了“學者”“精英”篡奪國家最高政權：

——“政治家不能從公務員中產生。公務員機械化，無思想。”——張維迎

——“關于黨的事業接班人的問題，關于老子打天下，兒子坐天下的說法，千萬不能受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的影響。”——胡德平

上述罪名哪一條都夠把這個“決議”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的。座談了半天就座談出了個這，這哪還叫“紀念”？分明是推翻+清算。

這個座談會對“決議”唯一的肯定就是“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然而最諷刺的地方也恰恰就在這里——“文化大革命”最典型的東西是什么？“奪權“、“造反有理”。這個座談會本身的性質是什么？“奪權“、“造反有理”。 

“決議”是什么？是中共中央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共產黨的中央委員會的決議。共產黨的決議只有共產黨才有權推翻；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決議只有共產黨的中央委員會或全國代表大會才有權推翻。如今一個胡德平以“胡耀邦史料信息網”、“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雜志社”和《南方周末》報社的名義召集了“理論界、學術界的近百位人士”搞了個座談會就把這個決議推翻了，這還不叫奪權？這還不叫造反？ 

看看“紀念《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通過三十周年座談會在京召開”公報（http://www.hybsl.cn/zonghe/zuixinshiliao/2011-09-02/26709.html）的口氣，簡直比中共中央全會公報的口氣還大：

——為紀念這一撥亂反正的重要決議通過三十周年，回顧我們從“文革”內亂到改革開放的艱難轉折，進一步認清堅持改革開放的重要性，2011年8月27日，胡耀邦史料信息網、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雜志社和《南方周末》報社在京舉辦了“紀念《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發表三十周年座談會”。參加座談會的有…… 

——座談會充分肯定了……

——與會者認為……

——與會者認為，盡管……

——與會者認為，必須守住……

——與會者認為，目前，中國共產黨和中國社會又處在改革的一個關鍵期……第一……第二……第三……第四……

——最后，《決議》中提出對黨和國家領導制度進行改革的重要思想值得我們記取，應該繼續進行下去。

——因此，改善黨的領導，推進黨內民主和社會民主，落實習近平同志提出的“權為民所賦，權為民所用”，已經成為實現經濟持續發展、社會和諧穩定的當務之急。

……

你看，一個網站，兩個雜志社召集幾十個黨外“專家”“學者”開的一個座談會不但敢推翻中共中央全會的決議，而且敢給中國共產黨全黨下任務做指示：“必須守住”、“應該繼續進行下去”、“改善黨的領導，推進黨內民主和社會民主”、“當務之急”——“必須”、“應該”、“第一、第二、第三、第四”……中共中央的指示不過如此吧？一伙“學者”“文人”堂而皇之就代中共中央向全黨發號施令起來了，這還不叫造反？這還不叫奪權？（什么“民主一直很弱勢，集中很強勢。集中就是權威，只要黨內有權威在，只要省里、市里有權威在，就是很強勢；民主就是弱勢，像婢女”——連中共中央的權都奪了，有這樣強橫的“婢女”嗎？） 

胡德平在座談會上宣布：“如果我們真要搞黨內政治生活的民主化，那么我們要付出的成本是會很大的。我們敢不敢承受這種成本？現在搞，一定有成本，敢不敢承擔這個成本？”“有的地方可能會有些‘亂’，一時的‘亂’，局部的‘亂’，我們應該有這種準備。提出這個任務，才能逐漸解決這個問題。”——誰給了你權力決策“一時的‘亂’，局部的‘亂’，我們應該有這種準備”？誰給了你權力縱容江平公然宣稱“兩個謬論要狠批，一是穩定壓倒一切論；一個中國國情論”？ 胡德平身為中共中央一個部的部長，居然敢公開叫板中共中央的“維穩”決策和“特色理論”，這還不叫造反？這還不叫奪權？ 

從整個座談會到胡德平本人都如此又造反又奪權的，這哪兒還談得上“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分明在親身實踐“文革”的原則——所不同的是，毛澤東的文革是“對反動派造反有理”，而胡德平和座談會的“精英”們則是“對共產黨造反有理”。 

不過話又說回來：因為胡德平鬧“造反有理”就說他是野心家陰謀家也許有點冤枉——此公似乎姓胡卻沾糊，很有點頭腦一塌糊涂的味道。比如座談會上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雷頤說“‘紅二代’‘紅三代’這些說法讓他想起‘文革’中的話語，‘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基本如此’”，胡大官人居然隨聲附和：“關于老子打天下，兒子坐天下的說法，千萬不能受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的影響”——你算不算“紅二代”？你這個統戰部部長是怎么來的？難道真是全靠你的本事沒沾你爹的光？人家當著和尚罵賊禿，你居然還跟著湊熱鬧，接茬說自己腦袋上確實沒長一根毛——我看到座談會的這段紀錄簡直笑岔了氣：老子“經常從椅子上跳起來，猴子屁股坐不住”、被香港記者當猴耍，兒子長到六十多還照樣被“學者”、“精英”牽著鼻子當猴耍——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脈相承。看來真得怪這個姓風水不好，名為古月胡，實為猢猻猢，爺倆都逃不掉被人當猴耍的命。 

然而這段插曲卻幫了我一個大忙，讓我一下子弄明白了“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來龍去脈：“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發源于北京市中學。文革初期北京市中學的工作組是團中央派的，總負責人是胡耀邦。工作組進校后就在各中學統一實行按照學生家庭出身劃分左中右的“貫徹階級路線”政策。從1966年6月初到1966年7月底這兩個月左右的貫徹已經足以在十幾歲的中學娃娃中培養出足夠強烈的血統論思潮了。等工作組一撤離，中學生中血統論思潮立刻大泛濫，隨之而來的就是瘋狂的抄家、打人、“破四舊”……為所有這一切奠定了組織基礎和思想基礎的正是工作組，真正的總負責人是胡耀邦和當時負責共青團工作的“總書記”——清華附中紅衛兵頭目卜大華回憶說：“我們問胡克實，處理我們學校的問題，都是誰的意見。他說，不是我個人的意見，都是中央的意見。每天晚上我們都向中央匯報。”（卜大華：“我的紅衛兵經歷”http://bwh2006.bokee.com/diaryIndex.b） 

這一切證明，“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真正發源地是團中央派的工作組，是工作組貫徹的“按家庭出身劃分左中右”——想想也是：沒人組織灌輸教唆，當年才十來歲、分散在全北京上百所中學、平素毫無聯系的中學生娃娃們自己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象約好了一樣全按家庭出身組織起“紅衛兵”、突然整齊劃一地興起“血統論”思潮？真正有能力把這些小年青大規模地統一按家庭出身組織起來、灌輸了一腦袋“按出身劃分左中右”思潮的只能是文革初期的工作組。真正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人是你胡德華的爹——他當時主持團中央、每天晚上都向總書記匯報。中學生的一切動向都是他在掌握。中學生鬧“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他不負責誰負責？你不是要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嗎？不是堅決反對“宜粗不宜細”嗎？我就給你來個徹底的，詳細的，完全符合歷史事實的——這一切可跟毛澤東毫無關系：向北京市中學派工作組的不是他，決策按出身劃分左中右的更不是他。既然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既然要追究“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打砸搶的罪責，那就詳詳細細把這段歷史清出來，看到底誰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這完全符合你胡德平“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底線”、推翻“宜粗不宜細”的框框了吧？敢不敢把這段歷史事實原文照登在你的紀念網站上？ 

你看，你胡德平搞的座談會是不是自相矛盾？說是“紀念”，實際是清算。說是“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實際你們自己干的正是“奪權”和“造反有理”。說是清算“文革初期反動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最后卻發現真正的罪魁禍首正是你爹——搬起的石頭砸在了自己的腳上，你說你糊涂不糊涂？可笑不可笑？象不象只慣于被人耍的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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