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強：警惕“悍馬泡沫”背后的華爾街黑手
從前人們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在今天這個經濟全球化時代，流行的說法變為“一切皆有可能”。在全球經濟危機以及國內政治因素的雙重沖擊之下，通用汽車公司這個具有美國標志性意義的龐然大物終于不支倒地（進入破產保護），而一家中國民企竟然出手收購美國霸權象征之一的悍馬品牌，幾天前還是默默無聞的四川騰中隨即一夜成名、舉世矚目。
這是中國政府再次發揚國際主義精神為美國同志“濟困扶危、救死扶傷”？還是中國富豪為了在國際舞臺上炫富而“瀟灑走一回”？此一仍有待中美兩國商務部門審批的跨國收購交易迅即引發網民的普遍質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騰中重工這家成立僅4年、注冊資本為3億元人民幣且從未涉足汽車行業的民營企業根本不具備獨立經營悍馬品牌的經驗與能力。在當前經濟危機蔓延、汽車市場萎縮、環保呼聲高漲的情況下，如果這家毫無經驗的中國民企經營悍馬真能比美國公司更為出色的話，那么美國的企業精英們就應該集體自殺以謝天下了。
然而，事情絕非如此簡單。自從中國“與國際接軌”以來，我們就必須運用資本主義的經濟邏輯來考察中國企業（不論國企還是民企）的企業行為。事實上，騰中的幕后大老板對于收購悍馬所帶來的運營困難可謂心知肚明（千萬不要以為今天的企業家會是個傻子），乃至外界的反應亦早已在其預料之中。因此，我們應該先來看看這位幕后老板是如何吹出這個“悍馬泡沫”的。
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的調查報道，工商登記資料顯示騰中重工在過去短短幾年間發生了三次股權變更和兩次改名。騰中重工前身為四川騰中電工有限公司，由四川華通投資控股有限公司旗下的四川華拓實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和自然人俞紅發起成立。四川華通旗下有多家子公司，騰中作為華通系的一員，與其他子公司一樣股權關系錯綜復雜，但其幕后老板均為同一個人——四川德陽富豪、華通系掌門人李炎。08年1月31日，騰中的法定代表人、曾任四川華通常務副總經理的李旭東將所持90%的股權轉讓給自然人鐘勝男。鐘勝男，女，出生于1977年6月，戶籍在自貢市舒平鎮。鐘勝男與李炎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她其實是李炎的前臺執行者，而李旭東與李炎是四川電子科技大學的同學，兩人關系密切。至此可知，華通系的股權路線圖是：騰中重工（鐘勝男）—四川華拓—四川華通（李旭東）—李炎。
李炎，男，46歲（一說為55歲），四川內江威遠人（與鐘勝男之母為同鄉），現改名為索郎多吉。上世紀80年代，李炎只是自貢市榮縣的養路段工人，后辭職下海組建自貢華通路橋公司，在路橋行業掘得第一桶金。李炎其人據稱為人耿直，做事果斷，喜歡冒險，擅長資本運作，“眼光獨到，想得很遠”。目前，李炎除了擔任華通投資公司總裁外，同時還是全球第二大芒硝生產商旭光資源的創辦人兼主席、非執行董事兼控權股東。旭光資源注冊于開曼群島（國際通行的避稅伎倆），通過旗下TopPromise公司分別持有四川眉山芒硝公司90％股份和四川眉山特種芒硝有限公司100％股份。而李炎100％控股的公司NiceAceTechnology（在美屬維京群島注冊）是旭光資源的最大股東，占股73％。事實上，李炎早于04年8月即已透過四川華拓收購了川眉芒硝的控股權益，四川華拓則由四川華通擁有69.9%股權。此外，與李炎同齡的李旭東是旭光資源的執行董事，于04年7月被委任為川眉芒硝的副總經理兼董事，并于07年1月獲委任為TopPromise的技術總監。至此可知，旭光資源的股權路線圖是：川眉芒硝、川眉特芒—四川華拓、TopPromise—旭光資源（李旭東）—NiceAce—李炎（索郎多吉）。
從上述騰中重工及旭光資源這兩張股權路線圖可以看出，李炎每收購一個新公司都是通過旗下子公司間接出手，每進行一項新投資必定成立一家度身打造的新公司，可謂步步為營、進退有據，完全是一副“與國際接軌”的資本運營模式；其股權關系讓人眼花繚亂、云里霧里，不愧為資本運營高手。這樣的高手自然引起了國際資本的注意，亦難怪與華爾街大鱷一拍即合。08年1月2日，成都市龍潭工業發展區的網站發布了一條消息，內稱“總投資達7.5億元的四川華通公司總部項目正式落戶龍潭工業區，該項目占地100畝，建成后項目約定年銷售產值將達100億元人民幣，稅收將超過3億元人民幣”。這條消息又指出，“該項目的業主華通集團由李氏家族控股，主要股東為華爾街投資銀行三大巨頭美林、瑞銀和摩根士丹利”。公開資料顯示，今年3月，華通公司總裁李炎、悍馬首席執行官詹姆斯·泰勒、瑞士信貸（香港）有限公司董事黃崢、中信銀行成都分行副行長唐賢平等人組成一個汽車項目考察團曾到德陽考察。據成都市經委某主管領導透露，李炎與瑞信銀行的老總熟識，后者則與美國花旗銀行老總是朋友，而花旗銀行恰恰是悍馬的合作伙伴，瑞信正是騰中重工這次收購悍馬的獨家財務顧問。
此外，據自貢市一位與李炎私交甚好的公司老總透露，華通系近年來的一系列動作，摩根士丹利都在幕后扮演了重要角色，旭光資源的資本運作就是一個典型案例。2008年初，李炎的華通投資公司策劃將原四川華拓的資產厘清、打包，以謀求在美國上市，大摩曾以旗下資產管理公司發行債券的方式，幫助華拓融資2億美元。估計在推動華通投資境外上市難有進展的情況下，大摩于是聯手華通投資瞄上悍馬，力求以此制造“轟動效應”并進一步牟利。據《第一財經日報》報道，07年6月旭光資源為了擴大產能，在瑞信協助下進行了1億美元的債權融資，貸款期限為5年。瑞信協助旭光發行認股權證，借此可按照票面值作為行權價格將該權證轉換為旭光股票。騰中重工在6月3日宣布收購悍馬，翌日旭光資源即在港交所開始招股，而瑞信、麥格理及中銀國際則擔任旭光資源本次新股發行的全球協調人和簿記管理人。由此可見，大摩與瑞信早已和李炎展開金融合作并存在利益關系，也是此次騰中重工收購悍馬及旭光資源新股上市的國際資本推手。看似天方夜譚的故事，其實也是事出有因的。
當然，商人經營生意，資本追求利潤，這本來無可厚非。關鍵問題是，美國朝野為何樂于將悍馬賣給中國民企？華爾街大鱷為何偏偏看中了李炎？李炎及其華通集團又為何敢于冒著巨大虧損風險去“馴服悍馬”？騰中收購悍馬的消息甫一傳出，美國國內無論是白宮、通用還是社會大眾無不報以熱烈掌聲，即使是曾經強烈反對中海油收購優尼科的美國國會這次也以沉默表達了贊許的態度。通用公司首席執行官韓德勝日前與美國網民交流，在回應“為何讓毫無汽車生產經驗的騰中重工買下悍馬”的質疑時表示，騰中開出了“最好、最全面”的條件，包括不看短期回報、增加后續投資、增加產品系列，同時改善悍馬的燃油經濟性等。更為重要的是，根據初步協議，騰中接管悍馬后將保留目前的管理團隊，美國本土的悍馬組裝廠將至少運營至2010年，并且悍馬現有3000多個在美就業崗位得以保留，150多家美國悍馬零售商也將免遭關張的命運。騰中如此優惠的收購條件，對于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的美國政府及通用公司而言，簡直有如天上掉下的大餡餅，怎能不如釋重負地“報以熱烈掌聲”？
既能甩脫包袱又能穩定就業，這對美國政府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而對于那些華爾街上的國際投行大鱷而言，通用的破產保護則讓他們嗅到了新商機，通過對通用不良資產一番“點石成金”的打包處理，這些投行大鱷們又可大賺一筆。在目前全球經濟危機尚未渡過之際，由于中國汽車銷量已經躍居全球第一，同時也只有中國既財大氣粗又愿當冤大頭。因此，把悍馬之類的“有毒資產”兜售給中國企業，無疑是這些國際大鱷的最佳選擇。事實上，通用亦曾經接觸過中東產油國詢問收購悍馬的意向，被石油富豪們一口回絕。悍馬在中國也找過其他車企（包括吉利），不過并未獲得回應；另外，東風汽車副總裁周文杰日前也公開表示，騰中曾經給東風打過電話，擔心自身資金和今后運營實力不夠，希望一起收購悍馬，同樣遭到東風拒絕。
據有關消息指出，由于資質問題和悍馬車型與促進節能環保的國家政策相左，騰中收購悍馬計劃已遭到發改委拒絕。日前，在第二屆中國開放論壇上，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盧中原公開表示，中國企業收購悍馬既不符合節能減排政策又不符合發展規律，對此各級主管部門要嚴加審批，必要時可無條件叫停。盧中原還警告，“希望中國企業不要做愚昧的事情，最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番官方表態意味著，悍馬的國產化路徑已被堵死，騰中只能繼續在美國生產悍馬，此舉必然導致其運營成本大增。
但令人驚訝的是，面對上述各種顯而易見的困難和阻力，騰中拿出“迎難而上”的勁頭依然堅持并購。難道李炎真的偏要做一件賠本買賣才甘心？非也，人家壓根就不指望能從經營悍馬上獲得贏利（所謂‘綠色悍馬’純屬忽悠）。筆者認為，此次“悍馬泡沫”的內幕揭示了國際資本大鱷除了官員及學者外，已經開始在中國的企業家里尋找其在華利益代理人，李炎不是第一個，也肯定不會是最后一個。其次，李炎的如意算盤是一手仗著自己的資本運營，一手傍著國際投行的胳膊大腿，加上頂著悍馬品牌的金色光環，完全可以在大陸地區及亞洲金融市場上呼風喚雨，要土地開發就有各地政府送上“優惠政策”，要銀行貸款就有各大銀行送上巨額貸款，要股市圈錢就有國際投行為其保駕護航；至于接手悍馬后的虧損，大可堤內損失堤外補，而且在適當時候來個金蟬脫殼，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即使此次收購交易不成，李炎及其華通、旭光已經賺足了全球知名度，絕對是一本萬利。當然，此次收購能否實現關鍵在于政府把關。萬一中國政府當真批準了此次收購，則不啻自打嘴巴，其政府形象及政策公信力將會遭致嚴重削弱，這種政治損失就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了。
0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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