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 超級稻難破解外糧入侵難題
農民在超級稻試驗田里進行人工收割,農業部委派的專家組現場監督、驗收測產。 本報記者 禹志明/攝
耕地減少、化肥濫用、國產種子疲弱……都是未來中國保障糧食安全要邁過的幾個“坎”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金微發自北京、唐山 河北唐山的蘆臺農場,幾百畝稻田一眼望不到邊,一陣風過來,金黃的稻浪隨風翻滾,村民張之安看著沉甸甸的稻穗,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心情。雖然稻田還要有過幾天開鐮,但現場農業專家估計他家的稻田畝產將達到1000斤以上,更讓他高興的是這200畝水稻既沒施化肥也沒打農藥。
在其他水稻種植區,收割工作已經陸續開始。隨著糧食粒粒歸倉,秋糧豐收已成定局,農業部在日前召開新聞發布會稱,糧食實現連續“八連增”,單產和總產將再創歷史新高。
不過讓人有些疑惑的是,糧食連年增產,中國的糧食進口并沒有減少。繼大豆之后,中國對玉米的進口量激增,今年7月份,中國一次性向美國訂購了53.34萬噸玉米,超過美國政府方面預估的今年中國從美國方面進口玉米的總量,8月玉米進口量達到24.45萬噸,創10個月來單月最高水平。
糧食缺口逐步擴大
從去年開始,中國成為了玉米凈進口國。有專家預測,中國玉米缺口不斷加大的現實將維持相當長的時期。
卓創資訊農產品市場分析師孫光梅給記者解釋,這兩年我國玉米的種植面積和產量都很穩定,玉米需求量激增主要是深加工所致。
目前中國玉米1.7億噸的年度消費量中,65%用于飼料養殖業,35%用于玉米深加工產業,主要集中在淀粉、酒精等領域。
孫光梅說:“如果深加工企業繼續擴張,爭糧現象仍將較突出。”一個直接結果就是玉米進口將進一步擴大。
玉米進口增加,不得不讓人想起大豆的悲劇:從自給自足到放開進口,中國的大豆僅用了十幾年時間就喪失了市場的話語權。隨著玉米進口量屢創新高,不得不讓人擔心玉米是否會重蹈大豆的覆轍。而玉米的進口量激增又會進一步削弱我國糧食自給自足的能力。
近些年,我國的糧食基本保證自給自足,糧食缺口在5%左右,不過,糧食安全形勢卻不容樂觀。
2011年,南開大學受教育部委托,深入調研后發布了我國糧食供需情況的調查報告,報告指出,未來中國總人口將保持增長趨勢,年均增長約600萬人。按2009年人均糧食占有量399公斤測算,僅滿足新增人口的糧食需求就需要每年新增24億公斤的糧食供給。而隨著生活水平提高,居民的直接糧食消費減少,肉蛋奶消費增加。以2009年總人口為基數,按每人每年增加1公斤肉類消費計算,需新增糧食供給52.9億公斤,相當于2010年新增糧食產量(156億公斤)的34%。
在需求上升的同時,我國耕地面積卻不容樂觀,近幾年,房地產開發、城市建設以及基礎設施建設,消耗了大量土地,耕地面積被占用現象屢禁不止。農村種糧的勞動力也不斷減少和老化。
去年,國家發改委主任張平向全國人大常委會作國家糧食安全工作情況的報告時曾指出,中國糧食安全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糧食產需缺口的擴大。
而隨著國際糧價波動加劇,中國對于糧價話語權又比較弱,靠進口糧食來補足缺口顯然不是上策。
增產需要動力
在糧食需求增加、耕地面積萎縮的情況下,依靠技術不斷提升單產,被認為是保證糧食安全的一條重要途徑。
9月19日,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的“Y兩優2號”百畝超級稻畝產達到926.6公斤,創下中國大面積水稻畝產最高紀錄,引起輿論廣泛關注。
“超級稻為什么對中國很重要?主要原因還是我國人多地少,如何在有限的耕地上生產出更多的糧食來,比任何其他國家都迫切。”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鄭風田表示,糧食單產技術雖然已經突破,但是,要想大面積推廣卻有現實的難題。
他介紹:“超級稻全面推廣需要很多配套條件,比如土壤、灌溉、肥料等,都有嚴格標準,普通農民不可能投入這么大,一般農田也不具備這些條件,所以要大面積推廣不太現實。”
一般而言,影響糧食產量的因素包含“水、土、肥、種、密、保、管、工”八個方面,以土為例,我們國家的稻田以中低產田居多,而現在試驗田都是肥田,因此需要將進行土壤改良,這無疑需要耗費大量的勞動力成本。“農民有這個時間不如去打工。”鄭風田說。
農業部驗收專家組組長程式也坦言,該品種水稻目前只能在得到驗收的湖南境內推廣,由于全國水土、氣候差異較大,因此大面積推廣還有相當的難度。
我國推廣種植第一期超級稻的面積幾千萬畝,推廣種植第二期超級稻的面積才幾百萬畝,而第三期的技術推廣幾乎還沒有規模化起步。
如果雜交稻都變成超級稻,產量900公斤以上,我國的稻谷產量就能夠大幅度提升。9月22日農業部公布報告顯示,我國水稻畝產達到305.5公斤,僅比去年提高6.3公斤;早稻平均畝產達到379.8公斤,比去年提高19.3公斤。顯然提升空間很大。
鄭風田告訴記者,超級稻的成功說明科學家有增產的動力,但卻很難轉換成農民的增產的動力。“如果純粹增加一二百斤糧食換不回來一二百塊錢,這樣的高產沒有高回報,農民還是不愿意種超級稻。”
中國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李國祥也認為,制約超級稻推廣的除了配套因素外,農民種糧收入不高也會影響技術的采用。
此外,鄭風田認為國家補貼政策也不合理,國家補貼是給承包人而非種田的人,(注:現在很多農民進城打工,將田包給其他村民,這些真正在農村種田的農民拿不到補貼。)“國家要對多生產糧食、多交商品糧的農民進行更多補貼,以激勵農民愿意提高產量。”
生物肥料替代化肥?
除了耕地減少,我國糧食安全面臨最大的問題還在于農藥化肥帶來的環境污染等問題。
我國耕地總量占世界的9%,但所耗用的化肥和農藥的總量卻分別占世界的35%和20%。全國每年的化肥使用量為4637萬噸,農藥用量達到200萬噸。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院長溫鐵軍說,中國過去50多年的大機械化、規模化、化肥化農業發展模式并不成功,唯一實現的化肥化,還造成了生態環境的污染。
去年,溫鐵軍執筆的《氮肥的真實成本》報告稱,由于化肥大量使用造成土壤板結甚至鹽堿化,預計未來對糧食產量的影響將會逐漸顯現。
溫鐵軍倡導既不上化肥又不打農藥的有機農業,但是,他的有機試驗卻并沒被農民接受,因為農民已經習慣了化肥。
“中國的有機農作物多為小面積種植,尚難以大面積推廣,根據有機認證標準,從常規種植轉換到有機種植方式一般需要三年的轉換期,這使得作物產量難以保證,高昂的轉換成本增加了有機農業的推廣難度。”具有多年有機種植研究和實踐經驗的學者朱安妮在接受《國際先驅導報》采訪時介紹,為了尋找化肥的替代品,很多學者都在研究生物肥料。
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朱安妮所在的G實驗室研究團隊就致力于生物氮肥科研課題的研究,這種生物氮肥是以豆科根瘤菌為主,結合自生固氮菌和弗蘭克氏放線菌、解磷釋鉀菌等組合菌種,可以在常溫、常壓條件下經過工廠化生產出來。目前這種生物肥料在全國各地均有實驗、推廣,今年開始,北京市園林局已經將這一技術成果納入有機果樹的種植試驗,生物氮肥技術有望明年在北京郊區的果園進行推廣。
而唐山蘆臺農場,已經使用這種肥料兩年了。
張之安介紹,去年第一年用這種肥料時畝產450公斤左右,現在已經達到了500多公斤。對于張之安而言,這種施用生物肥料長出的水稻是以有機方式種植的,生態、安全、經濟效益好。
“因為這種有機種植方式在兩年內就可以看到成果,節省了有機轉換期的時間和成本,因此農民樂于接受,這樣的種植方式也正在朝著實現“有機、好吃、不減產”的目標發展。”朱安妮說。
不過如何讓農民接受這項技術,肯放棄化肥,依然是個難題。
安全戰略是關鍵
在三農問題專家李昌平看來,糧食增產,種子、肥料的問題屬于技術層面,要解決糧食增產問題,還需要從戰略層面考慮。
李昌平說,未來糧食危機的外因是全球“農產品武器化趨勢”,糧食武器化之一的表現就在于對種子的控制。過去,我們曾建立了一套供銷社系統、農業系統自上而下的種子生產供應體系,但是,隨著市場的開放,中國的種業市場逐漸被壟斷到國外的手里。
據了解,美國前20家種子企業壟斷了我國70%的市場,并仍在不斷擴張。我國前十強種子企業僅占國內種子市場份額的13%。
李昌平認為,跨國公司在中國實行種子控制的戰略,“即使有超級稻技術,如果國外把你的技術挖走,超級稻的技術也會被國外公司壟斷。現在的種子戰略是商品化、雜交化、轉基因化,可能會導致種子主權落到別人的手中”。
年初,國際種業巨頭 VHK公司入股隆平高科進軍玉米種業市場引起不小的關注,有分析認為,VHK曲線入股意在中國水稻市場。
袁隆平接受采訪時指出:“輿論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不過,中國雜交稻遍及世界,美國不可能控制中國水稻種子。”
李昌平指出,為了保證糧食安全,中國還是需要建立一整套的種子戰略、糧食安全戰略,否則,種子出了問題,糧食安全自然沒法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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