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大二學生）的來信（全文）
季兄
又一年冬天到了，幾次想給你寫信，終因無時間或感覺迷茫無從下手，近來通讀了圖書館所有關于毛的書，思考了很久，自己的心被深深震撼了，毛的心竟會與我的心如此之近，毛的困惑，毛的理想，毛的迷茫似乎正是我的心靈掙扎。毛確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物，然而正是因為他的偉大成了他晚年悲劇的根源，他的悲劇倒不如說是整個人類，整個人性的悲劇。毛為他的理想，人類最崇高的事業(yè)--共產(chǎn)主義奮斗了一生，即使最后文革的結局徹底破滅了他的理想，他依然是如夸父追日，精衛(wèi)填海般的悲壯英雄。有多少人能如毛那么深邃的心靈，無私的品德，崇高的覺悟，執(zhí)著的意志呢？沒有，毛只有一個，所以他贏得了世人莫大的尊重，群眾莫大的崇拜，可群眾之所以是群眾，正因為他們與偉人之間巨大的距離。這正是悲劇的根源，他們只是狂熱的呼喚，狂熱的崇拜，沒有人如毛那樣去思考理想本身，更有甚者把理想帶入個人的恩怨和利益，把對人性惡的批判，批斗變成個人之間為私利而進行的打擊報復，很多抱有有不同目的的人混入追求理想的過程中，文革的目的是激發(fā)人性的善，卻激活了人性的惡，這實在是人性的悲劇，說毛晚年的文革脫離了人民群眾，倒不如說人民群眾不覺悟，而他的戰(zhàn)友背叛了毛，背叛了理想，毛的思想太超前，他高估了人性善的一面，他的理想超出了當時人們思想覺悟與道德的現(xiàn)實水平，結果把過于崇高的要求強制加于人民，人民不是毛，人民只能把毛的理想異化，扭曲，變形，以至于走向了他本來意圖的反面，假如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這平等不僅指物質(zhì)上的，更應該是精神覺悟上的，假如每一個人都是毛那樣深邃的心靈，那么共產(chǎn)主義立即就能變?yōu)楝F(xiàn)實，共產(chǎn)主義實現(xiàn)的根本道路不是靠經(jīng)濟的，或物質(zhì)的刺激，也不是靠什么法律或體制制度的規(guī)范約束，而是靠每一個人，沒一個心靈極大的，徹底的且又是自覺自發(fā)的覺悟，即文化上，心靈上，人性上的徹底革命，才能徹底消除剝削與不平等的現(xiàn)象，只要還有一個人的精神無法覺悟，只要還有一個人的覺悟水平有絲毫差距，都不能消除這種不平等，然而這種徹底覺悟狀態(tài)似乎只是抽象的一種極限狀態(tài)，可以永遠趨近卻永遠無法達到，這正是人性悲劇的根源。這是每一個人的悲劇，包括我自己我永遠都不能保證我的心靈已徹底覺悟到擺脫一切惡的程度，現(xiàn)實中人性永遠是極端復雜。然而這種悲哀似乎永遠無法消除，永遠找不到解決的方法，毛的文革失敗了，后來的改x開x更是越行越遠，蘇聯(lián)徹底崩潰，東歐改旗易幟。我想當毛奮發(fā)圖強把共產(chǎn)主義作為理想的同時，也注定了他永遠都不可能實現(xiàn)這個理想，當毛決定拯救人民，改造人民的同時，毛與每一個人在心靈與覺悟上就注定了不平等，當毛越是發(fā)奮努力追逐這個理想，越是拉大了這種不平等，越是離共產(chǎn)主義理想越遠，當毛以救世主的姿態(tài)被萬民崇拜時，也注定了毛的努力與奮斗又再次跌入了這種歷史的怪圈。這似乎是個矛盾，是個悖論，最終又回到了中國歷來精英統(tǒng)治的黑洞，毛那樣的人永遠只是少數(shù)。要實現(xiàn)毛的理想就是要徹底消除這種理想，因為這理想的本身就包含著它的反面，你又該說我是在說廢話了，可當你認真地從哲學上，從萬事萬物的大本大源思考這一切的時候，我想你得出的結論也會和我一樣。這世界不需要救世主，不需要英雄，英雄和救世主的出現(xiàn)正是人民苦難與悲哀的體現(xiàn)，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每一個人都應該是自覺自發(fā)的覺悟，而不是某些英雄的指導和強迫。每一個人都應該是自己的毛澤東，這才是真正的自覺的徹底的覺悟，這才是唯一的道路。可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與現(xiàn)實是如此的不符，這又是一個悲哀---
我真的想對這個世界來個徹底的研究，徹底的思考，毛年輕時竟也想研究哲學，對宇宙萬物的大本大源進行探討，毛甚至想退學，回到深山老林像道士和尚般思考這個世界，毛抱怨學校太喧鬧，“儔侶太惡”，我又何曾不是有如此感受，現(xiàn)在感覺我在倫理學，心理學上還需要進一步思考，在我沒搞不明這一切之前，我根本沒資格評論毛，評論文革，評論共產(chǎn)主義，希望你也是，放棄不理智的狂熱，真正學會獨立思考，不要僅用你的記憶力，更要用你的思考力！你的來信是很長，卻多是引用別人的材料，拾人牙慧，鮮有你自己真正的思考內(nèi)容！這不能不說是你的一大問題，并且是極其致命的！毛青年時代發(fā)奮研究一切學問，歷史，地理，文學，詩詞，宗教，國學，東西方哲學，軍事等等無不如饑似渴，這正是毛汪洋如海心靈的來源，希望我們效法古今完人，共同努力！
可這個世界依舊是個謎，我們努力提高自己，別人卻與我們志趣不同，與我們距離越來越遠，差距越來越大，我在此根本就找不到志同道合的真正朋友，難道中國永遠只能是精英文化的中國？難道人與人之間的心靈差異永遠無法逾越？像毛最后的悲劇那樣，我們這樣的“脫離”他們的主流趣味，究竟是促進了共產(chǎn)主義理想的趨向還是拉大了人與人之間人性的差距？我們總覺得自己比他們活得更崇高，更有意義，這種精神上的相對優(yōu)越感，到底是對我們理想的促進還是背叛？這也是個謎，在這一點上，我們和毛一樣無奈！
最近忙于經(jīng)濟學，英語及期末考試，毛的缺點似乎就是經(jīng)濟學，英語及自然科學方面，只要我們勤勉努力，我們完全可以比毛做得更好，只是品德方面，我們還有太多的事要做，及人際交往。這以后再探討。
現(xiàn)在我是很迷茫的，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讓人不知所往---只是思考繼續(xù)。
時間原因，有點潦草，請諒，其他就不多是說了--來信多說說你的一切個人看法，共同探討--
待續(xù)！
劉宇
11月8-9-10日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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