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瘸腿的全球化

瘸腿的全球化

    全球化是近幾十年在中國和世界經常出現的詞匯，也經常成為人們評價事物的一個標準，似乎只要符合全球化、符合國際慣例、與國際接軌，就是好的，就是先進的，就是未來發展方向。包括外向型經濟、兩頭在外、三來一補、保稅區、市場換技術等等，都是全球化的產物，都是在全球化概念下的具體措施。客觀上說，全球化給中國帶來了不少好處。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發現，它在帶來好處的同時，也帶來害處，我們應該對全球化有更全面的認識。
    全球化的假設環境是，國界不成為障礙，各種事物可以在國界兩邊自由流動，比方說，在商品經濟社會，各種商品、各種物資的確流動頻繁，本國貨物與外國貨物在繁忙的水陸空交通運輸網絡上川流不息；資金流動也很暢通，尤其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鍵盤一敲，一筆錢從一國立即就到了另一國，不用像過去，還要帶著金銀或現金跑來跑去；還有一些世界人、國際人，在天上飛來飛去，從一國到另一國就如同去赴晚宴，或者開個會，開完就回。以前有一個手機廣告，一個東方人在野外用手機打電話，正是日落的時候，他說：“太陽落下去了”。地球的另一邊另一個人在野外用手機接電話，正是日出時分，他說：“我看見了”。且不說這個廣告的文化含義，只說信息技術，的確將全球各角落的人們，很方便地連接在一起。上述種種，似乎都沒有國界的限制，國界似乎失去了意義。聽起來、看起來都很不錯，事實上呢？
    比方說資金，全球化假設的資金自由流動的確出現了，但是，我們日益發現，在不同的流動方向上，資金的性質是不一樣的。以中國來說，流入的資金是大量的投資，給中國砌了一個蒸蒸日上的GDP光榮榜，流出的是高額的利潤。以至于有調查說，南方某外向型城市，幾十年來打工妹、打工仔的工資沒有漲過，血汗工廠成為流出利潤的代價。比方說技術，市場換技術似乎也出現了，我們拱手讓出了市場，換來了別人的技術。但是，我們又發現，市場給了別人便拿不回來了，縱然換來了技術又如何？再仔細一看，換來的技術還是別人淘汰的技術，技術更新速度的加快，使得別人用一個短期的東西，換走了我們長期的資源。我們日益發現，全球化里面有很多陷阱，我們當初熱情地擁抱它，奮不顧身地加入全球化的大潮，結果發現，加入之后，我們只能在全球化金字塔的底座上流血流汗，別人卻腿不動膀不搖，在金字塔頂上吃香喝辣，笑看云升霧散。
    各種貨物的自由流動似乎是全球化的主要內容，但是，落后國家流出的是稀缺資源，流入的是外國奢侈品；發達國家流出的是資金和淘汰技術，流入的高品位的享受。更“神奇”的是，他們流出的資金，又都流回了他們那里。資源緊缺是當今世界有目共睹的事情，按照全球化所鼓吹的自由經濟、市場經濟原則，供需關系可以調整價格，也就是說，資源緊缺就會漲價，按理說，資源輸出國都能發財。而事實上，資源輸出國很少能夠自己定價，國際期貨市場詭異多變，用各種手段控制了窮國資源的價格，與市場經濟徹底唱了一個反調。而且，這里還不完全是經濟問題，它經常還是政治問題。例如，凡是資源豐富的國家和地區，經常都被富國的政治、軍事力量攪得不得安寧、四分五裂，想聯合起來統一對外很難。但是，資源如果掌握在發達國家手里，他們倒是可以用壟斷而瘋長價格，例如中國需要的鐵礦石。中國的貴金屬資源名列世界前茅，也想學學人家自己定價，立即遭到發達國家的聯合反對，并以制裁相威脅。為什么會這樣？仔細一看，原來WTO里面已經規定了，中國不可以這樣，但是WTO沒有對發達國家做出同樣規定，人家的鐵礦石就可以這樣。這個陷阱挖得夠深的，在全球化的名義下偽裝得真好。
    全球化還有一個標志是，各種人才要么拿著免簽護照，要么拿著多次往返簽證，在世界各國進進出出、來來去去，國界對于這些人似乎真的像沒有一樣。然而，這都是些什么人？幾乎可以說，這些人除了政客之外，就是資本家，還有就是為資本家服務的學者、管理人才等資用文人。對于落后國家來說，這些人大都是掮客和買辦。按照自由主義的理論，哪個地方工資待遇高，低收入的人群就會流向那里，中國東西部之間每年大規模人群流動就是這個原因。但是，如果全球化沒有國界，窮國的勞動力為何不能自然流動到富國？富國情愿保留大批非法移民，以滿足他們享受廉價勞動力的好處，也不愿真正實現全球化的自由遷徙、自由居住。因此，我認為，按照“人權高于主權”的西方口號，真正的全球化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全球所有勞動力可以自由流動，沒有非法移民一說，只有自由移民的“人權”。人權的首要內容就是自由遷徙、自由定居，任何人都可以到世界任何地方去，不受任何國界的限制。做不到這一點，全球化就是假的，就是傾斜的，就是瘸腿的。“人權高于主權”也只能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美國作家弗里德曼的《世界是平的》一書在美國被熱捧，曾經長期占據圖書排行榜頂端。這本書在中國也被大力推薦，成為宣傳全球化的經典。在我看來，這本書對于窮國沒什么價值，哪個窮國按照這本書的構想去發展經濟，只有成為富國附庸的份。這本書某種程度上就是富國用全球化概念給窮國洗腦用的，他只對窮國說全球化對你們有多少好處，但不會告訴大家，全球化里面有多少貓膩，有多少陷阱。因此，有人說，全球化其實只是美國需要的全球化，而不是全世界需要的全球化，這個說法說到了點子上。美國靠自己已經很難維持富裕的生活，不得不構建一個全球化的體系，向全世界索取各種資源。國際之間互相幫助、互通有無，按說也沒什么不好，問題是，由于美國和少數富國出于自我享受的私心，他們構建的全球化世界體系，本質上只對他們自己有利，對后發達國家，尤其是窮國，是非常不利的。
    中國在美國以及被美國豢養的某些精英的忽悠下，不加分辨地以加入全球化為榮，如今才漸漸發現，這個全球化的體系，里面有那么多預設的陷阱，它是一個不公平的全球化體系。當我們希望改變的時候，有些人還在執迷不悟，有些人已經成為這個美式全球化體系的既得利益者，舒舒服服地做著買辦和掮客，開著國外賬戶，揣著外國護照，說著中國人的劣根性，把中國在美式全球化下發生的所有不幸，都歸結為中國人自身，甚至歸結為中國人幾千年改不過來的歷史，拼命讓中國人接受“活該”的命運。然后，他們自己隨時準備棄船登岸，到發達國家去做一個“高尚”的人。中國的確需要全球化，但是，中國不需要這樣瘸腿的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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