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糧價警報
央視網消息(中國財經報道):墨西哥居民:“大豆、大米和食用油價格飛漲,讓我們沒錢買蔬菜水果,只能到垃圾箱里撿著吃。”
西非居民:“帶5美元去市場,只能買到3公斤大米,剩不下幾個錢,根本買不了其它東西。”
塞內加爾抗議者:“我們是因為饑餓才舉行這次抗議,我們需要食物,需要工作,我們處于饑餓狀態,僅此而已。”
因為糧價暴漲,8億人食不果腹!
世界銀行行長羅伯特·佐利克:“去年以來小麥的價格已經上漲了120%。”
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食品價格的飛速上漲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全球危機。”
近幾個月來,不論是在羅馬召開的世界糧食安全高級別會議,還是在北海道落幕的G8峰會,“糧價高漲,供應短缺”的警報在我們耳邊一遍遍地回響著。在非洲喀麥隆首都雅溫得,政府工作人員已經把一日三餐改成了兩餐;在亞洲孟加拉,大米的價格比去年上漲了一倍。在菲律賓,快餐店里甚至只賣半份米飯。就連英國、美國的商家也在對大米、面粉實行限購。國際糧價掀起的巨浪,已經導致全球8億人沒有飯吃。人們不禁要問:是誰制造了高糧價?這場世界性的糧食危機會如何收場?面對此情此景,《中國財經報道》記者想方設法,跨國聯線,展開調查,探尋著“高糧價”這場無聲海嘯的源頭。
一、高糧價刺痛了誰?
莫尼克是一名清潔工,在非洲西部地區,像她這樣的工作,每個月的工資是80美元。“帶5美元去市場,只能買到3公斤大米,剩不下幾個錢,根本買不了其它東西。”
由于大米漲價,現在莫尼克一個月的工資只夠買48公斤大米。因為有好幾個孩子要養活,她家里現在每天只吃一頓飯。吃米飯對他們來說成了奢侈的事情。在非洲,糧價暴漲帶來的遠遠不止這些。埃及開羅有這樣一句諺語:在埃及沒有人會死于饑餓。但現在,很多以前從來不擔心吃不飽肚子的人,開始為了購買津貼大餅而去排隊。
對此,記者連線了中國國際廣播電臺駐埃及記者,他告訴我們:“由于受到國際市場的糧價上漲等因素,埃及的大餅供應出現短缺。而沒有受到政府補貼的大餅,價格也是大幅上漲,超過了政府補貼的大餅10倍以上。由于大餅的短缺,人們就排起長隊,搶購由政府補貼的低價大餅。有些地方還因為搶購大餅引發了一些沖突。”
一直以來,埃及雖然是小麥進口大國,卻是大米出口國。可是如今,盛產大米的埃及,米價依然沒有逃過暴漲的厄運。“去年的上半年,超市賣的大米的價格大約1公斤是3埃鎊。1埃鎊相當于人民幣是1.3元左右。那么現在的大米的價格是大約5.5鎊左右。”
遠離非洲萬里之遙的南美也是如此。“阿根廷”一詞源于拉丁文,寓意著“貨幣”和“財富”。因為有肥沃的土壤和茂盛的草原,一直以來阿根廷被喻為“世界的糧倉和肉庫”。記者電話采訪到了一位長期在阿根廷工作的華人趙先生。“三四個月以前,面包的價格是1.6元每公斤,現在的價格是,最便宜的地方是4塊錢1公斤,到這個阿根廷的面包店買的是5、6塊一公斤,就是說從1.6元漲到5塊。”
阿根廷是全球最大的糧食生產國之一,玉米出口量僅次于美國,小麥出口量也是世界五強之一。去年以來,阿根廷的糧價不斷上漲。今年3月份,阿根廷政府為抑制國內糧價和通貨膨脹壓力,對農產品出口采取了嚴格限制,大幅提高出口關稅。趙先生說:“今年2、3月份的時候,發現一個現象,從來沒有過的,來了這么多年。在首都附近,過去都不種地的,那地都是荒地,最多也就有點馬啊,牛啊,畜牧業,現在就是說,把這些全利用起來。”
在亞洲,泰國大米久負盛名。泰國是世界第一大米出口國,年產大米超過2000萬噸,而泰國國內每年消耗大米660萬噸,多出部分主要用于出口。這次國際市場大米價格上漲,泰國大米出口量直線上升。一些米商趁機囤積大米,等待大賺一筆。為保障供給,泰國政府動用210萬噸儲備糧平價出售,為防止有人倒賣平價米,泰國居民買米時要帶戶口本并登記。
中央電視臺駐泰國記者張莉在電話連線中告訴記者:“我周邊的泰國人,他們覺得,跟從前比,到外面吃飯的次數相對減少了。而且發現,在外面吃東西呢,很多非常熟悉的飯菜的量,明顯地比以前少了,雖然價格沒有很大變化。那么這實際上也是漲價了。”
不僅是一日三餐,在泰國,就連大米的種植和訂購方式也在悄悄發生變化。張莉說:“泰國的稻米經銷商和黏米商,就是加工的這些人呢,他們擔心就是國內的稻米產量不能滿足國內外市場的需求。部分經營商在農民開始種植這個旱季稻米前,就向農民開始訂購稻米了,并鼓勵農民在這個旱季種植兩季稻米。”
不僅是發展中國家,有錢有糧的發達國家也難以擺脫糧價上漲的困擾,意大利市民游行示威抗議糧價上漲,美國西部、東北部的消費者也為超市限量購買糧食而不滿。與之對應的是,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農產品出口國,美國在世界農產品市場上處于決定性地位。其大豆產量占全世界的42.7%,玉米產量占34.4%,棉花產量占21.2%,小麥產量占11.6%。
中央電視臺駐美國記者侯明古在電話連線中表示:“美國糧價呢,在今年年初出現了一波明顯的上漲,當時美國的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搶購大米的現象,這是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非常罕見的。”
導致這場糧食危機的直接原因無疑就是糧價的持續飆升。世界銀行報告顯示,在過去三年中,全球食品價格整體上漲83%,小麥價格上漲181%。僅今年3月和4月兩個月里,國際大米價格就猛漲了75%。面對一張張饑餓的面孔,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的官員感嘆,飛漲的糧價使其面臨45年來最大的挑戰。這場無聲的海嘯使全球1億多人陷入饑餓。
二、誰動了我們的糧食?
面對糧價的飆升,很多人都在疑問——為什么糧食不夠吃了?
對外經貿大學中國開放型經濟研究所所長夏友富教授,對美國和歐盟農業已經進行了7年專項研究,他給記者提供了這樣一組數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統計,近年來全球糧食產量一直在溫和增長,并沒有出現嚴重的歉收,2007年更是達到創紀錄的21.3億噸,比2006年增長了5%以上。“主要糧食呢,它供給需求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我這里有組數據啊,是美國農業部剛7月10號公布的一個數據,從全球糧食總體來看,我們2007年到2008年度,比2006到2007年度產量增加了5%,總共增加3%,需求量增加3%,庫存是增加的,就是2007、2008年度,去年啊,它應該說是供過于求的。”
既然供給大于需求,糧食價格應該下降才對,為什么糧食價格反而會猛漲呢?曾經在美國紐約總領館擔任過多年商務參贊,現任商務部國際商報國際商務交流中心主任的何偉文給出了他的觀點。“主要是求的問題,求,如果大家都吃飯呢,或者做飼料或者工業用,正常用也不至于出現這樣大的缺口。問題在于呢,有相當一部分糧食去做能源了。特別是美國、巴西為主,把很多一部分玉米拿去做生物燃料,據統計2007年就用掉了1億噸,一億噸什么概念呢?全球每天糧食消費大概570萬噸。所以這相當于用掉了17、8天的糧食,全球糧食消費量。”
近來,聯合國糧農組織、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世界銀行等國際組織,都普遍認為,部分國家的生物燃料政策,是糧價上漲的重要原因。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駐中國代表韋安夏對記者說:“直接導致糧價上漲的因素,首先就是糧食危機與石油危機同步,因此當石油價格上漲,糧食價格就上漲。因為現在糧食已經被直接用來做生物燃料。”
曾經因一本《石油戰爭》而聞名世界的德國經濟學家威廉·恩道爾,是著名國際地緣政治與經濟學家,現在他正在著手出版一本關于國際糧價的新書。他也贊同這個說法。“糧食價格上漲了一倍多,主要原因,75%的原因,根據世行的報告,這份報告并沒有向外界公開,只向華盛頓報告,糧價上漲的原因是由于美國和歐盟,有成千上萬畝的田地,種出來的糧食被用來做生物燃料,用來養活汽車。這直接導致了全球糧價的上漲,這意味著糧食作為替代品,直接和石油競爭。”
面對生物能源和人搶糧食的觀點,持反對意見的也有三家:美國、歐盟和巴西。他們近年來都在大力發展生物燃料。巴西外長阿莫里姆認為:“發達國家高昂的農業補貼和過高的石油價格等因素才是推高糧價的元兇,而巴西擁有足夠的土地,能保證在不影響糧價的情況下,生產更多的生物燃料。”
在油價飛漲的年代,用玉米做乙醇燃料解決能源短缺的問題,看上去頗為劃算,但事實并不這么簡單,曾對玉米乙醇汽油進行過深入調查的《環球財經》雜志社主任編輯鮑迪克,給出了這樣的解釋。“你要去制造乙醇,制造酒精的話,你要種這個糧食,而種這個糧食呢,你需要化肥,需要農藥,而這么多糧食你還要運輸,這都是要消耗能源。那么同時呢,你把這些糧食在制作成乙醇,在提煉、蒸餾過程中,也需要消耗能源。那么,美國的能源部他們有專家就自己也承認,每生產同樣卡路里的,同樣熱值的生物能源,像一桶,相當于一桶石油的這樣熱值的這種生物能源,需要消耗0.64桶的石油。”
要消耗還遠遠不止這些,投資生物能源項目,還要建工廠,這也需要大量的能源投入。所有這些最后都要計算到玉米乙醇汽油的成本中。鮑迪克說:“我們生產出來的生物能源呢,它的成本盡管現在石油漲到一百多美元了,還是虧本的。實際上,美國的主要的生物能源工廠,它全都是國家補貼的。”
美國對燃料乙醇每年補貼50億到70億美元,相當于每加侖汽油補貼1美元。而且即便是在美國這樣的農業大國,把所有的玉米用做生物能源,也僅僅能滿足美國8%的能源需求。對此,記者電話采訪了美國能源部阿崗國家實驗室的王全錄:“從我搞交通能源,宏觀的角度來講的話,玉米乙醇占的份額在美國交通能源里面占的份額還是相對比較小的。”
生物能源無疑將要吃掉大量糧食,世界銀行的一份報告指出,給一輛SUV的油箱加滿生物燃料所需要的糧食,大約相當于一個人一年的口糧。聯合國食物權問題特別報告員讓·齊格勒認為:“生物燃料,目前用現在的方式來生產是對很大一部分人類的犯罪,無法容忍的犯罪行為,我已經向聯大人權理事會提出,在5年內應該完全禁止這種燃料轉化行為。”
2006年,美國投入4200萬噸玉米生產乙醇,按照全球平均食品消費水平計算,足可以滿足1.35億人口整整一年的食品消耗。2007年12月美國國會通過新能源法,推動美國每年乙醇燃料使用量在2022年達到360億加侖。
三、疲弱的美元也吃糧?
2008年,當糧食危機來臨,越來越多的人明白一個道理:糧食不僅是農業問題,還是能源問題,更是一個金融問題。一系列的數據表明,疲弱的美元也正在和人類爭吃著糧食。商務部國際商報國際商務交流中心主任何偉文表示:“因為美元全球下跌,糧食大部分是以美元計價的,這樣它容易受貨幣匯率的變化,起伏受到的影響,而引起增加的風險。特別是在美元這么暴跌的時候,在各國造成了糧價的成本太大。”
2008年7月,美元對世界主要貨幣匯率指數同比下跌了17.13%,與此同時,玉米價格上漲了55.7%,大米價格則猛增了120.9%。在國際市場上,糧食大都以美元為單位記價,因此,美元的下跌,必定引發全球范圍內糧價的上漲。美國似乎也意識到美元下跌對國際糧價的負面影響,所以美國政要反復在不同的場合強調同一個觀點。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說:“我對于美元的觀點沒有改變,強勢美元依然符合我們國家的利益,但是我不得不承認 我們的經濟正在經歷一個困難的時期。”
美國政府表示,希望通過他們的努力,保持美元強勢地位,給世界糧價降降溫,但結果依然是竹籃打水。
對此,何偉文表示:“這個美元還是金融是應該說它這個責任難辭其咎。但是美國,雖然講強勢美元政策,我們看到,講歸講,講完了以后他有行動嗎?并沒有。美元還是這樣跌,所以這也不得不考慮是不是美元的下跌在某種程度也是美國自己利益的需要。”“您覺得它會有什么利益的需要呢?”“因為美元的下跌,第一,可以為全世界對美元資產買單,第二可以推動他的出口,扶持他的制造業。”
如果我們把世界比作一個大食堂,美元就是惟一能買到糧食的貨幣。為了買到糧食,所有的國家都努力掙美元,換美元。而隨著美元這張綠色紙片的漲漲跌跌,大家錢包里的錢也是忽多忽少。
社科院世界政治與經濟研究所所長助理何帆告訴記者:“比如說美聯儲認為它的通貨膨脹的壓力很大,那么它就會提高利率;那么如果美聯儲提高利率,又使得美元出現了反彈,那么就會使得無論我們看到現在的這種瘋狂上漲的這些價格,無論是黃金價格低,無論是石油價格,無論什么產品價格,都有可能出現一個下跌。下跌的時候呢,又會帶來危機。”統計顯示,美元每下跌一個百分點,會使該時期的糧價相應升高一個百分點。而我們的錢包也在美元的震蕩中時輕時重。可以說,某種意義上,美元也像山姆大叔的大口,正毫不客氣地吞食著世界糧食。
四、誰在投機糧價?
魏東,美國福四通集團公司北京代表處首席代表,他告訴記者:“那么最近呢,我們出現了一些新的因素。正因為預期到這個通貨膨脹,大量的熱錢和基金涌入到市場。那么在這個過程當中,難免會出現一些過度投機的現象。那么哪些現象可以告訴我們這些呢?其中一個就是最近糧食市場化了。”
魏東所效力的公司,1970年就在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進行農產品的期貨交易。在他不大的辦公室里,掛了一些期貨交易的圖片。這張照片提示著我們,從1848年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成立之初,糧食就沒有退路地被打上了金融的烙印。“所以我們可以說,盡管不是所有的人會參與到期貨市場上來,但是美國每一顆豆,每一顆玉米,每一顆小麥都要經歷過整個期貨市場的這個保值環節或定價環節。”
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是全球糧價的晴雨表,玉米、小麥、豆粕等期貨品種近幾年交易十分活躍,除了以往的大糧商,越來越多的基金開始關注糧食,做糧食期貨多年的人都會感到這個市場熱錢越來越多。魏東說:“應該來說是在三年前,慢慢感覺得到已有(資金)多起來的現象,這個恰好是和通貨膨脹的預期和糧食本身基本面出現矛盾不斷加劇的這么一個過程是吻合的。所以說我們可以看到,基金背后所站的人,他們對市場和他所投資的商品是有充分的了解的。”
那么期貨交易所里的都是哪些基金,他們又是什么時候進來的?掀起了哪些波瀾呢?“指數基金呢,應該來說呢,是最近這10年以來,是逐漸在糧食市場上和其他商品市場上逐漸發展起來的這么一個大的基金。那這個基金呢,在2003年的時候,才大概只有100多個億左右,不到200個億。那么短短的5年時間,迅速發展到3000個億左右。恰好這一段時間呢,是和全球通貨膨脹和美國通貨膨脹的預期是吻合的。”
美國國際公司(AIG)金融產品公司總經理丹·拉伯稱,2006年該公司投入初級產品期貨交易的投資達到310億美元,2007年增加到460億美元,當年獲利60億美元。但是我們可以發現,這家公司并不是糧食商。
英國巴克萊銀行資本公司對美國110家機構投資者兩次的調查也表明:2006年調查結果,53%的投資者計劃今后3年內將10%以上投資投入初級產品,而2005年這一比例是15%。2007年調查結果,45%投資者認為農產品是所有初級產品期貨交易獲利最多的,而貴金屬是19%,能源是18%。
魏東認為:“很多基金聞到了這個商品上的血腥味,所以說他們就追逐這種高額的利潤,不斷地涌入市場。那么使得整個市場出現一些奇怪的現象,比如說價格,合約快要到期的時候,價格難以聚合。這個是很明顯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到,就是說明顯的場內的交易的資金量要大于整個現貨的這個資金量。這是一個過度投機。”
日本著名的電視臺NHK曾拍攝紀錄片《谷物價格暴漲的背后》,結論是:谷物已經變得像股票一樣,商品基金大鱷們操縱著價格。所有這一切告訴我們,同石油一樣,糧食也已成了金融衍生品。某種意義上,廣大糧食消費者成了金融投機的犧牲品。
五、大糧商干了啥?
按理說,國際糧食期貨價格連番上漲,種糧的農民應該發財了,可記者采訪中發現,很多種玉米的農戶不僅沒有成為暴發戶,而且再種下去還可能虧本,這種情況,在美國也是一樣。美國玉米農戶吉姆·羅賓斯說:“現在種莊稼比以前貴得多了。我們現在面臨的困難之一就是我們的能源價格,我們農場里需要買的許多東西都跟石油有關。”
現在正是美國大面積播種玉米的季節,而播種機使用的柴油,價格從一年前的每加侖2.75美元上漲到了如今的4.1美元。不但油漲了,化肥價格也在迅速上漲。商品期貨投資者理查德·布魯克說:“美元貶值對化肥價格有巨大影響,美國一半的氮肥需要進口,大約八成的鉀肥也需要進口,美元貶值讓種植成本直線上漲。”
據測算,如今種植一英畝玉米要投入成本500美元,比以前幾乎翻了一番。為了節省成本,現在美國大量的農戶準備種大豆,原因是化肥用量少。業內人士預計,今年美國玉米種植面積將從去年的9300萬英畝減少到8700萬英畝。
不僅僅是美國的農民沒有體驗到糧食價格上漲帶來的暴富,占據稻米出口國世界第一位的泰國,農民也沒有得到多少實惠。中央電視臺駐泰國記者張莉在連線中表示:“我采訪了泰國著名的農業大學的院長。院長先生對我說,糧食和大米漲價對泰國確實是好事情,特別是泰國的這個大米出口國,這就非常有利于泰國的農業發展。但是在這個環節中呢,農民并沒有得到很大的實惠。而米商和稻米的加工商都從中獲利了。也就是說,糧食漲價,在流通領域的商人都賺錢。“
周立是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的副教授,曾在2006年到美國進行了一年時間的學習考察。目前正在安徽進行農村調研,我們通過電話對他進行了采訪。他認為世界糧食價格高漲,這當中,農民不會賺到錢,錢是被一些大公司賺走了。“美國的農場并沒有因為美國的糧食補貼增加而使農場收入得到增加,得到這筆農場收入的是背后的這些食物集團,這些食物集團呢,通過控制了種植業的產前、產中和產后的一些服務,甚至包括一個整個食品的加工體系,把這些食物補貼,大概美國的農業補貼呢,系統地轉化為他們腰包里面的利潤。”
據英國 《星期日獨立報》報道,由于糧價高漲,美國孟山都公司、嘉吉公司和ADM公司等大型企業賺得盆滿缽滿。從去年12月到今年2月的3個月間,農業物資生產企業——孟山都公司凈收入11.2億美元,比去年同期翻了一番。嘉吉公司同期凈收入上漲86%。主營大豆、玉米加工工業的ADM公司收入同期增加42%。總部設在英國的世界發展運動組織董事——索思沃思譴責說,農業巨頭從人們困境中大發橫財“不道德”。
對外經貿大學開放型經濟研究所所長夏友富表示:“跨國糧商掌控這些,我們叫寡頭,寡頭壟斷操縱市場,這是糧價漲價的,它為了訛取,我認為不但是超額利潤,是超超額利潤。”
當今社會控制著國際谷物80%的市場份額的,是四家世界五百強企業,即美國ADM、美國邦吉、美國嘉吉、法國路易達孚,人們習慣根據他們名稱的第一個字母,把這四家稱作“ABCD”四大糧商。
A指的是ADM公司(阿徹爾.丹尼斯.米蘭德公司),是全球最大的乙醇生產商,美國最大的大豆壓榨商,美國最大的濕玉米加工商,全球最大的谷物和油籽聯合加工商。
B指的是邦吉(Bunge),是美國最大的干玉米加工商;是全球第四大谷物出口商。
C指的是嘉吉(Cargill),是全球最大的谷物貿易和出口商,市場份額25%。
D指的是路易.達孚(LouisDreyfus),是法國最大的谷物出口商,全球第三大谷物出口商。
以ADM公司為例,通過收購兼并,時至今日,ADM已成為巨大而盤根錯節的跨國公司。它旗下有270家各種各樣的制造工廠,分布在世界各地,從事可可、玉米加工、食品添加物、營養補助品、類固醇、食用油的生產和推銷。除此之外,它還從事有關農糧儲備與運輸交通等相關行業。ADM每年生產的面粉足夠烹制160億塊面包,每年生產的豆粕足夠喂養130億只小雞,是整個美國每年吃掉的燒雞數量的兩倍。
ADM向來以注重研發著稱,幾乎在生物燃料出現之初,ADM就迅速成為美國最大的生物乙醇生產商。而在美國總統布什提出生物燃料計劃后,ADM雙手支持,僅2007年,公司用于活化燃油的投資就高達10億美元以上,是世界第一大活化燃油乙醇的生產者。公司還宣稱將在2009年之前,在這個領域投資23億美元。
社科院世界政治與經濟研究所所長助理何帆告訴記者:“壟斷化的趨勢也日益明顯,像小麥,像稻米,越來越集中在幾個主要的生產國,而且越來越集中在幾個大的公司。而且這個大的公司,它不僅在本國有壟斷的力量,它正在國際市場上也擴展它的壟斷力量,甚至它可以把有一些其它國家的,本來是政府部門的這些農業機構,它也想要把它收購過來,所以它不僅會壟斷國內的市場,而且它會影響到其他國家的農業的政策,影響到國際市場上的這種農產品的定價。”
鮑迪克是國內知名的《環球財經》雜志的編輯,7月份他發表了一篇名字叫糧食政治的文章,在這篇文章中,他引用了美國一位大學教授的觀點。“這是密蘇里大學的農業社會系,Bill Heffernan,他是一個德國裔的美國經濟學家,他就是通過不同糧食生產者之間兼并、接管和聯盟方式,產生了更為集中的糧食產業集團,這些集團通過無縫的縱向聯合,控制了從基因到超市貨架的整個糧食體系,而這個利益集團通過政治獻金和直接派出政府代表控制,經濟控制和大量的廣告宣傳,已經捕獲了政府、市場和消費者。”
六、糧食是怎么“吃”人的?
曾幾何時,在中國有一句非常經典的政治格言,叫“手中有糧,心里不慌”,他時刻提醒著對于中國這樣一個具有13億人口的大國,糧食是多么的重要,13億人每天都要吃飯。其實世界經濟發展的歷史也告訴我們,糧食的問題從來就不是一個經濟問題,人需要吃糧食,而“糧食問題”有時也是會“吃”人的,饑餓導致的戰亂和亡國的案例,歷史上并不少見。
中國古代史學名著——《戰國策》里有一個故事。春秋時期,魯國和梁國的老百姓平常織綈。綈是一種絲線做“經”,棉線做“緯”的紡織品。齊國國王命令大臣們必須穿綈制的衣服,但在齊國只準種糧食,不準種桑樹。看到齊國對絲的需求越來越大,價格上漲,鄰近的魯國、梁國紛紛停止種糧、改種桑樹,從而放棄了農業生產。幾年后,齊王更改了命令,只準大臣穿著布衣,而且不準把齊國的糧食賣給其他小國。結果,魯、梁等國因為饑荒內亂,不戰而亡,不得不歸順齊國。《戰國策》描述的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國家的糧食戰略不僅僅是單純的經濟問題,更關乎政治和社會的穩定。
在這次糧價飆升的過程中,美洲地區最窮的國家——海地,因為糧食危機發生暴力騷亂和抗議活動,海地首相因為無法收拾殘局,黯然地被趕下臺。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副教授周立說:“那海地的例子就是在20年前,海地的每年產大米數是17萬噸,可以滿足這個國家95%的需要,但是在1995年海地向美國敞開了大米貿易之后,使海地的本地的大米被美國的大米所替代,因為美國的大米比它本地的大米便宜一半。”
海地有330萬人吃不飽飯。農業人口占全國就業人口的80%。海地每年缺糧大約45萬噸,國際援助8到9萬噸。從基本可以自給自足,到仰仗大米進口,這其中有什么原因呢?周立認為:“因為農民就種糧食不劃算,種大米不劃算,就紛紛離開他們的土地,就到城市里面去謀生。而當這個大米的貿易一直持續下去,到了例如現在海地有3/4的大米是來自于美國,當糧食價格上漲以后,這些國家的窮人就買不起大米了,所以海地就會發生社會的動亂。”
2006年5月海地總統普雷瓦爾就任時曾表示:要建立起海地的農業體系,提高海地農產品產量。但是從目前來看,他的愿望落空了。周立說:“當美國愿意用它這個經過補貼的低價格的糧食,去援助亞非拉的貧困的小國的時候,這些國家是接受和歡迎美國的這樣的援助,那這樣的援助就會帶來對于本國糧食生產者一個巨大沖擊,因為他們的糧食就賣不出去了。那么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產生了美國的糧食生產體系,對發展中國家生產體系的一個替代。當這種替代發生幾年之后,這些小農紛紛就不再生產糧食,因為生產糧食不能夠給他們帶來收益了,就會轉做美國所需要的經濟作物,比如說香蕉,比如說香料,還有像咖啡豆等等。”
一些分析人士指出,發展中國家在無力與發達國家比拼財力,對本國農民給予補貼,又承擔著高額國際債務的情況下,不得不讓出本國農產品市場。
2006年7月3 日,美國《華盛頓郵報》在第一版顯著位置刊登文章,批評美國的農業補貼政策,題目是《好年景時農場主仍從補貼中受益》,文章以馬里蘭州的一個農場主為例,說他2005年種植的1500英畝玉米獲得豐收,出售玉米收入達50萬美元,但聯邦政府仍支付了75000美元的補貼。這筆錢來自于美國農業部的貸款差額支付項目。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人類發展報告處處長凱文·霍金斯說:“在自由市場的花言巧語和強調公平競技場優點的背后,鐵的事實是,一些世界上最窮的農民被迫進入與工業國家的財政部而不是北部農場主的競爭。”社科院世界政治與經濟研究所所長助理何帆告訴記者:“從烏拉圭回合,從多哈回合,從我們最近幾年看到的所有的談判,一個最敏感的話題之一,就是農產品價格的談判。那么農產品價格的談判為什么成為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矛盾的焦點?因為發達國家對農產品是補貼的,而且它的補貼的這個幅度是非常大的,歐盟的一頭牛獲得的補貼比發展中國家一個窮人一年的生活費還要高。但是當它補貼了之后,它的價格就可以低于發展中國家供給他們的價格在國際市場上傾銷。所以,這個使得發展中國家很多糧農在外來的壓力之下,進口這個廉價產品的壓力之下,他會破產。”
美國農業與貿易政策研究所的信息顯示,在過去的20年里,美國政府一直在提高對農業的直接補貼。這一補貼,主要針對20種重要的商品化農產品。世界貿易組織的發展中國家曾經戲稱,“發達國家每年的農業補貼可以讓4100萬頭牛坐頭等艙機位環游世界1.5次,而美國新的農業法案無疑將增加旅程的長度。” 對外經貿大學開放型經濟研究所所長夏友富表示:“農產品一直沒有被正常化,就是整個農產品市場呢,是被扭曲的。這次糧食危機,包括石油危機,反映的問題是什么呢?就是市場經濟失效了。剛才講了,不是簡單的真實反映供給需求的概念,而市場經濟被扭曲了,失效了,它不是完全競爭時期了,只被一些國家,被一些壟斷資本操縱了。”
七、誰是負責任的?
數十年來,以亞洲的日本為例,伴隨工業化進程,耕地大量減少,1965年日本的糧食自給率為73%,1998年度至今,日本糧食自給率停滯在40%的水平,遠低于其他工業化國家的水平,而根據韓國農村經濟研究院公布報告,以2003年為基準,韓國糧食自給率達25.3%。
在亞洲各國忙于生產衣服、鞋、電視機等工業品的同時,大洋彼岸的美國給予農業巨額補貼。美國出口的廉價農產品使得不少國家的農業喪失競爭能力。近年來,美國推行生物能源戰略,把糧食轉化為燃料,直接增大了糧食的消耗。正如美國前國務聊享利·基辛格曾經說過的——“如果你控制了糧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
中央電視臺駐美國記者侯明古說:“美國既是糧食出口的大國,也是生物能源的生產大國,所以糧食已經成了一種雙重的戰略性武器。在農產品自由貿易的框架下,作為主要的農業發達國家,美國在全球農產品市場上的戰略目標是很明確的。由于通過補貼生產競爭,使糧食進口國讓出農產品市場,從而全面的依賴糧食出口國。“
對此,德國經濟學家威廉·恩道爾告訴記者,回顧歷史,當今全球最大的糧食生產國和出口國——美國在歷史上發起過多次糧食戰爭,在冷戰時期停止對印度的糧食援助,最后迫使印度跟美國改善關系。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美國于是對蘇聯動用糧食禁運這一武器,希望給蘇聯帶來壓力。“我個人認為這里有政治圖謀,很丑陋的政治圖謀。一些西方國家非常關注某些國家經濟的增長,他們希望找到一條路控制這些國家。”
然而,對于這一次糧價的上漲,發達國家把責任歸于發展中國家。美國《生物能源文摘》5月份的研究報告更有驚人之語——“中國人吃肉增加才是糧食緊張的主要原因”。而美國總統布什今年5月在一次講話中提到,印度中產階級人口多達3.5億,“這比美國還多,當你開始變得富裕,你開始要求更好的營養和食品,這樣一來,需求增加,導致價格上漲”。布什這番話在印度政壇掀起軒然大波,印度朝野要人紛紛出言駁斥。印度商業國務部長賈伊拉姆·拉梅什指責布什對經濟一竅不通。
在聯合國世界糧食規劃署中國辦公室,負責人韋安夏表示,中國不僅保障了自己龐大人口的糧食安全,而且中國一直在給世界貢獻著糧食。“中國對世界糧價暴漲的影響非常非常有限,因為中國依舊是一個糧食出口國。”
實際上,中國以占世界不到10%的耕地養活了占世界20%多的人口。糧食安全一直是中國最重要的國家安全事項之一。十年來我國糧食自給率穩定保持在95%以上,2008年夏糧生產實現連續5年增產。但與需求相比,中國糧食的品種結構尚有一定差距。為此中國政府已開始實施糧食戰略工程。2008年7月,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并原則通過了《國家糧食安全中長期規劃綱要》,強調要使我國糧食自給率穩定在95%以上,這將在很大程度上對全球糧價起到穩定作用。
接受記者采訪時,這位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的官員剛剛從四川災區考察回來,十分疲憊,而且正發著40度的高燒,但她仍然很樂意發表她對中國糧食安全問題的觀察。“我認為中國的糧食儲備是非常安全的,因為政府的儲備非常充足,即使中國出現像地震、洪水等等的緊急情況,中國的糧食儲備也足能夠應對這些情況的發生。這是一種非常好的狀態。目前中國的農業生產也面臨著挑戰,那就是如何讓農業生產更有效率,也就是更好地利用土地和水資源。因此這是一項很艱巨的任務。但是你也知道中國很善于面對各種挑戰并解決他們,因此我非常樂觀。”
八、“糧”策在何方?
糧價會漲到哪一天?面對高糧價,我們該怎么辦?這是眼下國際社會最熱門的糧食話題。2008年5月22日,聯合國糧農組織發布《糧食展望》:2008年許多基本農產品的產量都將增加,近期這些農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已開始回落,但價格下降的空間有限。面對這種局面,一些人士提出了各種建議。商務部國際商報國際商務交流中心主任何偉文說:“現在糧農組織它有援助的糧食儲備。這是完全必要的,但這援助限制是給那些實在是沒有飯吃的人。這個還不解決問題。那么還必須要有一個平價的緩沖庫存,這種世界性的應該由聯合國糧農組織來做。”
除了增加平價庫存儲備,何偉文還特別談到了美元問題,由于國際糧食交易都是以美元來結算,美元走勢對糧價的影響有必要重視。“現在也可以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就是糧食的計價貨幣多元化,不要光盯著一種貨幣。這樣它容易收受貨幣匯率的變化起伏受到的影響,而引起增加的風險。特別是在美元這么暴跌的時候,在各國造成了糧價的成本太大。所以,是不是可以考慮,比方說在亞洲國家,那么可以采取別的貨幣結算。在國際上是不是可以考慮采取歐元,特別是從歐盟的貿易。這都可以考慮,當然美國是不會干的,這就是一個博弈。”
此外,鑒于糧食已經在全球的期貨市場建立了定價中心的現實,中國糧食企業也要主動學習金融風險控制,規避糧價上漲的風險。美國福四通公司駐京首席代表魏東認為:“那不妨可以就是以大連期貨交易所和國內的一些交易所為他們整個風險控制的一個組成部分,結合國外的期貨交易,來共同地形成自己的風險控制的策略。另一方面我們也在積極地和國內的一些生產商、進口商進行配合和交流,目的是要使得中國能采購到這個物美價廉的這個大宗原料,而且能在市場上能采到比較合適的點位。”
當危機爆發,我們可以感到一種脆弱。這個牽扯了金融、能源、農業的大危機,這個充滿了恐慌和投機的大問題,給各個國家的人們帶來各種各樣的警醒和反思。世界銀行行長佐立克斷言——“這是一場人為的危機,這是一場由利益分配和再分配導致的危機”。經合組織與聯合國糧農組織共同發布報告判斷——“未來十年,西方國家的消費者將為每天在吃飯上的大量開支而苦惱,與此同時,貧窮國家將會因高昂的糧食價格爆發饑荒和沖突”。這場危機何時結束?是10年還是更久?我們很難給出結論。但可以斷定的是,廉價食物的時代已經結束,高糧價警報已經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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