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吃人的“豬籠草”
我目前就讀于湖北一所高職院校，我本以這所學校會成為我改變命運的機會，沒想到它卻成了我娘胎以來最大的噩夢。來到這個學校短短兩年，已經兩次被送出去做廉價勞動力，去年在工廠做流水線，今年在游樂園做服務員。學機械的被送出來做服務？
是不是覺得荒唐，這是我經歷過的事實。
我交的學費是父母的血汗錢，來這學校沒有學到多少知識，還因學生這個身份拿著微薄工資。換句話說，我要是逃離學校自己找工廠，自己找服務業工作，工資至少能夠翻一倍。
現在，我覺得我就像進了豬籠草！
豬籠草在捕殺獵物的時候瓶狀體的瓶蓋覆面能分泌香味，引誘昆蟲。而瓶口光滑，昆蟲會被滑落瓶內，被瓶底分泌的液體殺死分解，逐漸消化吸收。這所學校就是一瓶吃人的“豬籠草”！
它對外面的人展現的是知識的殿堂，是改變命運的機會，是賺大錢的未來。但對里面的人來說，感受到的只有心酸與悲愴。它把我的勞動力，把我的活力、我的理想、我的熱情、我對未來一切美好的憧憬化作了金錢的養料。
我質問他，為何在我需要吸取知識的時候把我送出去做服務員，做和我專業毫不相關的工作，我才大二啊，為什么要去揮霍我們的青春。他的回答讓我內心冰冷，說：這是為了我好！
他們為何敢如此放肆？將學生求知心置于不顧，赤裸裸地送學生出去做廉價勞動力？我想不明白。
我要把我的經歷寫出來，我也希望有如此經歷的人，能夠勇敢地寫出來，看看我的經歷是個意外，還是多數大專人都是如此！我要看看，專科的擴招，究竟是不是利用學歷手段，將一批又一批專科生送到工廠補充勞動力。
它究竟是學生夢想的天堂，還是管理斂財的工具？
02
虛假的宣傳，蒙騙的招生
我出生于大西北，父母文化水平低，沒什么穩定工作。對于他們來說，把一個勞動力拉扯大已經很不容易，何況要供一個脫產的書生呢？所以，他們衣食住行向來“過得去就行”，只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讀出個成果，不必同他們一樣過牛馬一樣的生活。
然而我不爭氣，高中三年打了水漂，高考成績只夠上專科。那段時間心里極其難受，整個人被焦慮和抑郁情緒所包裹。本打算去學挖掘機，好歹有門吃飯的手藝，也能減輕家庭負擔。可父母依舊愿意供我讀書，同時我內心也有憧憬，希望大學能夠學到知識，用知識去改變我的命運，那時候我是充滿活力的，買了大量據說大學會用到的書。現在看來，我畢業后可能還是要去學挖掘機。只不過要多耗費無數的光陰，與父母的血汗錢。
這所學校招生的主要手段不是自身的硬實力與精妙的宣傳，而是利用信息不對等去誆騙學生。鄉鎮出來的小鎮做題家，搜集信息的能力太弱了，很容易受到欺騙。要是今天我能夠重新報名，絕對不報這所學校。
現在的我學會了利用網絡搜集需要的信息了，我可以通過谷歌地圖了解到學校建設，可以通過仲裁網了解到學校不干凈的信息。在網上，谷歌地圖能告訴我學校的基礎設施建設情況；仲裁網能告訴我學校有沒有不干凈的信息；貼吧知乎能告訴我“過來人”的一手資料。
但高中剛畢業的我，哪懂這些。跌跌撞撞地加了無數學校的新生群，在無數的學校中這所學校說宣傳有車隊，省里唯一，實訓設施完善，校企合作，占地千畝！對于，我這種農村出來的孩子，最擔心就業問題，學校也信誓旦旦的保證就業。面對這樣“完美無缺”的學校。我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所學校。現在想想，傻極了，把學生送去做服務員，底薪一千五，那也是就業啊。
03
對“現實”
在初次去學校的火車上，我聽到鄰座兩個年輕人討論一個學校，在嘲諷“省里唯一”這種宣傳。我的心猛地一沉，根據他們討論內容來看，他們所嘲諷的正是我報考的學校。而且他們是老生，在他們話里我聽到“學生被強迫送去做廉價勞動力，不去，就用畢業證要挾”，覺得學校作為公辦學校，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而且他們形容學校“黑中介”“詐騙俱樂部”，更加覺得荒唐，心存僥幸，就當他們是故意黑。
到了學校，游覽了一圈，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古人誠不欺我。它宣傳提供的信息基本都是虛假的。所謂占地千畝，建設地還不如我所在城市的中專。用老生的話來說，能綠化的地方絕不建筑；進食堂吃飯，更是一言難盡，眼球大小的包子，要1.5元，中午吃飯的時候明顯吃出了餿味，調料味極重——為了掩蓋蔬菜的不新鮮？還有人在QQ空間里吐槽，在食堂吃出了蟲子。經常在b站上看到有人說“這腌制皮鞋都入味啊”，在“大廚”的烹調下，相信食堂沒有不能入味的“珍饈”。
學校超市也是不講武德，我通常都是外出購買生活用品。在老家五元錢購買的盆子，在這里居然高達十四。咋得了，盆子是從工廠一路用人工抱過來的，運輸成本高啊。或者說，學校用心良苦，以此遏制我們去消費？當然這都不重要，我畢竟是來學習技術的，飯難吃，物品貴，我能夠忍受。我不能夠忍受的，是打著實習的幌子，把我們送去做廉價勞動力？
04
冷卻的激情
剛開始，老師們常說“往屆學生不努力學習，很后悔，誰誰誰給學校發消息，想回來學習”，激勵我們學好技能，多考證書，去專升本。這讓我覺得，學校是會教書育人的。那時，在我的認知里，職校人都是頹廢的，我也看了很多文章。這些文章從職校老師的視角來敘事，講到職校生只想談戀愛、玩游戲，而肯認真讀書的，只有少數。我來自農村，知曉父母不容易，所以發誓努力讀書，做那少數人。
于是，我激情澎湃跑到圖書館，決定用知識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哇，圖書館看起來好豪華。進去，咦？咋這么多辦公室，借閱室沒人啊？臥槽，圖書室居然不開！臥槽，自習室居然不開！”作為學校必備設施的圖書館，居然只是空有皮囊。圖書館里面只有閱覽區開放，自習室的門高冷的關著，圖書室的門高冷的關著，有的只是富麗堂皇的領導辦公區。我心涼了，便自己在當當網購買了圖書。它不能給我提供學習的資源，我就不能因此放棄吧，總不能和知識過意不去。
在接下來對日子里，我的心越來越冷。學生會充斥著官僚作風，學校滿地都是形式主義，莫非所有大學都是這個德行？它毀了我對大學的熱戀期盼。我翻看了下當時寫的日記，寫出了如下文字：“我的一腔熱血、一腔抱負、一腔熱枕，要是比喻成一叢燃燒旺盛火柴堆，現在正在逐漸熄滅。不知道風來自于哪里，故而不曉得如何防風。我琢磨著用不了多久，旺火就會成為小小火苗，被一口唾沫都能淹滅。我現在并不具備'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種精神，所以特別敬慕西西佛斯，那每天都會選擇重新推石頭的，在希望和絕望中選擇掙扎的英雄。” 這里就不細說學生會為了逼迫我們去打掃衛生，利用權力利用績效之內的事了，那片區域，我們沒那個義務，而權力來源于義務。下文，直接過渡到實習，我們的傷痛之行！
05
實習的學生？廉價的勞力！
2020年11月末，我已經知道了學校的德行，可我依舊保持學習的熱情。畢竟，還是有負責的老師，他們苦口婆心的教我們讀書學知識。我深知，它面貌丑陋，但知識永遠可愛。
改變來自一個晚自習，輔導員宣布我們有為期一個月的實習。全班熱烈討論，都覺得可以親眼瞧瞧工廠怎么回事，我們能學到哪些東西，又可以發揮哪些作用。后來我們發現，其實也沒學個啥，就學了個UG作圖——但凡經過受過一些簡單機械專業訓練的人都會。
這時的我，已經開始有所懷疑了。我有社會經驗了，我做過暑假工，切身體會到什么叫做“資本家靈魂是資本的靈魂”，這些豺狼虎豹為了利益最大化，所采取的各種觸碰法律的手段。把大二的我們送去，工廠真能教給我們知識？我們那么多重要科目，還沒學完，跑去真能夠解構工廠，看透工廠的運行，分析各個崗位所包含對技術成分？我看著臺上笑容滿面的老師，心生疑惑。
可我，心底依舊相信學校，抱有僥幸。
到了工廠，分配了崗位，我心如貝加爾湖冬天的水，烈日下的撒哈拉沙漠，荒蕪悲涼，希望潰散。在此之前，我查閱過這家公司，它正缺普通工人，招聘數控操機、磨床操機、裝配工、拉花鍵工等等，招聘工資為4000起步。
給我們安排的崗位，正是這些工廠所缺的，而我們工資卻僅僅為1500。工廠只用40％不到的開銷就解決了工荒，真是高明啊，按學校和工廠的說法，我們要感恩，感恩他們提供了可貴的實習機會。你們巧立名目，毀我青春，還要我感恩這齷齪勾當？
毫無疑問，這里的人無法獲得知識。在流水線上能學個啥，我那時候諷刺說，我們學的科目其實是《流水線的自我修養及其養成》，要是完不成，可是畢不了業的。事實上，有同學不想來，但被校領導用畢業證來威脅，最后還是妥協了。校領導和他們面對面談話，而不是電話，怕是怕被錄音吧。
既然學不到東西，那我就把利益最大化，多掙一些錢。我有準則，要是能學到知識學到技能，我樂意接受低工資，要是學不到東西，那么，多給我應得的工資吧，別談格局理想啥的。我跑到其他工廠，不說自己是實習生的話，工資絕對4000以上。
進廠是要簽合同的，合同我看了看，不合規范，沒提基本工資，沒提計件工資，工作出了事故要自己負全責。作為好歹學了點勞動合同知識的我，自然提出了質疑，為何每項條文都是對勞動合同法的蔑視？我先是向工廠質疑，負責人說，不要想太多了，工廠會發錢的，計件工資會有的。有幾個同學，也跳出來，幫工廠說話，搞得我好像無事生非，有“迫害妄想癥似的”。事實上，比我們晚來的學生，沒拿到工資，只拿了1000國家補助金。
好，工廠不解決，我問學校。但學校還沒說啥，那幾位同學又跳出來，還是用那種指責的語氣。不必要啊，同學，資本只會追求最大化，你要是沒有扎實的知識，不管如何，他們都不會高看你一眼。歷史會告訴我們這兩種選擇帶來的不同結果是什么。我不是容易屈服的人。每天九個小時，每周六天，這顯然違反了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相關規定。勞動條件惡劣，噪音污染，我每天下班，肚子都是濕透了。我是拉花鍵的，要不斷把加工好的軸承從機器中取出來，每次把軸承拿出來，肚子都會粘上工作液，累積一天，到下班的時候，肚子一定是濕透的。冬天氣溫寒冷，下班出了工廠，我都是把衣服用手撐起來，以免感冒。
我不愿意屈服，這么累，一個月才1500，我與夏衍筆下舊上海的包身工有什么區別呢？也許在于我是“自由”的吧，我能做出自己的選擇，我不要屈服！我不愿做夏衍筆下的新時代的包身工！
06
小的戰斗，小的勝利
做好充足準備，我去和廠長談判。我已經能夠熟練掌握機器了，這是我斗爭的武器，斗爭的依據。我要求給我按件計算工資，否則將會打擊我的積極性。第一天，廠長口頭承諾給我解決，但實際上是在找借口拖延。雖然已經有人已經端起看笑話的架勢，但是我不在乎，我無論如何要有個結果。第二天，我繼續談判。
事實證明，不斗爭什么都沒有，我爭取到了計件工資。為了避免到時候賴賬，我用手機開啟了錄音，并且暗示廠長我錄音了。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一個月的實習在煎熬中過去了。這種煎熬，不是身子上的，更是心靈精神上的。
看著朋友圈里高中初中同學曬學校的學習日常，我心里難受極了。我選擇讀職業學校，讀三年制大學，不就是為了避免流水線的命運，但流水線卻成了所謂學習的內容。想起報名時的期待，心里五味雜陳。自尊心什至讓我說謊，我怕昔日好友笑話，對他們說我學到了很多。呵，自尊心，我什至覺得學校工廠把捏到了這點，知道我們羞于外傳，所以才肆無忌憚。
終于，發工資了，我勝利了！我拿到的工資，比那些體貼工廠、體貼學校、懂事可愛的同學，多出了1500。出于報復心理，我在他們面前使勁得瑟，“你們這么懂事，獲得了什么？我這不懂事的人，卻得到了許多。”錢算個屁，我得到的是不服輸的勇氣，剪掉的是心里的辮子。氣出完，我覺得不必如此，畢竟，我們都是被壓榨的可憐人。他們的家庭和我差不多，他們和我一樣被騙到學校，他們不過是害怕惹怒學校，被穿小鞋罷了，他們是被異化的弱勢群體。惡言不應該對著我們的兄弟，對待錯誤的兄弟的應該是教育教誨。只有敵人，才有資格去“享用”我們的惡言。
07
無顏、無恥！
今年，我對學校徹底心冷，甚至仇視。
三月份，我本來打算外出學校報考駕校，湊學分拿畢業證，以備不時之需。可卻流傳出了消息，我們又要被送出去實習。這所學校，凡是傳出的不好的消息，百分百是真的。我立馬取消了報考駕校的念頭，要出去實習，哪有機會去學車。
四月份，這些傳言開始成為現實，課程的數量增加，考試的步伐加快。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用多說，又要出去“貢獻”自己的剩余價值了。老師也開始做我們對思想工作，說這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
我不服，站起來，當著全班學生的面質問老師：“把我們學機械的送去做服務員，這是我們好？” 老師很詫異，說：“去了肯定能學到東西啊，邊工作邊學習。”我知道我起來質問，可能會得罪老師，被穿小鞋，被部分同學恥笑傻，可我早就不在乎這些了，只想說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抒發壓抑的苦悶。“去年把我們送到工廠，做了流水線，沒學到任何東西，現在送到游樂園做服務員，能學個啥。”
偉人說的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位老師顯然不了解具體情況，單純靠臆想說話。老師說：“凈瞎說，怎么可能學不到東西，是你自己不想學吧。”這位老師的話，惹怒了些鐵骨同學。他們直言不諱地給老師普及當時的情況。不管是磨床還是數控的，都在如同機器人一樣往機器里面塞零件，包裝的則是最累干的活最雜。老師說不出話了，可或許是為了面子，或許是為了維護學校的尊嚴，老師又說出了學會游標卡尺也算學的荒唐話。
五月，我們終究被“自愿”到了游樂園做服務員。簽的合同，依舊不合規范，可這次，我什么也不想說了。不過是看著太陽，堅定了信念，耳邊聽著焰火青年，想搖滾罷了。有一說一，游樂園提供的住宿環境是真的好，這也是我為數不多的欣慰。工作內容還算輕松，上層領導待人處事，不讓人心生抵觸。可是，這掩蓋不了一個事實，把機械人送出來做服務員。
我尊重每個行業，我選擇這個專業，肯定是做過綜合考慮的。而如今，把我送出來做服務員，這是不尊重我的選擇，這對于我的發展又有何益處？因為這家公司背景強大，我就不詳細寫工作過程了，以免惹來麻煩。總結起來，我們的實習科目基本是這么幾項：《論保安的標準站姿》《打雜人的自我修養及其養成》《如何做好一個服務員》《穿衣服跳水的一百種方法》。
這家背景強大的實習公司，我以為不應該會有什么離譜的事，可事實證明，天下烏鴉一般黑，不會因為它是大烏鴉，它就是白色的。工作了一段日子后讓我們簽實習承諾書，我看了后直接氣炸。這他娘直接違反了國家用工規定，第三條赫然寫著，“實習期間對自身安全負全部責任。保證自身安全，如出現意外，一切自己負責。”
當時，他們在學校宣傳時，給我們普及了工傷之類的知識，我覺得很不錯，所以來到這里后并不是太抵觸。如今來這出騷操作，再次刷新了我的認知。這種完全逃避自身責任的合同，我堅決拒簽！我要捍衛勞動法的尊嚴。我把合同發給學校，學校如同去年一樣，并沒有想維護我們權益。不維護我們權益尊嚴也就罷了，接著，又給我們唱了一出寒顫人的大戲。
07
憑什么，總是給我們痛的一擊？
我們這些職校大專人，命運大體相同，來自不知名的山村或者不知名的城鎮，家庭收入維持在溫飽線上，生活質量維持在溫飽線上——因為我們讀書，要花錢。父母從事的行業大抵是：建筑工地，菜市場，超市，出租車，跑大卡車，務農，養殖，大街小巷小生意。他們文化水平不高，他們人卑言微，他們怕我們惹上麻煩。我們是父母的燭光，他們大抵都有過這樣的表達，“讀書去吧，努力讀書吧，這樣會過上好日子。”現在，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學校無法燭光，成為他們的希望，他們只是嘆口氣：“忍下這口氣吧，把畢業證拿到手。”
我們都幸運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我們都經歷了嚴謹的課堂，深夜的作業，千錘百煉的題海。乘著職校擴招的風，報考了職業學校，都想回報祖國的政策，做一名工匠，推動產業升級。可我們所在的學校，瘡痍滿目，一地雞毛。我們性子溫良忍讓，連續兩次被送出來做廉價勞動力，也不敢大聲反抗和抗議，只是默默忍受。所以那些人就肆無忌憚地傷害我們。
6月15日，學校再次讓人嘖嘖稱奇，說是要在暑假里補課，九月份再把我們送出去實習。大一的小學妹還很疑惑，問我們是不是如老師所說，想早點出去？我沒有說話，學校向來很懂我們的心思，我有什么可說的呢。不過是要考駕照的人不能回家罷了，不過是想找實習單位的人沒時間去找了罷了，不過是找好暑假工的人不能多賺錢罷了。我想，不管如何，可以回去學點知識了。
6月16日，學校在QQ群用一種仿佛我們會很高興的口氣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不用回學校補課了，可以留在企業里補課，這對我們更好。翻譯翻譯，什么叫對我們更好，暑假補課就算了，還要把我們留在企業里補課。這司馬昭之心，也太赤裸裸了吧，怪不得當時忽悠我們說七月就可以走，但要把合同簽到九月。
人總是有底線的，部分同學不再沉默忍受了，他們開始質問這人間不合理的荒唐事！他們大聲疾呼：“為何我們在校三年，兩年時間出來打工？”這話問的好，整整三年，我們在學校居然只待了不到六個月。有人諷刺地說：“學校給我們爭取了既讀書又能出去實習的機會，雙豐收耶。”也是哈，學校用心良苦，怕我們學不到東西會餓死，讓我們不但學了殘缺的理論知識，而且給予了豐富的實踐課程。去年學《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流水線》，今年學習如何《如何做一個 優質的服務員》。在別人上課的時候，我們當服務員掙錢，當別人放假的時候，我們邊補課邊做服務員。別人還享受不到這待遇。我們人卑言微的問：“難道我們只能做受害者。”對，事實上我們就只能做受害者，學校總會有理由扣留我們的畢業證，我們拿著父母的血汗錢讀書上學，而沒有獲得相應的知識，我們不敢反抗。否則畢業證也沒了。
08
脫離個人恩怨，要做調查
6月25日上午10:28，十堰17歲中專生實習自殺，他父親寫的詩我看了，扎心痛骨。現在，我已經不愿意糾結于自己的痛苦，而是要將眼界放于整個職校生。我們職校人，始終是個被社會所忽視和鄙夷的群體，我們是中考高考競爭的失敗者，我們即使說一句“未來可期”來激勵一下自己，都可能被別人嘲諷。職校人的命運就是被學校賣去做廉價勞動力，只有工廠的員工知道我們的痛苦。可他們知道我們的痛苦，卻也什么改變不了，只能偶爾安慰一兩句。
在我的經歷里，學校企圖用特殊性掩蓋普遍性，即拿某一個人被企業成功錄用的案例，來證明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判斷事情，得看主要矛盾，看它的普遍性。我們才大二啊，本該在學校汲取知識啊，所以我們的主要矛盾是“學生渴望汲取知識的矛盾和學校利用權力把學生送出去做服務員的矛盾”。這個矛盾中，學生是弱勢群體，而學校是強勢群體，學生并沒有獲得任何對人生發展有益處的東西。普遍性就是，接近三百人的學生，只能在企業留五六個，剩余的人白白浪費了時間，貢獻了剩余價值，一無所獲，也就是說，成就了五六個人，而剩余的接近三百人毀了。而學校則想不斷證明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我要撕碎這溫情脈脈的面紗。國家不斷發文提倡職業教育，提倡校企合作，這是好的，畢竟很多人注定上不了高中，上不了本科，數據擺在那里呢，可這些人總得學點技能，去謀生吧，這也能推動產業升級，建設智能制造強國。表明上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這些學校卻打著所謂校企合作的幌子，把學生送去做流水線，甚至做服務員。我要看看，我要調查出數據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有我這般遭遇，我已經被毀了，我不希望后來的職業人，也如我這般被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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