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糟踏名人蔚為一種時髦。現代歷史名人郭沫若確有政治上、學術上與個性上的軟肋可以攻擊,但對郭沫若的批評,有的符合事實;有的歪曲事實,有的甚至采取了輕薄的態度,這種風氣給青年人帶來某些惡劣的影響。
正如一些嚴肅的歷史專家指出的,郭沫若是20世紀的文化巨人,是20世紀中國史學史上任何人都無法回避、無法抹煞的人物。他的學術地位是由他的突出貢獻決定的。像他這樣在歷史學、考古學、古文字學、文學、藝術等方面都有很高造詣的學者,20世紀中國史上沒有幾人,說他是個蓋世奇才恐不為過。對郭沫若的評價要像對任何歷史人物的評價一樣,不能脫離一定的歷史條件,要著重揭示本質和主流。如果顛倒了主流和支流的位置,把支流夸大到無限的程度,甚至不惜污蔑和謾罵,那還有什么評價歷史人物應有的準則可言!
臧丕人物,見仁見智,這很正常。可讓我想不通的是,為什么有的人評價歷史名人要采取雙重標準呢?
海外那個頗有名氣的學者余英時,他貶損郭沫若的學識與學術道德,指責郭沫若《十批判書》抄襲錢穆著作《先秦諸子系年》,稱郭沫若犯了“嚴重的抄襲罪”。這就讓我等胡涂了。后人的攀登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的。你怎么不說你的老師錢穆也“攘竊”了前賢的研究成果呢?你怎么不把錢穆的論著和先前研究諸子的論著加以“互校”,看看有哪些史料相同或論點相似,以此排 查你的 老師有無“抄襲罪”的嫌疑呢?前人有詩曰:“太平覽記分明在,莫道人間總不知。”如果真是郭沫若抄襲錢穆,胡適、顧頡剛、傅斯年等五四人物怎會對此視而不見,一直保持緘默呢?還專等你來平地起一聲驚雷不成!
胡適、顧頡剛、傅斯年這些學者,被認為有自由主義傳統的精英分子,政治立場、價值取向顯然與郭沫若不相同,在學術上或者有過爭論。可事實上,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幾位都對郭沫若的史學成就與地位給予了相當高的評價,并不受政治偏見所左右,學者風度還是有的。
40年代中期,顧頡剛寫《當代中國史學》,其中有這樣的評價:“研究社會經濟史最早的大師,是郭沫若和陶希圣兩位先生,事實上也只有他們兩位最有成績。”他推崇說,郭沫若的《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一書“是一部極有價值的偉著”,“中國古代社會的真相,自有此書后,我們才摸著一些邊際。” 顧頡剛還認為,在甲骨文以及中國古代史的研究上,王國維之后,能夠繼承王國維并有開創性貢獻的是郭沫若。
1948年南京中央研究院進行第一屆院士選舉,最初人文組候選人提名有55人,經過5輪選舉,在最后當選的28位院士中始終有郭沫若。胡適日記中記下了他所提的候選人,其中就有郭沫若。據說傅斯年也力爭郭沫若當選。即便是在臺灣的學人中,郭沫若有關古代史研究的著作也還是必讀書。
再說那位具有“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的陳寅恪吧。老年蘇東坡的詩句“村邊古道三岔口,獨立斜陽數過人”,也可算是陳寅恪的寫照。有如此嶙峋的傲骨、孤獨和頑強的陳寅恪,他最佩服的兩個人,是有名的“四堂”中的“二堂”,這“二堂”是誰呢?就是王觀堂和郭鼎堂。王觀堂即王國維;郭鼎堂即郭沫若。陳寅恪佩服郭沫若對甲骨文和金文的研究,是郭沫若把中國歷史真正推到商,把它破譯了。1961年3月和11月,郭沫若在廣州兩度造訪陳寅恪,吟詩作對,相談甚歡,成就一副流傳至今引為美談的對聯:“壬水庚金龍虎斗,郭聾陳瞽馬牛風。” 這一“聾”一“瞽”,對清代女作家陳端生《再生緣》的高度評價高度一致,兩位大師由此結下學緣。而對于某些無中生有的閑言碎語,他們所取的態度一如陸游的名句:“耳邊閑事有何極,正可付之風馬牛。”郭沫若離去后,陳寅恪曾向助教談起郭的著述,評價說∶“他最好的著作是《青銅時代》。”郭沫若則鼓勵新一代學子要在材料的占有上超越陳寅恪。陳寅恪與郭沫若在政治觀點和學術理念上是一對“龍虎斗”,但兩人都肯定并尊重對方的學術地位。
郭沫若的學術貢獻與地位,更突出表現在他是新中國人文學科體系的創始人。從中國社會變遷角度敘述中國的歷史,用社會史的方法來把中國歷史串起來,這個發明人是誰?誰是開蒙第一人?是郭沫若。在國際上也獨此一人。郭沫若之前有德國馬克斯•韋伯的儒教倫理觀,講儒教就是教人當官,道教就是巫術,認為中國的儒家思想沒有自由思想,沒有科學思想,認為這種在精神上的差異便是導致資本主義在西方繁榮、卻遲遲沒有在中國出現的原因。這個論斷被郭沫若推翻了。郭沫若認為中國的儒家思想一直是在不斷發展的。在春秋戰國時期儒學是“政治學”;到了董仲舒時代就變成“天人合一”思想;到明朝的時候,儒家思想有很大的變化,這變化主要體現在王陽明的身上。
郭沫若在“歧路的仿惶”中向往“偉大的精神生活者”王陽明。王陽明心學的核心是“致良知”,“良知”就是“天性”,就是內在的認識,人的良知、良心認識到了,就會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就會藐視權貴,憑自己的真心去獲得自由。王陽明認為,只有療救人心,才能拯救社會。這不是很了不起的自由思想、啟蒙思想么?按郭沫若的看法,這樣的自由平等的啟蒙思想就體現在李巖這樣的人物身上,“而李巖的悲劇是永遠值得回味的”。
在郭沫若的心目中,可惜李自成的平等思想是一種“水滸”式的平等思想,也就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大塊分金銀,這就導致了李自成進入北京之后,繼續搜刮金銀去了。明朝為何亡國?中國的出路與前途何在?進城以后如何避免重蹈李自成的覆轍,擺脫“周期律”的宿命?郭沫若上下求索的這些問題,怎么就成了“逢場作戲”呢?這不正是中國真正要面對的歷史課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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