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真正稱之為文學的作品,都是以感性的方式自發或自覺地反映了世界的對立統一,反映了對立統一中不斷發展變化的世界。
昨天的帖子我們以《好了歌解注》為例,分析了優秀文學作品是如何反映世界的對立統一的。這里我們有必要再回顧一下。
《好了歌解注》通篇都在描述事物的對立統一,并且把世界(封建社會)描述為對立面不斷轉化的世界。
開篇即講,“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現在為陋室空堂的地方,當年居住的是達官顯貴,現在滿是衰草枯楊的場所,當年曾是鶯歌燕舞之處。強烈的對比(對立),繁榮和衰敗的轉化,以及隱藏在轉化背后殘酷的階級斗爭(轉化的條件),通過一種感性的沖擊,呈現了這樣的一副場景:在歲月中,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恒的,它們都在某種條件下往自己的對立面轉化。
接著曹雪芹通過一系列的對比,突出了各種對立以及對立面的轉化。雕梁畫棟結滿了蛛絲(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貴族公子流落街頭淪為乞丐(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富家小姐家破人亡淪為妓女(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高官顯貴不慎淪為階下之囚(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窮酸腐儒高中登上天子之堂(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這一切的背后,就是那封建社會末期內部激烈的階級斗爭。曹雪芹由于時代的局限性,看不到斗爭之后的出路,于是讓所有的東西都歸結于虛無,“好便是了,了便是好”。這樣的歸結當然是錯誤的,但是,優秀的文學作品之所以優秀,并不在于最后的個別結論,而在于它整個的展開過程自發或自覺地展示了時代的沖突(客觀世界的對立統一)。《好了歌解注》無疑就是這樣的優秀的作品。
再舉數例說明。詩歌方面,這樣的例子隨處可見。這是寫自然的,“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典型的在動與靜的對立中把握事物的同一。這是寫人與自然關系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通過把有限的生命和無限的自然對立起來,在有限與無限的對立統一中把握世界。這是寫人類社會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落尋常百姓家”,通過描述繁榮與衰敗之間的轉化(而這背后的實質是階級斗爭),在對立統一中把握社會的發展。這里要注意,上述作者多是自發地描述了這種對立面的統一和轉化,而不是認識到并自覺地描述了這種對立面的統一和轉化。
這樣的例子在小說中更為典型。我們以俄國文學為例。
享譽世界的俄羅斯文學有一個重要的特點,他們往往是在自發或自覺地描述革命。比如托爾斯泰,他本人是反對革命的,也并不能理解革命,但是列寧認為,“如果我們看到的是一位真正偉大的藝術家,那么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至少會反映出革命的某些本質的方面。”也就是說,他的作品必然能反映這個對立統一的時代的某方面的本質。
列寧說,“托爾斯泰處在這樣的矛盾中,絕對不能理解工人運動和工人運動在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中所起的作用,而且也絕對不能理解俄國的革命,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托爾斯泰的作品卻忠實地描述了整個充滿矛盾的時代,因此,“作為俄國千百萬農民在俄國資產階級革命快要到來的時候的思想和情緒的表現者,托爾斯泰是偉大的。托爾斯泰富于獨創性,因為他的全部觀點,總的說來,恰恰表現了我國革命是農民資產階級革命的特點。從這個角度來看,托爾斯泰觀點中的矛盾,的確是一面反映農民在我國革命中的歷史活動所處的矛盾條件的境子。”
文學作品以感性的方式反映客觀世界的對立統一,不代表它就一定是自發的。作者完全可以在深刻的哲學思想的指引下,自覺地以感性的方式描述對立統一的客觀世界。比如,矛盾的《子夜》就是一個高度自覺的作品,是在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指導下,自覺地剖析當時的中國社會,描述各種矛盾的斗爭。瞿秋白說,這是一部“應用真正的社會科學,在文藝上表現中國的社會關系和階級關系”。
這樣的文學作品,由于自覺地反映了客觀世界的對立統一,因此必然是為某個階級吶喊的作品,也就必然成為一部帶有“政治色彩”、“意識形態”色彩的作品。
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看出,抽象地要求文學遠離政治,是多么地愚蠢。
莫言的錯誤就在這里。
莫言鼓吹人性,要求文學超越政治,但是他自己的《生死疲勞》卻是一部徹頭徹尾的政治作品。他在這部作品中,反對集體所有制,鼓吹小農經濟,樹立了一個死也不加入合作社的“農民英雄”,而這個“農民英雄”卻被合作社諸多為難。
毛主席無數次說過,一旦走上小農經濟的路,農村就會迅速出現階級分化,有錢人會討小老婆,窮人卻連婚都接不上。莫言的《生死疲勞》初次出版是2006年,三農問題已經徹底爆發,毛主席說的事情早就出現。莫言是在眼睜睜看到這一切后,還站在反對集體化的一邊,自覺地用文學作品表述自己的政治觀點。
也就是說,莫言通過作品反映了階級社會中的階級對立,并站在了富農一邊,支持小農經濟反對集體化,因此也就在事實上站在了剝削階級的一邊,贊成必然出現的貧富分化。
莫言讓自己的文學作品成為資產階級政治的俘虜,卻禁止無產階級的文學作品自覺地揭露這種對立統一,鼓吹什么超越政治的文學,這是典型的兩面派作風。
有那么一幫所謂的文人,他們贊美文學自發地反映世界的對立統一,卻詛咒自覺地揭露這種對立統一的文學作品;他們抽象地要求文學遠離政治,因此他們也就具體地阻礙了文學為進步階級的吶喊;他們僵化地把文學和政治對立起來,但是他們卻不懂得,文學以感性的方式反映對立統一的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把政治(其內容就是對立統一的階級關系)作為一個重要的方面納入自身了。
看見的東西我們不一定能理解它,理解的東西我們卻能更好地看到它。我們要理解莫言錯誤的本質,才能更好地看到莫言本身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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