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錢
錢,屬可數、可比、可以量化的有限物質空間。在不同人的眼里,錢有不同的價值形式。在數學家的眼里,錢是點、線、面的組合;在經濟學家眼里,錢是進行商品交換的中介;在銀行家眼里,錢是一串串數字符號;在政治家眼里,錢是征服的力量;在道德家眼里,錢是萬惡的根源;在哲學家眼里,錢是一柄雙刃劍;在乞丐眼里,錢就是命。
不管人們怎樣看待錢的功能,有一點是共同的,錢是可數的。正是錢的可數性,人們不能不數錢。政治家可以不直接數錢,但他們的下屬要忙著為他們數錢,再把數得的結果編成抽象的數字交給政治寡頭們看;銀行家對錢不如政治家那樣超脫,所以,他們偶爾也要用手數錢;至于平民百姓,盡管可以刷卡消費,但每日里的少量零錢還是要數的;那些用現金交換的生意人,幾乎時時都要數錢。我也做過小生意,對數錢就有過許多體驗。
我開過一個小超市,每天晚上都要與收款員對賬數錢。每當數錢時,我覺得錢好像是化學反應中的還原劑,有著巨大的還原力量,自己仿佛被還原到人類進化的始點,是動物世界的一員。錢成了眼前被追逐的獵物,我回復到動物的本性,變得單調、持久、穩定,對獵物契而不舍,一追到底。但又覺得自己沒有完全被還原成動物,動物捕獵時,只死死地盯住一個目標——多為逃不快的老、幼、病、殘的弱勢個體,這樣便于實現利益最大化,它從不讓不被追逐的群體都進入自己的視線。動物追 逐獵物只是為了生存,并不貪婪,以胃的容量為最大值,剩下的獵物要么棄之,要么掩藏,絕不會用來放“高利貸”,搞“資本積累”。而我在數錢時,總想數得越多越好,最好是無限,這說明具有無限想象的人性被激活了,讓我從有限可數的物質空間,上升到不可數的無限精神空間,只是這無限的精神變成了貪婪。
用手數錢是不安全的,因為錢被千萬人數過,上面沾滿了各種細菌污染,從衛生學的角度看,錢是傳染疾病的一種污染源。于是,我決定賣掉小超市,到股票市場里用眼球數錢。進入股市后,錢變成計算機可以設別的符號,不再用手數,用眼睛數電腦屏幕上的符號錢更精彩,也更驚心動魄。但時間一久,自己的神經細胞里只剩下對符號錢的識別加貪婪。錢數多了,手累,眼也累,心臟更累,早博驟多。我是個愛錢又愛命的人,錢與命相比,命比錢更可貴。于是,退出市場,用數多的錢干點與交換無關的事。
在當今社會里,不數錢是不行的,為了吃飯穿衣,數錢不可避免,我也干過不為交換而數錢的事。有一天,我在橫跨馬路的天橋下看到一位乞丐。現在的乞丐也市場化了,只要錢不要食物。我想用發善心的形式再數一次錢,我問乞丐:“我沒有零錢給你,給你整錢,你能不能找零?”乞丐以致謝的方式表示可以,于是,我給他一張十元的,要他找九元給我,乞丐從錢袋里摸出九張一元的找給我。當我將數好的錢放回衣袋時,站在身邊的孫子叫了起來:“爺爺!你不對,你怎么可以一張換九張?”我放笑之余,心里倒很高興,孫子竟成了現代的迪卡爾,在自然數軸上,他知道九比一大,可以將物化的貨幣抽象成純數字的概念。
久居斗室,看書寫字,時間一久,倍覺心累。于是,我選在2001年的春季,到安徽省的淮南市故地重游。我在淮南市勞動過,得到不少朋友的幫助,這次去一來敘舊,二來看看淮南市的新面貌。返回時,我在長途汽車站買票,剛一出售票廳的大門,就被幾個孩子團團圍住。心里一愣,難道孩子要綁架我?其實不然,他們是向我討錢的。我先將車票裝好,正準備將手中找回的零錢數給他們時,孩子們象小雞啄米一樣,拼命抓我的手,我只好將手中的幾元零錢,象撒米一樣拋向遠方。這時的孩子們,又象小雞一樣奔向錢散落的地方,大孩子搶面值大的,小孩子撿硬幣。這時,我深深感到,他們比我的孫子強。孫子只有數的抽象概念,不知道錢的面值與商品使用價值的關系,這群討飯的孩子知道,錢的面值大小與他們能買到食物的多少有直接關聯。盡管他們不懂“看不見的手”的功能,但他們知道,錢多可以買肉吃,錢少只能買燒餅,肉比餅好吃。從這件小事中,我再一次看到錢對人的巨大還原力量,好像幾百萬年的進化,都凝聚在對錢的設別上。
這件事又讓我想起許多年前一首兒童歌曲,歌詞中有這樣幾句:“走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后面的歌詞忘記了,這“忘記”不是因為年老,而是聽不到孩子們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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