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幕話劇： 野三關

六幕話劇：野三關

作者：新無褲漢
 
 
 人物表

三峽神女瑤姬。
正義女神朱斯提尼亞。
 玉嬌：野三關鎮雄風賓館夢幻娛樂城修腳女工。
洪麗：女，霓裳服裝店老板，玉嬌朋友。
湯琴：女，夢幻娛樂城小姐。玉嬌朋友。
 章梅：玉嬌母親。
 玉嬌外祖父。
 玉嬌外祖母。
 網友涂赴。
 網友大副。
 網友若干。
 秋林、秋木：北京華一律師事務所律師，玉嬌案代理律師（免費）。
 在看守所會見玉嬌后被章梅解除委托關系。
 邵鵬、牛崗：前者為湖北立豐律師事務所（武漢）律師，后者為湖
 北誠業律師事務所（宜昌）律師。為玉嬌母新委托律師。（實
 為官方指派）
記者（若干）
 貴達：男，野三關鎮政府招商辦主任。
 貴達妻、兒子。
 貴達鬼魂。
德子：男，野三關招商辦副主任。
鐘嘉：男，野三關招商辦副主任。
鄒礦長：野三關福成礦業公司老板。
甄副書記：野三關鎮黨委副書記。
何海：男，夢幻娛樂城經理。
胡圖：鎮派出所所長。
民警若干。
黃巖：縣公安局長。
夢幻城保安、服務員若干。
 
 
 
 
 
 
 
 
 第一幕

時間：2009年5月10日傍晚，雨后放晴，夕陽壯麗。
地點：鄂西恩施州巴東縣野三關鎮。
人物：瑤姬、朱斯提尼亞。
 瑤姬上：（踏彩云上。云髻高聳，蛾眉入鬢，臉若芙蓉，膚如冰雪。朝霞不足以形容其俏麗，晨風不足以追躡其風流。羅帶飄逸，體態輕盈，簪珥搖曳，環佩鏘鳴，長裙如白云瀑地，廣袖似青煙凌空。手持菡萏一枝，步絲履而無塵，挪纖趾擬遠游。）
 （吟）：
 雨霧涳濛暮色濃，霓裳玉佩恰迎風。
 高唐曾入襄王夢，家住巫山十二峰。
我乃巫山神女瑤姬。居住在這峽江之上，玉峰之間不知幾千萬年矣！正如莽莽昆侖，我亦“閱盡人間春色”。(俯瞰下界)暮春五月，風和日麗，群峰競秀，萬壑爭流。橫空立三峽大壩，垂天懸鋼索長橋，四野芊芊，九州融融，好一派清平祥和景象。讓我這個見慣烽煙，歷經戰亂之人禁不住思緒萬千，百感交集。（凝神沉思。一群鴿子拖曳著一輛華麗的云車從天外飛來，停于云霞之上，一位美麗的女子從車上下來。她身穿雪白、輕柔的希臘式寬大長袍，衣褶纖細而繁縟，將女神飽滿豐腴的形體襯托得無比優美。裸露右臂，赤足，右手握利劍，左手提天平，蒙著黑色眼罩，眼罩上寫有“為了正義，哪怕天崩地裂”字樣。神情莊嚴，惠美典雅。）
 朱斯提尼亞：（下車，吟）
銜慣了橄欖枝的精靈啊，
把我帶到什么地方？
被細雨淋濕的夕陽，
為何走得那樣匆忙？
我從遙遠的西方而來，
難道只是為了收獲萬縷霞光？
云霓之上美麗的女子啊，
為何凝竚如一尊雕像？
 你的沉思，
你的遐想，
你的悲憫，
你的愁腸，
是為了愛情，
還是為了理想？
 good evening ！（晚上好！）
 瑤姬：（自語）好個迷人的金發女郎！（對朱斯提尼亞）你是對我說話嗎？你好！美麗的姑娘，異服殊音，神情高傲，你從哪里來？為什么來到太陽升起的地方？
 朱斯提尼亞：（自語）漢語對一般西方人來說不亞于天書，但對神來說，任何知識的獲得都是一瞬間的事。（對瑤姬）我是西方正義女神朱斯提尼亞，我的伙伴帶我來到東方，來到你的國度。一個幻想中的殊域，一個神秘的地方。Oh my God！太美了，太神奇了！這山，這水，這萬仞峽谷，這連天碧波，這雄偉的大壩，這沁人的桔香，無不令我心曠神怡，如癡如醉。我的鴿子們也一定著了迷，不然，它們是不會停下來的。親愛的，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美如天堂？而你，立于霞光云氣之上，虛無飄渺之中，服飾奇特，舉止不俗，好像也不是凡間人物，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瑤姬：（微笑）遠來的客人啊，這里是中華民族居住繁衍的地方，名曰神州，也叫中國。我是天帝玄孫，炎帝愛女，名叫瑤姬。未嫁而亡，天帝憐我潔凈處子之身，封我為巫山云雨之神。你看見峽江邊上那十二座雋秀挺拔的山峰嗎？中間那座最高峰就是我的精魂所化。那山峰因我而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神女峰。十一個忠貞的侍女圍繞在我身邊，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千百年來，我日日夜夜守望著腳下奔騰咆哮的峽江，朝為行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庇佑峽江之上千帆無恙，萬舸平安。人民高興我就高興，人民愁苦我亦愁苦。這就是我，一座山峰的故事。你呢？你是誰？為什么手握利劍，高舉天平？那黑色眼罩下面藏著一雙怎樣的眼睛？
 朱斯提尼亞：你的故事很深奧，但我還是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我是希臘奧林匹斯山主宰、萬神之王宙斯的女兒，正義之神朱斯提尼亞。我左手的天平，是要衡量檢驗天下萬事萬物是否公平公正，是否合乎道義，是否有違公理。若有兇險邪惡之徒，犯奸淫虐殺之罪，造泯滅人性之孽，我必以右手利劍斬之。蒙上雙眼，表示在正義面前，不論親疏、不論尊卑、不論貧富，不論人神，不偏不倚，一視同仁。這和你們“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一個道理。自從人類走出遠古蠻荒，潘多拉魔盒就被打開，貪婪，殺戮，恐懼，痛苦，疾病，欲望六個妖魔橫行于世，造下無數罪孽。要實現社會公平公正，要張揚人間真理正義，就必須以公平衡量之，以暴力翦滅之！
 瑤姬：現在沒有什么不平之事需要衡量，沒有什么可惡之人需要翦滅，你何不摘掉眼罩呢？（朱斯提尼亞摘下眼罩，瑤姬驚訝，自語）世上竟有如此迷人的眼睛！
可是我們民族歷來講究忠恕之道。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孔子你知道吧，中國的圣人，也是世界公認的先哲，現在許多西方國家都建起了孔子學院，學習孔子的理論。孔子說，自己想要成就，也要使別人成就，自己想要通達，也要使別人通達。又說：“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要強加于別人。我們有成語“唾面自干”，是說如果有人侮辱你，把唾沫啐到你臉上，千萬不可馬上擦去，要讓它自己干掉，這樣才能讓對方解氣。你們的天主耶穌不是也說：“人家打你的左臉，你應把右臉伸過去再給他打”嗎？而你卻用天平計較錙銖，執利劍以暴制暴，與我們的忠恕之道不啻南轅北轍呀！
 朱斯提尼亞：我雖是第一次來到你的國家，但對你們傳統的意識形態尤其是儒家主張的綱常理論也略有所聞。你們所尊崇的儒家，一邊講忠恕，一邊又主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類似這樣自相矛盾的主張儒家圣賢們好像還有很多。究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對呢？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呢？己所不欲的當然是不道德，非正義的事，而與之相對應的其人之道呢？難道不正是己所不欲、己所反對的不仁不義的人和事嗎？用以還治其身，又怎么談得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既然有己所不欲之事存在，就有其存在的根源，就一定有人為之。你雖不欲為之，人卻欲加于你身，你怎么能在左臉被打之后，再將右臉伸過去呢？所謂孔子學院，那是作秀，是逗你玩，孔子在西方人眼里，正如朝三暮四的狙公飼養的猴子，不過是耍著玩的蠢物罷了，他們的目的，是要讓你們的民族永遠沉溺于孔子的陳詞濫調中，沾沾自喜，固步自封，永遠被西方甩在身后，用心不可謂不險惡！儒家許多理論看起來道貌岸然，深奧難懂，但如果知道中國老百姓評價儒家的一句話，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瑤姬：是句什么話呢？
 朱斯提尼亞：（壞笑）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瑤姬：如此粗俗的村話不說也罷！
 朱斯提尼亞：可是幾千年來，主宰你們這個國家的就是這樣一群人！
 瑤姬：難道就沒有幾個真正道德高尚的志士仁人？難道就沒有過清天澈地的偉大時代？你還是沒有弄懂中國啊。
 朱斯提尼亞：有嗎？請恕我孤陋寡聞，竟沒有聽說過。
 瑤姬：當然有。遠古大同，雖然穴居野處，茹毛飲血，但人無私心，和睦友愛，各盡其力，各取所需，敦誠樸實，天下為公，渾渾噩噩，不知名利為何事，所以歷經幾百萬年猶如一瞬之間。及至所謂小康，盡管室住樓居，飫甘饜肥，卻是私心膨脹，名利熏心，勾心斗角，損人利己，人人為我，天下為家。雖然只有短短幾千年，卻是腥風血雨，白骨撐天。人為不平，天自平之；人為不均，天自均之。三皇五帝不足道，堯舜禹湯亦平常。待到一代偉人毛澤東治世，以身作則，為民立極。社會每一個成員的個人利益體現在全體社會成員的總體利益之中，個人功利體現在集體功利之中，除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并無個人利益需要謀求。這樣就將陸沉數千年之赤縣神州帶出私有深淵，在新的基礎上重回公有大同社會。說千古一人也好，說功蓋宇宙也好，都是絲毫也不過分的。
 朱斯提尼亞：毛澤東確實偉大，在與西方的較量中，他是勝利者，這是他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的。如果你所說的美好的毛澤東時代真的存在過而不是幻想中的烏托邦，我想，西方引以為自豪的資本主義制度便是最不人道，最不公正，最不道德的社會了。我們的祖先按照世俗社會的模型設計奧林匹斯山上神祗的世界，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祗又把自己好勇斗狠的叢林理念強加在現代社會身上，并以金錢作為衡量人類活動成功與否的唯一準則，作為社會成員價值取向最重要的依據，所以，墮落是不可避免的。西方社會雖然看上去五光十色，花團錦簇，但其中每一個細胞都受到自私自利這種不可救藥的病毒感染并開始潰爛。坦白講，我知道這種社會并非人類追求的終極社會，我也相信，這種社會只不過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個階段。問題是，你們的民族在經歷了那樣一個公平公正的美好社會之后，為什么會退回來匍匐在一個正在潰爛、淌著膿血的沒落社會腳下呢？你們在植入西方科技成果的同時，是不是更多植入致命的病毒和癌細胞呢？你談到毛澤東時代，但你為什么不談當下？你是神，神難道也有忌諱嗎？
 瑤姬：誰說神沒有忌諱？“幾何公理觸犯了人的利益，也會遭到反對。”何況被人類供養的神祗！想當年岷江泛濫，洪水滔天，蜀地一片汪洋。大禹欲疏浚川水，面對崇山峻嶺，一籌莫展。我授之以《黃綾寶卷》，于是劈開大山，鑿穿三峽，川水一瀉千里，四川遂成天府之國。如今建起大壩，利用川江激流，發電通航，福澤億兆，其功更甚于大禹。常言道：有一利必有一弊，大禹劈開三峽，是為了疏導川水，如今建起三峽大壩，川水受阻，蜀地又復水災頻繁。這樣說來，究竟是利大于弊呢，還是弊大于利？我真的被弄糊涂了。
 朱斯提尼亞：這確實是一個很難說清的問題。人類如果事事瞻前顧后，必然一事無成。
 瑤姬：誰說不是呢！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偉大的民族，雖然單個看是那樣渺小，渺小如螞蟻般一波一波生出，又一堆一堆死去。但無數渺小聚集起來，就變成改天換地的巨大力量。這個民族具有的愚公移山精神，天帝也為之動容。堅韌是他們致勝的利器，時間是他們成功的法寶。幾千年對于神來說不過短暫一瞬，中華民族憑此卻建立了無愧于天地宇宙的豐功偉績。可敬的炎黃子孫啊，你們能改變上天賜給你們的山川河流，大地天空，為什么不能改變你們自己呢？為什么不能改變你們根深蒂固的狹隘和自私呢？為什么不能喚醒心靈深處的良知，公平對待自己和他人呢？為什么不能中止同類之間的殘酷爭斗和野蠻殺戮呢？如果這些豐功偉績不是建立在森森白骨之上，淹沒于無邊血海之中，那該多么完美！
 朱斯提尼亞：這是一個美好的愿望，可怎樣才能實現它呢？
 瑤姬：人類由天下為公到天下為家，乃是天翻地覆之變化；再由天下為家到天下為公，更是翻天覆地之變化。一百多年來，為拯救祖國于危難之中，為拯救人民于覆盆之下，有多少志士仁人毀家紓難，拋頭灑血，前赴后繼，義無反顧。林則徐，洪秀全，孫中山，毛澤東，周恩來，還有無數為此犧牲寶貴生命的烈士先驅，他們不是為了個人和小集團的利益，而是為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獻出自己的一切，他們是和以往的英雄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英雄，是真正意義上的英雄。沒有他們，便沒有這個國家的崛起，沒有這個民族的強盛，沒有那個清天澈地的時代。他們的精神將像耀眼的恒星，永遠閃爍在人類歷史的天空。
 朱斯提尼亞：誰說不是呢？你們的國家在后毛澤東時代，——原諒我用了這樣一個不很準確的概念——不顧一切建立了所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是一個很不準確的概念。你們是信仰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可在這些經典作家詞典里根本就沒有這么一個詞。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制度的本質特征，與社會主義制度格格不入。西方并不認同這種說法，而是把你們視為資本主義的一個變種，最壞的一個變種——權貴資本主義。資本主義制度帶給你們的人民什么呢？人民總體生活水平得到很大提高，這是沒有疑義的；國家綜合實力得到很大增強，也是沒有疑義的。但問題也隨之而來：人民無論從精神上還是肉體上受到的壓力愈來愈大，社會不公導致的仇恨愈來愈強烈。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可大多數人呢？0.4%的人占有社會70%的財富，億萬富翁中高干子女占91%以上，世界上哪個國家貧富差距達到這種程度？世界上哪個國家的權貴聚斂財富達到這種瘋狂程度？國家公務員利用手中的權力貪污受賄，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用納稅人的錢過著花天酒地帝王般的生活；社會上兇險狡詐之徒偷稅漏稅，坑蒙拐騙，欺壓百姓，無所顧忌，卻一個個率先成為億萬富豪。普通百姓有病不敢看，有書讀不起，有房無錢買，有冤無處申。富者豪宅連云，貧者無立錐之地，社會不公已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地步。自由競爭也就是叢林法則，在資本主義民主制度下，還多少受到一些限制。但如果和集權制度勾結起來，勢必如洪水猛獸般毫不留情地吞噬一切能夠吞噬的東西。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瑤姬：你說得沒錯，中國的現狀確實非常糟糕。制度隳壞，官員腐敗、資本瘋狂，人民壓抑，內部蛀蟲的侵蝕，外部勢力的壓迫，都使這個國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朱斯提尼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見過荒誕不經的事，但沒見過這么荒誕不經的事！問題是，社會主義果真那樣美好，為什么又會被丑陋的資本主義卷土重來呢？社會主義果真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人民為什么會棄之如破履，而選擇資本主義呢？人們啊，接受美好的東西總是那樣勉強，接受丑陋的東西卻是那么快捷！人性究竟是善呢？還是惡呢？
 瑤姬：人性如果是善的，后來的惡就應該歸罪于環境的教唆；人性如果是惡的，后來的善就應該歸功于后天的引導。中國民族英雄林則徐說過：“防欲如挽逆水之舟，才歇力便下流；從善如緣無枝之木，才住腳便下墜。”可見，人性之中，善惡皆存，善被張揚之日，即是惡被抑制之時。反之亦然。
 朱斯提尼亞：古希臘柏拉圖在《理想國》中也有類似的論述。美國總統布什說：權力應該關在籠子里，才不會出來危害他人。權力一旦失去制約，會是一種什么狀況呢？（忽然俯首，遙指下方）你看，那是什么地方？為何騰起一股污穢之氣？污穢中又隱現著血光戾氣，讓人感到不安！
 瑤姬：那里是長江邊上一座小鎮，名叫野三關，騰起污穢之氣，隱現刀光血影的地方是該鎮一所娛樂場所名叫夢幻娛樂城。你問權力一旦失去制約會發生什么事，馬上就會有答案。讓我們來看看那個小小山鎮今晚會發生怎樣驚天動地之事吧！（一同俯視。幕落。）
 
 
 
 第二幕
 
 
 第一景
 時間：2009年5月10日晚7點。
 地點：巴東縣野三關鎮霓裳服裝店。
 人物：玉嬌、洪麗、湯琴。
 （洪麗在擺弄服裝，玉嬌、湯琴在一旁出主意，天南海北談些閑話）
 湯琴：洪麗姐，你這次進的服裝蠻時尚的。
 洪麗：（笑）說說看，哪里時尚？
 湯琴：我喜歡這件蕾絲吊帶背心，配上這條牛仔短褲，兩條腿顯得又細又長，蠻好看的。
 玉嬌：武漢大街上的女孩子都很多穿毛邊超短牛仔褲，上身有穿吊帶背心的也有穿短袖T恤的，又漂亮，又神氣。我最喜歡蕾絲吊帶繡花背心上套一件內襯碎花布小西裝，下面系一條玉色短裙，加上好身材，白皮膚，跟電影明星似的，越看越好看。
 洪麗：網上說，今年服裝流行五大主題。
 湯琴：哪五大主題？
 洪麗：一是原生態自然主義，二是穿越時空的浪漫，三是復古，四是中國元素，五是黑色魅力。
 玉嬌：洪麗姐，你說過細一點。
 洪麗：（笑）好，我說說自己的理解。原生態嘛，我理解是樸實的多樣性，而不是刻意的多樣性。年輕的女孩子有種自然的青春美，衣著應該襯托這種美而不必裝扮這種美。（稍停頓）
 湯琴：（追問）那第二呢？
 洪麗：（笑）你別急嘛。所謂穿越時空的浪漫，是說用鮮艷的番茄紅、莊嚴的深海藍、清新的檸檬黃和養眼的蘋果綠等不同色彩創意組合，營造出一種夢寐般的感覺，使人回憶起過去的時光，美好的童年。可選擇多彩布料、剪貼畫印花布料，效果都很好。所謂復古，是指古典華麗的浪漫造型、精巧細致的手工質感，讓春夏服裝具有古典的貴族風格。所謂中國元素，是指吸取中國傳統的色彩和特點，以表現冷靜、理性、高傲、雅致等等風格，既楚楚動人，又意境清悠。至于黑色魅力，這是不言而喻的，黑色是萬色之王，莊重，典雅，成熟，穩重，特別是皮膚好的女孩子，黑色可以增添無窮魅力。比如玉嬌，你若以黑色背心配牛仔短褲一定會迷死人的！
 湯琴：（笑）是啊，玉嬌可是鎮上的一枝花呀！穿什么都好看。
 玉嬌：（不好意思）你們就別取笑我了，我一個鄉下姑娘，粗手粗腳，誰看得上！
 湯琴：（笑）你哪里知道，鎮上那些人見了你，哈拉子怕不流出幾尺長！
 洪麗：（生氣）我最看不慣那些干部，一大把年紀，還那么花！成天往夢幻城跑，色迷迷的，見了年輕姑娘就眼冒綠光，跟狼似的，真嚇人。
 玉嬌：可不是。還有那些企業的人，個個賊眉鼠眼的，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哪里把女孩子當人看啦！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是一幫畜牲！
 湯琴：（笑）看你氣的，你只管修你的腳，又不要你去“特殊服務”，怕什么。其實呢，女孩子的本錢就是青春容貌，那些家伙的錢大多來路不正，不掙白不掙。常言說得好：跟誰過不去也別跟錢過不去。錢雖然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玉嬌：（生氣，大聲）他們有幾個錢就隨心所欲糟蹋人？我為姐妹們打抱不平！
 洪麗：（笑）好了好了，湯琴不是那些畜牲，你也不是梁山好漢。你們還要上夜班，我去端幾個菜，隨便吃點吧。（下）
 湯琴：（關切地）玉嬌，你那位男朋友聯系上沒有？
 玉嬌：（心事重重）沒有。
 湯琴：那小子怎么回事？玩起失蹤來啦！你們之間究竟怎么啦？
 玉嬌：沒有啊，我也不知道，說好從浙江回來就結婚的，誰知……。（抽泣）
 湯琴：玉嬌，不是我說你，你也改改風風火火的性格，說話別直捅捅的，現在的男孩子都喜歡溫柔賢惠、小鳥依人的女孩子。（玉嬌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了聲，洪麗端著飯菜進來，見狀忙上前勸慰）
 洪麗：玉嬌，這種男人不值得為他傷心。你這么漂亮，還怕沒人排著隊追你！
 湯琴：是啊，玉嬌，什么事都要想開些，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拿出一張紙巾遞給玉嬌）給！（玉嬌接過，擦了擦眼淚，幾姐妹坐在桌前吃飯。湯琴手機響）
 湯琴：（起身走到窗邊）喂，是鄧主任，您好，您好！什么事？嗯，嗯，嗯。（小聲）這個，這個，不，不，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好，就這樣。（掛斷電話，再回飯桌吃飯）
 洪麗：誰呀，什么事？
 湯琴（支吾）一個朋友。也沒什么事。（吃完飯）
 湯琴：（笑對玉嬌）玉嬌，晚上我一個朋友過生日，去夢幻城K歌，你也來吧。
 玉嬌：我當班呢。
 湯琴：沒事，這幾天客人少，耽誤不了事。你歌唱得好，助助興。
 玉嬌：那好吧。
 湯琴：你先過去，在洗浴房等我，行不？
 玉嬌：我正好有幾件衣服要洗，那就說好了。（下）
 湯琴：洪麗姐，你也來吧。
 洪麗：我還要做生意呢，以后吧。（湯琴下，幕落）
瑤姬：（吟）
 遙憐絕頂杜鵑花，飛在云端戲彩霞。
 總是三春容易逝，莫教辜負好年華。
 這些女孩子正值青春妙齡，美麗活潑，自有無限期待，諸多夢
 想，但等待她們的又是什么呢？她們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嗎？我
 不敢想！
朱斯提尼亞：（吟）
 舊情猝然壽終正寢，
 新愛迫不及待來獻殷勤。
 昔日的美人曾令他神魂顛倒，
 比起眼前的朱麗葉，
 卻又那樣不值分文。
 ——莎士比亞
 三個女孩子都不錯，唯有叫玉嬌的女孩子最招人喜歡。
瑤姬：你喜歡她什么？
朱斯提尼亞：我喜歡她快人快語，嫉惡如仇。
瑤姬：（笑）我們民族有句俗話：柔弱是立身之本，剛強是惹禍根苗。
 快人快語，嫉惡如仇終究是要吃虧的。
朱斯提尼亞：照你說來，逆來順受總是不錯的。
 瑤姬：其實我完全贊同你的觀點，但在今天，在這里，卻行不通。我們接著往下看。（二人下）
　　
 
 第二景
 時間：同上。
 地點：野三關鎮醉八仙酒店。
（包廂內酒席豐盛，杯盤狼藉，煙霧彌漫，空氣混濁。七八個男人正在吃喝說笑，身后站著二名穿旗袍的女招待員。）
 小個子男人：（歪頭看了看身邊體格肥壯客人面前的酒杯）鄒礦長的杯子怎么空了？（回頭叫）小姐，倒酒！（小姐連忙過來，拿起酒瓶）來來來，給鄒礦長滿上，滿上！罷什么也別罷酒，這可是違法的！（眾人齊樂）
 鄒礦長：貴主任，我還要感謝你呢。要不是你連哄帶嚇搞定那些農民，我的企業恐怕也難在這里立足。（起身操起酒瓶，親自為貴達斟酒）
 貴達：不敢當。為民營企業保駕護航是政府的責任。博鰲論壇秘書長龍永圖不是說過，對待刁民，政府要硬氣，不要被刁民挾持。這些農民見識短淺，愚昧落后，容易被人利用。但光來硬的搞不好激化矛盾，影響穩定。還須軟硬兼并施，先哄回去，也許一覺醒來，就打退堂鼓啦。這種辦法，本人屢試不爽。
 鄒礦長：（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刁民鬧事，憑的是一時之氣，終究膽小怕事，給他消消氣，再要鼓起來就難了。貴主任，高，實在是高！
 貴達：（笑）工作沒做好，讓鄒礦長受了驚嚇，應該受罰。好，我連干三杯，一則為平息事件，二則為鄒礦長壓驚！（說著，連干三杯）
 眾人：好！
 鄒礦長：（端起酒杯對坐在上席的一位鎮領導）千好萬好，還是甄書記領導得好。我敬書記一杯！
 甄副書記：（笑，并不起身）好說，好說。我也得提醒你，你征用農民土地，要按國家規定給予補償，不僅不能克扣，還要及時發到農民手上。造成污染，也要給予經濟賠償。農民是膽小，你要知道，兔子逼急還咬人，何況是人！
 鄒礦長：（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甄副書記：我量小，就把杯里剩下的酒喝了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貴達：（笑，打圓場）德子，別只管埋頭吃喝，來一段，黃點的！
 瘦高個戴眼鏡男人：（掰開一只螃蟹，醮了姜醋，邊吃邊笑道）現在上面有指示，不讓講黃段子。甄書記，我比農民膽子還小，您點頭我就講。
 甄副書記：（笑而不答）
 貴達：（笑）你小子膽小？巴東恐怕再找不出比你膽大的人！誰不知道你一肚子黃段子！快講吧！
 眾人：（催）快講吧！
 德子：（扶了扶眼鏡，邊啃香酥鴨腿，邊慢條斯理地開講）說，女市長和男書記共同赴宴，席間高興之余，書記打趣道：書記一般都干過市長！大家一愣， 女市長應聲答道：是的，書記一般是市長生（升）的！
 眾人：（等下文，良久，德子只顧啃鴨腿，一聲不吭）講啊！
 德子：完了。
 眾人：這就完了？
 德子：沒干過市長，怎么升的書記！
 眾人：（恍然大悟）哈哈哈！你小子繞著彎子罵人哩！不能這么糊弄我們，再來段精彩的！
 德子：（作沉吟狀）精彩的，還真沒有。講個典故吧。說，不知那朝那代，宮里新來一個小太監，出于好奇，找個空子鉆到娘娘床下，天亮時不幸被發現。皇帝怒道：“好奴才，你在下面藏了多久？”小太監磕頭求饒，戰戰兢兢答道：“奴才一直趴到五更天。”皇帝道：“一更天你聽到了什么？”答：“一更天陛下與娘娘在賞畫。”“此話怎講。”“聽陛下跟娘娘說：“讓我來看看雙峰秀乳。”“二更天呢？”“二更天陛下好像掉地下了。”“此話怎講？”“聽娘娘說，你快上來呀！”“三更天呢？”“你們好像在吃螃蟹。”“此話怎講？”“陛下說，把腿掰開。”“四更天呢？”“四更天好像是陛下的岳母來了。”“怎講？”“聽娘娘不停地叫，哎呀，我的媽呀！哎呀，我的媽呀！”“五更天呢？”“五更天陛下在與娘娘下象棋。”“怎講？”“奴才聽娘娘說，再來一炮，再來一炮！”
 眾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鄒礦長和甄書記笑得岔了氣，嘴里酒菜噴了一桌子。貴達和胖子用手捂著肚子，指著德子，卻說不出話來。其他人也都笑得直不起腰）
 貴主任：狗日的德子，怎么想出來的！
 胖子：經典，經典！
 德子：（這個笑話是他昨天在網上看到的，現買現賣，效果不錯，得意地）這算什么，鐘哥想聽，還有更經典的。
 貴達：好了，你的經典先留著，咱們還是老章程：吃喝洗睡，大家吃好了沒有？吃好了，到夢幻娛樂城銷魂去也！
 鄒礦長：野三關雄風賓館夢幻娛樂城的特殊服務在這一帶很有名氣。上次我陪客人去玩，在走廊看見一個丫頭，白凈苗條，問包房小姐，說是叫玉嬌什么的，是個修腳工。現在還在不在？
 德子：你問她呀，她來夢幻城才半年，好像還是個處女。
 鄒礦長：（來了興趣）處女？能不能介紹一下，錢不是問題，我就想嘗嘗鮮。
 德子：沒問題，夢幻城的姑娘干的就是這個行當。
 鐘嘉：聽說那女娃子倔著哩，就別招惹她了。
 甄副書記：那里女娃子多的是，換別個吧。
 鄒礦長：（皺眉）不知怎的，自從見過那丫頭，再也放她不下，如果有難處就算了。
 貴達：什么話！一個女娃子都搞不定，要我們這些人干什么！吃完飯你們先去包房等著，我們三個保證把人帶來。（俯在鄒礦長耳邊，卻不壓低聲音）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眾人：還是貴主任有辦法！（紛紛起身）
 瑤姬：（吟）
國共當年惡語詆，文章專做女人題。
一言成讖誰能料，共產如今真共妻。
（怒）一群不知廉恥的下流坯！
 朱斯提尼亞：（氣憤）都是些什么人？
 瑤姬：小個子、瘦高個、胖子是野三關鎮招商辦公室的領導，老一點的是鎮黨委副書記，主管招商引資。操外地口音的大塊頭是私企老板。邊上三人是他手下。他們在說上午福成礦業公司與當地農民因土地問題發生爭執的事，鄒礦長向鎮政府求援，甄書記命貴達等人前去解決，大約鄒礦長對處理結果很滿意，所以在這里宴請鎮里有關領導。
 朱斯提尼亞：他們說銷魂的好地方是什么地方？
 瑤姬：鎮上的雄風賓館夢幻娛樂城，是這一帶有名的色情場所，外地人也慕名到這里玩女人。
 朱斯提尼亞：是合法賣淫嗎？
 瑤姬：不是。國家現行法律禁止賣淫嫖娼。
 朱斯提尼亞：那么是違法賣淫了。政府也不管？
 瑤姬：雄風賓館本來就是干部大款尋歡作樂的地方。小姐隨便挑，陪吃陪喝陪聊天陪洗澡,被客人看中便帶進包間奸淫，他們把這叫做“特殊服務”。鎮里干部包括公安人員都是這里常客，你想想，他們會管嗎？如今官員們好的就是這口，他們是色情場所主要服務對象。而且是公款消費，大方得很，從不講價，色情娛樂場所靠了他們才得以生存。如今中國，打著各種招牌的色情場所遍布各個城鎮，大街小巷，真比牛毛還多。令人扼腕的是，這個國家的賣淫女從三十年前零起步，發展到今天，其人數之龐大，無恥之程度，絕對是世界第一！
 朱斯提尼亞：真是不可思議！
 瑤姬：你往下看，不可思議的事還多呢！（二人再看）（鎮上酒店里）
 貴達：鄒礦長、甄書記，怎么樣？咱們接著上新項目？
 鄒礦長：（叫）小姐，結賬！
 貴達：（慌忙攔住）別別！哪能讓你破費。咱們干部橫豎大鍋飯慣了，不吃白不吃！小姐，叫經理過來！（經理進來）
 經理：（點頭哈腰）各位領導吃好了？
 貴達：你的菜越做越好了，保持下去，不要驕傲！還是老規矩，記賬，年終一起結算。
 經理：（無奈苦笑）各位領導肯賞光，敝店榮幸之至，常來，常來！
 貴達：（拍拍口袋）走，去娛樂城，我買單！
 德子：（興高采烈）好啊好啊，還是主任體恤下屬。
 鐘嘉：（猶豫）我哥哥今天從武漢過來，我就不去了吧。
 貴達： 是省檢查院那位鐘副處長？
 德子：鐘哥，你老頭是政法委書記，哥哥是省檢查院處長，后臺這么硬還膽小如鼠，真沒出息！
 鐘嘉：（笑）你哥哥是紀委書記，當然不怕羅。
 德子：在坐的誰沒點關系，沒關系能吃上這碗安逸飯！貴達他哥不是書記？他小舅子還是縣交警大隊長哩！天下是咱們的，誰敢說個不字！再說我們三個是一條繩子栓的螞蚱，一條褲腿套的三根光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貴達：你他媽少放屁，有什么災什么難要我們三個承當？（眾人一齊出了酒店）
 德子：（笑）失言失言！天下難道還有比我們公務員更快活自在的人？網上不是流傳一首新四項基本原則順口溜嗎？
 鐘嘉：（笑）哪四項基本原則？
德子：（怪腔怪調，一字一句）
喝酒基本靠——送, 抽煙基本靠——供, 工資基本——不動, 老婆基本——不用。
 貴達：（拍手）哈哈哈哈！最后一句說得好！只要家里紅旗不倒，外面盡管彩旗飄飄。有天門張二江書記搞一百多女人的記錄墊底，咱們還怕什么！
 鐘嘉：（笑）貴主任喝多了。
 貴達：喝多了？哪能！老鐘，你就是太老實。我講個故事你聽：一位退休處長被請去參加單位宴會。酒席上年輕處長們一個接一個講黃段子，紛紛吹噓自己有多少個女人。正吹得熱鬧，那位老處長突然放聲大哭。大家奇怪呀，忙問原因。老處長邊哭邊說：不值啊我這輩子！問他為什么？說，你們那么年輕已經有那么多女人，我活了一輩子，只有一個黃臉婆作伴！
 德子：所以我們不能學那位處長！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現下中國最瀟灑的就數咱們干部，別說吃喝玩樂，搞女人都是公款，神仙也要羨慕咱啊。要不怎么會有那么多大學生擠破腦殼往公務員隊伍里鉆！
 貴達：北京那個叫李什么河的女人不是說了嗎，一個人一生最少要有五個性伙伴，不然就不道德。她是性博士，說話是有科學根據的。你們誰愿意做不道德的人？哈哈哈哈！反正我不想！（說著從包里掏出幾粒藍色藥丸）來，一人一粒，正宗美國貨，幾十塊錢一粒呢！（大家紛紛用礦泉水服下）走，走，去夢幻城，老子都快憋死了！（眾人下）
 朱斯提尼亞：（笑謂瑤姬）聽聽，這就是你們天天標榜的踐行三個代表的好干部，這就是你們所謂新時期人民的勤務員！他們都是共產黨員，都把“只有解放全人類，才能解放自己”之類的高調掛在嘴上，干的卻是“只有解放自己，才能解放全人類”這種極端卑鄙的勾當。他們為什么會如此無恥和虛偽？不正是孔孟之道幾千年熏陶的結果嗎？
 瑤姬：你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公有制追求的是社會全體成員的公平公正，是建立在絕大多數社會成員掌握自己命運基礎上的公平公正。社會權力不再成為少數人謀取私利的工具而是為廣大人民群眾謀福利的一種途徑和責任。這種權力理所當然受到來自最廣泛的監督和限制。但少數受“學而優則仕”，“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之類剝削階級思想毒害的人卻熱衷于個人價值的實現。把實現個人價值作為人生第一要務，私有制以及私有制下的自由競爭是必要條件。這些人以精英自居，一旦操控話語權和領導權，就會毫不猶豫地摒棄公有制重返私有制。而私有制一旦和絕對權力相結合，則會形成前所未有的惡政。權力的濫用，官員的腐敗都是這種惡政的體現。各級官員是國家的基石，為了保證基石的穩定，有意識地默許和放縱官員們在一定程度上腐敗是一種高超的領導藝術。正因為如此，官員們才敢于理直氣壯地吃喝嫖賭，心安理得地貪污受賄。腐敗一旦成為時尚，社會也就徹底墮落了！（二人下，幕閉。）
 
 
 第三景
 時間：2009年5月10日晚8點
 地點：湖北省巴東縣野三關鎮雄風賓館夢幻娛樂城。粉墻曖昧，大門
 半掩，簾幔重重，曲徑通幽。門口停放著幾部轎車，遠處傳來
 汽車喇叭聲，一輛乳白色獵豹吉普車沿鎮上公路駛來，后面跟
 一輛本田雅閣，徑直駛到夢幻城門口，“吱——”地剎住，兩
 輛車跳下八名漢子。
 貴達：（三四分醉意，隨手“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今天好像是喝高了，車一顛，腦袋都蕩成了漿糊。（對德子和鐘嘉）都是你兩個鬧的，要灌就該灌鄒礦長，怎么連我也灌起來啦！（笑）吃里爬外的東西！
 鄒礦長：我也有些暈，這酒進口不錯，后勁不小。
 鐘嘉：（有些拿捏不住，笑道）：野三關誰不知道貴主任好酒量，要是我，喝那么多早睡到桌子底下去了。
 德子：三峽酒還是窖藏一號厲害，口感好，后勁大，我是甘拜下風。貴哥還真能喝，一瓶下去沒事人似的。
 貴達：窖藏一號號稱二十年陳釀，賣出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派給鎮政府的一定假不了。外地來的喝了都說好，我們喝慣了也就那樣。各位，藍精靈起作用了沒有？
 德子：（笑）這玩藝兒就是好，只這會子，下面就抱竹筍啦。你呢，老鐘？
 鐘嘉：我沒你快，大幾歲就是大幾歲！
 貴達：所以啊，一定要抓緊！甄書記怎樣？
 甄副書記：我一把年紀，不能跟你們比！你們愛怎么玩怎么玩，只找個二個女娃子陪我說說話就得。
 德子：（笑）在哪里說，包房還是大廳？
 甄副書記：（也笑）到你家去說，讓你媽陪我，行不？
 德子：（笑）只要您老人家賞臉，叫我奶奶陪也行。
 甄副書記：好你個德子，越學越壞！
 貴達：（笑）請書記帶鄒礦長和三位先去包房休息，我們隨后就來。（五人下）
 貴達：（對德子）你去水療區找那女娃子！聽話，百事好說，不聽話就來硬的。
 德子：（笑）進了夢幻城，什么樣的烈馬犟驢也得乖乖讓人騎。上月那姓王的小姐，第一天上班就被唐老板看中，要帶她進包房。王小姐哪里見過這種陣勢，又羞又怕，滿臉通紅，死活不肯。幾個保安過去，連推帶搡，硬給塞了進去。過了不久，唐老板氣喘吁吁跑了出來，連說：不讓上！娛樂城老板一聽火了，立馬帶了三個大漢進去，拉褲子的拉褲子，按手腳的按手腳，唐老板來了個霸王硬上弓，那小妞殺豬似的亂叫，整棟樓都聽見了，小姐保安都跑來看熱鬧。叫有什么用，既然到了這里，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早晚的事！
 鐘嘉：（擔心地）這樣搞，認真追究起來，可是強奸的罪名。
 貴達：（不屑）這種地方算強奸？沒聽說過。上次張書記看上了嬌小玲瓏的楊小姐，偏偏楊小姐老娘病危，沒心情，不愿出來陪客。幾個男人不容分說將她抬進包房，當場剝得一絲不掛，讓張書記痛痛快快玩了一回。她敢怎樣？最多不干了，回家種地。玉嬌不聽話，照此辦理，讓鄒礦長也來個霸王硬上弓，剛烈的可是比溫順的更刺激哩！
 貴、德、鐘：（三人手挽手，邊走邊唱）
我們是害蟲，
我們是害蟲，
小姐不愿意，
霸王硬上弓。（下）
 朱斯提尼亞：（笑對瑤姬）這就是你們社會主義國家的官員？這就是你們一個小小山鎮的官員？
 瑤姬：（羞澀地）這群鮮廉寡恥的敗類！曾經被稱為人民勤務員的共產黨干部，怎么會墮落到這種地步！
 朱斯提尼亞：（笑）網上流傳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凱恩在華盛頓林肯紀念堂發表的一篇演說，宣稱美國應該全面學習中國的先進體制。想聽聽他說了些什么嗎？
 瑤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朱斯提尼亞：還是聽聽吧。下面就是從狗嘴里吐出的象牙：
       （麥凱恩的聲音）59年前，一位偉大的巨人在遙遠的東方莊嚴宣告，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這一莊嚴宣言猶如燈塔的光芒，給千百萬在那摧殘生命的不義之火中受煎熬的中國人帶來了希望。它之到來猶如歡樂的黎明，結束了束縛中國人的漫漫長夜。然而59年后的今天，我們必須正視我們廣大美利堅合眾國的官員還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一悲慘的事實。59年后的今天，在無恥的新聞媒體的鐐銬和全民監督機制的枷鎖下，美國官員的生活備受壓榨。59年后的今天，美國官員仍生活在物質充裕的海洋中一個窮困的孤島上。59年后的今天，美國官員仍然萎縮在美國社會的角落里，無法享受那上帝賜予的，顯然與平民不同的寶貴人生。今天我們在這里集會，就是要把這種駭人聽聞的情況公諸于眾。
就官員的幸福程度而論，美國顯然與遙遠而又古老的中國存在著巨大的差距。美國沒有給予廣大政府官員應有的自由，榮譽和利益。只是給官員們開了一張空頭支票，支票上蓋著“資金不足”的戳子后便退了回來。但是我們不相信正義的銀行已經破產，我們不相信，在這個國家巨大的機會之庫里已沒有足夠的儲備。因此今天我們要求將支票兌現——這張支票將給予我們熱愛人民的官員們以寶貴的自由和幸福生活的保障。在中國，一座中等城市的市長可以像所羅門國王一樣富有；一個小鎮的鎮長在他的領地上可以有凱撒一樣的權力；一個街區的領導者可以在白宮里面工作——如果他有工作做的話；一個交通部的官員可以享用無數多的女人，只要他身體吃得消。在中國，官員出行將得到百分之百的安全保證：與美利堅合眾國不同，他們的安保工作完全是憑借人力而非高科技的，這也正是以人為本的精神的體現，也表明了對官員應有的尊重。在官員出行的街道上，所有可能威脅到官員安全，可能使得官員不悅的因素將在分子水平上被清除掉。在并不富裕的中國，盡管政府聲稱要對大排量豪華車增收若干的奢侈稅，但稍有級別的官員的座駕均是大排量的越野車，這也體現了政府對官員們獨特的關懷與關愛。在并不富裕的中國，幾乎所有官員的生活支出都被認為是神圣的，必須由全體中國人共同承擔，實際上，許多官員是不需要貨幣的。在并不富裕的中國，官員的眷屬也得到了上帝使者般的優待。你可以輕易在拉斯維加斯，夏威夷，羅馬，巴黎，東京尋找到官員夫人的身影；你可以輕易在美利堅合眾國的任何一家昂貴的私立大學尋找到官員子女的身影；你可以輕易在中國石油公司下屬分公司的八個副經理中找到七個官員的子女；你可以輕易在中國各個美麗的風景區的頂級賓館里尋找到官員及其一家。看到中國政府對官員的無比關心，無私關愛，對比美國政府對自己官員的吝嗇，打擊，我不禁深感痛心，一旦我順利入主白宮，我將把未來的四年獻給學習中國，改善美國官員待遇的運動中去。當我們采取行動時，我們必須保證向前進。我們不能倒退。現在有人問熱心官權運動的人，“你們什么時候才能滿足？”只要官員們無法報銷自己和家人的正常開銷，我們就絕不會滿足。只要我們在外奔波而疲乏的身軀不能坐在豪華的德國越野車中時，我們就絕不會滿足。只要普通官員的人均辦公面積小于1076平方英尺（100平方米，譯者注）時，我們就絕不會滿足。只要密西西比仍然有一個官員沒有情人，只要紐約有一個官員認為他的情人數字不該少于140個，我們就絕不會滿足。不！我們現在并不滿足，我們將來也不滿足，除非公款吃喝，公費旅游，多的數不過來的美麗的女人猶如江海之波濤，洶涌澎湃，滾滾而來。我并非沒有注意到，在美國位高權重的官員，如比爾，也曾受盡苦難和折磨，僅僅為了一個大嘴而丑陋的女人便要在全世界人民面前丟丑，你們是人為痛苦的長期受難者。堅持下去吧，要堅決相信，忍受不應得的痛苦是一種贖罪。如果我不能夠順利當選總統，不能實現夢幻般的官員福利改革，那么，讓我們政府的，有能力，有夢想的官員們，讓我們——到北京去吧，到阜陽去吧，到哈爾濱去吧，到婁底去吧，到深圳去吧，到那神秘莫測的東方去吧，在那里我們不會陷入絕望而無法自拔，對于官員而言，在那里，已經提前實現了共產主義，所有資源按需分配！選民們，今天我對你們說，在此時此刻，我們的官員們雖然遭受種種困難和挫折，我仍然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是深深扎根于中國的夢想中的。我夢想有一天，美國官員也會站立來了，真正實現其信條的真諦：“我們認為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官員不需要貨幣。”我夢想有一天，在佐治亞的紅山上，我國的官員與其下屬女同事能夠同在一輛汽車內如亞當夏娃般地辦公；我夢想有一天，甚至連密西西比州這個公款消費匿跡，媒體曝光成風，群眾監管一切的地方，也將變成官員們自由和正義的綠洲。我夢想有一天、我的四個孩子將直接進入微軟或者Google工作而無須耶魯大學的畢業證。我今天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亞拉巴馬州能夠像婁底或阜陽那樣，州政府自己修建白宮般的辦公樓，但有朝一日，那里的官員將光明正大的和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共同生活。我今天有一個夢想，夢想我們的官員的福利制度不要比不上5000歷史的古老中國，夢想當官員們有過失的時候媒體不要如瘋狗一樣地咬住不放，夢想美利堅政府40%以上的收入用于改善我們官員的生活水平，夢想犯錯的官員們擁有神圣的豁免權。我今天有一個夢想。謝謝！
 瑤姬：（吟）
欣逢改革若干春，春到人間亦駭人。
改出一群二腳獸，茹毛飲血喪天倫！
我雖然氣憤，但我無語，因為我不能否認。正因為我不能否認，所以更加氣憤。（二人下）
 

第四景
 時間：2009年5月10日晚8點半
野三關鎮夢幻娛樂城一樓水療區包房，門開著，修腳女工玉嬌在里面洗衣，身上斜挎著米色休閑包。
 玉嬌：（身材苗條，面容姣好，青春靚麗，發育成熟。搓了一陣衣服，停住手，抬頭望著窗外越來越暗的夜色，良久，輕輕嘆了口氣）巴東的山啊，轉眼綠得人心醉。巴東的水啊，輕輕流淌年復一年。我害怕看見這些山，它們都那么相似；我害怕看見這些水，它們總是一去不復回；我更害怕回憶那些傷心往事，害怕回憶坎坷的人生之路；害怕一次次沉溺，害怕一遍遍鞭笞。我的人生，一個山區窮苦女孩子的人生，為什么總是和貧窮辛勞相伴？我的命運，一個正值妙齡的花季女孩子的命運，為什么總要在痛苦和不幸中掙扎？難道老天爺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只是為了千里迢迢跑到浙江為黑心老板做苦工？或者在這種不三不四骯臟齷齪的地方服侍有權有勢的官員和老板？卑微和低賤是我的身份證，被騙和受辱是我唯一的權利！和諧的社會啊，祥和的盛世啊，難道就是這樣顯示你的公平公正？（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看，見一高個戴眼鏡男人進來，轉了一圈出去，一會兒又進來，又出去，如是者數次）
 玉嬌：（自語）我認識這個人，是鎮里干部，夢幻城的常客。滿身酒氣，不知又要打哪個姐妹的主意！（沒理會，自顧洗衣服。那人進來，將門反鎖）
 德子：（過去從后面一把抱住，淫笑）美女，能提供特殊服務嗎？
 玉嬌：（掙脫，解釋）我不是這里的服務員，不會干那種事的！
 德子：（淫笑，不屑）你不干那種事，在這里干什么？誰不知道水療區是賣×的地方！
 玉嬌：（急忙收拾衣服）對不起，我真不是這里的服務員。（邊說邊往外走）
 德子：（一屁股坐在門口床上，伸腳攔住）我要洗澡！
 玉嬌：你洗吧，我這就出去。（走到門口）
 德子：哪里去？你要陪我洗澡！
 玉嬌：對不起，已經說過，我不是水療區服務員，我只是在這里洗衣服。（伸手去開門）
 德子：（從床上一躍而起，抓住玉嬌，將她按在床上）我叫你跑！
 玉嬌：（尖叫）你干什么？
 德子：干什么？干了你！你到這種地方干什么來啦？不就是干這個的嗎？（邊說邊動手扯玉嬌衣服。因斜挎著休閑包，急切解不開，又拉褲子，褲子很松，一拉即下，露出內褲。內褲也被拉下，手跟著伸入摸其下體）
 玉嬌：（拼命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德子：（動手脫玉嬌鞋子，未脫下，被玉嬌狠狠一腳踹下床去。玉嬌拉上褲子，打開房門，跑了出去。）哎喲！他媽的！往哪兒跑！（捂著下身，蹲在地上，疼得嗷嗷叫，旋起身追出去，正好碰上貴達、鐘嘉）
 貴達：（驚訝）德子，怎么啦？
 德子：（罵）他媽的，不讓上！（追進員工休息室，湯琴和二位女服務員正在看電視。貴達、鐘嘉尾隨進去）
 德子：（破口大罵）他媽個×，今天被個×女娃子戲弄了。
 貴達：（惡狠狠接過話）哪個敢戲弄你，給我看下！下不了場了，還不得了了！
 德子：（指玉嬌）就是她！
 貴達：（指著玉嬌大罵）你他媽還挑人啊，你什么意思？嫌我們老了？我們是來消費的，你他媽就必須服務！
 玉嬌：（懇求）我沒有戲弄。你可以問領班，如果我真在水療區上班，那是戲弄了你，是我的錯。但我不是。（突然發現湯琴跟貴達使眼色，知道上了他們的當，越發氣憤。一位服務員叫來領班）
 領班：（陪笑）鄧主任，鄧主任，您息怒，息怒。玉嬌她真不是下面水療區服務員……
 貴大：（打斷）什么上面下面，還不都一樣！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走近玉嬌）你不就是要錢嗎？你就是沒見過錢！你要好多錢，你開口，信不信我用錢砸死你！（掏出一沓百元面值的人民幣向玉嬌臉上猛扇。每扇一下，玉嬌退一步，扇一下，再退一步，一直退到沙發跟前，無路可退）（虛空之中二位女神神情嚴肅密切關注人間正在發生的一幕）
 朱斯提尼亞：（怒）這女孩子已經無路可退，我手里的天平傾斜厲害，看來只有利劍才能解決問題。
 瑤姬：（急）忍得一時之氣，解得百日之憂。跑啊，快跑啊，可憐的姑娘！
 朱斯提尼亞：（咬牙，恨）她跑得了嗎？三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小姑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抗吧，勇敢的姑娘！
 玉嬌：（終于止不住憤怒）對，我就是沒見過錢，有種你今天就砸死我！
 貴達：（狂叫）老子今天就是要用錢砸死你，就是要拉一車錢來砸死你！
 領班：（上前對玉嬌）玉嬌你少說兩句，快走吧！（玉嬌不再吭聲，向門外走去）
 貴達：（一把拉住）想跑，跑到哪里去！（玉嬌掙脫，試圖往外走，又被貴達拉回。貴達性起，當胸抓住玉嬌，狠命將她按倒在沙發上，人也跟著壓上去。玉嬌上身被按住，只用雙腳亂踢。貴達按不住，被玉嬌掙脫。玉嬌站起，貴達又一次撲上去，再次將她按倒在沙發上，玉嬌急了，又踢又抓，德子見狀，上前幫忙。玉嬌怒不可遏，順手操起茶幾上一把修腳刀向二人亂刺）
 貴達：（連中數刀，鮮血噴涌，松開手向后倒去）啊，啊——我，我，救，救，救命……（倒地）
 德子：（慘叫）哎喲！哎喲！我中刀了！（捂著流血不止的下身跳著逃走）
 （休息室里的服務員嚇得亂叫，爭先恐后跑了出去，鐘嘉早已不知去向）
 玉嬌：（見貴達渾身是血倒在門口，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傷口，不停地往外冒血。知道事情嚴重，掏出手機，撥打110）110！110！
 110：哪里？
 玉嬌：野三關雄風賓館，這里出人命啦，快來人！
 110：（不緊不慢）可先撥打野三關鎮派出所報警。
 玉嬌：（再撥野三關派出所）野三關派出所！野三關派出所！
 派出所：什么事？
 玉嬌：雄風賓館快死人啦，趕緊過來！
 派出所：你誰呀？真的假的？報假警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玉嬌：這里殺人啦，再不來真要死人的！（又撥打母親電話）媽，我在雄風賓館，出大事了，您快過來！
 娛樂城何經理：（聞訊趕來，見狀大驚，趕忙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命人七手八腳將貴達抬了出去，命保安）留二個人在門口看著！
 玉嬌：（休息室只剩下玉嬌一人。剛才的喧囂一下子陷入超靜，她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如癡如醉，如夢如幻，腿一軟，坐在血跡未干的沙發上，看著地板發呆。地板上有幾處血跡，紫黑色，像灑出的醬油。“我是出來打醬油的”，這句網上最流行的俏皮話，此時讓她百感交集）我剛才都經歷了什么？是夢境，還是幻覺？我沒招誰惹誰，為什么禍從天降，偏偏砸在我的頭上？我只是不想成為他們蹂躪的對象，我只是想要維護自己做人的權利，他們就在大眾廣庭之中斥罵我、侮辱我、用暴力強迫我！難道在他們眼里，全天下女人都是他們手心的玩物？全天下女人都是他們泄欲的工具？我記得拿起刀跟他們拼命，刀是哪里的？好像是茶幾上的。我真的用修腳刀打敗了三個無恥的畜牲？可他們是什么人？都是政府的人，是決定老百姓命運的父母官，冒犯了他們，我還有活路嗎？我不想發財，也發不了財，我想賺錢，但不想賺那種骯臟的錢。我只想安安穩穩過正常人過的日子，過那種一日三餐粗茶淡飯的日子，過有著起碼做人尊嚴的日子，老天爺為什么連這一點可憐的愿望也不讓我實現？（她想啊想啊，越想頭越疼，怎么也想不出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她沮喪極了，索性什么也不想，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候警察和媽媽到來。不久，門外傳來警車刺耳的嘯叫。她長吁了一口氣）終于來了！來吧，都來吧，我的日子也到頭了！（幾名警察、娛樂城何經理進來，母親章梅隨后趕到）
警察甲：這是我們胡所長。
胡圖：剛才誰報的警？
 玉嬌：（從沙發上站起）是我。
 胡圖：誰殺的人？
 玉嬌：我。
 胡圖：為什么？
 玉嬌：他們三個要強奸我！
 胡圖：兇器在哪里？
 玉嬌：（指了指沙發）。
 警察甲：（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拈起，給所長看）就是這把刀？夠鋒利的！
 胡圖：修腳刀？
 玉嬌：嗯。
 胡圖：你的？
 玉嬌：不是，是茶幾上的。
 胡圖：（對何經理）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何經理：是。（幾個民警勘察現場）
 胡圖：（對經理）受傷的人呢？送醫院啦？
 何經理：是。
 胡圖：（別過身，小聲地）甄書記鄒礦長他們呢？
 何經理：（會意）早走了。
 胡圖：（點點頭，命）把殺人嫌疑犯帶回去！
 玉嬌：等一下。（拿出一張紙條，對母親）媽，這是我欠別人的錢，名字錢數都寫在上面，您幫我還一下。
 母親：（哽咽）玉嬌！（兩名警察上前，一邊一個架起玉嬌往外走）
 玉嬌：（一陣恐懼襲來，突然情緒失控，哭喊道）為什么抓我！為什么抓我！他們才是流氓！他們才是罪犯！我沒有惹他們，是他們要強奸我，他們是流氓，為什么不抓他們？我是受害者，為什么抓我？嗚嗚！（被強行帶出夢幻城，推上警車）（眾人下）
 瑤姬：（吟）
可嘆神州朗朗天，群魔又見舞蹁躚。
屁民無力任推坐，鮮血有時堪洗湔。
屈子由來悲橘柚，英雄到處頌嬋娟。
舊桃欲換新靈物，修腳小刀萬戶懸。
（臉色蒼白，憤慨）事情怎么會鬧成這樣！警方又怎能這樣辦案！三個強奸犯死了的且不管，活著的二個呢？為什么不抓起來？還有等在包房里的書記和礦長呢？為什么不帶回去調查？我深知官員無恥，竟不知會無恥到這種地步！我也知道司法腐敗，竟不知會腐敗到此等程度！自古逼良為娼、強奸婦女乃莫大之罪，現在施害者逍遙法外，受害者反成了罪犯！人們哪，你們可以不畏懼莊嚴的法律，你們可以不畏懼天地良心，但你們不可以不畏懼冥冥中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
 朱斯提尼亞：（吟）
這一刀，
刺中了歹徒的要害，
也刺中了中國社會的悲哀。
這一刀，
刺中了官僚主義的心臟，
也刺中了三十年喪心病狂的腐敗！
這一刀，
刺中了弱肉強食者的軟肋，
也刺中了社會欺善怕惡的丑態！
這一刀，
刺中了拜金主義腐朽觀念，
也刺中了社會鮮廉寡恥的無奈！
這一刀啊，
刺中了竊國者的命根子，
也刺中了權貴們生死攸關的大動脈！
這一刀，
挑開黑壓壓的大幕，
把假面后丑惡的嘴臉徹底揭開！
人民將在毀滅的烈焰中，
迎接一個嶄新的時代！
 （興奮）中國婦女被侮辱蹂躪了三十年，總算出現一位用鮮血
 洗刷恥辱的烈女。解氣！解氣！倘有白蘭地，真想一氣喝他三
 大杯！（二人下）
 
 
 
 
 
 第三幕

第一景
 時間：2009年5月10日晚9點。
 地點：野三關鎮派出所。
 （街燈寥落，星光慘淡，警笛呼嘯，野犬狂吠。警車駛入派出
 所大院停下，警察將玉嬌押下車，帶進辦公室）
 值班警察：犯人帶回來啦？（湊近看了看，驚訝）這不是夢幻城修腳女工玉嬌嗎？她殺了人？
 警察甲：她殺傷了鎮招商辦貴主任和德副主任。貴主任頸部動脈刺破，正在搶救。德主任重傷，聽說直接去了宜昌。
 值班警察：夠狠的！為什么？
 警察乙：這事全怪貴主任德主任，還有鐘主任。三個不知在哪里喝多了，跑到夢幻城逼著玉嬌干那事，玉嬌不從，他們又打又罵，還當眾把人家按在沙發上，玉嬌急了，操起刀子亂刺，二人躲閃不及，都被刺中。
 值班警察：夢幻城的小姐為這種事動刀子，聞所未聞，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警察甲：都像她這樣，今后誰還敢去玩！
 警察乙：話不能這樣說。即使在夢幻城，這種事也不好用強的。何況玉嬌是修腳女，不是小姐。（對所長）從她包包里找到這個。（將一只小瓶子遞過去）
 胡圖：（接過，看了看，驚訝）治療抑郁癥的藥，這女娃子原來有精神病。好啊，好啊，我立刻向縣里報告。（自語）我說呢，沒精神病怎么會為這點事動刀子！
玉嬌：（靠墻站立，抽泣但倔強地）我沒有精神病！
警察甲乙：你傻啊，有精神病才可以免除死罪。
 玉嬌：（飛快掃了一眼，這里的人大多是夢幻城的常客，心里不服，哭）嗚嗚，那是治失眠的藥，不是什么治抑郁癥的藥！我有什么罪？那幾個流氓才有罪！嗚嗚，夢幻城容留婦女賣淫
 你們不管，鎮干部強迫婦女賣淫你們不管，他們當著那么多人
 強奸我你們也不管，嗚嗚，我是受害者，你們倒抓我！你們還
 講不講理！嗚嗚，難道順從就是正常人，不順從就有精神病？
 你們也太霸道了！嗚嗚！
 胡圖：（打完電話過來，怒）說什么啦！殺了人還敢污蔑政府，你不想活啦！
 值班警察：（不解）他們不是有三個人嗎？三個大男將搞不定一個丫頭？真是見鬼了！
 胡圖：胡說八道什么！倒杯水給她。
 值班警察：（自語）貴達跟我可是鐵哥們，卻被這個女娃子捅了！（心里有氣，倒了杯水過來，遞給玉嬌，卻故意摔在地上）你他媽的脾氣還不小，敢用杯子砸我！（舉手要打）
 胡圖：算啦，算啦。剛才接上級指示，貴主任經搶救無效已經死亡，（眾驚愕）德主任正在搶救。（對玉嬌）貴主任他們固然不該用強，但你下手也太狠，造成一死一傷嚴重后果。自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老子是國家主席也沒個赦免的道理！
玉嬌：（哭）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故意！
 值班警察：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胡圖：玉嬌，你殺了人，而且是政府官員，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你要為自己著想，爭取寬大處理，也要給政府出路。只要好好配合政府，政府一定會為你作主。
 玉嬌：（哭喊）可他們要強奸我呀！在場的人都看見的！（低下頭，嘆了口氣）我愿意配合政府。
 胡圖：這就對了。
 值班警察：要不要上銬？
 胡圖：算了，她跑不了。屋里屋外都要有人值班，不許出任何差錯！其他人回去休息。
 眾警察：是！（夜深了，三個值班警察各自在電腦上玩游戲）
 玉嬌：（坐在墻角椅子上哀哀哭泣，她感到孤獨無助，感到絕望，感到屈辱。哭了很久很久，站起走到窗前，望著黑魆魆的暗夜）厄運呀，為什么總是像鬼魅一樣追逐我？我從巴東的崇山峻嶺，去到富庶的東海之濱，從他鄉地獄般的工廠，來到這烏煙瘴氣的娛樂城，我躲離那個令我刻骨銘心的傷心之地，逃回更令我心碎的家鄉故土。世界呀，為什么給他們的總是燦爛陽光，給我的卻是無盡黑暗！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修腳工，只想憑誠實的勞動過上屬于自己的生活，這難道也有錯？這難道也有罪？老天爺呀，你瞎了嗎？沒看見我是受害者，他們才是該死的惡棍？我沒招誰惹誰，從沒做過害人的事，老天爺為什么不肯放過我？那些有權有勢的人花天酒地，奸淫婦女，喪盡天良卻升官發財，享盡榮華富貴！天啊，難道你也嫌貧愛富、欺善怕惡？天哪，你究竟是哪家的天！（玉嬌女友洪麗送來衣服，被警察攔在門外，只把衣服拿進來。催玉嬌換上。玉嬌避開警察換下沾有血跡的T恤和長褲，讓警察交給女友，仍舊哭泣。女友下）
 朱斯提尼亞：我不明白，為什么所長看到治療抑郁癥的藥會那么興奮？他為什么希望玉嬌有精神病？
 瑤姬：這也算是中國特色吧。中國的官員歷來有著極深的“治人”情結，這就是孟子說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義也。”
 朱斯提尼亞：這話怎么講？
 瑤姬：是說從事腦力勞動的注定統治別人，從事體力勞動的注定被人統治。被統治者養活統治者，統治者由被統治者養活，都是天經地義的。孔子也主張“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古時把治人者稱為“官”，“官”字從字形上講，上有寶蓋，即治眾之意。在私有制下，各級官吏是國家機器的最重要的部件，統治階級為了維護自己的政權，總是給予官吏以各種特權，以換取對政權的忠誠。同時對他們許多違法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慫恿放縱。所謂十惡大罪，是不包括吃喝嫖賭、貪污受賄這些細枝末節的。中國封建社會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民諺，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也有“高薪養廉”之理論。中國某些改革精英甚至把官員的腐敗說成是國家機器得以正常運轉的潤滑劑。既然官員到色情場所玩弄女性是正常“消費”，玉嬌的反抗當然就是不正常的，除非她有精神病。
 朱斯提尼亞：沒錯，正是這樣。
 瑤姬：從另一方面說，在官員看來正常的事情，在老百姓看來往往是不正常甚至是丑惡的。如果玉嬌沒有病，她持刀反抗無罪，法律支持她，官員的利益就會受到損害，國家機器的運轉也會出現故障，這是領導絕對不能接受的；如果她持刀反抗有罪，又有悖于最起碼的社會道德規范，民意不會答應，社會矛盾激化的結果必然危及社會穩定，這也是領導不愿看到的。破解這道兩難怪題的唯一途徑就是證明當事人有精神疾病，有精神疾病就不須承擔全部刑事責任，甚至完全不承擔刑事責任。這樣既維護了官員的利益，又平息了沸騰的民怨，是各方都能接受的最佳結果，當局自然為此歡欣鼓舞。
 朱斯提尼亞：玉嬌到底有沒沒病呢？
 瑤姬：事實是，玉嬌除了失眠并沒有任何精神疾病，她的好友洪麗可以作證。洪麗說：“玉嬌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只是說話做事比較爽快，性格比較耿直，有話就說。她只有一點失眠，這怎么能說是精神病呢？”如果說淫官們是要從肉體上強奸她，那么執法者就是在精神上強奸這個可憐的女孩子！
朱斯提尼亞：（吟）
 人民用血汗養活這群人，
 （如果他們還可以稱為人的話）
 把他們高高供養在頭頂。
 這群人卻用臭烘烘的臀部，
 堵死通往自由的大門。
 掀翻它，
 令人作嘔的肥臀！
 大家聯起手，
 挺起胸！
 將這伙蟊賊打入地獄千層！
 （嘆）可惡的官員，可憐的姑娘！
 瑤姬：（吟）
先賢曾尊民為貴，后輩常言養育恩。
主仆何時再顛倒，千年又見竇娥冤！
（恨聲）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以為人民“算個屁”的人，自己早晚被人民扔進歷史垃圾堆！
 
 
 
 第二景
 時間：2009年5月11日上午
 地點：野三關針鎮派出所辦公室。
 胡圖：（帶著二名警察走進辦公室，叫）玉嬌！（玉嬌坐在長凳上，頭垂得低低的，半睡半醒，聽見叫她，猛地抬起頭）
 警察甲：站起來，所長有事宣布。
 胡圖：（玉嬌站起，所長對她宣布）公安機關現在以故意殺人罪對你進行刑事拘留！（拿出逮捕證放在桌子上），簽字，這里。（玉嬌神情恍惚，一名警察把筆塞在她手里，她接過，茫茫然用顫抖著的手簽了字。警察拿出手銬）
 玉嬌：（突然醒悟，藏起雙手，哭）不，不，我沒有故意，我真的不知道會把他刺死！你們可以問夢幻城里的服務員和保安，是他們要強奸我，是他們……（警察不由分說將她的手扭過來，強行銬上帶下。）
 胡圖：（對在場警察）準備車子，明天將玉嬌送往恩施州優撫醫院進行精神病醫學鑒定。路上除掉手銬，盡量給予照顧。——這是上面的意思。
 眾警察：是！（下）
 朱斯提尼亞：（氣憤）在西方，玉嬌是值得稱頌的英雄，是反抗暴力的豪杰。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是那三個施暴的淫官，不管是死是傷，都絲毫不能減輕他們的罪惡。你們這里卻好壞不分，黑白顛倒，還污蔑人家有精神病，法律成了他們手中隨意揉捏的面團！如此辦案，玉嬌豈不成了當年的竇娥！（吟）
那副冰涼的手銬啊，
銬住的是公平，
是正義，
是一顆向善的心！
 瑤姬：由公有制時代絕對公平公正到私有制時代絕對不公平不公正，中國社會轉型中出現的巨大反差真是令人無所措手足呀！當官僚集團的利益和百姓利益發生沖突只能選擇其中一方時，當權者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維護官員的利益。河南那個叫逯軍的官員不是在記者面前公開宣言嗎：你是準備替黨說話還是準備替人民說話？從與人民利益一致，到與人民利益對立，這便是問題的實質！（吟）
當年革命歷艱辛，九死方才余一身。
萬里江山皆血染，如今鐐銬鎖人民！
 朱斯提尼亞：事實清楚，案情簡單，他們居然能像魔術師劉謙一樣玩出各種把戲！我真是服了這些人！
 瑤姬：問題并不簡單。這個柔弱的姑娘用一把修腳刀做下的其實是一樁驚天大案，在信息傳播極其迅速的互聯網時代，它必然像一顆火星投入彌漫著瓦斯氣體的礦井，人民對腐敗的官僚體制的厭惡已經達到極限，任何小小的火星都將引起驚天動地的爆發。瞧吧，幕布剛剛拉開，好戲還在后頭！（同下）
 

第三景
 時間：2009年5月12日下午。
 地點：湖北恩施州優撫醫院。
 玉嬌：（被強行帶到精神病院，安排在一間病房，護士為她更衣。病房里先已住著幾個病情嚴重的精神病人，看見新來的，立刻眼露兇光，蠢蠢欲動。玉嬌恐懼，哭）我沒有精神病，我不要住在這里！放我走！放我走！（二個身強力壯的護士上前按住）
 醫生：這姑娘病情不輕。
 警察：就是！縣、鎮二級公安部門領導再三強調：絕不能出一點差錯，實在不行，可以采取必要措施。
 醫生：明白了。（警察下，醫生命）把她綁在床上！（玉嬌拼命掙扎，護士將她的手，腳分別用布帶纏住，綁在病床上。護士出去，同病房幾個病人過來，開始毆打）
 玉嬌：（手腳被綁，動彈不得，只得任其毆打。慘叫）啊，啊，救命！救命啊！爸爸，他們打我！爸爸，他們打我！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有精神病！（良久，幾個護士看不過去，上前呵止，卻并不給她松綁）
朱斯提尼亞：（不解）為什么定要把好好一個人送進精神病醫院？
 瑤姬：（不平）為什么？所長不是說了嗎？也要給政府出路。
 朱斯提尼亞：怎么講？
 瑤姬：你想啊，政府工作人員去色情場所強迫婦女賣淫，結果把命丟了，怎么向上級交待？又怎么向老百姓交待？這種事如果只是極少數人的劣行也罷了，偏偏是官員們的普遍嗜好，甚至成為官員們的一種生活方式，從上到下，人人有份的！如果不能證明玉嬌有病，那就是政府有病。政府永遠英明，有病的只能是玉嬌。
 朱斯提尼亞：政府就不能有病么？政府就不能有錯么？有了病，有了錯，經過治療，經過糾正也是可以好的么。他們到底怕什么呢？
 瑤姬：中國古代皇帝，哪怕再昏庸無道，群臣所上尊號也偉大得嚇人。諸如圣、神、睿、智、功、德、文、武之類溢美之詞會毫不吝嗇地加到他的頭上。在這種傳統觀念的影響下，后來的領導也學會了自我陶醉，自我吹噓。什么 “英明偉大”，“高瞻遠矚” “一貫正確”等等，老百姓耳朵都聽起了繭子！幾乎所有的領導人，在批評他人的個人崇拜時，無一例外地大搞自己的個人崇拜。他又怎么聽得進老百姓的批評呢？
 朱斯提尼亞：在這個問題上，毛主席是最清醒的。他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他承認社會主義社會有黑暗面，承認黨內有兩條路線斗爭，甚至不惜發動文化大革命那樣激烈的運動來糾正偏離的航向。但是毛主席在世時，不也淹沒在更加嚴重的個人崇拜狂潮中嗎？
 瑤姬：你說得一點不錯。但那時的社會性質當下的社會性質有著本質區別，健康狀況也有著本質不同。正如一個人，若只是患了頭疼腦熱之類小病，他會積極治療；倘若患了愛滋絕癥，他還怎么治？他不僅不要治，還會諱疾忌醫，痛恨那些指出病情并試圖為他治療的人。因為他時日不多，不愿再添痛苦的緣故。玉嬌事件的嚴重性就在這里。如果只是罵上幾句，在互聯網上發發貼子都無關緊要，她卻用了刀子，也就是用暴力向一個腐朽透頂的官僚集團發起前所未有的進攻，這種進攻代表了幾乎全體民意，直接動搖了官僚集團生存的基礎。如果實事求是辦案，玉嬌不僅無罪，還值得全社會宣傳表彰。那樣一來，就等于承認整個官僚集團有罪，應該受到人民的嚴懲。相反，如果不顧民情民意，處死或者重判玉嬌，那就等于公開站在人民的對立面，向人民宣戰。至少在目前，他們還沒有這個勇氣。唯一的出路，就是證明玉嬌有精神病，再加上比如防衛過當，有自首情節之類減輕處罰的因素，輕判或者免除處罰，在安撫民意的同時，又保護了干部，最要緊的是保護了官僚集團生存的基礎，順便還警告了那些被玉嬌英勇行為所鼓舞的所有受官商流氓蹂躪的婦女：你們不可能有玉嬌那么好的運氣，等待你們的將是死亡或者漫長的牢獄生活！這就是他們期望的最好結果。
 朱斯提尼亞：我明白了。你們國家的法律，原來只是用來對付老百姓的！但如果真給其他病人打死怎么辦？
 瑤姬：那不更好嗎？既為同僚報了仇，各方面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前幾年襄樊女孩高鶯鶯，因為抗拒市領導強奸，被打死扔到樓下，公安部門“調查”的結果是自殺。雖然質疑聲很大，但死人不會說話，加上領導刻意回護，最后不了了之。
 朱斯提尼亞：原來如此！但是在網絡如此發達的今天，他們是否低估了人民關注此事的熱度？
 瑤姬：巴東的官員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前后不一的案情通報會在全國激起一場鋪天蓋地的輿論風暴，將他們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他們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本事，總想玩弄朝三暮四的手段糊弄老百姓，不料卻徹底敗壞了自己的形象，使自己處于極其被動的地位，這是他們始料不及的。在他們眼里，老百姓一文不值。他們把一個好端端的人關進精神病院，比直接殺了她還要殘酷。那種可怕的情景，烏有之鄉社員張宏良先生曾有過這樣的描述：
“爸爸，他們打我！爸爸，他們打我——”這是目前被關在精神病醫院里鄧玉嬌的哭喊。她一邊哭喊一邊用哀求的眼神死死盯住不遠處拍攝的記者，絕望的手臂伸向記者拍攝的方向，那動作十分明顯，是想讓記者帶她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鄧玉嬌那如同遇到鬼一樣驚懼的眼神，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哭喊，莫說是人聽到受不了，即使上帝聽到也會顫栗，即使佛祖聽到也會悚然！ 我渾身都在顫栗，恐怖得甚至打不準鍵盤，簡直太可怕了！像鄧玉嬌這樣一個大義凜然、疾惡如仇的剛烈女子，這樣一個能夠只身打垮三個流氓、寸刀手刃二大色魔、出手便一死一傷的現代女俠，這樣一個膽氣沖天、鐵血性情、不畏強暴、不懼天崩地裂的巾幗英豪，現在居然像見到鬼一樣地哭喊哀號！并且完全是一種嚇破了膽的哭喊哀號！僅僅幾天前，面對三頭滅絕人性的兇殘野獸尚能沉著應對的鄧玉嬌，現在居然在沒有任何暴力襲擊的病床上完全嚇破了膽！ 這就是精神病院。 大家可以想像一下，當黑夜降臨的時候，你周圍都是精神病人：睜開眼睛：到處都是地獄般綠幽幽的奇異眼光，眼光中閃現著另一個世界的恐怖景象；閉上眼睛，是比鬼哭狼嚎還要奇異百倍的古怪聲響；半夜醒來，一個披頭散發的腦袋就在你鼻尖半尺處靜靜地看著你；你大叫一聲轉過頭去，卻見兩排白森森的大牙在對你獰笑；當你嚇得用被單蒙住頭時，又有一只冰涼的大手像蛇一般地沿著你的大腿滑動；直到你驚嚇得完全失去知覺—— 這，就是精神病院的最大功能！ 如果讓正常人進行選擇：是被送上刑場還是被送進精神病院。我堅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刑場。許多人都在擔心鄧玉嬌會象楊佳那樣被判處死刑，其實和鄧玉嬌現在的處境相比，楊佳是幸運的，甚至能讓鄧玉嬌羨慕得眼珠子流血！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我不知道，如果自己的女兒和許多精神病人日夜關在一個房間，天下父母會怎樣想！ 鄧玉嬌的現狀，客觀上已經成為對全國婦女的警示，讓全中國婦女都看一看，不順從流氓的最終下場！ 現在，鄧玉嬌還在精神病院里哭喊，就因為她沒有滿足官人的欲望！
朱斯提尼亞：這一招真是夠毒的！（同下）
 
 
 
 第四幕
 
 
 第一景
 時間：2009年5月12日。
 地點：巴東縣政府大樓。
（巴東縣公安局局長黃巖第一次向縣政府通報“5·10殺人案”調查結果及細節。）
 黃巖：（面無表情，聲音疲軟）初步調查，10日晚7點30分左右，野三關鎮招商辦主任貴達，與德子及鐘某一起吃晚飯并飲酒后，前往該鎮雄風賓館夢幻城休閑。德子在前，貴達和鐘姓同事緊隨其后。德子進門后，發現夢幻城員工玉嬌正在休息室洗衣服，便詢問她是否可為其提供特殊服務。玉嬌說，她是三樓KTV員工，不提供特殊服務。德子聽后很氣憤，質問玉嬌這是服務場所，你不是服務的在這里做什么？爭執中，玉嬌欲起身離開，此時，跟在身后的貴達說，“怕我們沒錢么？”便隨手從衣袋里抽出一沓錢在鄧玉嬌面前顯擺。玉嬌拒不理睬，欲再次起身離開時，被貴達按在休息室沙發上，她拿出一把水果刀，向貴達連刺三刀，德子見狀欲上前阻攔，右手臂被刺中一刀，另一鐘姓同事嚇得不敢靠近。貴達因傷及動脈和肺部，在送往醫院途中身亡。德子已被轉至宜昌治療，現已脫離生命危險。
       野三關派出所所長介紹，他們在辦案時，玉嬌言行舉止讓民警捉摸不透，他們懷疑玉嬌患有抑郁癥。
       因擔心在羈押期間出現意外，警方派人對其進行24小時監護。警方還安排醫生對她進行身體檢查，檢查結果顯示，她血細胞偏低，患抑郁癥可能性較大。但最終結果還要等鑒定后才能確定。
 瑤姬：這個通報與我們看到的實際情況不完全符合。憑心而論，5月12日通報雖然有袒護官員的痕跡，大抵還算尊重事實。這個案子不復雜，現場目擊者眾多，當事人除了貴達都好好活著，取證非常容易。只要尊重事實，罪責就一清二楚。事實是，玉嬌不僅沒有犯罪，連過錯都是沒有的。巴東當局如果一開始就秉公執法，又怎么會激起全國網民的公憤呢？問題就在玉嬌殺錯了人。死的雖是個別官員，流血的卻是整個官僚集團；修腳刀雖小，刺穿的卻是厚重的官場黑幕；案件雖發生在一個小小山鎮，全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大地都痛苦地感受到深深的刺痛。兔死狐悲，玉嬌案的實質，實在是人民對社會上層腐朽的生存狀態或者說生活方式的挑戰。它觸動的不是個別人的利益，而是一個集團，一個階級的利益。僅憑這一點，玉嬌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解某些人心頭之恨。而他們還是要放玉嬌一條生路，因為他們對光天化日下的事實還有所畏懼，對日益開放的輿論還有所畏懼，對自己肚子里的良心還有所畏懼！讓玉嬌活下來的唯一條件是證明行兇者患有精神病，這樣才能不負或者不完全負刑事責任。也只有確定玉嬌患有精神病，才能證明此案的偶然性，特殊性，才不會從根本上危及整個官僚體制的生存。
 朱斯提尼亞：你們中國人做事總讓西方人琢磨不透。楚天都市報5月12日報道 ：10日晚8時許，巴東縣野三關鎮招商辦3名工作人員在娛樂場所消費時與一女子發生爭端，被該女子用隨身攜帶的修腳刀刺破頸部血管，經搶救無效死亡。同行的另兩名干部中，黃某被刺成重傷。楚天都市報是湖北首屈一指的官辦大報，它的報導應該具有權威性。為什么在第一次案情通報中變成了水果刀？修腳刀和水果刀有區別嗎？德子被刺中手臂，手臂受傷怎么是重傷？怎么會危及生命？為什么要到宜昌醫院泌尿科治療？
 瑤姬：巴東縣幾次案情通報都經過精心斟酌，反復推敲，用心不可謂不良苦。你想，如果是修腳女，就與賣淫小姐有區別，貴達他們就有逼良為娼和強奸婦女的嫌疑。兇器也不能太猥褻，修腳刀有損官員形象，水果刀則文明得多。所以玉嬌決不能是修腳女，只能是KTV服務員，而KTV服務員通常能為客人提供性服務。這樣一來，案件的起因就變成了消費糾紛，而不是企圖強奸輪奸。德子是三名案犯之一，窮兇極惡，和鐘嘉一樣，有著不小的背景，他們不能現身，不能面對媒體，否則問題更加復雜，當地政府也更加被動。
 朱斯提尼亞：通報中輕描淡寫地說：“貴達、德子及鐘某一起吃晚飯并飲酒后，前往該鎮雄風賓館夢幻城休閑。”聽聽，公款吃喝之后“前往”色情場所公款“休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像在家里吃飯與老婆上床一樣正常，這就是中國官員司空見慣的“正常”生活！在我們那里屬于嚴重職務犯罪的行為，在你們這里卻成了官員們習以為常的官場應酬方式，甚至是官員們特有的生活方式。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不，天方夜譚中哈里發也沒有他們自在荒唐！
 瑤姬：你還是聽聽當地人是怎么說的吧。
 雄風賓館服務員：（面對七嘴八舌的記者）他們三個是這里的常客，夢幻城里的小姐差不多他們都玩過！
 鎮干部：我們這里官員出入娛樂場所不算新聞！野三關鎮處在交通要道，318國道途經鎮區內12個村，沿途飯店、娛樂業非常活躍。2004年，隨著滬蓉西高速公路、宜萬鐵路的開工，鎮上新增了近萬人的外來人口，最終也帶活了集市的娛樂行業。
 娛樂城保安：5月8日，貴達被殺死前二天，巴東縣在這里召開各鄉鎮大會,雄風賓館爆滿。在野三關，這里就是‘金沙灘’，黃賭毒一應俱全。尤其是‘特殊服務’，更是遠近聞名。
 女服務員：貴主任的白色吉普很打眼，車上下來總是他們三個，進出夢幻城就像進出他們的家一樣隨便。
 鎮干部：在我們這里，色情業公開而且透明，官員涉足娛樂場所甚至色情服務也是家常便飯。貴達死后第二天，又有官員跑到娛樂城休閑消費，把鎮黨委書記氣個半死。公款？當然是公款。如果沒有公款消費，怎么能養活這些娛樂場所？
 瑤姬：聽見了吧！這就是中國一個普通山鎮公務員的現狀，麥凱恩說得一點沒錯，實際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朱斯提尼亞：用你們中國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們的民族似乎正向著某個無底深淵加速墜落。（二人下）
 
 
 第二景
時間：2009年5月17日。
 地點：恩施州優撫醫院。
 院長：（打電話）巴東公安局嗎？我是州優撫醫院。網友涂赴和玉嬌的母親來啦，要求見玉嬌，怎么辦？自從玉嬌在醫院哭喊的視頻曝光后，我每天接到幾百個短信，罵得我狗血淋頭，我們壓力太大啦。
 縣公安局：請稍等，我們請示一下。（良久）告訴監護的刑警，讓他們分開見，網友可以拍照，但不許問任何問題。你們把現場整理一下，不要再出任何問題。唉，我們的壓力也很大，這些天幾乎所有的網站都在大建高樓，幾百幾千層地建，都要建到月球上去了！大家都擔待點吧！
 （母親與玉嬌見面，帶走玉嬌換下的胸罩、內褲，在場刑警未做任何檢查取證）
 （玉嬌和涂赴見面并拍照。玉嬌坐在病床上，面色憔悴。涂赴站在床前一手握著玉嬌，一手面對鏡頭伸出大拇指，二人都面帶微笑，卻一言不發）
朱斯提尼亞：這個網友不簡單！他從北京來到巴東，人地生疏，居然
 達到了他想達到的所有目的。
 瑤姬：是啊，他還聯系了北京二位秋姓律師免費為玉嬌打官司，你看，二位律師已經啟程來巴東了。這段時間巴東還是比較開放的，記者、網友都可以自由進出，以后就難說了
 朱斯提尼亞：為什么啊？
 瑤姬：中國特色嘛！咱們接著看。（下，幕落）
 
 
 第三景
 時間：2009年5月18日。
 （湖北恩施州巴東縣公安局第二次案情通報）
 幕后聲音：湖北省巴東縣公安局關于“5.10”案件情況通報。
2009年5月10日20時許，貴達、德子酒后陪他人到野三關鎮“雄風”賓館休閑中心“夢幻城”消費。德子進入水療區一包房，見玉嬌正在洗衣，誤認為是水療區服務員，遂要求提供異性洗浴服務。玉嬌以自己不是水療區服務員為由拒絕，雙方為此發生口角，玉嬌走出包房進入隔壁服務員休息室。德子認為她態度不好，尾隨其進入休息室并繼續與之爭吵。此時貴達聞聲進入該房，亦與玉嬌爭吵。貴達稱自己有錢，來消費就應得到服務，同時拿出一疊錢炫耀并朝玉嬌頭、肩部搧擊。玉嬌稱有錢也不提供洗浴服務。爭吵中，休息室內另兩名服務員上前勸解，玉嬌即欲離開休息室，貴達將其攔住并推坐在沙發上。玉嬌又欲起身離開，貴達再次將玉嬌推坐在沙發上，玉嬌遂拿出一把水果刀起身向貴達刺擊，致貴達左頸、左小臂、右胸、右肩受傷。德子見狀上前阻攔，玉嬌又刺傷其右大臂。貴達因傷勢嚴重，經搶救無效死亡。法醫檢驗驗明：貴達左頸部刀傷割斷動脈并劃破氣管，右胸部刀傷穿透胸腔刺破右肺，兩處均系致命傷，死亡原因為失血性休克死亡。德子傷情因治療包扎暫不能鑒定。
5月11日，玉嬌因涉嫌故意殺人被巴東縣公安局刑事拘留。偵查中，偵技人員發現玉嬌隨身攜帶的包內有治療抑郁癥的藥物，結合調查情況，已決定將她送往相關醫療機構檢查鑒定。目前此案尚在進一步偵查中。
5月11日，巴東縣公安局已責令“雄風”賓館停業整頓，接受調查處理。
朱斯提尼亞：二次案情通報似乎存在某些微妙差異。
瑤姬：（笑）你也看出來了？
朱斯提尼亞：（困惑）你們中國人說話總喜歡轉彎抹角。
瑤姬：第二次通報關于案情的敘述可不是轉彎抹角，而是大有深意。
朱斯提尼亞：此話怎講？
 瑤姬：首先是涉案人員人數變了，由原來三人變為二人，鐘嘉消失。其次，第一次通報中的“特殊服務”變成了“異性洗浴服務”。 “特殊服務”所指十分明確，就是性服務。“異性洗浴服務”雖然同樣是性服務，則較為模糊，容易產生歧義。三是第一次通報里“按在沙發上”變成了“推坐在沙發上”。這一措辭對案件的定性十分關鍵。
 朱斯提尼亞：愿聞其詳。
 瑤姬：“按在沙發上”說明身體有接觸而且是持續的，是一種暴力脅迫的姿勢。在這種情況下玉嬌情急亂刺，是遭受侵害時本能的反抗，是無可爭辯的正當防衛。“推坐在沙發上”，則表明身體的接觸是中斷的，就是說玉嬌當時坐在沙發上，而貴達則站著，玉嬌在沒有受到進一步威脅的情況下，持刀起身向其要害部位攻擊，故意殺人意圖明顯，巴東縣公安局以故意殺人罪逮捕玉嬌就是理所當然的。
 朱斯提尼亞：（笑）中國的文字也太神奇了，同樣一件事，出于不同目的竟能生出許多不同的表述。巴東的法醫也神奇，貴達那等致命傷情可以鑒定得一清二楚，德子胳膊受了點輕傷反倒不能鑒定，這些話只好哄鬼！巴東縣公安局“忠于事實，忠于法律”的承諾不過如此！
 瑤姬：正是第二次案情通報激起全國網民的極大憤慨，幾億網民的唾沫星子幾乎將小小巴東縣整個淹沒在憤怒的汪洋大海之中。網友們對巴東縣公安部門歪曲事實，官官相護，迫害烈女的卑劣行徑進行徹底揭露和堅決聲討，不少網友甚至千里迢迢奔赴巴東慰問烈女。網上頌揚烈女，譴責淫官，揭露社會黑暗的詩詞作品鋪天蓋地。一場弘揚正義，聲討邪惡的人民文化運動如錢塘大潮般排山倒海而來，各部門各地方的首長和精英們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運動面前嚇得目瞪口呆，集體失聲。一個昨天還沉浸在玫瑰色夢境的古老國家沸騰了，一個被壓抑被愚弄太久的民族覺醒了！
 朱斯提尼亞：（吟）
這是一次真正的起義，
其意義不下于
英國的憲章運動和
法國人民攻克巴士底獄。
（感概）中國韜光養晦了幾十年，結果是養沒了國格人格，養沒了志氣骨氣，養沒了莊嚴尊嚴。現在一個小小的玉嬌讓中國人重新找回失去的一切，讓全世界看到一個偉大民族從麻醉中清醒時所煥發出的驚天動地的力量。他們一旦擺脫了那個侏儒的愚弄，將會颯爽英姿重新屹立在東方。即便是我，一個外國人，也要為你們而驕傲！
瑤姬：（吟）
 東風刮過刮西風，三十年來黔技窮。
 莫把人民當阿斗，人民永遠是英雄。
 （興奮）我也為我的同胞們感到驕傲！（同下）
 
第四景
時間：2009年5月20日。
地點：巴東縣野三關鎮木龍埡村。
 （江蘇網友大副一行四人步行走過崎嶇山路來到玉嬌外公外
婆家。房子背靠大山，前臨高崖，土屋低矮，泥墻斑駁，堂屋正面墻上掛著一幅閃著金光的毛主席像。玉嬌外婆在門口剁豬草，外公在整理農具）
村民：這里就是玉嬌外公外婆家了。
大副（上前叫）外公、外婆，您老好啊！
外公外婆：（一齊停下手里的活）同志是……？
大副：外公、外婆，我們是支持玉嬌的網友，特地來看望您二老的！
外婆：（忙讓坐，又張羅倒茶）老頭子，老頭子，掇幾把椅子來……！
外公：（掇過幾把椅子）同志，坐，坐。（大家坐，外婆端出茶水，
 大家連忙起身，接過）
大副：您二老就住在這兒啊？
網友：這里山路真不好走。
外公：（極樸實地笑）我們住在山上，離公路還有六七里。唉，山旮
 旯，讓同志們受累了。
大副：您這里離公路那么遠，農副產品怎么運出去呢？
外公：也沒得什么農副產品，就是地里收的一點高粱。年輕時一次能
背百把斤到鎮上，賣了再買些油鹽日用品。現在背不動了，又得了風濕病，七年沒下山，全靠玉嬌從鎮上帶回來。
大副：玉嬌一直跟著您二老生活嗎？
外婆：唉，玉嬌一歲時父母就離了婚，是我和老頭子一把屎一把尿拉
扯大的。小學畢業住到母親家，總沒忘記山里的外公外婆，（她回身指了指屋里）家里的生活用品和電器都是玉嬌買回來的。去年她還請人從鎮上背回一臺洗衣機。唉，可是個孝順的女娃子。
網友：玉嬌最近一次回來是什么時候？
 外公：上個月14號，玉嬌借了個背簍買了些方便面、肥皂、水瓢好些東西背上山來，走后再沒有回來，前幾天聽說出了事。唉，她買的方便面還沒吃完呢。（眼圈紅了）
 外婆：可真是個孝順的娃子！（開始抽泣）
 大副：外公外婆，我們一起照張像吧。（大家起身，簇擁著二位老人在土屋前合影）
 網友：外公外婆，我們想看看玉嬌住的地方，行嗎？
 外公外婆：進來，進來，就是太亂了。（大家進屋，臥室逼窄，屋頂破敗，潮濕陰暗，雜亂不堪。二張不像樣的床緊挨著，一張掛頂新點的蚊帳，一張掛頂破舊蚊帳，沒有一件像樣家俱）
 外婆：（指著新蚊帳床）這是我睡的。（指著舊蚊帳床）那是玉嬌睡的。（強光頻閃，網友拍照）
 大副：廚房在哪里？
（外公外婆帶大家到廚房經過堂屋，堂屋里堆著一些糧食，靠墻摞著二口棺材，顯然是二老為自己準備的。廚房土墻被煙熏得黑糊糊的，案板上放著一面盆玉米糊糊，盆邊歇著幾只蒼蠅）
大副：（拿起面盆里的勺子）外婆，我能嘗嘗嗎？
 外婆：這是我們山里人吃的東西，你們城里人吃不慣的。（大副舀了小半瓢，嘗了嘗，不覺皺了皺眉）
 大副：您二老平時就吃這個？
 外公：（笑）還有玉嬌買的方便面，比糊糊好吃多了。（大家一陣心酸，眼睛濕潤。一位網友上廁所進來，在大副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大副趕緊坐在一張凳子上，取出筆記本電腦，噼噼啪啪敲起來，屏幕上顯示：這里環境復雜管制嚴格，有一定的危險，希望朋友們盡快將我發回的信息在網上公布，以保證我們的安全。起身）
 大副：（掏出錢）外公外婆，網友得知您二老生活困難，捐了點錢，要我們轉交，您二老一定要收下。（把錢塞在外婆手里）
 外婆：（推辭，哭）我不要錢，我要我的孫女！你們能不能把我的孫女找回來！
 網友：（安慰）外婆，全國人民都支持玉嬌，她一定會回來的！
 大副：（拉著外公外婆的手）外公外婆，我們要回鎮上了。您二老一定要保重身體，將來玉嬌還要好好孝敬您啦！（老鄉們都圍在門外，大家告別，沿著來時的山路往回走。直到看不見網友的身影，老鄉們才散去）
 瑤姬：（吟）
麗質原來出苦寒，風如巨椽雨如磐。
爭春閱盡百花色，幽谷獨鐘三峽蘭。
朱斯提尼亞：（吟）
 山路上留下你匆匆的腳步，
 竹簍里裝著你太多的辛苦。
 土坯房里長大的姑娘呀，
 請讓我在你潔白的額頭，
 印上我深深的祝福。
 （同下）

第五景
 時間：2009年5月20日傍晚。
地點：野三關鎮外。
       （山腳下，堆起一座新墳，墓碑上刻有“貴達之墓”幾個用黑漆涂過的漢字。墳前擺放著幾碗供品。貴達妻子、兒子、親屬及鎮里甄副書記外加幾名記者面無表情，呆立墓前）
 貴達妻：（良久，面對神色茫然的兒子，聲音凄慘）我怎么說你才相信呢？你應該知道，你爸爸不是這種人。
 兒子：（悲憤交集）別說了，媽！他死在那種地方，會是哪種人？他做了風流鬼，卻讓我們面對十三億人的譴責！
 記者：作為死者的妻子，你有什么話要對媒體說？
 貴達妻：（強忍悲痛）貴達是個講義氣的人，愛出頭，喜歡幫助朋友，這可能是他喪命的根源。
 記者：你這樣講，是不是針對德子？
 貴達妻：我不針對任何人，也不怨恨任何人。
 貴達親屬：（嘆氣）唉，都是公款消費害的！沒有公款消費，怎么能養活這些娛樂場所？貴達也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
 甄副書記：（拿出一沓錢交給貴達妻）這是貴達留下的，你收起來吧。
 貴達妻：（收錢，哽咽）甄書記，今后我們孤兒寡母可怎么辦呀？
       （天已擦黑，一彎白生生的殘月爬上樹梢，星星越來越多，被晚風吹得微微顫抖，與鎮上燈火交相輝映。四周是黑乎乎的大山，人在其中，似乎被壓得透不過氣來。大家紛紛散去，貴達妻和兒子走在最后）
 兒子：（驚恐）媽，媽！
 貴達妻：什么？
 兒子：（低聲）您看見什么沒有？
 貴達妻：什么？
 兒子：（挽住媽媽胳膊，兩人都在發抖，俯在媽媽耳邊）您往那邊看，那片樹林里……
 貴達妻：（順著兒子所指看去，只見林間似有一雙閃著綠光的眼睛正朝自己這邊看過來。這不是他的眼睛么？她太熟悉這雙眼睛了！她的心一陣緊縮，不由得抱緊兒子，顫聲道）兒子！（兩人都呆在那里動彈不得）
 貴達鬼魂：（悠悠如輕風飄過）我冤啊——，冤啊——。
 兒子：（突然松開媽媽，發瘋似的向樹林沖去）爸爸！爸爸！（樹林里什么也沒有，除了死一般寂靜。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喊）爸爸！爸爸！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不是壞人！告訴我，是誰借那個女娃的手殺了你？是誰？我要為你報仇！（媽媽上前，抱起兒子。四下張望，樹林里沒有了那雙忽明忽暗的眼睛，空氣中也沒有了那種似有似無的聲音。他們發了一回呆，方才相互攙扶著慢慢往回走）
 瑤姬：（吟）
奪命何須怨動粗，野三關外哭殊涂。
欲償前世風流債，獨守孤墳到海枯。
朱斯提尼亞：（吟）
 年輕的姑娘，
 如果我冒犯了你，
 請你原諒。
 因為，
 因為沒有人告訴我，
 你的權利，
 和我一樣！（下）
      

第六景
 時間：2009年5月21日下午5點。
 地點：巴東縣公安局看守所大門外。（網友涂赴和眾記者焦急等待，看守所大門打開）
 秋林、秋木：（二律師神情木然，走出看守所，突然失態，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大叫）喪盡天良！滅絕人性！喪盡天良！滅絕人性！（涂赴上前將兩人抱住，三人一起失聲痛哭，眾人愕然）
 記者：（圍上來）請問二位律師，你們剛才說什么？
 秋林：（哭）滅絕人性、喪盡天良！
 記者：請問指誰？
 秋木：不能秉公辦案的人。
 記者：具體指哪些人？
 二律師：我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記者：你們和玉嬌見面都談了些什么？
 二律師：（表情痛苦，一言不發）
 記者：案件是否有新的變數？
 二律師：（不語）
 記者：玉嬌是否受到性侵害？
 二律師：（不語）
 記者：你們為什么哭？
 秋林：（猶豫）因為玉嬌母親章梅突然改變主意不參加會見玉嬌，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記者：這里面有什么問題嗎？
 秋林：我們擔心放在家里的關鍵證據會被處理。
 記者：什么證據？
 二律師：玉嬌的內褲和胸罩。這是指證三名政府官員涉嫌強奸的關鍵證據。如果出了問題，罪犯就有可能逍遙法外。
 記者：能說具體些嗎？
 二律師：（不語）
 記者：請回答我的問題。
 秋木：（拭淚）各位記者，案子還在偵察取證中，作為律師，與案情有關的問題未經警方同意我們不能公開。請大家諒解。（欲下）
 記者：（圍住）請問，是不是玉嬌提供了新的情況？
 秋林：是的，非常嚴重的情況，我們必須與警方溝通，提取并鑒定關鍵證據。謝謝諸位！（下）
 朱斯提尼亞：什么關鍵證據？神秘兮兮的！
 瑤姬：你沒主意巴東縣公安局的二次案情通報嗎？他們一直在努力回避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就是在這起案件中，那三個官員對玉嬌是否存強奸或者強奸未遂事實。
 朱斯提尼亞：他們為什么對這個問題如此敏感？
 瑤姬：如果存在強奸或者強奸未遂的事實，那么不僅對三名官員，而且對整個巴東政界都是沉重的打擊。二次通報在這個問題上的口徑是一致的：不可能，不存在，因此在通報中根本不去涉及。巴東公安局長明確地對記者說，當著那么多人，貴達不會強奸玉嬌。其實他很清楚，在夢幻娛樂城，用暴力強迫婦女賣淫從來也不用藏著掖著。他是在向人們暗示：一、三人是陪同客人來買春的，他們只負責為客人物色女孩子；二、夢幻城乃半公開性交易場所，在這里與女性發生性關系，即使使用暴力也不算強奸。實際情況也是如此，當玉嬌說不能提供特殊服務時，德子“自然”很氣憤，質問玉嬌：這是服務場所，你不是服務的在這里做什么？
 朱斯提尼亞：這只是某些無視法律尊嚴人的偏見。任何一個文明社會的法律都是嚴謹的：男性如果違背女性的意愿強行與之發生性關系，不管這個女人是什么身份：良家婦女、妓女、還是妻子，都將以強奸罪論處。你們的國家難道還不夠文明么，為什么執法者帶頭違法？
 瑤姬：這個國家的傳統是，執法者歷來不受法律約束。二位律師會見玉嬌后，提出玉嬌曾遭受性侵害要求保護并鑒定證據，不曾料到會觸動當局那根最敏感的神經。顯而易見，如果一旦證明三名官員對玉嬌實施了強奸，或者強奸未遂，玉嬌的自衛就不存在任何過當之處，應該逮捕的不是玉嬌而是施暴官員。玉嬌的修腳刀刺死的將不僅僅是一二個官員，而是建立在荒淫腐敗基礎之上的整個官僚體制。這種糟糕的情況，地方領導絕對不能允許出現。
 朱斯提尼亞：事實證明二位律師的擔心不是多余的，章梅正在某些人指使下趁二位律師在看守所會見玉嬌的機會回家處理擱置了十多天的玉嬌的內褲和胸罩。這些東西放在洗衣機里轉上五分鐘，所有證據就會消失得一干二凈。消滅了證據，巴東警方自然有恃無恐，轉過頭再來對付二位試圖按法律辦事的律師。后來發生的一切如指使章梅解除與北京律師的委托關系，指定有官方色彩的當地律師，限制外地記者采訪，組織人毆打記者等等，就是意料中的事了。
 瑤姬：（吟）
       最怕官員變老羞，畫皮剝盡剩骷髏。
幾時捧得上方劍？小小巴東底氣牛！
 朱斯提尼亞：（吟）
有的人死去將永遠死去，
有的人活著將永遠活著；
不朽的是真理，
速朽的是邪惡！（二人下）
 
 
 
 
 第五幕

第一景
時間：2009年6月16日上午。
地點：巴東縣法院門口。
 （這里早早聚集了數百名記者和群眾）
 朱斯提尼亞：（和瑤姬站在云頭俯視人間）今天開庭審判玉嬌案，罪名是什么？
瑤姬：“故意傷害罪”。比起“故意殺人罪”雖然都是故意，但
 給對方造成傷害和剝奪對方生命是有本質區別的。
朱斯提尼亞：中國法律對故意傷害罪是如何量刑的？
瑤姬：刑法第234條規定：“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人死亡的，處十年
 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朱斯提尼亞：既然定了故意傷害罪，而且造成一死一傷嚴重后果，最低也得判十年徒刑，玉嬌會被判刑嗎？
 瑤姬：讓當局最感困惑的就在這里。鑒于輿論的壓力，他們一天都不敢判。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又不能不判。尾巴是一定要留的，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玉嬌有罪，只是由于種種極其罕見的原因才免于刑事處罰。
 朱斯提尼亞：哪些原因呢？
 瑤姬：我們來聽聽武漢大學牛克昌教授的解釋吧：“對被告人玉嬌判處免予處罰，是因為她具有三項依法從寬處罰的情節，其一是防衛過當。刑法第20條第二款規定，防衛過當的，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其二是部分(限定)刑事責任能力。經法醫鑒定，玉嬌屬部分(限定)刑事責任能力，刑法第18條第3款規定，部分(限定)刑事責任能力人犯罪的，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其三是自首，法院認定玉嬌自首。刑法第67條規定，對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法院綜合考慮玉嬌具有的上述3項法定從寬處罰情節，所以選擇防衛過當刑事責任中包含的免予處罰的規定予以判處。
 朱斯提尼亞：我被弄糊涂了。據我所知，防衛過當一般要負刑事責任。對正在實施的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認為是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這位牛教授不會連最起碼的常識也不懂吧。
 瑤姬：問題就在這里。如果玉嬌沒有受到“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威脅”而導致對方一死一傷，就必須負法律責任。如果她受到上述暴力中任何一種的威脅，奮起自衛，不管造成何種后果也不用負刑事責任。
 朱斯提尼亞：是的，法律寫得清清楚楚。
 瑤姬：牛教授說：“從事實看，貴達的侵害行為不是很嚴重，并且侵害的不是重大的人身權利，鄧玉嬌卻用刀防衛造成不法侵害人傷害致死，其防衛行為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因而難以認定構成正當防衛，而應認定構成防衛過當。”
 朱斯提尼亞：顯然，牛教授看到的“事實”，是以巴東警方“貴達不可能強奸玉嬌”的判斷為前提的。如果真是這樣，玉嬌為了一點小事持刀行兇，造成政府官員一死一傷的嚴重后果，怎么可能免于處罰呢？
 瑤姬：事實是，貴達等三人去夢幻城不是為了唱唱卡拉OK，而是為了嫖娼，有德子和貴達的話為證：“美女，能提供特殊服務嗎？”“你不干那種事，在這里干什么？”“你要陪我洗澡！”（所謂“異性洗浴服務”乃是嫖娼的一種方式）“下不了場了，還不得了了！”“你他媽還挑人啊，你什么意思？嫌我們老了？我們是來消費的，你他媽就必須服務！”“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你不就是要錢嗎？你就是沒見過錢！你要好多錢，你開口，信不信我用錢砸死你！”遭到拒絕后便惡語辱罵，用錢扇打直至用暴力將受害人按倒在沙發上，欲以暴力強奸。可以想見，如果玉嬌不以最激烈的方式反抗，在三個大男人的淫威下是不可能幸免的。事后夢幻城的員工也證實，鄧玉嬌如果不拿刀，保安、服務員一起上去幫貴達、德子搞定。
 朱斯提尼亞：這些事實媒體都白紙黑字寫著，著名法學專家牛教授卻看不見，說：“從事實看，貴達的侵害行為不是很嚴重，并且侵害的不是重大的人身權利。”試問，強奸或者強奸未遂是不是嚴重的侵害行為？被強奸或者面臨被強奸是不是危及重大的人身權利？這種話官員們可以講，富豪們可以講，黑社會老大可以講，現實也就是這么回事，只有“著名的法學專家”不能講。要講也可以，但必須先將“強奸”二字從刑法中刪除。那樣，這個國家便真的陰陽和諧了。
 瑤姬：所以，當5月21日晚上，二位律師向記者證實玉嬌在案發當天確實遭到過性侵犯后，第二天凌晨巴東警方便在官方網站上發布通告，指責律師擅自泄露案情。緊接著5月23日凌晨，巴東政府發表聲明，稱確認不存在強奸事實，巴東警方在官方網站上宣布玉嬌母親章梅與北京律師解除委托關系。
5月26日，公安機關決定對玉嬌變更強制措施為監視居住。5月28日，本省新任兩位律師和玉嬌再次會面，正式接手“玉嬌案”在偵查階段的代理工作。
朱斯提尼亞：二位律師是通過章梅為玉嬌作訴訟代理，官方憑什么解
 除這種與之無關的委托關系？簡直是豈有此理！
 瑤姬：5月28日是端午節，網上登載玉嬌與其母親一起過節照片，母親正往玉嬌碗里夾菜。我有小詩一首記之：（吟）
 年年艾葉蓽門懸，棕子飄香咸蛋鮮。
我愿長江水西去，巴東莫忘苦嬋娟。
 朱斯提尼亞：5月30日，“玉嬌案”偵查終結，并依法向檢察機關移送審查起訴。6月5日，巴東縣檢察院將玉嬌起訴至巴東縣人民法院，檢察機關起訴玉嬌的罪名依然是故意傷害罪。6月14日，官方鑒定稱玉嬌有心智障礙，表示她只具有部分刑責能力。所有鋪墊都做好了，只等開庭宣判。最終判刑還是不判刑？如果以故意傷害起訴，就必須判刑，但全國人民能答應嗎？這可真是個問題！（時針指向上午11點半，設在庭外的喇叭中傳來法官的判決）
 法官：（聲音悠長、平淡）玉嬌的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但屬于防衛過當，且玉嬌屬于限制刑事責任能力，又有自首情節，所以對其免除處罰。（現場開始死一般寂靜，突然，人群中響起暴風驟雨般掌聲和歡呼聲）
 群眾：（狂呼）勝利了！勝利了！
 記者：（接聽北京電話）什么？什么？大聲點！北京突然天黑如漆？就在此時？閃電劃破長空，雷霆震顫大地，暴雨傾盆而下！天意？對對對！天意，天意啊！（下）
 瑤姬：（吟）
天意昭昭辨紫朱，此時霹靂撼京都，
有山應作不周折，洗凈神州遍地污。
朱斯提尼亞：（吟）
 這是人民的勝利！
 這是正義的勝利！
 玉嬌啊，
 請登上我的飛車，
 讓可愛的鴿子載著我們，
 把你的事跡
 帶到世界各地！（二人下）

 第二景
 時間：2009年6月21日。
 地點：美國康州。
（博訊記者李三思采訪美國康州前警政廳廳長，全美第一位出任州級警界最高職位的華裔首長李昌鈺）
記者：您是什么時候開始關心玉嬌案的？
 李昌鈺：去年周正龍事件時，我注意到很多大陸網友邀請我出面鑒定，我本人正是由此開始關注大陸網站。玉嬌案我也注意到了，并一直十分關注。
 記者：請問，此案如果發生在美國，玉嬌是否會判有罪？
 李昌鈺：有罪？那還有什么叫無罪？假如玉嬌案真的發生在美國，根本不可能受到審判，正好相反，受到審判的將是貴達等人，而玉嬌作為受害者，將提出巨額賠償。
 記者：玉嬌案一審結束后大陸很多刑法學家們紛紛表態，對案件的結果表示支持，如中國著名法學家牛克昌等……。
 李昌鈺：（打斷記者的話）他們不配稱刑法學家！案件發生后他們干什么去了？為什么要到案件審理結束了再出來說話？作為一名刑法學家，主要責任是還原證據，通過證據去確立法律依據，而不是對案件結果說三道四，那應該留給公眾去評判！
 瑤姬：（吟）
最牛教授說刑名，鴃舌鸚哥馬屁精。
地縫有緣鉆不得，白頭應悔枉窮經。
朱斯提尼亞：（吟）
 你們讀的書最多，
 你們受的教育最好，
 可是你卻躲在知識的蝸殼里，
 睡覺。
 然后爬行，
 屁股后面留下一行行無聊的記號！（二人下）

 第六幕  尾聲
 
 
 時間：2009年7月6日。
地點：武漢某精神病醫院樓下。
涂赴：（打手機，神情焦慮）喂！喂！是武漢某精神病醫院嗎？玉嬌
 在不在你們那里？啊？沒有這個人？怎么可能！玉嬌自己告訴
 我在你們那里。真沒有？喂！喂！喂！喂！（無奈）關機！
 涂赴：（再打）玉嬌父親嗎？我是涂赴啊。能告訴我玉嬌在哪
 里嗎？網友托我問候她呀！
玉嬌父親：（支吾）這個，這個，我也好久沒見到玉嬌了，真的不知
 道她在哪兒。謝謝網友對玉嬌的關心和支持。（電話掛斷）
涂赴：（再打）玉嬌爺爺嗎？我是涂赴，我們走后玉嬌有和您聯系嗎？
 她現在在武漢哪家醫院？
爺爺：（聲音模糊）唉，唉，你們走后，玉嬌沒有跟我們聯系，不光
 她找不到，她媽媽也不知哪里去了！唉，我老了，不想管這些
 事啦！（電話掛斷）
涂赴：（再打）縣委嗎？
縣委：嗯，唔，這個，不清楚。（電話掛斷）
涂赴：（再打）縣政府嗎？
縣政府：我是。你誰呀？
涂赴：我是涂赴。我們代表網友想見見玉嬌，行嗎？
縣政府：（驚訝）你們不是去武漢了嗎？沒找到？
涂赴：（耐心，幾乎懇求）你應該清楚，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希望
 這件事能夠透明。如果網民、全國人民都清楚玉嬌很好，那不
 是滿天烏云都消散了嗎？
 縣政府：玉嬌已經離開巴東，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諒解，諒解！（電話掛斷）
 涂赴：（握著手機，眼神絕望，突然把手機往地上狠狠一砸，發瘋般沖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高舉雙手，仰天大叫）蒼天哪，告訴我，玉嬌在哪里！告訴我玉嬌她還好嗎？
 瑤姬、朱斯提尼亞：（齊聲）我們是神，我們是天，可我們也不知道玉嬌在哪兒，真的，我們真的不知道。（下，落幕。全劇終）

 2009-9-9初稿
 2009-9-20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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