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陳人江,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副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社會主義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員。主要研究領域:國際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世界體系。
【本文來源】《國外理論動態》2018年第1期
摘要:在對2008年全球金融經濟危機所進行的反思中,有一種頗為流行的觀點,認為危機和經濟停滯的原因在于金融資本膨脹和過度掠奪嚴重阻礙了產業和實體經濟的發展,因此需要反對金融資本主義,重振產業資本主義。這一危機替代方案體現了小資產階級的金融資本觀,其代表人物之一是美國經濟學者邁克爾·赫德森。本文對赫德森觀點的批判試圖說明,投機泛濫、金融膨脹是資本主義的必然結果。金融資本主義不僅在一國內取得了統治地位,同時也已經成為世界體系,這是資本主義發展到最高階段的表現。在這個問題上,赫德森不僅暴露出對馬克思觀點的誤讀,而且陷入了圣西門主義式的空想。
關鍵詞:金融資本主義;金融危機;產業資本主義
在2008年全球金融經濟危機爆發10周年即將到來之際,世界經濟依舊在蕭條的泥淖中苦苦掙扎,躑躅不前。解決危機的替代方案仍然層出不窮,相關探討也在如火如荼地展開。在危機所激起的一片喧囂聲中,許多主流的資產階級經濟學家提出要用凱恩斯主義的工業刺激方案來復蘇經濟,這完全不足為奇。但一些“社會主義者”也發出了類似的論調。他們認為,危機的可怕之處在于,它表明了金融資本已經過度膨脹,嚴重阻礙了產業和實體經濟的發展,因而需要反對金融資本主義,反對導致投機泛濫的新自由主義,回到嚴格管控金融資本的道路上來。這種反“金融惡魔”的論調在當前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曾對美國的金融帝國進行了深刻批評的邁克爾·赫德森①(Michael Hudson)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赫德森指出,早期的進步作家包括馬克思,都認為資本主義的發展將使金融資本服從于產業資本的需要,并為未來社會開辟道路,然而他們太樂觀了,今天的金融資本已經構成產業資本發展的障礙。他抨擊大型全球公司及背后的股東和銀行追求的只是租金和利息,而不是實際的產業利潤和工業化,②為此他呼吁道:“要從金融工程和租金榨取中挽救產業資本主義。”③但是,產業資本主義還能在發達國家中再現嗎?或者說世界經濟能重新回到產業資本主義嗎?這不僅關涉到如何對2008年金融危機進行恰當的反思,也不僅關涉到如何認識當代金融資本主義的實質,而且也關涉到如何認識資本主義替代的未來,因而對這種小資產階級的金融資本觀進行批判是非常必要的。④
本文將試圖說明,把金融資本膨脹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分離開,從而主張重歸比金融資本主義更為“進步”的產業資本主義的觀點(以赫德森為例)是如何站不住腳的。投機泛濫、金融膨脹是資本主義的必然結果。金融資本主義不僅在一國內取得了統治地位,同時也已經成為世界體系,這是資本主義發展到了最高階段的表現。在這個問題上,赫德森不僅暴露出對馬克思觀點的誤讀,而且也忽視了馬克思之后的馬克思主義者們已經取得的相關理論成果。本文試圖澄清這種誤讀并介紹相關的理論成果,為進一步探討資本主義的現狀和未來提供一定的理論參考。
一、資本主義與投機、金融掠奪的必然性
赫德森認定今天的金融資本具有高度的掠奪性,故把它看作是過去的高利貸資本的某種復歸,并由此推斷今天存在某種前資本主義經濟形式的故態復萌。⑤這種觀點與馬克思的觀點是截然相反的。高利貸資本、土地、銀行資本等生息資本形式與金融投機是古老的現象,在前資本主義時期就已存在,但正如馬克思在評論生息資本時所說的,把它與前資本主義條件下的高利貸資本區分開的,“決不在于這種資本本身的性質或特征。區別只是在于,這種資本執行職能的條件已經變化”⑥,在于它們各自與之相結合并賴以存在的是兩種不同的生產方式。
貨幣資本的經營本身不會生產價值和剩余價值,它的利潤來源于其他領域。因而,金融業從最初和最古老的形式開始,就建立在瓜分和掠奪其他經濟社會領域的價值的基礎之上。在前資本主義社會,帝國的戰爭、商業的利潤、國家或君主的貢賦、小農的收入、土地的租賃,都能成為金融資本利潤的來源。但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產創造了巨大的價值和剩余價值,現代金融資本的利潤來源就建立在資本主義生產領域發展和擴大的基礎之上。
赫德森通過銀行史中的許多例子試圖說明,金融資本的產生和存在具有自身內在的獨立邏輯,它并不一定要與產業資本相結合,這是對的。但是他沒有看到馬克思論述的另一面: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一旦產生,它的發展反過來又日益構成了現代金融資本擴張和統治的基礎。不僅是因為如前所述,資本主義的生產領域成為金融資本利潤的根本來源,而且,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導致的一系列社會經濟條件也形成了現代金融資本賴以存在的條件。
金融資本以貨幣資本所有權或占有權與使用的分離為前提,而資本主義發展本身就導致這種分離越來越成為普遍的趨勢。⑦首先,生產資本的循環過程不斷產生出一定的貨幣游離和貨幣需求,資本主義內在的逐利本能又要求將閑置貨幣轉變為能夠帶來利潤和利息的貨幣資本,這導致了建立在商業信用基礎之上的銀行制度和資本信用的產生;其次,越來越龐大的社會生產規模和越來越激烈的競爭使得僅僅依靠單個私人資本來驅動生產幾乎成為不可能,必須借助社會性的資本力量來驅動。而生息資本和信用制度提供了使用社會性資本的渠道例如通過股份制,使不是完全使用自有的資本而是使用別人的資本來經營成為普遍的行為。
從馬克思到希法亭、列寧,早期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都肯定了生息資本對于產業資本發展的重要意義,但也正是他們從一開始就同時指出了資本主義生產自身所孕育的金融投機和食利因素。除資本主義商品關系帶來了信用自身的擴張外,產業組織和經營方式也造就了新的虛擬資本和投機形式。在股份制這個資本主義生產的最高組織形式中,他們發現了導致金融資本膨脹和壟斷形成的秘密。
作為投入生產企業的生息資本的股份資本,所取得的不是對企業實際執行生產職能的資本的全部占有權,而只是對這個資本所實現的剩余價值中相應部分的索取權。股票、債券等這些資本所有權證書的市場價值不是由實際的收入決定,而是由預期得到的收入決定,這些虛擬的資本本身就具有投機的性質。馬克思認為:“在股份公司中聯合起來的不是單個人,而是資本。通過這一套做法,所有者變成了股東,即變成了投機家。”⑧不僅如此,股份制導致了壟斷和工業巨頭的產生,因為他們只用他們的那一大宗股票,就能支配整個公司和整個社會的財富,而這種代表資本的人數日益減少。
在馬克思之后,第二國際杰出的理論家希法亭進一步闡述了股份制與金融資本統治相聯系的原理。希法亭指出,在股份公司形式中,產業資本家擺脫了產業資本家的職能,而資本的所有者——股東——執行單純的貨幣資本家的職能。他同借貸資本家一樣,能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貨幣資本,通過出賣對利潤的要求權(股票)隨時把他的資本作為貨幣資本收回。因此,貨幣資本向產業資本的轉化(股份資本)同時也使貨幣資本變成了虛擬資本,唯此才能為它的所有者保持貨幣資本形式。股份制的產生要求為產業資本向虛擬資本轉化和虛擬資本向產業資本轉化提供可能性,這使投機成為必要的⑨,因為“通過買賣可以實現差額利潤,于是便提供了對買賣的不斷刺激”⑩。虛擬資本市場的出現,既提供了投機的可能性,又是這種產業組織發展的結果。
總而言之,在資本主義的流通和生產中形成了與之相適應的“資產階級的信用制度”,并構筑起了整座錯綜復雜的現代金融大廈:縱橫交錯的銀行網、以證券交易所為中心的龐大資本市場以及其他貨幣經營和貨幣供給機構。借由這些信用制度形成的股份公司和壟斷組織又進一步推動了資本主義的投機化。因而,假如我們對19世紀的鐵路投機狂潮、2000年的互聯網股市泡沫及今天的房地產泡沫還有歷史的連續記憶力的話,那么毫不奇怪,工業投資規模的擴大、股份公司的發展、大壟斷產業的產生及擴張,以至產業的每一輪更替都能帶動投機的高漲和金融泡沫的形成。
自1980年代以來,金融資本循環出現了脫離產業資本的趨勢,其根本原因不是像赫德森所理解的,是由于錯誤的政策和“邪惡”的金融勢力所致,而是因為產業資本積累出現了越來越大的困難?,這又可以被看作是長期趨勢中的一個組成部分。
金融化和金融資本統治早在20世紀初就開始了第一個階段。美國金融寡頭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壟斷加劇,1920年代,美國同樣出現了嚴重的金融投機活動和資產泡沫,并導致了投資的過剩,最終的結果是1929年大蕭條的來臨和1933年銀行系統的全面崩潰。羅斯福政府不得不對過度膨脹的金融活動進行監管,實行干預主義,并把振興產業作為經濟恢復的重點。但是,挽救資本主義的不是對推動產業復蘇收效甚微的羅斯福新政,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爭刺激了軍事開支,拉動了軍事工業的發展。被戰爭破壞的歐洲基礎設施和工業生產,以及日本侵略中國對戰爭物資的消耗,使美國的過剩資本找到了強有力的投資出口。二戰后,通過馬歇爾援助計劃,美國的資金和商品源源不斷地流向歐洲,以幫助歐洲國內市場的重建和擴大。此外,技術革命的興起促發了西方各國戰后工業生產的高漲。自二戰后到1960年代這一時期,發達國家間的投資和貿易額遠遠超過了對發展中國家的投資和貿易額。戰爭作為一種強制性的破壞多余生產力的極端手段,使資本主義生產條件重新得到平衡,并開始新的積累過程。這一時期,產業積累的順利進行使金融投機(無論在實際經濟過程中還是政策上)得到了有力的抑制。然而1960年代末以來,隨著戰后經濟重建和產業革命的基本完成,產能過剩的問題再次凸顯,為推動消費而長期實行的負債經濟和寬松貨幣政策也顯示出它的負面作用,發達國家普遍陷入了滯脹。在此情況下,放松管制成了資本積累的必然要求,但同時也加劇了資本經營的投機化傾向。投資和利潤分配逐漸偏向金融部門,于是大量原先找不到有利可圖的投資對象的過剩資本要么進入了金融領域,從投機活動中獲得新的盈利,要么向外部輸出,尋找新的投資場所。這開啟了發達國家內部金融化和向第三世界國家輸出金融資本、轉移制造業的全球化的雙向進程,最終從經濟結構和政策上完成了所謂的從凱恩斯主義妥協向新自由主義的轉型。?
赫德森不去從實體經濟的矛盾中尋找2008年金融經濟危機的根源,而堅持認為危機的爆發在于金融資本過度掠奪所造成的債務負擔,這是非常荒謬的。每一次經濟危機都會首先在金融領域爆發出來(盡管不是每一次金融危機都必然反映為實體經濟的危機),它表現為信用突然停止,從而導致支付鏈條的斷裂。在過去典型的經濟危機中,這種斷裂通常是企業債務支付鏈條斷裂,而此次由美國蔓延開來的危機的不同就在于,它首先源自房地產市場消費者債務支付鏈條的斷裂——赫德森出于這一點指責金融機構通過房地產抵押和養老金投機等形式掠奪勞動者的收入。但是,表現為金融債務的借貸消費經濟危機的背后仍然是實體經濟關系的內在矛盾。
這些普通的消費者另一方面也就是勞動者,勞動階層是支撐起借貸消費經濟的主力軍。自1970年代以來,發達國家的勞動者的實際工資幾乎呈普遍下降趨勢,以美國為例,美國生產工人的稅后實得報酬在1978—1995年間下降了12.5%。?實際工資下降和失業意味著消費能力的萎縮。除了刺激原已疲軟的投資需求,借貸消費也正是出于在消費能力不足的情況下依然要維持和擴大市場銷售、實現資本增殖的必然需要。
資產階級對勞動階級的雙重剝削——利用生產資本在勞動過程中對勞動者所創造的價值進行第一重剝削——然后利用商品資本和貨幣資本在消費領域對勞動者進行第二重剝削,是資本主義積累自始至終的基本特征。?不同之處在于,在壟斷的金融資本主義條件下,資本更易于加重第二重剝削。但是,這同樣是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在矛盾來決定的。對此,馬克思說得很清楚:“一切現實的危機的最終原因,總是群眾的貧窮和他們的消費受到限制,而與此相對比的是,資本主義生產竭力發展生產力,好像只有社會的絕對的消費能力才是生產力發展的界限。” ?恰恰是信用的膨脹掩蓋了“有限的消費”與“生產的過剩”的矛盾。借貸消費制造了這種“絕對消費能力”的假象,而資產價格泡沫刺激了投資,帶動了相關產業的發展(比如住宅價格泡沫帶動了鋼鐵、建材、通訊設備等行業的發展),并將進一步加劇生產過剩和資本過剩。回顧金融危機爆發近10年以來的世界經濟趨勢,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經濟體即便不是金融資本主義的典型國家,同樣鮮明地顯示了這種發展軌跡。
正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對抗性質提供了信用侵入社會生產和生活消費的各個環節,隨后投機借以興盛的條件,從而使金融資本對社會經濟的統治得到加強和鞏固。
在2008年金融危機中,美國政府竭力動用大批資金去救助瀕臨破產的金融機構,而對汽車制造業的困境卻應對不力,不是因為相對于產業資本,他們更偏愛金融資本,而是因為作為資產階級總體利益代表的他們意識到,在汽車制造業生產過剩的情況下,不得不繼續依賴金融部門制造的債務和資產價格泡沫來彌補總需求(投資需求與消費需求)的不足,使現有經濟循環維持下去而免于崩潰。在這個意義上,挽救金融部門,就是挽救資本主義。
赫德森批判了金融資本對產業利潤的過分掠奪,為產業資本感到憤憤不平,認為應該像古典經濟學家所尋求的那樣,“把產業資本主義從非生產性耗費中拯救出來”?,但卻忽視了如下這一點:在馬克思主義者看來,金融資本的膨脹正是產業資本主義自身的產物。?希法亭的一段話精彩地總結了投機泛濫同資本主義的關系:“投機是非生產性的,帶有賭博的性質,而且在輿論中受到完全正確的評價。但是,所有這一切絲毫也不否認投機在資本主義社會的基礎上或至少在資本主義發展的一切階段上的必然性。一般來說,把一切在資本主義社會里是必然性的東西冒充為生產性的,是一種辯護的手法。相反地,由于生產的無政府狀態,由于生產資料的所有者和使用者之間的對抗,資本主義生產在其分配方式中,從一開始就包含著巨額的支出和耗費(這不意味著財富的增加,在有組織的社會中要加以廢除)。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資本主義生產是非生產性的。投機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必然性,并不證明它的生產性,而只是證明這種社會組織的錯誤。” ?
二、作為世界體系存在的金融資本主義
金融資本主義并不像赫德森所認為的,僅僅是資本主義的一種形式,可以與產業資本主義并列作為國家政策的不同戰略選擇,從而通過國家對自由市場的一定管制措施和部分國有化就能實現金融資本主義向產業資本主義的徹底轉化。這種對金融資本主義的認識,從根本上并沒有超出凱恩斯主義的視野。無論承認與否,金融資本主義事實上已經成為產業資本主義之后的一整個歷史階段。而當列寧在一個世紀前說資本主義已經發展到金融資本主義階段時,他不僅指的是一國(發達國家)內的金融資本主義,而且還指整個世界體系。今天的金融資本主義作為一個世界體系而存在更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希法亭、列寧和布哈林所處時代的金融寡頭剛剛處于國際擴張和國家聯合的初級階段。今天,金融寡頭的國際同盟已逐漸擺脫民族國家,對民族國家的權力和利益構成越來越大的挑戰。以美國為首的幾個中心國家的一小撮金融財團構成了全球財富權力金字塔的塔頂,他們不僅控制著本國的產業和金融部門,而且控制著許多國家的產業和金融部門。他們更為輕而易舉地操縱著國際金融市場和世界經濟,單單一個索羅斯的量子基金就能制造一場東南亞金融風暴,使這些國家瀕于破產。
經過1980年代以來的全球產業結構調整形成的現有國際分工體系,構成了當代金融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基礎,同時加劇了全球金融投機傾向。一方面,發達國家向外大規模轉移制造業,把發展中國家變為全球產業鏈的制造業終端平臺,既可以充分利用發展中國家的廉價勞動力和廉價原料,又可以加劇發展中國家中小資本的競爭,壓低它們的利潤空間,從而提高制造業的利潤率。另一方面,發達國家只保留服務業和高科技產業。它們利用知識產權保護,對發展中國家購買的新技術收取高額專利費,不僅能從中獲取壟斷技術租金,還可以限制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升級,以便把后者現有產業所處的“納貢”地位維持下去。這造成了發達國家內部的產業空心化和剩余價值的激增,使得資本過剩更為嚴重。這些因素共同推動了發達國家的進一步金融化,全球層面的產業資本主義與金融資本主義的矛盾由此在一定程度上轉化為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的矛盾。?但是,顯而易見,這種產業資本主義本身就是金融資本主義的一個內在結構。即便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產業資本在全球狂飆突進的另一面也是金融資本更大規模的全球擴張。
除此之外,世界貨幣體系是構成金融資本全球統治的另一大支柱。自1971年美元與黃金脫鉤之后,世界貨幣體系就廢除了金本位制,實行美元本位制。美元之所以能為“世界貨幣”,是以美國雄厚的軍事、經濟實力為支撐的,美元霸權反過來又成為美國確立其金融霸權、在全球洗劫他國財富的重要手段,這一點也已被包括赫德森在內的許多反對美“金融帝國”的進步學者所充分揭露。但更為重要的是,這種“世界貨幣”具有的內在矛盾決定了它必然要成為金融資本掠奪和統治的工具。
馬克思的貨幣理論告訴我們,貨幣(黃金)之所以能與其他一切商品直接交換,充當一般等價物,就在于它也是由人類勞動創造的商品。但資產階級的流通要求節約貨幣,并創造出貨幣符號代替貨幣行使流通和支付職能。銀行券盡管是合法的支付手段和流通手段,但本質上還是一種貨幣符號,不能脫離黃金的基礎。?另一方面,隨著商品經濟總量和領域的擴大,同時也由于在體現為G-W-G'形式的資本主義經濟中,資本家對價值積累的追求從而對代表價值量的貨幣的需求不斷增多,這些日益導致貨幣不足。相對于黃金越來越狹小的基礎,貨幣符號不斷擴展它的活動領域,其發行也越來越偏離這一基礎。金本位在國內和國際市場的廢除,貨幣符號(或紙幣)的取而代之,是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必然要求和結果。
美國在世界經濟中的主導地位,以及作為世界貨幣符號的美元的這種虛擬性質,決定了美國能夠不事生產,用不包含任何實際價值的美元就能換來其他國家生產的代表價值的商品和服務,供其國內消費,整個國家由此腐化和寄生化。美元霸權是美國金融霸權的關鍵因素。同時,貨幣符號作為虛擬資本的內在不穩定性,也產生和助長了對國家紙幣的投機,國際金融寡頭藉此控制一國的經濟。
眾所周知,美國的中央銀行是由幾個大企業集團和私人銀行組成的組織,是金融寡頭的私有組織。只要不改變這種信用貨幣所體現的私人所有權,哪怕用一種新的國際信用貨幣來代替美元,貨幣符號的發行權還是由一小撮國際金融寡頭所壟斷,并成為它們統治世界的工具。
因此,在不改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前提下,民族國家的改良政策面對作為世界體系的金融資本主義,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扭轉資本主義的整體發展趨勢和改變世界體系的基本結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更何況民族國家的國際和國內政策某種程度上還由這一結構來決定,1970年代末以來凱恩斯主義向新自由主義的迫不得已但卻是必然的轉型已經反映了這一點。基于此,赫德森提出的基礎設施和自然壟斷國有化、對“非勞動所得”進行征稅、鼓勵生產性投資等措施如果不放在一個向未來社會過渡的意義上看的話,那么只會重蹈凱恩斯主義的覆轍。
杰奧瓦尼·阿銳基(Giovanni Arfighi)的世界體系積累周期和霸權周期理論提供了另一種解讀美國金融膨脹現象的獨特視角。在他看來,歷史上的霸權周期都由兩階段組成,第一階段即霸權的擴張階段,同時也是物質擴張階段;第二階段即霸權收縮階段,由于利潤率下降,資本積累的中心轉向了金融部門。美國在1970年代的危機宣告了其霸權正式進入衰落階段,因此,自那一時期以來的金融膨脹具有一系列政治與經濟制度上的根本原因。?這種近似于歷史循環論的觀點雖未使我們獲得任何關于未來可能性的啟示,但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美國霸權對金融資本主義發展的影響。
即便如此,金融資本主義是一個特定的超越霸權周期的發展階段,它不能被理解為偶然、短暫的制度行為,也不能僅被理解為某一個國家的歷史階段,而應被理解為世界資本主義的歷史階段。美國當前的金融資本主義之所以有這樣或那樣的特殊表現,是因為美國霸權周期與資本主義的金融資本主義這一歷史階段出現了重合,美國霸權的特點使這一時期的金融資本主義獲得了美國主導的新自由主義資本積累的具體形式。顯然,當赫德森反思和批判美國的金融資本主義時,他沒有意識到資本主義的歷史階段與資本主義的個別形式之間的差異,而妄圖用后者來抹殺前者。
三、馬克思低估金融資本的發展前景了嗎?
盡管赫德森承認,“在他那后來成為《資本論》和《剩余價值理論》的手稿中,馬克思通篇都在描述金融資本怎樣從產業資本中分離出來并獲得自己獨立的生命”?,但他仍然堅稱馬克思沒有預見到金融資本統治的出現,從而對產業資本主義的發展前景過于樂觀。我認為,赫德森并沒有完全把握住馬克思的思想。
與赫德森不同,馬克思沒有把生息資本?與生產資本絕對地對立起來。馬克思不僅對生息資本與生產資本的區分做了詳細的闡述,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它們內在的統一基礎。馬克思在談到收入及其源泉時說道:“生息資本和提供利潤的資本——這并不是兩種不同的資本,而是同一個資本,它在生產過程中執行資本的職能,提供利潤,利潤在兩種不同的資本家之間進行分配:一種是處在生產過程之外、作為所有者代表資本自身的資本家……,一種是代表執行職能的資本即處于生產過程中的資本的資本家。”?在馬克思看來,生息資本和生產資本都是資本的不同表現形式,它們建立在一個共同的基礎之上:通過資本所有權來剝奪生產過程中勞動者所生產的剩余勞動成果,最大限度地實現資本的增殖。?它們占有和瓜分同一個剩余勞動成果的不同方式形成了它們的本質區別。在《資本論》第3卷中,馬克思在說明了生息資本與生產資本的內在統一之后,才來說明生息資本獨立化的一系列問題。
生息資本和生產資本都具有拜物教的屬性,但拜物教的形式在生息資本這里達到了頂峰。在生息資本中,剩余價值的生產被抽象掉了,資本更為明顯和純粹地表現為自行增殖的價值,因而,“生息資本自然而然在人們的觀念中表現為真正的資本的形式”?。
這種憑借資本所有權來占有他人勞動的剩余價值、實現自我增殖的資本屬性,在金融資本身上得到了最高的體現。金融資本,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第3卷中提示的,是利用貨幣資本的所有權(這是資產階級所有權的典型)或占有權來支配其他一切資本形式,從而實現對其他一切資本形式所帶來的利潤和收入的占有,控制對其他一切資本形式所帶來的利潤和收入的瓜分。事實上,金融資本應該被看作生息資本與產業資本、虛擬資本與實體資本、大資本與中小資本的對立統一。在特定的歷史時期,金融資本可以與產業資本結合,也可以不與產業資本結合,但它的產生與擴張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基礎。金融系統從實體經濟的上層建筑變為實體經濟的主導性力量,關鍵就在于建立在資本主義生產壟斷基礎之上的金融壟斷資本的出現。
如果說馬克思由于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壟斷還沒成為明顯和主導的趨勢,因而無法全面和系統地闡明金融資本統治的現象的話(正是這一點遭到了赫德森的批評),那么這并不意味著否定了下列事實。一是馬克思區分了產業資本積累與貨幣資本積累的不同形式。他預見到了隨著信用制度的擴大,金融資本家手中的貨幣財富將大大積累起來,并“攫取了現實積累的很大一部分”。因為全部信用“都被他們當做自己的私有資本來利用”,而他們又“總是以貨幣的形式或對貨幣的直接索取權的形式占有資本和收入”。?二是馬克思在工業組織的發展趨勢中發現了金融壟斷資本的萌芽,并基于此對資本主義的未來做了一定的預測。他明確指出,“產業資本家的職能越來越轉化為各自獨立或互相結合的大貨幣資本家的壟斷”?。他認為,股份制的出現使得一小撮人利用少量資本取得了對社會資本的支配權,這是金融寡頭產生的必然前提。“它(指股份制——筆者注)在一定部門中造成了壟斷,因而引起國家的干涉。”?
赫德森把19世紀的法國動產信用公司(CREDIT MOBILIER)當作圣西門主義者實踐金融為工業服務這一口號的例子來贊美,認為他們擔負著“排除掉過去的那種高利貸”,“建立新的(信用)制度”的任務,?馬克思對此卻持相反的態度。他寫了多篇文章來剖析動產信用公司作為一種新型金融企業的反動本質。他不僅揭露了動產信用公司中存在的與今天相類似的金融騙術,而且昭示了金融寡頭迫使產業屈從于其財富積累的未來跡象。
法國動產信用公司聲稱它設立的目的是充當信貸的中介和參與創立工業企業,但馬克思指出,動產信用公司的主要牟利方式是利用工商業企業來進行投機(它用手中所持有的其他企業的有價證券做擔保,發行自己的股票,然后再用發行股票得來的資金收購其他企業的股票或給它們貸款,那些企業的股票則由其擁有的財產價值作擔保。這樣一來,同一筆現實財產實際上產生了兩倍的虛擬資本),并通過投機活動來控制法國的工商業。“一方面,作為交易所的保護人,這個公司在執行這種社會職能時,常常是先向公眾借錢,再貸給從事證券交易活動的公司和個人,以維持國家股票和公債的價格。另一方面,作為一個私人企業,它又經常利用這些證券的行情的波動,利用它們的上漲和下跌來牟利。” ?馬克思批判道,動產信用公司等類似股份銀行的創立者們,“他們的這種新思想,就是把工業封建主義變成證券投機的納貢者”。?
事實上,美國圍繞“次貸”進行的金融衍生品投機本質上類似于動產信用公司的資本運作,是一種借錢放貸和現實資本多重虛擬化的過程,只不過更為嚴重和普遍:最初的實際財產不是生產資本,而是自身不會帶來利潤的被抵押資產,并且產生了不止兩倍的虛擬資本;參與這種欺詐性投機交易過程的金融利益集團主體更為多樣化(銀行、評級機構、基金公司等),風險也更加社會化。但這種情況絲毫也沒有改變馬克思所揭示的基本原理,而只能說明隨著產業資本主義發展起來的信用制度使金融投機形成了一個更為龐大、復雜和嚴密的系統。
綜上所述,馬克思是在生息資本與生產資本的對立統一關系中來把握金融資本的。馬克思并沒有基于某一種資本的發展,而是基于社會總資本的發展來預測未來。信用制度和銀行制度的充分和普遍發展,使得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越來越具有生息資本積累的邏輯,越來越體現出資本的“社會性質”。
生息資本意味著“每一個確定的和有規則的貨幣收入都表現為一個資本的利息,而不論這種收入是不是由一個資本生出”?。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也表現為,“單個資本家或每個特殊資本的平均利潤,不是由這個資本直接占有的剩余勞動決定的,而是由總資本占有的剩余勞動總量決定的,每個特殊資本僅僅是按照它在總資本中所占的比例從這個剩余勞動總量中取得自己的股息”?。社會總資本生產過程通過現代信用制度反映出來的是神秘化和顛倒的形式,資本在這里取得了純粹的自然的形態。
馬克思認為信用具有二重性質:“一方面,把資本主義生產的動力——用剝削他人勞動的辦法來發財致富——發展成為最純粹最巨大的賭博欺詐制度,并且使剝削社會財富的少數人的人數越來越少;另一方面,造成轉到一種新生產方式的過渡形式。”?因為信用制度把大量社會資本交由個別資本家來支配,產生了股份資本(在這里,信用制度已包含著“資本所有權的潛在的揚棄”),不但發展起了大規模的投機事業(金融資本得以膨脹),而且促進了資本的集中和積聚,使得資本主義生產規模不斷突破私人所有制的狹隘界限,從而把再生產過程強化到了極限,并加速了資本主義危機的爆發。信用就是在這個意義上造成了“舊生產方式各種因素的解體”。然而,赫德森卻單方面從金融資本為產業資本積累鋪平道路,從而為社會主義奠定物質基礎這一點來理解馬克思關于信用的論述,顯然是不恰當的。
在馬克思之后,一些杰出的馬克思主義者發展了他關于“金融壟斷資本”的思想。其中,希法亭最為詳盡地考察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金融資本的種種典型現象,把“金融資本”這一范疇歸納為銀行資本和工業資本通過股份制而形成的相互融合。盡管這一歸納有一定的片面之處,但希法亭清楚地表明,金融資本的壟斷統治造成了對產業利潤、還有作為消費者的勞動階層收入的剝奪。在壟斷條件下經濟危機發生了一定的變形。?
列寧基本上繼承了希法亭為金融資本規定的概念內涵,同時強化了希法亭關于工業資本與銀行資本互相參股結成金融壟斷資本統一體的論述(區別在于希法亭更明確強調這一統一體中銀行資本的主導作用)。當然,列寧也有突破,主要在于兩點。一是突出強調了壟斷對于金融資本的重要意義。金融資本建立在工業壟斷和銀行壟斷基礎上,金融資本的實質在于壟斷。二是從時代特征上,把金融資本主義歸結為資本主義發展的最高階段,并認為資本主義已經進入了這一最高階段。列寧不斷提示,這一最高階段的資本主義將是高度寄生性和高度腐朽的。?
保羅·斯威齊(Paul Sweezy)和保羅·巴蘭(Paul Baran)吸取了列寧的“資本主義由自由競爭階段發展到了壟斷資本主義階段”的思想,進一步指出,壟斷資本主義的特點是過度積累,由此造成壟斷資本主義的主要矛盾是不斷增加的巨大經濟剩余與無法提供吸收和利用這些剩余的出路之間的矛盾。為了解決這一矛盾,壟斷資本不得不限制投入生產領域的資本,造成了壟斷資本主義越來越陷入生產相對停滯的長期趨勢中。
二戰結束以來,對金融資本膨脹與壟斷資本主義發展的關系進行過最為深刻探討的人是斯威齊和哈里·馬格多夫(Harry Magdoff)。他們把1980年代以來的金融膨脹看作是壟斷資本主義(在傳統的奢侈消費、軍事開支和銷售費用的吸收作用有限以后)消化經濟剩余的一種有力方式。他們注意到了今天的金融膨脹遠離資本主義生產的特征,認為對金融擴張是否有利于產業資本的問題不能做道德的判斷,金融擴張是資本主義生產停滯的結果,而不是原因。事實上,金融資本膨脹促進了資本積累的順利進行,成為抵御生產停滯的力量。債務還成為發達國家憑借金融資本榨取發展中國家財富的重要手段。?
作為《每月評論》派理論領袖斯威齊和馬格多夫繼承人的約翰·貝拉米·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進一步深化和補充了前者的理論,同時明確地闡述了“金融壟斷資本”的思想。他指出,資本積累不光是生產資本的積累,同時還是金融資本(貨幣資本)的積累。生產與金融的矛盾以及二重性的積累結構導致了“投機的上升”和“多層次的金融體系”。壟斷資本主義生產的停滯趨勢,使金融成為過剩資本投資的主要領域。1980年代以來,“金融上層建筑逐漸崛起并獲得了自己的生命”?,金融資本的積累由此脫離了生產資本周期,成為了一個相對獨立的過程,壟斷資本發展為金融壟斷資本,壟斷資本主義也相應地發展到一個“金融壟斷資本主義”的新階段。
總結馬克思主義者關于“金融資本”的思想的演進脈絡,可以看出,從高利貸資本到銀行資本,再到金融資本,再到金融壟斷資本,反映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從初生到晚期日益反動、腐朽、垂死的發展歷程。因此,問題的關鍵不在于馬克思是否精確地預見到了今天的金融資本主義統治階段,而在于用產業資本主義去反對它自身的產物——金融資本主義的斗爭是否可能成功。
馬克思絕不是赫德森所說的那些“認識到有必要去完成工業資本主義正在努力完成的革命——將社會從地租、壟斷租金和利息中解放出來”?的圣西門主義者。如前所述,他不僅不會設想一個所謂消除了寄生性和掠奪性的產業資本主義,并且激烈地反對這種論調。他批評早期的社會主義者——圣西門主義者時,說他們只是為了捍衛新生的產業資本而反對高利貸的掠奪,而今天的圣西門主義式的社會主義者赫德森卻是為了挽救已經過度成熟的產業資本來反對金融資本的掠奪!
赫德森正確地揭露了19世紀末以來金融日益膨脹、金融資本統治下的資本主義的寄生性和掠奪性日益增強的發展趨勢。但是,這與他由此得出的結論相反,我們從中得到的啟示不是要反對這種洗劫,以重振產業資本主義,而是要更加意識到終結資本主義的必要性!
注釋:
①邁克爾·赫德森系美國知名左翼經濟學家、美國長期經濟趨勢研究所所長,代表作有《超級帝國主義——美國金融霸權的來源和基礎》、《全球分裂》、《貿易、發展和外債》等。其中,《超級帝國主義——美國金融霸權的來源和基礎》一書在中國和其他國家具有較大的影響,現已翻譯成中文。
②Michael Hudson,Globalized Economy and Recapture of Rent,Unpublished Paper.
③Michael Hudson,Saving Industrial Capitalism from Financial Engineering and Rent Extraction,Unpublished Paper.
④小資產階級金融觀在中國的代表人物是韓毓海。他錯誤理解馬克思的觀點,提出馬克思從來沒有反對過“作為生產資料的資本”,而只是反對作為虛擬資本的資本,因而資本主義在馬克思看來,不過是“買空賣空、票據投機以及沒有任何現實基礎的信用制度”。參見韓毓海:《馬克思的事業:從布魯塞爾到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80—81頁。
⑤Michael Hudson,Globalized Economy and Recapture of Rent,Unpublished Paper.
⑥《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79頁。
⑦資本主義生產不僅以勞動者與生產條件的分離為前提,通過勞動力所有權與使用權的分離來實現,而且最終導致資本所有權與資本職能的分離成為普遍趨勢。
⑧《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4頁。
⑨股份資本的融資形式,不管有沒有銀行參與,其結果都是一樣的。當然,希法亭的分析強調的是銀行資本的主導作用,并由此闡發銀行資本與產業資本結合后的壟斷結構。
⑩希法亭:《金融資本》,福民等譯,商務印書館1994年版,第147頁。
?資本積累的兩個核心條件是價值的增殖和價值的實現。克里斯·哈曼、弗朗索瓦·沙奈、路易斯·吉爾等人從價值增殖角度出發,認為作為衡量價值增殖的標準的利潤率下降是危機爆發的根本原因。但1980年代以來利潤率是否呈下降趨勢,這在馬克思主義者當中仍然是一個激烈爭論的話題。以保羅·斯威齊和哈里·馬格多夫為首的《每月評論》派則側重于后一個條件,強調消費不足的影響。
?經驗研究表明,導致利潤向金融部門轉移從而也與新自由主義的性質特征有關的一些因素,在1960年代就已發生作用。參見埃爾多干·巴基爾、艾爾·坎貝爾:《新自由主義、利潤率和積累率》,陳人江、許建康譯,載《國外理論動態》2011年第2期。
?劉英:《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工人實際工資的變動趨勢》,載《當代經濟研究》2003年第1期。
?不僅如此,馬克思在《資本論》第3卷中還提到,金融資本主義還擴大到對中小生產者的剝奪。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48頁。
?Michael Hudson,Saving Industrial Capitalism from Financial Engineering and Rent Extraction,Unpublished Paper.
?馬克思寫道:“生息資本的形成,它和產業資本的分離,是產業資本本身的發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的發展的必然產物。”《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三冊),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22頁。
?希法亭:《金融資本》,第146頁。
?需要指出的是,金融化不僅發生在發達國家,在發展中國家也已出現。例如中國,由于制造業的利潤率不斷下降,房地產和金融市場已逐漸成為投資的主要領域,造成了越來越嚴重的房地產泡沫和金融市場的不穩定。這種趨勢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日益明顯。
?需要注意的是,銀行券的流通規律與由國家強制流通的國家紙幣或寡頭紙幣的流通規律是不相同的。
?參見杰奧瓦尼·阿銳基:《漫長的20世紀——金錢、權力與我們社會的根源》,姚乃強等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邁克爾·赫德森:《從馬克思到高盛:虛擬資本的幻想和產業的金融化》(上),曹浩瀚譯,載《國外理論動態》2010年第9期。
?必須提醒的是,馬克思從來沒有使用過“金融資本”這一說法,盡管他在談論相應的階級范疇時用過“金融貴族”一詞。他是通過“借貸資本”、“生息資本”、銀行資本、“虛擬資本”等一系列概念從不同的側面來不斷揭示金融資本的屬性的。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三冊),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24頁。
?馬克思認為,依附于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高利貸資本是“有資本的剝削方式,但沒有資本的生產方式”。《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76頁。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88頁。馬克思還說道:“就資本作為生息資本的屬性來說,一切能生產出來的財富都屬于資本所有,而資本迄今已經獲得的一切,不過是對資本的無所不吞的食欲的分期償付。按照資本的天生固有的規律,凡是人類所能提供的一切剩余勞動都屬于它。”《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47頁。
?同上書,第541頁。
?同上書,第124頁。
?同上書,第497頁。
?邁克爾·赫德森:《馬克思到高盛:虛擬資本的幻想和產業的金融化》(下),曹浩翰譯,載《國外理論動態》2010年第10期,第40頁。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0頁。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5頁。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573頁。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86頁。
?同上書,第500頁。
?參見希法亨:《金融資本》。
?參見《列寧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5—688頁。
?參見保羅·巴蘭、保羅·斯威齊:《壟斷資本:論美國的經濟和社會秩序》,南開大學政治經濟學系譯,商務印書館1977年版。
?約翰·B.福斯特:《壟斷資本的新發展:壟斷金融資本》,云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中心譯,載《國外理論動態》2010年第9期。
?邁克爾·赫德森:《從馬克思到高盛:虛擬資本的幻想和產業的金融化》(上),曹浩瀚譯,載《國外理論動態》2010年第9期,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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