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外國人,白求恩在中國的知名度應該說是相當高的。這固然與白求恩“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崇高精神有關,但更多人了解到白求恩這位加拿大人,則是通過毛澤東同志著名的演講《紀念白求恩》。
毛澤東同志在《紀念白求恩》一文中,對白求恩有非常高的評價,比如,評價白求恩“對工作的極端的負責任,對同志對人民的極端的熱忱”,再比如,稱道白求恩“以醫療為職業,對技術精益求精;在整個八路軍醫務系統中,他的醫術是很高明的”。但關于白求恩個人的情況,信息非常有限,只說他是“加拿大共產黨員,五十多歲了,為了幫助中國的抗日戰爭,受加拿大共產黨和美國共產黨的派遣,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其中“受加拿大共產黨和美國共產黨的派遣”,讓白求恩的身份蒙上一層神秘色彩,也不由得讓人產生很多聯想。直到最近讀到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蘭臺遺卷》,總算解開了堆積在心中多年的謎團。
《蘭臺遺卷》是加拿大華人學者李彥女士的新作,據說原先的書名中,還有一個副標題“中國革命不應被遺忘的故事”。書中除白求恩外,還涉及中國近代歷史許多重要人物,比如毛澤東、周恩來、宋慶齡,外國友人如史沫特萊、路易·艾黎等人,對這樣一部涉及眾多對中國革命有影響的歷史人物的作品,我相信無論是作者本人,還是這本書的編審,應該都會持非常嚴肅和審慎的態度。也正因為這樣,我對這部非虛構作品多了幾分推崇。
《蘭臺遺卷》從翻譯一封英文撰寫的匿名舉報信及附錄的中文資料開篇,舉報對象是李添嬡女牧師,而涉及的中文資料,是李添嬡撰寫的一些文章。蹊蹺的是,匿名舉報信附錄的這些資料,卻被神秘的揭發者在關鍵之處作了“斷章”處理,這也驅使作者一尋究竟。而隨著作者抽絲剝繭的調查,當年一些同情、支持中國革命和共產主義事業的人及其后代,離奇死亡的內幕也得以大白于天下。
囿于篇幅限制,只談談其中關于白求恩的一些內容。當年白求恩是加拿大首屈一指的胸外科專家,早在1935年11月就加入共產黨,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加拿大黨組織要求各方嚴格保密,不得對外界泄露其黨員身份。但是,在50年后解密的加拿大警方1936年11月6日的秘密檔案上,有一頁紙只有一行字:“5.據可靠情報確認,白求恩已經加入了共產黨。” 即便是已經解密的檔案,至今仍是藏頭蓋腳。正因為如此,1937年春天,白求恩從西班牙戰場回到自己的國家時后,由于暴露了共產黨員身份,遭到了原先所在醫院的解聘,陷入失業窘境。
1937年夏天,白求恩根據加拿大共產黨組織的安排,橫跨北美大陸,為西班牙內戰做募捐。在頻繁進行巡回講演時,皇家騎警總部下達通知,勒令各地警察分局嚴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加拿大對共產黨的“監視”,可不是僅僅“監視”這樣簡單。1932年,加拿大共產黨總書記蒂姆·巴克等人被捕入獄,并被起訴為“思想政治犯”。不久后監獄中發生了一場騷亂,盡管蒂姆·巴克并沒有參加騷亂,但在平息過程中,警方的子彈卻像長了眼睛一樣,從一面窗口準確射入了關押他的牢房。事后調查發現,這完全是警方嫁禍于人的卑鄙伎倆。
在受到加拿大共產黨組織安排來華前夕,白求恩向組織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假如我不回來了,你們必須要讓世人知曉,諾爾曼·白求恩是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名義犧牲的。”而此前被加拿大警方竊取的白求恩書信的草稿上,他曾寫下肺腑之言:“假如我對共產主義能夠產生出強烈、真誠的感覺的話,那么,即便我的生計和專業地位受到威脅,我也會在所不辭。”顯然,白求恩已做好犧牲的心理準備,才踏上視死如歸的征途。
當白求恩橫跨北美大地為西班牙內戰演講募捐時,他所表現出的氣貫長虹的英雄氣概,曾讓其擁有無數女粉絲。針對坊間捕風捉影的猜疑和詆毀,加拿大華裔總督伍冰枝女士曾在自己撰寫的白求恩傳記中這樣評價:“白求恩的生活里,出現過許多女性。他也曾傾心熱愛過她們中的某些人。但他絕非一個追逐女性的男人,更從未試圖征服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白求恩在加入共產黨之前,曾與蒙特利爾一位聰慧美麗的左翼女畫家瑪麗安·斯科特陷入難以自拔的精神戀愛。白求恩在此后的一封信中,用細膩的筆觸,剖析了不當情感所引發的矛盾心理:“如今我深感欣慰,因為咱倆都沒有從身體上互相占有對方……你得以保存了完善無缺的貞操感和道德感,因為自己仍然是一個忠實的妻子。”而踏上中國大地后,白求恩徹底擺脫了男歡女愛的干擾,不再卷入任何戀愛糾紛,升華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蘭臺遺卷》披露了在當年白色恐怖下,發生的許多針對共產黨人的誹謗、詆毀、甚至暗殺事件,令人觸目驚心,掩卷難忘,反過來讓我們對毛澤東同志當年在《紀念白求恩》中所講的“反對狹隘民族主義和狹隘愛國主義”有了更深的理解。需要指出的是,作者如此尋蹤覓源,拔開層層歷史迷霧,不是故弄玄虛,更不是為了獵奇,而是為了更好地將歷史真實的一面展現在世人面前。這在當前復雜的國際形勢下,對認清狹隘民族主義和狹隘愛國主義,有著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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