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來峰在網絡媒體上發(fā)表了《我就是那場大饑荒的死剩種》一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3d9ee34b0102v1nt.html)后,文章內容遭到不少讀者質疑、嘲笑和辱罵。丁來峰的這篇文章有些內容固然有問題,但有些讀者在肆意的嘲笑和辱罵中也顯得缺乏必要的理性。
多數讀者質疑丁的文章中所講的家庭歷史事件在時間上存在矛盾,這種質疑是合理和正常的。但有些讀者僅憑文中存在的錯誤,就立刻判定丁文所講的丁家在1958年至1961年間餓死幾口人的事純屬瞎編,純屬虛構。即使丁來峰后來糾正部分錯誤說法,把他爺爺的坐牢時間由近10年更正為近4年,依然有大批讀者堅定地斷言丁所說的家庭往事全是出于惡意而編造的謊言。讀者這樣毫不懷疑的斷定,未免也有些顯得依據不足。也無怪乎丁來峰在無力清晰解釋自己所說的內容之后,氣急敗壞地對這些堅定地認為他全部撒謊的人破口大罵。
首先,筆者認為丁來峰的這篇文章是存在嚴重問題的。
雖然丁來峰自稱“我只想講述幾個故事”,但由于講的是“關于大饑荒”,講的是“我家庭的故事及我自己的故事”,這實際上就已經不是在講“故事”,而是在講“歷史”了。
講故事有講故事的方式,講歷史有講歷史的方式,兩者不完全相同,丁來峰的錯誤在于把兩者混為一談了。如,“她朦朦朧朧地看到八歲的哥哥在門外,便有氣無力地喊道:‘哥,回家’”,這樣的話純屬想象與虛構。在講故事中完全可以用這種精彩的虛構來感染讀者,但在講述歷史中用這種文學虛構的手法,是不合適的。又如,“無論多燙的糊或粥,他(指丁的小叔叔)都能咽下。每餐之后,他的小嘴上都會長出幾個被燙出的血泡”,這樣的敘述純屬夸張,并且還嚴重違背基本生活常識。哪個母親會粗心大意到讓自己的孩子每餐都燙得嘴上起血泡呢?而且還是每餐都新燙出幾個血泡?不要說他叔叔活了3歲,即使只吃一個星期的飯,那到底得燙出多少個血泡啊!
丁來峰說別人“不會停止歪曲歷史美化罪惡”,相反,他自己是以“不能放棄寫出真相傳播真理”為己任的。別人是否歪曲了歷史和美化罪惡我們暫且不提,在這篇文章中,他自己倒先虛構和編造起歷史來。這與他所宣稱的“不能放棄寫出真相傳播真理”的理想不僅相差千萬里,而且還是名副其實的南轅北轍了——并且他似乎有意無意地在這條路上“走到黑”。
丁來峰不明白,歷史或許可以被歪曲,罪惡或許可以被美化,但“真相和真理”與“虛構和編造”是絕對不相容的。丁來峰的這篇文章,表現出了我們當前文化中存在的一種典型性的錯誤的傾向,那就是虛構事件和編造歷史,進一步講,就是理論上的造謠。
當然,我說丁來峰的這篇文章中存在虛構的錯誤做法,并不等于認定其文中所講的事全為惡意編造——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下這樣的結論。根據丁來峰的文章內容,我發(fā)現可以整理出一份能夠解釋通他所講的故事的大致時間表:
1949年后,丁的爺爺躲了起來;
1952年,丁的父親出生;
1955年初,丁的奶奶懷孕后,丁的爺爺被抓坐牢;
1955年底,丁的姑姑出生;
1958年初,丁的爺爺坐了近4年的牢回來;
1958年,丁的太爺爺餓死;
1958年底,丁的叔叔出生;
1959年底,丁的爺爺餓死;
1959年冬,丁的姑姑餓死了,虛歲5歲;丁的父親此時虛歲8歲;
1960年,丁的叔叔餓死,此時虛歲3歲。
根據這份時間表,可知丁來峰說的他爺爺坐牢近4年,實際是3年稍微多一點點,最多是3年多一兩個月的樣子。當然,這些只是基于丁文的一種推算,即使存在一份能合理解釋丁來峰所講內容的時間表,也不能保證丁來峰所講的故事都是真事,因為虛構的故事完全也可以有一份合理的時間表——只要稍微用心一點地虛構的話。這份時間表只是表明,丁來峰所說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真實性的可能。
在他所講述的故事主要內容有可能是真實的情況下(即使存在一些講述錯誤和不當之處),有些讀者毫不懷疑地斷定他講的事全部純屬惡意編造,并進行肆意的辱罵。面對可能的謠言時,這種態(tài)度和做法,顯示出我們普通大眾普遍地缺乏審慎的態(tài)度和某種必要程度上的理性。
造謠固然可恥,而在面對可能的謠言時,在一定程度上缺乏必要的理性的現象,也是需要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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