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東:鹽恐慌中的社會動力學

王小東/文

         繼前天（3月16日）晚在我家附近的家樂福看到一二十歲左右男子買了三大箱六百五十多元鹽之后，昨天又實地觀察了一下北京鹽恐慌的情況，有些感想。

         我昨天本是去京郊某處伺候我那寶貝梅花去的。說起我那梅花，已經(jīng)跟隨了我七年了，每年都繁花似雪，其美麗難以用語言形容。只是去年，我因為太忙，忽視了。本以為活不成了，哪想到今年又冒出了新芽，我一定要照顧好它。順便也就看到了北京鹽恐慌的一角。

         小區(qū)門口有人推著小車賣鹽，原本一塊錢一包的，他賣到12元。只有人圍觀，沒有人買。我給梅花剪完枝、澆完水后出來，看到賣鹽的小車還在那，價格已降到5元一袋，還是只有人圍觀，沒有人買。我到附近的小賣店去買瓶飲料喝，見一個姑娘急吼吼的跑來，問有鹽沒，老板娘說有鹽。我問：你的鹽漲價了沒？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想漲，可是現(xiàn)在進價都兩塊八了。我問；你賣幾塊？答：三塊。那女孩買了兩包鹽走了。

         我后來又到飯館吃飯等，走了很多地方，聽人們談鹽，有時也走上去問兩句。我發(fā)現(xiàn)，其實絕大多數(shù)老百姓都知道搶鹽是愚蠢之舉，包括沒有多少文化的小飯館服務(wù)員等，都知道，但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參加了，這是為什么呢？其實道理很簡單：鹽是生活必需品，平時用量小，不起眼，可要真沒了，你還就得發(fā)慌。所以，別人搶你就也得搶，這并不是一個不理性的行為，那位到小賣店買鹽的姑娘就很理性，她只買了兩袋。這里就牽涉出一個社會動力學問題：少數(shù)人的無知愚昧行為，會逼迫多數(shù)并不那么無知愚昧的人不得不跟風，從而導致系統(tǒng)失衡，嚴重時甚至可能崩潰。這是一種非常值得關(guān)注的社會動力學現(xiàn)象，我們不妨命名為“鹽恐慌現(xiàn)象”。其實，社會中類似于“鹽恐慌現(xiàn)象”中少數(shù)人的那種無知愚昧的事情很多，雖然大多數(shù)人并不跟他們一樣無知愚昧，卻被他們所脅迫，而釀成系統(tǒng)失衡乃至崩潰的可能性是充分存在的，更何況還存在著別有用心、故意裝傻的人。

         中國的鹽恐慌一出來，又有一群逆向種族主義者跳出來了。例如，《工人日報》要聞部主任、著名媒體人石述思先生在新浪發(fā)表微博：“危險還未來臨，一個陷入瘋狂搶鹽和華素片的民族，驗證了中華文化的精髓——茍且、自保、怯懦。很正常的人性，但也很灰暗。”他們好像不知道，正如《環(huán)球時報》總編胡錫進說的那樣：“各種奇怪的搶購風潮在世界各國紛紛上演，中國搶購食鹽，美加搶購碘片，‘輻射測量儀和碘片成為德國人抗恐懼良藥’，而俄羅斯的遠東人則囤積葡萄酒和海帶，認為它們可以抗輻射。”昨天，《環(huán)球時報》一記者采訪我，說他們要寫關(guān)于中國人搶購鹽的社評，問我有什么意見，我說：搶購鹽至少比搶購碘片強，因為鹽是生活必需品，搶購鹽的人當中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出于無知愚昧，而是為了生活，而碘片不是生活必需品，搶購碘片的可以說個個無知愚昧。當我們說這些時又會有人跳出來，新浪微博一個叫“捉刀人”的，在胡錫進總編的帖子上留言：“胡主編的意思是全世界人民都SB，所以中國人有權(quán)利SB。我就操了，正常人都是比聰明，《環(huán)球》領(lǐng)著人比傻！反過來就是傻比！”我想說的是，以這種思路思考的，才真正是SB，因為把國外的這種搶購風舉出來，不是說別人SB了我們就可以SB，更不是比傻，而是說像石述思先生那樣以這樣的錯誤就把我們的民族判定為劣等民族是沒有道理的！

         搶購鹽這種行為很傻，但細究起來卻也有它的道理。劉夙說得好：“恐慌、從眾都是人的進化心理，舉世皆然。” 我回復(fù)了一條：“在完全無知的情況下，恐慌、從眾是人的進化心理，我們看著再傻，它卻有利于生存，否則不會如此，這種道理傻缺JY是永遠不能明白的。”有人跟我較真了，一位叫“心系雨林”網(wǎng)友質(zhì)問：“傻也有利于生存?那聰明點就不利于生存了唄.如果都利于生存,聰明點的利于還是傻點的利于?”我回答：“笑而不語”。這位網(wǎng)友很執(zhí)著：“王老師你語一下吧,真理是不怕講的.世界上還沒存在講不出來的真理.你要覺得我是傻缺,給我一個改變的機會吧。”我回答：“先去找些關(guān)于社會生物學或進化心理學的書念念吧，這個道理歐美學者寫厚厚的書才能說明白，你叫我在微博上一句話說明白，是不是有點要求過高了？”我這個回答有點敷衍了，其實也可以用簡明易懂的方式回答：譬如說，你周圍全是SB，或者說不全是SB可SB掌權(quán)，你就要記住了，一定要跟著一起SB，一起SB就是不SB，不一起SB就是SB，這有點像繞口令，其實是至理名言。這也是我活了五十多年的切身體會。我就是因為拒絕跟周圍人，跟領(lǐng)導一起SB而吃了很多虧，付了很多代價。曾有個多年的老朋友勸我，說我如果能改改這個毛病，成就會比今天大得多。我很NB也很SB地回答她：我今天也還活得好好的，我為自己付得起這個代價而自豪。我當然可以自豪，但從生物學意義上，我是SB，因為我如果跟著別人一起SB而不付這個代價，我確實會比現(xiàn)在地位高得多，掙錢多得多，我可以整個九妻十二妾，生下幾十個后代，成為生物學意義上的成功者。但我拒絕了跟別人一起SB，這是一種揮霍自己資源，放縱自己的奢侈行為。雖然李白曾贊頌這樣的行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但這樣的“開心顏”行為會使你留下比較少的后代，成為生物學意義上的失敗者。特別要指出的是，年輕人千萬別效仿這種奢侈行為，因為坦率說，絕大多數(shù)人沒有我那個本錢，你要是跟我一樣奢侈、放縱，恐怕你都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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