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分配出了問題往哪里找原因?
昨天與一個老同事閑聊,他說他最近既看了炎黃春秋的網站,又看了烏有之鄉,覺得雙方只是在評價過去時很對立,但對待現實問題上差別不大,雙方都反對“權貴資本主義”,問貧道什么看法?! ?/p>
貧道說:其實是有差別的。吳敬璉等反對的是“權貴資本主義”里的“權貴”,意思是要搞沒有權貴干涉的資本主義。只反權貴,不反資本甚至推崇資本。你找不到這些人任何反對資本,認為資本過度強勢是造成當前矛盾的關鍵的言論。而左派首先反對“權貴資本主義”的“資本主義”,同時對權力不去制衡勞動與資本,而是與資本勾結壓制勞動表示不滿。從吳敬璉的道理推,國企就該退出歷史舞臺,只剩下私人資本和外國資本。而且目前的貧富差距問題不是私人和外國資本造成的,而是國家和權力部門拿走太多,老百姓才窮了。從左派道理推演,權力應該去限制私人和外資資本的強勢,不少人主張最終消除私人資本。只有資本強勢被壓制,勞動報酬才能增加?! ?/p>
老伙計又問:阿拉伯國家最近鬧動亂,原因是貧富差距太大,社會矛盾尖銳。中國現在這個問題也很嚴重,假如波及到中國,按左派現在的態度,應該是主要支持者吧?! ?/p>
貧道說:恰好相反,如果波及到中國,肯定與右派有關,會是右派利用社會矛盾,打著要民主旗號鬧起來。貧道解釋說:如果你注意到幾個出問題的阿拉伯國家都有美國的影子,注意到所有反政府力量的旗號基本都是反對權力集中。他們的政治主張,與“零八憲章”很接近。再對照右翼一貫的主張:中國經濟發展很好,社會矛盾尖銳化主要是不民主造成的,很多右翼代表人物都贊同甚至參加了“零八憲章”。加上他們一貫的親美態度,所以挑起事端肯定與右翼勢力有關。而左翼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強烈反美,始終要大家警惕顏色革命,如果中國發生類似動亂,左翼首先會認為這是一次顏色革命。雖然左翼對權力過于維護資本利益不滿,但左翼認為即使實現西方式的民主,權力照樣主要維護資本利益。就像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都早就實現了民主選舉,但照樣權力與資本勾結,貧富差距持續擴大。因此左翼不僅不會參與,甚至會反對動亂。
還有一點很重要,目前右翼勢力處于強勢地位,資金雄厚,有很強大的陣地,有組織有紀律。而左翼勢力缺少資金,只有幾個網站陣地,無組織無紀律。因此右翼會判斷:如果出現新的政治重組,他們可能在政治上獲勝。而左翼會知道,假如出現這種重組,自己的地位可能比現在還慘?! ?/p>
同事還問貧道:你主張什么。貧道說,沒什么主張,我只喜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把一些故意或無意把事物間關系說亂的說法給糾正一下,讓大家看看。誰想利用這些研究去主張什么,誰就用而已。下面再就前天一個帖子往下說說。那個帖子中舉出一些數字,說目前收入分配出了問題,大家都覺得分配不公,核心是國民收入分配結構中,資本收益(中國口徑叫“營業盈余”、“固定資產折舊”,世界銀行本來也是這兩個口徑,現在將兩個加在一起叫“營業盈余和混合收入”。因為折舊是資本的回收。為了簡便,貧道用“資本收益”替代)比重過高,勞動者報酬過低,收入差距擴大化主要體現在勞動者報酬占國民收入份額越來越小,資本收益越來越大上。
下面貧道再加上幾個因素,比較詳細地分析一下貧富差距和收入分配不公與哪些因素相關?! ?/p>
經濟數據很多,其中很多數據是關聯的,這些關聯說明某些因素對某種狀況有影響。比如:我們說目前內需,尤其是消費需求不足,是通過支出法的國民收入結構來看的。消費尤其是居民消費所占份額過低(指比其他多數國家明顯的低)。消費來源于收入,因此收入法的國民結構中,勞動者報酬會也偏低。因為收入低了,支出就很難高。但這也不絕對。比如中國的勞動者報酬占GDP份額為40%弱,而居民消費占GDP份額只有35%,少的那5%是儲蓄了。而多數國家的勞動者報酬本來就高,比如日本勞動者報酬達到51%,而居民消費占GDP份額達到57%,還多出6%。多數國家都是這樣的狀態。那是不是他們不僅不儲蓄而且借錢花才會這樣的?不是,哪個國家居民都儲蓄。這中國情況是因為勞動者報酬是第一次分配的所得,這些國家還有二次分配,也就是政府通過稅收拿走一大塊收益,然后將很大一部分用分配給低收入群體了。支出的一般規律是,收入越低,消費占收入比重越高,收入越高的人,儲蓄率越高。因此,如果收入分配平均化,收入消費率就提高,儲蓄率就降低?! ?/p>
這樣,收入法GDP結構,支出法GDP結構,政府收入占GDP比重,政府支出中福利支出比重,不同收入群體的儲蓄率,基尼系數等數字就關聯了起來?! ?/p>
中國這些年經濟高速發展,現在中央憂慮“可持續”問題。所謂可持續,就是經濟增長能夠持續,不至于出現嚴重倒退。社會矛盾越來越弱化,不能越來越尖銳。形象點說,作為發展中國家,中國的經濟結構如果趨向于發達國家是基本目標。因此要有類似韓國,中國臺灣地區、新加坡,起碼類似東亞東南亞一些國家的結構變動趨勢,不能“拉美化”,也就是類似于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的結構變動趨勢?! ?/p>
發達國家經濟結構是什么樣子呢?我們用德國與中國做個對比:
居民消費占GDP比重:德國49%;中國35%;
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德國49%;中國40%;
中央政府收入占GDP比重:德國29%;中國10%;
福利支出占政府支出比重:德國55%;中國11%?! ?/p>
基尼系數:德國0.28;中國0.48
可以看出,中國如果要調整出一個社會和諧發展的經濟結構,必須在一次分配中大幅提高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二次分配中通過提到財政收入占GDP比重和福利支出占財政支出中比重,才能使基尼系數降低,實現社會和諧發展?! ?/p>
但是那么中國在高速發展的這幾年,結構是向什么方向在變動呢?下面是1999-2007年的結構變動情況:
勞動者報酬占GDP份額:52%——40%
居民消費占GDP份額:46%——35%
財政收入占GDP份額:12.8%——19.9%
福利支出占支出份額:1.6%——10.9%
基尼系數:0.4——0.48(根據李成瑞說九十年代大約0.4)
也就是說,中國部分結構確實向發達國家結構靠攏,其中政府通過提高支配國民收入比重,并加大福利支出比重方面,做了比較大的努力。但效果不明顯,基尼系數始終在擴大。顯然因為出現了勞動者報酬和居民消費比重下降是重要原因。也就是一次分配中資本拿走的部分越來越高,政府在二次分配中即使有了點作為,但不足以彌補一次分配中的資本強勢?! ?/p>
我們接著看看其他發展中國家的情況。韓國和墨西哥是兩個典型國家,一個是拉美化趨勢很明顯的國家,一個是越來越接近發達國家的國家。他們從1980——2007年在經濟結構上有明顯的變動趨勢差異:
勞動者報酬占GDP份額:韓國40%——51%;墨西哥36%——28%
中央財政收入占GDP份額:韓國18%——25%;墨西哥15%——14%(2000年,缺后面數字)
福利支出占財政支出份額:韓國13%(2000年)——21%,墨西哥2.2%——20%
基尼系數(92-02):韓國0.32——0.32;墨西哥0.5——0.5(缺少80年代數字)
發展中國家在發展中都有個共同點,就是政府占國民收入分配的比重在增加,福利支出份額也在擴大,向發達國家靠攏。但是,最后還是形成一個“可持續發展”的趨勢明顯,一個不明顯;一個社會趨向和諧,一個趨向動蕩。他們在經濟結構上最明顯的差別,就是一個勞動者報酬占GDP份額在上升,另一個在下降。換句話說,勞動者報酬占GDP份額究竟不斷擴大還是在不斷縮小,是市場經濟條件下能否平穩發展的重要標志。一個指標讓他們走上兩條道路?! ?/p>
顯然,是否按 孫中山 先生的“節制資本”來調節國民經濟結構,是市場經濟下發展中國家究竟能持續發展,還是早早變成一個再也不長的“小老樹”的重要抉擇。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僅僅依靠提高財政收入占GDP比重,僅僅靠加大福利支出,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p>
對中國來講,為什么資本處于強勢并嚴重影響了財富分配?是不是私企外企工資發低了?漲慢了?國家最低工資標準執行不嚴格?那么解決這個問題不就限制了資本嗎?看起來簡單,實際不這么簡單,尤其是執行起來很困難。最低工資標準提再高,只要有無限供給的勞動力,也就是能夠忍受低工資的農民工你就無法落實這個標準。觀察一下與民工荒關聯的數字,會發現只要農民家庭經營收入明顯提高的年份,民工荒就會出現。2009年和2010年國家連續提高農產品收購價格,累計提升30-40%,2011年民工荒就很嚴重,工資上升幅度就快。2004年第一次出現民工荒,那是2003年-2004年的免除農業稅有關。農民工工資高了,城鎮青年的工資會水漲船高。農民工忍受低工資,城鎮青年也別想多拿多少。
拐了個大彎兒不是?一點沒拐。所以,不解決農民家庭經營收入提高空間,資本強勢問題就無法在市場經濟規則下有所改變。怎么解決家庭經營收入說起來就長了,基本思路一是“城鄉分離化”而不是“城鄉一體化”:給農民以特殊國民地位,通過優惠的產業政策、金融政策、稅收政策,擴大農村經濟生產鏈,增加農民家庭兼營比例。從整體提高農村經濟勞動生產率提高空間角度考慮問題。二是合作化而不是“公司加農戶”,通過人六資四或者類似比例限制資本在合作經濟中的收益。這方面貧道有很詳細的帖子以前寫過?!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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