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在上游

  圖片：喬羽先生出席“清水同盟”主持的“人與水”攝影大賽

    地球的缺水狀況將是長期的。資源性缺水加上水污染，目前國內已經出現“水赤字”。
　“世界水日”前夕，聯合國水務督察專家高中在北京接受了記者專訪。
　　高中,聯合國水務督察專家，國際水協主席，國家建設部城市水資源中心專家，中國國家水利部顧問 　　
    缺水將是長期的 　　
    早報：閩東南目前缺水嚴重，您是否曾經關注這一地區？ 　　
    高中：目前的水危機是全球性的。在中國，不僅僅是閩東南，江南的“水鄉”也缺水了。去年就出現了很尷尬的現象，浙江、江西發出了缺水警報。 　　
    全球的氣象是有周期的，有冰川期、炎熱期，目前地球正處于炎熱期。從地球的歷史記錄來看，一個氣象周期大約會持續300年，目前，地球正處于這樣一個周期中，缺水現象將是長期的。 　
　  流域權大于行政權 　　
    早報：泉州擬在西面的德化縣興修新的水利工程，但德化的水是屬于閩江水系的。在水資源的區域調節問題上該如何解決？ 　　
    高中：流域和行政區劃上是不一致的。從目前國內的情況來看，行政權還是大于流域權。周邊地區要保北京，在水權問題上，目前還是政治中心導向的。在水資源上，隨著社會發展，各地區都享有平等的權利，只能通過協調來解決，不能靠政治權威來調水，流域權應大于行政權。資源調配問題上，流域內的各個行政區要高度協調，讓流域管理和行政管理結合起來。在黃河流域，河南如果不限制污水排放，過量抽水，那么下游的山東就沒有多少水可用。現在，我國有長江委員會和黃河委員會，兩個委員會在水量的協調上是做出了成績的，通過調配，以前黃河斷流，現在不斷流了。不過水質不敢恭維。 　　
    早報：福建省內很多地級市已經成立了水務局，擴大了原來水利局的管理權，在水的管理體制上，需要從哪些方面改革？ 　　
    高中：水是一個大系統。國家在財政上控制很嚴格，但在水上沒有控制，在水資源上出現了“水赤字”。目前，全國各地區在做水規劃，和財政一樣，政府對水也應做出預算，列出本地區的水資源盈虧表。在目前，我國的水體制還有不少問題。水的主管部門很多，水利部管水資源，建設部管城市用水，衛生局管水質，國土資源部管地下水，發改委管水價。開世界水大會，其他國家只要去一個部長就夠了，而中國的部長去了兩三個還沒去完。 水務投資應多元化 　　
    早報：泉州的供水市場和污水處理市場很早就有民營企業進入。目前國內水務市場的民營化達到了什么程度？ 　　
     高中：目前國內有很多專家不再講民營化，而是講市場化。水生意并不是有錢就能做的，如果民企沒有經驗，就容易出亂子。在水務市場上，政府要有一個很好的監管框架。 　　水的經營上，國外主要有三種模式：一種是英國模式。100％的私有化，但在一個極好的框架下實行，既避免暴利，又保護環境。第二種是法國模式。水權是政府的，授權私有水務公司特許經營。第三種是澳大利亞模式，官督商辦。此外，德國、日本等國的水完全是由政府專營。根據中國的國情，應該采取多元化管理方式，世界銀行原來在國內鼓吹得太過分了，一味鼓吹英國的管理方式。 　　
    早報：外資水務企業在我國發展狀況如何？ 　　
    高中：外商已經在國內投資了不少水務企業。主要是供水企業，但合作的效果還不夠理想。沈陽是最早把供水交給外商經營的，當時政府許諾了18.9％的固定回報率。沈陽有8個水廠，除了1個外資水廠，其余7個都是賠本經營，7家水廠把水費全部交給了外資水廠。廣東一個地方跟外商簽了一個供水協議，紙上寫著日供水6萬噸，而事實上，那個地方只有日供2萬噸水的能力，現在，每天都要賠4萬噸水錢給外商。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國外的水務市場已經很成熟，外商們都精通水務。由于經驗上的不對稱，地方政府是吃了不少虧的，必須謹慎。 　　
至于污水處理，由于目前的污水處理價格還不合理，外商還沒有介入。外資水務在利用專業賺錢，向我國政府和企業提供咨詢。 　　
    早報：水利設施如水庫是否有民營資本介入的可能性？ 　　
    高中：在水資源上，世界上其他國家一般也不讓外資和民營企業介入。像水庫等水利設施，根據國情市情，民營企業或者外資企業可以參與水庫的建設，然后從其他方面如水電收益中獲得回報。但水權歸它們是不可能的，水權怎么說都是國家的。 　　
人人都在上游 　　
    早報：九龍江下游的廈門去年開始向上游的地市付費，對上游的水源保護進行補償，將來的上下游的關系該如何處理？ 　　
    高中：水是屬于整個流域的，全國所有河流都需要上下游來共同保護。長江沿江有21個大中城市，有幾億人口在長江流域，從源頭青海到龍尾的長江，如果沒有協調，上海就只能喝上游流下來的渾湯。渾湯里的很多物質都不是自然界生產的，目前對長江與黃浦江的測試發現水中就含有致癌物質。而上游人吃到近海養殖的海產，也可能是被污染的。上下游息息相關。 　　
    早報：泉州的工業廢水污染得到了較好的控制，辦了很多污水處理廠，不過污水廠的廢品最終送到了垃圾場。 　　
    高中：污泥是污水處理的最終端，在污泥的處理上要非常謹慎。去年，歐盟已經禁止把污泥直接投到海里。對污泥要進行化驗，分析其成分，看看哪些能夠做肥料，哪些能做建筑材料，不能簡單地堆放在垃圾場。 　　
北京現在成立了“污泥聯盟”，而國外已經有污泥公司了。日本正在嘗試無泥化處理，但目前還在試驗階段。 　　
    早報：水的質量下降，會導致污染性缺水，污水處理任務有多大？ 　　
    高中：目前，最大的污染源還是農業。像云南滇池的污染，就是農業用水導致的面源污染。一下雨，農田里的氮肥、磷肥、鉀肥等等都沖到了湖里，水馬上不能喝了，原來水表的一些生物也都滅絕了。 　　
在目前的缺水危機面前，水質比水量更為重要，很多先進的國家運用行政手段、市場手段把水質做好了，我們也要盡早盡快有效治污，讓有限的水發揮最好的作用。 　　
    早報：隨著工業化和城市的發展，污水會越來越多。 　　
    高中：目前，缺水與水污染交織在一起，在工業的發展上，一定要仔細衡量環境的代價、水的代價。廣東某地有家臺商辦的印染廠，一年的利潤只有100多萬元，但卻把整個河流都污染了，而要凈化那條河流花上幾億幾十億也未必辦得到。 　　
在地球上，60％—70％的疾病是通過水傳播的，SARS是一個警戒，如果類似的病毒在水中出現，那就將是更可怕的災難了。所以全社會都應有良好的水意識。處處都是上游，人人都在上游，福建的經濟條件很好，應在保護水生態、水環境等方面走在全國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