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分裂,緣由何在?
雙石
2011年12月8日 |
背景
1935年6月,紅一、四方面軍在川西北高原勝利會師。 6月26日,中共中央在懋功(今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 小金縣〉兩河口召開政治局會議。6月28日,會議確立了兩軍合 力北上,“首先取得甘肅南部以創造川陜甘蘇區根據地”的方針, 并于次日擬定了旨在打開北上通路的〈松潘戰役計劃〉。然而, 在其后整整一個月里,因張國燾等“解決組織問題”的延宕以及 其它主客觀原因,致使原擬的松潘戰役計劃流產。7月下旬至8 月初,中共中央政治局又先后在蘆花〈今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 治州黑水縣蘆花鎮)、沙窩〈今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 縣血洛村)連續召開政治局會議,“解決組織問題”并修訂或重 擬戰役計劃。8月5日,沙窩政治局會議決定放棄松潘戰役計劃, 改取旨在“迅速北進夏河流域,突擊敵包圍線之右側背,向東壓 迫敵人,以期于洮河流域消滅遭遇之蔣敵主力,形成在甘南廣大 區域發展之局勢” [1]的〈夏洮戰役計劃〉,一、四方面軍分左、
右兩路,經阿壩、毛爾蓋分途北上。
1935年8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毛爾蓋〈今四川省阿壩 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縣上八寨鄉索花村寺廟內)召開政治局會議, 會議對沙窩會議后張國燾又提出西出阿壩北上向青甘邊緣地區退 卻的主張進行了嚴肅的批評,形成了〈關于目前戰略方針之補充 決定〉,更加明確地指出紅一、四方面軍主力當前的行動方針: “迅速占取以氓州為中心之洮河流域〈主要是洮河東岸〉地區, 并依據這個地區,向東進攻,以便取得陜甘之廣大地區,為中國 蘇維埃運動繼進發展之有力支柱與根據地。” [2]
從8月18日起,右路軍部隊開始分兩路北上,進入水草地。 至8月下旬,相繼進至班佑、巴西、阿西茸地區。與此同時,發 現了紅軍有穿越草地跡象的國民黨軍也開始行動,26日,第49 師伍誠仁部奉胡宗南令,由漳臘(今川主寺東北)出發,翻越弓 杠嶺雪山,沿松甘驛道進入包座河谷,增援在班佑、巴西、阿西 茸、求吉寺地區的補充旅康莊圑及游擊支隊。
這路進入林區的敵軍實際上與正在水草地行軍的紅軍右路軍 形成了平行北進之勢。
此間,左路軍先頭部隊已從卓克基、大藏寺地區北上,擊潰 了阿壩土司楊俊扎西的藏騎武裝,進至查理寺、阿壩地區,一部 進至嗄曲河西岸的安曲(哈拉瑪)附近籌糧。
8月底,進入班佑、巴西、阿西茸地區的紅軍右路軍主力向盤 踞該地區的敵補充旅康莊圑和“游擊支隊”盤踞的班佑寺、卓藏 寺〈當時譯作“腳仗寺”或“覺大寺”〉、求吉寺〈當時譯作“救 濟寺”),以及進至上包座地區的第49師伍誠仁部發起攻擊。至
9月1日,將敵軍大部殲滅,占領了除求吉寺、卓藏寺外的敵軍據
點。
此后,中央政治局和右路軍徐、陳首長屢屢電催朱、張首長 率左路軍前來與右路軍會合,迅速北出甘南。9月初,左路軍先頭 部隊陸續經甲本塘〈當時譯作“箭步塘”〉向嘎曲河開進,朱、 張所率紅軍總部也進至甲本塘。但已另有所圖的張國燾始終借故 拖延,最終決定要挾黨中央率右路軍“南下”,并令已到達嘎曲 河西岸的左路軍先頭部隊返回阿壩。9月8日,張國燾電令駐馬塘 一線的紅31軍政治委員詹才芳:"飛令軍委縱隊政委蔡樹藩所率 人馬移到馬爾康待命。如其聽則將其扣留”。[3] 9月9日,“密電 事件”發作,中央政治局在牙弄村周恩來駐地召開政治局緊急會 議,決定單獨率右路軍中的紅一、紅三軍圑北上……
數十年后,這個原本已有定論的重大歷史事件,因那封著名 的“密電”迄今沒有找到原件文稿,引起一些歷史當事人和學者 的置疑,產生出了 “草地分裂責任誰負”的問題,甚至還衍生出 了 “毛澤東、葉劍英合謀栽贓張國燾”的奇談怪論來。如此,我 們就不得不對這個重大歷史事件再一次進行認真嚴謹的考慮和清 理,以正視聽。
“北上”與“南下”,爭的龕競是什么?
這個問題近30年來不斷有人提起,無非是“北上”與“南 下”不過是發展革命力量爭取革命勝利的方法和途徑問題,談不 上誰對誰錯。甚至還有人搬出了張國燾回憶錄中“如果在一年前 我軍果眞全部自毛爾蓋去到陜北,恐怕早就要餓死人了……” [4]
的話作為依據,來否定“北上”和“南下”的政治原則和路線之 爭的實質!
其實,這個問題,作為重要歷史當事人的徐向前說得極其透 徹和明白:
黨的北進方針,不是隨心所欲的決定,而是基于一定的歷史 環境和黨所面臨的任務而形成的馬克思主義的方針。當時,正是
日本帝國主義加緊侵略我國,中華民族同日本侵略者的民族矛盾 日益上升,并變動著國內階級關系的時期。日本帝國主義者繼武 裝侵占我東北三省、河北北部、察哈爾省北部后,進而制造“華 北事件”,發動所謂“華北五省自治運動”和冀東“自治”,公 然聲稱要獨霸全中國?!奥浜蟆钡谋狈剑粧呷f馬齊喑的局面, 掀起抗日救亡的怒濤。蔣介石的不抵抗主義和“攘外必先安內” 的反動政策,不僅愈益被廣大人民所反對,同時也引起了統治階 級營壘內部一些愛國人士的不滿。黨中央和毛澤東同志從粉碎蔣 介石的滅共計劃,保存和發展紅軍力量,使黨和紅軍眞正成為全 民族抗曰斗爭的領導力量和堅強支柱這一基本目的出發,確定北 進川陜甘地區,創造革命根據地,進而發展大西北的革命形勢, 是完全正確的。
毛澤東同志在分析建立川陜甘根據地的條件時,就明確指 出:第一,在政治上,能夠利用陜北蘇區及通南巴游擊區取得協 同配合,短期內形成鞏固的根據地,迅速形成在西北地區和全國 的革命領導中心。第二,在敵情上,這個地區的敵人分屬幾個系 統,互相之間存在著矛盾和沖突,戰斗力一般較薄弱,并遠離其 政治軍事中心,便于紅軍各個擊破。尤其是東北軍張學良部,反 帝與不滿蔣介石的情緒日增,正是紅軍開展爭取工作的有利條 件。第三,在居民條件上,由于連年不斷的深重農業危機,普遍 的饑荒,沉重的捐稅和土地在地主手里的高度集中,正迅速生長 著農民土地革命的要求和斗爭。第四,在物質條件上,川陜甘邊 是西北比較富庶的區域,能夠保證紅軍現有力量及今后發展的需 要?;谏鲜鰲l件,黨和紅軍集中兵力,乘間北進,在川陜甘邊 立腳,建立起可靠的前進陣地,就一定能夠影響全國革命形勢的 發展,把民主革命和民族革命推進到一個嶄新的階段。與此相反, 張國燾的南下方針,雖然從戰術上看,不無可取之處,但從戰略 上看,這一方針,不僅會使黨和紅軍退處川康邊的偏僻之地,失 去迅速發展壯大的機會,而且更重要的是,會使黨的力量遠遠脫 離全國抗曰圖存的革命高潮,無法負擔自己對全國革命的領導重 任。張國燾反對北進,堅持南下,是同他對整個革命形勢的右傾 悲觀估計,即革命處在兩個高潮之間的錯誤觀點分不開的。
毛澤東同志說過:南下是絕路。后來的事實,完全證明了這 一正確論斷。“吃一塹,長一智”。我對毛主席的遠大戰略眼光 和非凡氣魄,是經過南下的曲折,才眞正認識到的。[5]
一句話,北上與南下,是革命事業生存還是消亡、發展還是 削弱的大是大非問題!
徐向前的這番話,是有鐡的事實為依據的一中央紅軍北上 的發展,紅四方面軍南下的挫折,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還不 能成為有力的左證?至于張國燾用以自辯的“如果在一年前我軍 果眞全部自毛爾蓋去到陜北,恐怕早就要餓死人了……”,那只 是個貽人笑柄的夢囈!一即或從“無過推定”的前提出發而不 對此言作“立場”和“路線”方面的過多批評,這位“張主席” 也實在是太健忘了 一或許因為身在國外無法查閱當年的原始文 獻資料作參照之故?當時黨中央在沙窩會議和此后毛爾蓋會議上 擬定的“北出陜甘”的方針是一個“川陜甘計劃”,具體而言就 是全軍進至夏河洮河流域與敵決戰并建立以岷州為中心的根據地 的方針,向陜北或陜南或川北發展只是夏洮戰役計劃實現后依托 “以岷洲為中心的根據地”的“下一步方針”。當時這個地域敵 軍力量薄弱,人口較多產出相對豐富,紅一、四方面軍集全軍之 力打出實現這個計劃的勝算極大,相較于“南下”或“西進康 北”,“吃飯問題”也更容易解決!而黨中央在俄界會議上之所 以決定直奔陜北,那是因為僅幾千人馬的中央紅軍一、三軍圑已 無法獨立完成“夏洮戰役”與敵決戰的計劃,落難之人投靠窮親 戚那是別無選擇!
再者說了, “張主席”為何就不想想:雪山草地間的幾度徘 徊,“早就餓死了”多少人?
其實更為可悲和可笑的還是當代人:有些二百五“磚家” “學者”不從“全部事實的總和”中去細作分析,卻在“張主 席”可悲又可笑的自辯中尋章摘句找來這句話要為“張主席”洗 清“冤枉”,還印成了鉛字兒,擺出一副要“還歷史于本原”的 公允面目,有意無意地硬要把“張主席”的頑冥不化固執己見與 紅四方面軍廣大將士奮斗經歷混作一談!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面 對紅四方面軍留在雪山草地中的那些紅色英靈的一這些人中好 多就是紅四方面軍中最能打仗的一批人! 可嘆啊可嘆!
數十年后,還有人這樣為張國燾辯解,張國燾南下是逃跑, 黨中央北上也是逃跑,都是逃命,沒有什么誰對誰錯!可問題是, 黨中央是在民族危機空前嚴重的時刻,突破重重封鎖,向抗曰救 亡的中心地帶“逃跑”呀!這是要在民族革命斗爭的風口浪尖去 “肩負起挽救民族危亡的領導責任”,同時也為黨的生存和發展 尋找機會呀!黨中央這是認定了:只有在民族革命斗爭的風口浪 尖上去,才有建立、發展和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更多更好的 機會,才有讓廣大人民群眾包括中間勢力認識和接受黨的方針政 策的更多更好的機會,黨也才有求得生存發展的更多更好的機 會!在民族革命斗爭的風口浪尖上高揚“抗日救國”的旗幟,與 置身于大潮之外空喊抗日救國的口號,無論從行為效果還是從生 存機會上來考慮,難道是可以同日而語的么?
而對于“在民族革命斗爭的風口浪尖去尋找生存發展機 會”,張國燾從來就是沒有決心與信心的,他的逃跑,是逃避民 族革命斗爭的大環境大方向,逃向偏安托庇之所!對此,原紅四 方面軍政治部主任傅鐘的一段回憶說得非常清楚明白:
張國燾口頭上贊成統一戰線策略,實際上是另一回事。他不 相信在日寇加速全面進攻和全民抗日運動繼續高漲的條件下,國 民黨及其軍隊大部或全部有參加抗日的可能。見到《中國共產黨 致中國國民黨書》,他說這像是韓愈的《祭鱷魚文》,是不著實 際的幻想;他還指責黨中央提出成立國防政府,是重復法國鎭壓 巴黎公社的資產階級反革命口號。弼時同志針鋒相對地駁斤他的 謬論,批評他根本不相信統一戰線,不曉得如何估計階級力量的 變動;給他指出,不能看到紅軍數量比過去少了就以為整個形勢 都不好,只有向西撤退,這是機械唯物論的錯誤觀點。張國燾本 來沒有一點理論,更不接受馬列主義理論,立刻搶白說:“機械 唯物論總比唯心論好一些?!彼豢删人幍竭@種地步。
本來,朱總司令是主張四方面軍不要在甘南停留而徑直跨過 西蘭公路去會合一方面軍的。后來陳昌浩也提過,四方面軍向隴 東北前進。張國燾則相反,總想往西去,甚至不知羞恥地說:“打 曰本不是簡單的。我們現在的力量就是再增加十倍,也不見得一 定能打贏它。我們只能將西方變為蘇維埃的后方,做前方抗曰紅 軍的后備軍。”朱總司令嘲笑他膽子太小了,說:“四川軍閥打 仗是溜邊的,碰上敵人繞彎彎,見到便宜往前搶。國燾同志你莫 要溜邊邊呀!我們長征是要到抗日的前進陣地,紅軍要成為抗日 先鋒軍、模范軍。日本帝國主義加緊向綏遠、寧夏進攻,敵情在 北面吆,你老想向西去,當然打它不贏,只是跑得贏了!” [6]
不可同日而語啊不可同日而語!
紅四方面軍領導人派性我勝了橐性, 是橐中央故進率一、三軍團單獨北上的主要原因
“北上”與“南下”既然是路線之爭、原則之爭,黨中央當 然要堅持。更何況,黨中央的“北上”方針是多次形成了黨內決 議的,每一個黨員都有義務維護之貫徹之,而不是相反!更遑論 憑著手中槍桿子的多少,去推翻黨的決議一那就是冒天下之大 不韙!
然而張國燾偏偏就真冒了這個天下之大不韙! 1935年8月初的蘆花、沙窩的政治局會議決定紅一、四方面 軍分左、右兩路軍分途北上之后,率左路軍進至阿壩的張國燾又
再度萌發過“西進青、新”之念。為此,黨中央于8月20日在毛 爾蓋再次召開政治局會議并以毛澤東發言為基礎形成了中央政治 局《中央關于目前戰略方針之補充決定》,明確反對“主力西向” 或“分兵出西寧”。中央領導人和紅四方面軍徐、陳首長也曾多 次致電張國燾,解釋中央北上方針,對張國燾進行規勸:“政治 局認為在目前將我們的主力西渡黃河,深入青寧新僻地,是不適 當的,是極不利的(但目前政治局并不拒絶并認為必須派遣一個 支隊到該地區去活動〉……”,[7]“……而新疆之上,宜以支隊, 不應以主力前往”,[8] “……不宜分兵出西寧”,[9] “……目前主力 西向或爭取西寧不當……”。100
于是,張國燾在一番左扭右捏之后,又選擇了“南下”。 應該說,紅四方面軍徐向前、陳昌浩等人是贊同中央北上方 針的,此間也曾不斷去電解釋中央意圖,勸說張國燾執行黨中央 北上決議,這當然是值得歷史記取和肯定的。但是,我們也無法 忽略這樣一個事實:在張國燾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強硬要求下,徐、 陳首長在“黨性”與“派性”的最后抉擇上,還是沒能守住“黨 性”的底線,最終屈從于“派性”,改變了原來贊同“北上”的 態度,轉而要求黨中央服從張國燾的意旨,放棄北上方針而轉道 南下。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歷史的遺憾!
一年之后紅二、六軍圑與紅四方面軍甘孜會師,會師后任弼 時曾向傅鐘暸解年前黨中央率紅一、三軍圑單獨北上的緣由。當 時情景,傅鐘留下了回憶文字:
任弼時同志是敏于事而慎于言的,聽過我講的過程,嚴肅地 問我:“北上有決議沒有?”
我說:“有?!?“有,為什么不執行?”
弼時同志這個提問,一針見血,刺中我的思想深處。盡管草 地的凌晨格外寒冷,我身上還是不由得冒出了汗。關于一、四方 面軍共同北上的戰略方針,在兩河口會議、沙窩會議、毛爾蓋會 議上,黨中央都作了決議或補充決定,其中有兩個會議我也列席 在場,但卻沒為執行和維護它進行堅決斗爭。這是我終生難忘的 過失。后來我多次為此作過自我批評。[10]
任弼時當年在中央蘇區時,曾積極參加過批判毛澤東。從長 征這個歷史時期來看,他也談不上對毛澤東有多么深刻的認識。 但任弼時身上卻有著一個共產黨人最為重要的質量:堅強的黨 性!正是這種堅強的黨性,使他在歷史的重要關頭,作出一個忠 誠的共產黨人的當然選擇!
兩相比較,我們不能不扼腕嗟嘆一不能不承認,人與人之 間,還是有差距的!
對此,徐向前在多年后的回憶文字中,有過這樣的撿點:
列寧說過:原則的政策是惟一正確的政策。原則的分歧,不 能退讓,不能調和,只能通過斗爭去解決。但是,由于我的水平 不高,當時沒有從原則上、戰略上的高度去看“北進”和“南下” 之爭,更沒有識破張國燾的個人野心,因而當斗爭尖銳化、明朗 化的時候,彷徨困惑,心情焦慮,仍然寄希望于中央能夠說服張 國燾,帶著左路軍一道北進;實在不行的話,寧肯等一等,不然 只好一道南下,結果跌了跟頭。
毛澤東同志說過:南下是絕路。后來的事實,完全證明了這 一正確論斷。“吃一塹,長一智”。我對毛主席的遠大戰略眼光 和非凡氣魄,是經過南下的曲折,才眞正認識到的。[11]
徐向前這些話,都是在毛澤東去世多年后改革開放年代道出的。 據徐向前自己回憶,1935年9月9日,在張國燾明確而堅決 表示反對北上后,“陳昌浩改變了態度,同意南下。我不愿把四 方面軍的部隊分開,也只好表示南下。他去中央駐地反映我們的 意見,回來很不高興,說是挨了一頓批評”。而當日晚上,毛澤 東到徐向前的住處單獨向其征詢意見時,徐的回答是:“兩軍既 然巳經會合,就不宜再分開,四方面軍分成兩半恐怕也不好”。[12]無論話說得多么委婉,作為晚生后輩的筆者都不得不冷峻而 直白的道出一
這是宗派的立場,而不是黨性的立場! 這當然也與當時的徐向前、陳昌浩對黨的北上方針缺乏深刻的 認識有關,毛澤東在俄界召開的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就曾經指出:
張(國燾〉到阿壩后,便不愿意北上,要右路軍南下,政治 局七個同志(徐、陳在內)在周副主席處開了一個非正式會議,
決定給電張國燾北上,徐、陳當時表示,要他走路回草地是不好, 但北上有王鈞、毛炳文,走草地沒有王鈞、毛炳文,這是他根據 的機會主義觀點。所以,張國燾堅決要他回去,他便主張回去。[13]
也就是說,當時徐、陳支持黨中央北上方針,只是不愿意回 頭再過草地,但對北上可能會遭遇國民黨中央軍的王均、毛炳文 部,他們也缺乏戰而勝之的信心。兩相權衡的結果,還是選擇了 執行張國燾的意圖。
王均當時為國民黨第三軍軍長,毛炳文為國民黨第37軍軍長, 該兩軍各轄兩師〈兩旅四圑制師〉,為中央軍旁系(半嫡系部隊〉。 兩軍加起來不到五萬人,而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北上時的全部力 量有近十萬人。
十萬紅軍竟然要躲著五萬敵軍,這還不算是“逃避^爭”的 “逃跑主義”么?
后來的事實是,黨中央率領不過七千多人的一、三軍圑,照 樣北上了!
我們還不得不指出是,紅四方面軍徐、陳首長在“北上”與 “南下”之爭的關鍵時刻改變了原有的態度,黨性向派性投了降, 才是黨中央不得不率紅一、三軍圑單獨北上的主要原因!那個因 找不到原電文稿而讓后人們紛爭不已的“密電事件”只是一個誘 因!有了這個“主因”,即或沒有這個“誘因”,黨中央恐怕也 不得不考慮“單獨北上”,只不過不會走得那么匆忙那么急迫而 已!后人放過主因而糾纏于誘因,那是大有“攪渾水”以回避關 鍵問題之嫌的!
何凱豐在〈黨中央與國燾路線的分歧在哪里〉一文中寫道:
北上的戰略方針是中央政治局決定的,不經過中央政治局, 是沒有任何人有權利改變這種方針的。國燾身為政委應當堅決 執行黨中央的命令,可是國燾卻能用私人的意志去改變這一戰 略方針,這還有什么政治委員的資格?在二,四方面軍達到甘南 時,當時的西北局決定北上會合一方面軍,國燾也可以不執行西 北局的決定,私自改變為向西開進,如果照國燾這樣做去,還要 黨做什么用處?黨還有什么作用?以這樣一個胡涂的政治委員 怎樣還能去加強黨在紅軍的絕對領導,因為國燾自己對黨與紅軍 的關系,都是這樣胡涂,所以他下面的干部不能不叫出“武力解 決中央”的話來。在國燾給徐、陳的密令中,要徹底對中央開展 斗爭0 [14]
看見沒有,“他下面的干部”已經叫出了 “武力解決中央” 的話來,中央還呆得住么?
當然,從治史角度而言,誘因的真偽也的確是需要探究明白!
“徹底哄展橐內斗爭”的畬電是否存在?
這份“徹底開展黨內斗爭”的密電因迄今找不到原件文稿, 也成了一些人否定其存在的理由。
找不到原件文稿這個最直接的物證,的確難以作出令所有人 都信服的定論來。但沒有“直接物證”是不是連案都不能判了 哩?不是還有其它人證、旁證和其它間接證據么?更何況,這個 最直接的“物證”找不到,責任也不該由黨中央來負呀?這份密 電,是從紅軍總部發給前敵總指揮部的,這個“物證”也只能留 存于紅軍總部和前敵總指揮部(也就是紅四方面軍總指揮部), 而這兩個指揮機關當時乃至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在黨中央掌 控之中。紅四方面軍總指揮部西渡黃河最后歸于失敗,失敗的最 后關頭連電臺都砸了,譯電員犧牲,電報也基本銷毀,肯定是找 不著了。那僅存的物證就只能在紅軍總部的存留電報中尋找,如 果找不著,那至少需要考慮“為什么找不著”,而沒有理由直接 判定這個電報“不存在” !一同時期因為各種原因沒有留存下 來的電報和文獻還有很多,是不是僅僅因為“找不著”,就能斷 言其不存在哩?比如,在目前公布的電報中,不也沒有“密電事 件”發生的9月9日直至9月12日徐、陳向張國燾報告黨中央出 走的電報么?在這份其存在應該是亳無疑義的電報上,究竟有些 什么內容哩?
在當年的右路軍中,除了已經犧牲了的譯電人員外,葉劍英、 毛澤東是最早看到這份密電的當事人和見證人。
葉劍英自不必言,毛澤東此后也沒把這份密電的內容藏著掖 著密而不宣一就在一年多以后的1937年3月30日的政治局擴 大會議上,毛澤東當著張國燾的面就談到過這份密電:
張國燾在分裂紅軍問題上做出了最大的污點和罪惡。左路軍
和右路軍的時候,葉劍英把秘密的命令偷來給我們看,我們便不 得不單獨北上了。因為這電報上說:“南下,徹底開展黨內斗 爭?!碑敃r如果稍微不慎重,那么會打起來的。[15]
當時在場的張國燾對與會者們提出的諸多問題都有自辯,但 對毛澤東所言的這份密電,卻沒有表示任何異議,甚至以后在海 外撰寫的回憶錄中也未置一詞。這說明了什么?至少能說明張國 燾自己也認為這份“密電”的存在是無法否認且難以自辯的一 當時的他,肯定無法預料到一些后人還會因“找不著這份‘密 電’”而生出了一場要為他“伸冤”的官司來!
再者,如果這份“密電”不存在,那么最直接的邏輯導向就 是葉劍英個人或與毛澤東合謀偽造了這份“密電”,而這無論從 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很難令人置信的:就算他倆都屬某些顛覆學問 者認定的“陰謀家”,他們有什么理由非得這么做?難道這段曰 子里中央上上下下對“張主席”制造的種種麻煩種種糾葛還沒有 領教夠?還不足以激勵起“我們先走一步干起來再說”的氣性兒 來?非得整出一個匆忙出走還被迫拉下了許多同志甚至親人的 “狼狽逃跑”來?
實際上,在“密電事件”發作之日前22時,黨中央在與右路 軍徐、陳首長聯署的致張國燾的電報中就已經婉轉地表達了 “如果 四方面軍不愿意北上,黨中央擬率一、三軍圑先行北上”的意圖: “目前胡敵不敢動,周、王兩部到達需時,北面仍空虛,弟等并擬 于右路軍抽出一部,先行出動,與25、12)6軍配合行動,吸引 敵人追隨他們,以利我左路軍進入甘肅,開展新局(面廠’。[16]其 時,紅一軍圑主力已進至拉界(那蓋〉、俄界(高吉〉,先頭紅 一師已進至白龍江峽谷的旺藏寺,正擬向前探路前進,而右路軍 中的紅四方面軍部隊要根據“張主席”定奪作取舍。如此,這個 “右路軍抽出”之“一部”,最有可能的不就是右路軍中的紅一 方面軍部隊么?試想,如果不是情況萬分急迫,已經向張國燾表 達了 “先行北上”意圖的毛澤東等,還有什么理由非得整出一個 “假密電”來自己嚇自己?
更何況,時任前敵總指揮部參謀長的葉劍英對當時部隊的分 布情況和部署一清二楚,他不可能不知道黨中央秘密而緊急地率 一、三軍圑單獨出走所面臨的巨大風險:紅一軍圑已經先行一步, 黨中央身邊只有紅三軍圑、干部圑和軍委縱隊。紅四方面軍四軍 部隊部署求吉寺監控守敵,實際上也擋在了黨中央從達拉溝這條 棧道直接去俄界的路上。黨中央率三軍圑只能從阿西茸〜扎公果〜 卓藏寺〜那蓋(拉界〉這條迂回路上去俄界,紅四方面軍四軍部隊 只要經達拉溝棧道這條快捷方式進至達拉附近,就完全有可能迎頭堵 住黨中央的去路,紅30軍在喇嘛嶺上的警戒部隊也可以直接取捷 徑進至白龍江峽谷扼阻黨中央北上。毛澤東、葉劍英怎么就那么 自信此番出走一定能成功?萬一不成功,首先有可能死在“自己 人”槍下的人會是誰?
對于這種風險,黨中央也是有預見的。彭德懷曾回憶,當時 他曾問毛澤東,緊急情況下可不可以扣人質。毛澤東說不可,真 要如此,那就只好跟他們南下,他們總會覺悟的。而這種情況一 旦發生,毛澤東等領導人的性命或許還可暫時無憂,但葉劍英可 就難說了 一且不說“密電”,就憑他帶走了前敵總指揮部的地 圖這一條“罪狀”而陳昌浩、李特又確曾派人來追殺的事實,就 足以讓他性命難保了!
若非特別緊急的情況,“呂端大事不胡涂”的葉劍英,會刻 意去整出一出驚險傳奇來?
還有,在黨中央向張國燾表達了 “擬于右路軍抽出一部,先 行出動”這個意圖的同時,張國燾也直接電令右路軍徐、陳首長: “一、三軍暫停留向羅達進,立即設法解決南下的具體問題”。[17]
次日10時,他就已經在向倪志亮、周純全部署南下具體事宜了。[18]而右路軍徐、陳首長也因此改變了態度,當日13時他們也基于這 個“改變了的態度”電令林彪、聶榮臻:“ 一軍不要過于突出,應 在現地域集結整理,并加強偵察”,2(0還向黨中央表示了 “一起南 下”的意見。但徐、陳卻無法像命令林、聶那樣向黨中央下命令, 如此,“張主席”電示徐、陳裹脅黨中央南下,以“徹底開展黨內 斗爭”的方式脅迫黨中央服從自己的意旨,不是有著順理成章的當 然邏輯指向么?
而憑著“人多勢壯槍桿子硬”這一張底牌,“張主席”似乎 也有理由對“徹底開展黨內斗爭”以裹脅黨中央南下抱有信 心一 9月10日,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紅旗》附刊第1期中, 〈為爭取南下每一戰役的全部勝利而斗爭!〉的文章就已赫然刊 出一該文聲稱:“南下戰略方針已經定下來了”, “一切夸大 敵人力量,不相信自己力量,喪失創造新蘇區的信心,企(圖) 逃跑到偏僻地區的傾向,是我們目前主要的危險,必須開展無情 的斗爭”,[19]然而卻沒有“毛周張博右傾逃跑”的具體“罪責”
指向,顯然該文是擬就于張國燾等得悉黨中央率紅一、三軍圑單 獨北上的消息之前,這不是正好說明了張國燾對“徹底開展黨內 斗爭”的預有籌劃和充分信心么?
橐中央率紅一、三軍團單獨北上
還有人死揠字面,說這封密電內容是“徹底開展黨內斗爭” 并非“武力解決”,那只能是拿不上臺面兒的一種狡辯。試問, “下面干部”已經在喊出了 “武力解決”,徐、陳又已表明了要 中央一起南下的態度,“槍桿子指揮黨”的客觀態勢已經形成, 這“徹底開展黨內斗爭”,還能是溫情脈脈的么?
據原紅四方面軍政治部主任傅鐘回憶,“密電事件”的次年 紅二、六軍圑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北上后,任弼時曾特許他到總部 機要科去看電報,而且是“凡我看過的你都可以看”。在傅鐘看 完所有電報后,任弼時曾經與他有過一次語重心長的談話。關于 這次談話,傅鐘留下了這樣的回憶文字:
看過電報才知道,原來在一、四方面軍分開前后,不少重要 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不是弼時同志打破張國燾的封鎖,我還是被 蒙蔽著。比如:中央率一、三軍團到俄界后,不僅等了三天,來 電七次,規勸張國燾放棄“南下”,跟隨北上,而且直到9月18 日,彭德懷、聶榮臻同志等還致電張國燾,告知他們已占領甘南 的大草灘一線,當地的物資豐富,漢、回民眾熱烈擁護紅軍,“請 你們立即北進”。顯然,中央一直是堅持兩河口會議精神,希望、 等待并準備接應四方面軍共同北上的。對爭取張國燾一起北上眞 眞做到仁至義盡。所以弼時同志再次和我長談時語重心長地指 出:“看來,不是中央丟下你們走了,是你們不跟上中央走,中 央才先走的;責任不在中央,在你們!” 這對我啟發很深,徹底分清了是非。
后來,弼時同志沒有為此批評哪個同志。對我則非常誠懇地 說:“按照列寧的黨性原則,我們不是不參加黨內斗爭。必須考 慮到,我們是拿槍的,彼此都帶著隊伍!意見有分歧不好搞斗爭 的!我們還在長征當中,艱難困苦,人間罕見,團結一致比什么
都重要。”他的這些話貴如金石,在我心里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共 鳴,不僅使我經久不忘,而且每想到它都會引起新的震動。[20]
任弼時“貴如金石”的這段話,其實已經回答了 “ ‘徹底開 展黨內斗爭’非‘武力解決’”之辯!
而且,還為“密電”之存在提供了一個間接左證。 “密電”還有一個間接的左證,那就是在“徹底開展黨內斗 爭”的密電發出的前一天,張國燾還有一個致紅31軍政治委員詹 才芳的密電,這份密電的原文如下:
才芳:
甲、91師兩團,即經梭磨直到馬爾康、卓克基待命,須經之 橋則修復之。望梭磨、康貓寺路,飛令軍委縱隊政委蔡樹藩所率 人馬移到馬爾康待命。如其聽則將其扣留,電復處置。
朱、張 8日[21]
這份電報引發的歧義很多,作出判讀需要祥析相關地理要素。 當時詹才芳所率紅31軍駐馬爾康、卓克基、梭磨、康貓寺地 區〈即今刷經寺附近),蔡樹藩率軍委縱隊在右路軍左翼部隊行軍 序列的后尾,此刻實際上已經進到巴西、阿西茸地區,若要返回馬 爾康、卓克基地區,需要7〜10天行程,除了重過草地外,還要翻 越打古、昌德、長阪三座雪山。所以電文中才有“如其聽則將其扣 留” 一如果蔡樹藩“不聽”,詹才芳是無法將其“扣留”的!
因為軍委縱隊當時位于右路軍左翼部隊行軍序列的后尾,并 沒有跟黨中央在一起(毛澤東等中央領導是和徐向前、陳昌浩的 前敵總指揮部一起隨右路軍右翼部隊行動的[22]〉。而黨中央率一、
三軍圑單獨北上之前,一直是通過徐、陳前敵總指揮部的電臺與 朱德、張國燾聯系,軍委縱隊的電臺并未開機工作。張國燾當時 有可能據此判斷:軍委縱隊尚在草地行進途中,并未到達巴西、 阿西茸地區與毛澤東等中央領導會合。所以,才發出了這份“追 回軍委縱隊予以扣留”的電報。
這份電報雖然仍然無法確證“徹底開展黨內斗爭”那份“密 電”的存在,但至少能夠證明:張國燾的那個“徹底開展黨內斗 爭”,是包括了 “扣留”這類強硬措施的,不是什么溫情脈脈的友 好商榷與商洽!自恃人多勢壯的張國燾,那就是要把黨中央當漢獻 帝,這個狼子野心,那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怎么賴也賴不掉的! 雖然只要找不到密電電文原稿這個直接的物證,總有人會否認其存 在。但這當間有關的旁證、左證形成的邏輯指向鏈條,卻是實實在 在的存在著而且相銜緊密,這也是誰也無法否認的客觀事實!
數十年后,還有人孜孜于草地分裂的“責任是否全在四方面 軍”的心結,這實在令人扼腕嘆息!草地分裂的“責任是否全在 四方面軍”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黨中央從來就沒有說過草地分 裂的“責任全在四方面軍”,這筆責任脹從來都是算在張國燾頭 上的,既或對當時以宗派立場表態的一些歷史當事人,中央也從 來沒有清算過他們的責任脹。黨中央從來都是把張國燾與紅四方 面軍的廣大將士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無論是對張國燾個 人,還是紅四方面軍的干部戰士,黨中央都做到了“仁至義盡”, 這是改變不了的歷史事實!如果硬要把紅四方面軍與張國燾個人 混為一談,那既是在開歷史的玩笑,也是在開自己的玩笑!
“草地分裂”的責任,再怎么算,難道還能算到中央頭上來了 ?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葉劍英將密電送回陳昌浩后,沒有證據 表明陳昌浩或徐向前對黨中央作出了相應的臨控部署,這或許是
陳昌浩對“徹底開展黨內斗爭”沒有產生出張國燾所希冀黨中央 所擔憂的敏感來,也或許是他們對黨中央寧肯單獨出走也要貫徹 北上方針的決心和魄力估計不足,這也是黨中央率一、三軍圑順 利北上的重要緣由之一。而“密電事件”發作時,紅四方面軍徐、 陳首長在是否派兵追回黨中央的問題上守住了最后的底線:紅軍 不打紅軍!這也應該是一個不可更改的歷史性功績和歷史性貢 獻:從當時黨中央出走路線與右路軍中紅四方面軍的分布位置來 看,徐、陳要想追回或攔截中央,也是完全有可能辦到的!如此, 紅軍內部親者痛仇者快的武裝沖突,當然也就在所難免了!
關于這一點,黨中央乃至毛澤東本人,從來都是記得牢牢的! 也是載入了諸多權威史籍典冊的,即或是在文革時期,也多次提 及!而對于徐、陳在“密電事件”前前后后那些基于宗派立場的 錯誤表態和對一方面軍指揮員的策反信函,反而是從不提起、從 不計較,更遑論見諸于史籍典冊!
天日昭昭,耿耿此心,還有什么可以置疑的哩?
橐中央為謀求和維縵橐內團結 釋玫了最大斌意表現了最大耐心
在“草地分裂”前后,黨中央為謀求和維護黨和紅軍的圑結, 釋放了最大誠意,表現了最大耐心。這樣的歷史事實,恐怕就是 如今那些熱衷于做顛覆學問者也難以否認的!在兩軍會師之際, 張國燾、陳昌浩等可以煽乎蒙蔽一些四方面軍干部點著官銜為 “張主席”要官位,可以擁兵自重,對自己已經同意了的作戰計 劃刻意延宕,可以擅自改變行動方向要求中央服從自己,而中央 卻只能婉言相勸,耐心說服。在“北上”與“南下”之爭白熱化 明朗化的時候,中央還一一征詢右路軍紅四方面軍領導人的意見, 在得到了基于宗派立場而不是黨性立場的回答,從而使所有這些 努力無效的情況下,中央還派人送出信函發回電報,力勸右路軍 領導人跟隨北上。請問中央還要怎么做才算把工作做到家了哩? 據郭化若回憶,當時他曾奉毛澤東命向紅四方面軍部隊送出 了一封信函:
……我走在隊伍最后面,毛澤東招呼我過去,從袋子里拿出 一封信來說:“化若同志,你在這里等一下(因為前面有岔道), 紅四方面軍工兵營的營長來了,就交給他?!蔽抑肋@是張國燾 在搞分裂,革命又遇到了風險,在一、四方面軍分道揚鑣的時候, 毛澤東同志將這封信交給我轉交,這是對我的信任。我說堅決完 成任務。原四方面軍的一些同志順原路南下,人家臉上表情很簡 單,默默不語走著。約莫個把鐘頭過去,見一些扛著大斧、鐵鍬 的隊伍走過來,我一打聽果然是工兵營,很快找到營長,我把信 拿出來,他聽說是毛主席叫我轉交給他的,立正用雙手捧了過去。 后來我才知道,這是黨中央〈為執行北上方針告同志書〉。[23]
這份〈為執行北上方針告同志書〉的全文如下:
親愛的同志們:
自從我們翻越了雪山,通過了草地之后,我們一到包座,即 打了勝仗,消滅了白軍490 (師〉。目前的形勢是完全有利于我 們,我們應該根據黨中央正確戰略方針,繼續北進,大量消滅蔣 介石、胡宗南的部隊,創造川陜甘新蘇區。
我們無論如何不應該再退回原路,再去翻雪山、走草地,到 群眾完全逃跑的少數民族地區。兩個月來,我們在川西北地區所
身受的痛苦,是大家所知道的。而且,南下的出路在哪里?南下 是草地、雪山、老林;南下人口稀少、糧食缺乏;南下是少數民 族的地區,紅軍只有減員,沒有補充。敵人在那里的堡壘線已經 完成,我們無法突破。南下不能到四川去,南下只能到西藏,西 康,南下只能是挨凍挨餓,白白的犧牲生命,對革命沒有一點利 益。對于紅軍,南下是沒有出路的,南下是斷路。
同志們,只有中央的戰略方針是惟一正確的,中央反對南下, 主張北上,為紅軍為中國革命,取得勝利。你們應該堅決擁護中 央的戰略方針,迅速北上,創造川陜甘新蘇區去!
中央[24]
在這個〈為執行北上方針告同志書〉中,黨中央只是強調北 上方針,并沒有刻意渲染黨中央高層的分歧,更沒有指名點姓的 批評與批判,其用心之良苦可窺一斑。而且在抵達俄界后召開的 政治局會議上形成的《關于張國燾同志的錯誤的決定》的決議中, 中央雖然也很嚴肅地道出了 “他對于黨的中央,采取了絕對不可 容許的態度”,但也并未對張作出組織處理決定,而且這個決議 也只傳達到中央委員一級。反觀張國燾,從阿壩格爾登寺會議到 卓木碉會議,又是“開除”又是“通緝”,還打擊留在四方面軍 中工作而又堅持北上的同志,甚至還另立中央,壞話說盡、惡事 做絶,最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己把自己推到了“自 絶于黨”的歷史對立面。
此后,即或是在張國燾另立中央之后,黨中央仍然以相忍為 國的態度對張國燾好言規勸,希望他盡快率紅四方面軍北上。直 到次年5月28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因估計張國燾有改變錯誤
之可能,為了圑結、爭取張國燾,使紅四方面軍與紅二、六軍圑 北進甘南,政治局成員們都同意毛澤東的意見,確定對張國燾“組 織上可以讓步到不一定受我們指揮”。[25]
紅二、四方面軍會師北上后,張國燾又制造了一出“槍桿子 指揮黨”,擅自率紅四方面軍主力掉頭西進準備西渡黃河的“甘 南風波”后,黨中央仍然對張國燾改正錯誤并在圑結紅四方面軍 廣大將士中發揮作用寄予希望。在1936年10月16日的政治局會 議上,毛澤東的發言是:
四方面軍擁護中央是有誠意的,對四方面軍應該有個整理, 并且應該經過張國燾,才更順利些。我們應該幫助他,使他的進 步更順利,并經過他將四方面軍整理好。工作怎樣去做?第一, 任命他為前線指揮;第二,張浩(林育英)同志去的任務主要是 在政治方面完成統一團結,將四方面軍的政治、軍事、文化水平 提高一步。關于國燾過去錯誤的性質與程度問題,原則上是不說 的。但如說到時應指出:這一錯誤是嚴重的政治上組織上的錯 誤;另一方面應指出是個別的、是機會主義性質的(對中央路線 的估計不足),但不是整個路線的錯誤,因為就其整個歷史來說, 還只是某個時期個別的錯誤。還有一點,如果他以后不再犯這樣 嚴重的錯誤,將來不一定提這一錯誤,如果仍繼續發生這樣的錯 誤,就是應與之作斗爭的。[26]
這種對待黨內分歧和斗爭的態度,想不成為典范都難??! 如果這都還不算仁至義盡,你說中央還能怎么的? 不知數十年后那些指責毛澤東等“過分施心計于紅軍指揮權
的控奪”的顛覆學問者,能不能敢不敢正視這些起碼的事實,以 一個學者最起碼的公平心態來面對這些“起碼”的事實。甭跟那 兒一驚一乍的扯浪頭叫撞天屈!一當了叛徒的張國燾要是都冤 屈了,那紅四方面軍三過雪山三過草地留下的那些英靈哩?那慘 死在“自己人”刀下的許繼慎曾中生曠繼勛們哩?黑白顛倒是非 混淆到了這種地步,請問這還有天理公道么?這些顛覆學問者真 的是在為紅四方面軍將士鼓與呼么?張國燾與毛澤東,誰是真正 愛護紅四方面軍將士的,誰是真正關懷紅四方面軍將士的,是誰 在他們遭受失敗遭受磨難之后敞開心扉擁抱他們的,是誰帶領他 們繞過急流險灘走向革命勝利的,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后人,難道 真的不知道么?難道真的是忘得一乾二凈了么?就算他們中有不 少人在文革中吃了冤枉遭了磨難,可那波及的是全黨全軍全國人 民的運動呀,有委曲的并不只是某個山頭某個方面軍呀!作為共 產黨人和共產黨人的后人,總還是要講一點黨性吧?不講黨性總 還是要講一點良心吧?如果連良心都不講了,這人,還能是個啥? 老百姓還能瞧得上你們個啥?數一數這些革命勝利者幸存者肩上 的星光胸前的勛章,再想一想那些不知多少倍于這些星光勛章總 和的那些犧牲者們失散者們,不妨捫心自問:這個黨這個軍隊這 個國家,還有什么沒有給夠?
我就不相信紅四方面軍的將士和他們的后人們全都會被幾個 小丑長期忽悠下去! 我就不相信!?。?/p>
8月21日晚〗〉,《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丨長征時期》第129頁。
會)第671頁。
[1]〈夏洮戰役計劃〈1935年8月3日〗〉,《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 編-長征時期》,解放軍出版社1992年,第95頁。
[2]〈中央關於目前戰略方針之補充決定〈1935年8月20日政治局會議通過〗〉, 《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丨長征時期》第126頁。
[3]〈張國燾關於扣留軍委縱隊致詹才芳的電令〈1935年9月8日〗〉,《紅軍長征- 文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解放軍出版社1995年,第 669 頁“
[4]張國燾:《我的回憶(下〉》,東方出版社2004年,第521頁。
[5]徐向前:《歷史的回顧》,解放軍出版社1998年,第303〜305、318頁。
[6]傅鐘:〈西北局的光榮使命〉,《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丨長征 時期》第776〜777頁。
[7]〈中央關於目前戰略方針之補充決定〉,《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 編-長征時期》第127頁。
[9]〈徐向前、陳昌浩關於執行向洮河東岸發展的方針致朱德、張國燾電〉,《中國 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丨長征時期》第128頁。 "〈陳昌浩、徐向前關於以岷州為根據地向東發展的意見致朱德、張國燾電〈1935年
[10]傅鐘:〈西北局的光榮使命〉,《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丨長 征時期》第767頁。
[11]徐向前:《歷史的回顧》第303〜305、318頁。
[12]徐向前:《歷史的回顧》第302頁。
[13]〈毛澤東在俄界會議上的報告和結論〈1935年9月12日〗〉,《中國工農紅軍 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長征時期》第150頁。
[14]何凱豐:〈黨中央與國燾路線的分歧在哪裡〈1937年2月27日〗〉,《中國工 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長征時期》第1111頁。
[15]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上〗》,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 社1993年,第725頁。
[16]〈中共中央、前敵總指揮部負責人關於左路軍應立下決心改道北進致朱德、張國 燾、劉伯承電〈1935年9月8日22時〗〉,《紅軍長征丨文獻》〈中國人民解放 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第667〜668頁。
[17]〈張國燾關於紅一、三軍停止北進、準備南下致徐向前、陳昌浩電令〈1934年9 月8日22時〗〉,《紅軍長征.文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 會)第666頁。
[18]〈張國燾關於南下部署致倪志亮、周純全電〈1935年9月9日10時〗〉,《紅 軍長征丨文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第670頁。 ㈨〈徐向前、陳昌浩關於紅一軍應在現地集結整理致林彪、聶榮臻電〈1935年9 月9日13時〗〉,《紅軍長征.文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
[19]〈為爭取南下每一戰役的全部勝利而鬥爭!〈 1935年9月10日〗〉,《紅軍長 征-文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第786〜787頁。
[20]傅鐘:〈西北局的光榮使命〉,《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資料選編丨長 征時期》第767〜777頁。
[21]〈張國燾關於扣留軍委縱隊致詹才芳的電令〉,《紅軍長征.文獻》(中國人民 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第669頁。
[22]〈聶榮臻關於部隊行動情況致林彪電〈1935年8月22日〗〉,《紅軍長征-文 獻》(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第641頁。
[23]郭化若:《郭化若回憶錄》,軍事科學出版社1995年,第107頁。
[24]〈為執行北上方針告同志書〈1935年9月10日〗〉,《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 軍戰史資料選編.長征時期》第146頁。
[25]〈毛澤東在1936年5月28日政治局會議上的報告記錄〉,轉摘自《張聞天傳》, 當代中國出版社2000年,第367頁。
[2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上〗》第6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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