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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三年“苦日子”生活

向昌德 · 2009-12-21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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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敬獻給“人民的大救星”——毛澤東116華誕★

我與三年“苦日子”生活

向  昌  德

饑荒,我國“雜交水稻”未推廣種植之前,餓饣孚遍野,十室空半慘狀,定期不定期的發生,是中華大地上不可避免的、最可怕的災難之一。

我在長身體長知識的少年時,“不可避免的”災難降臨,碰上了1960-1962年三年“苦日子”生活。“往事已成空,如一夢中”,黨和人民政府領導社員群眾搏斗“生死關”,一切為社員群眾生命和舍已從人的精神,不時地有似無似地縈繞心中,肅然起敬。我、我家、我大隊社員群眾生命從塵埃中撿起,不能忘記……

一、樂極生悲——1958年的大豐收大浪費

天幫地助人大干,1958年農業是一個幾十年難遇的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一年。這一年,我所在的生產隊稻谷大豐收外,出現了許多“大躍進”奇跡。一是糧食總產和往常平年比,增產2-3成。那時,公社有規定:從公社干部到大隊、生產隊干部,從青年到婦女都要搞糧食高產“試驗田”,放“衛星”。“衛星”即勞動效益比一般勞動效益高出二倍或三倍。我二叔種了2畝“試驗田”,收成好的年分收10擔谷(約1000斤)就是“金滿斗”了。而這一年扎扎實實收了20擔谷,翻了一番,放了衛星;二是雜糧也是大增產,紅茹 、包谷、粟米、豆類等比往年增產一倍二倍。此情此景,許多七老八十的老人都驚喜地說“托毛主席的福,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好年成”。三是茶油、桐油大豐收,我們生產隊常年產茶油在400斤上下,桐籽在100擔左右。這年茶油增產五倍,桐籽增產二倍以上。生產隊社員把所有的壇壇罐罐裝滿了,還不夠用,生產隊只有派人到洪江買了幾十個大缸子回來裝油。除了農業豐收以外,大隊通了電話,有了廣播,建起社員看病、吃藥不要錢的“合作醫療站”……

農業大豐收,樂不可支。公社干部按照上級指示,一時要“大辦農業”,一時要“大辦糧食”,又一時要“大辦鋼鐵”。“大辦”要錢,還要勞動力。稻谷還有一半未收,公社、大隊一個晚上,將青年、壯年勞力,編成“民兵連”、“民兵排”,全部調去“大煉鋼鐵”。到嘴邊、倉庫門口的稻谷、油菜、油桐讓給了半勞力的老年和學校小學生收割。他們起早貪黑,大干苦干,力不從心,有的稻谷、紅茹、粟米等收一半,留一半在田里、山上;天下雪了,那些深山、邊遠的稻谷、雜糧等干脆不收了。第2年春天,未收的稻谷、紅茹新苗長滿了水田和土番土。

社員勞動按月發“工資”,一等勞力月工資18元,二等14元,3等10元,還有8元、6元的。亙古未聞,開天劈地的喜事。接著,每個生產隊辦起了“共公食堂”,吃大鍋飯,不定量。中國幾千年,在那個朝代,哪個皇帝如此愛民?

好事、喜事連連、公社、大隊、生產隊的干部們驕傲起來了。他們把自己視作黨的“化身”,我行我素。社員群眾對他們提“意見”,聽不進。甚至拔高,說成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敵人”。“五風”即干部的“共產風、浮夸風、命令風、特殊風、生產瞎指揮風”應運而上。“五風”吹到哪里,哪里的社員群眾吃苦,農業生產也遭殃。

戰晴天、斗雨天、干雪天、毛毛細雨是好天!

爺爺學黃忠,奶奶學太君,青少年學羅成,婦女學穆桂英,人人都是英雄漢!

口號響云天,“五風”刮鄉間。

大隊書記、生產隊長都是貧苦農民出身,種陽春幾十年的“里手”。他們對“大躍進”涌現出的新事好事企望很高很急,對黨、對毛主席忠誠不渝,對縣、公社說話照本宣科,執行不做樣。

我所在生產隊隊長是個“能吃苦,能帶頭,能干事”的能人。他也是個忠實地執行“五風”的干將。他一手揮舞著“棒子”,另一只手拿著“帽子”,憑“兩子”指揮社員農業生產。

 “棒子”是壓制、強制社員做違背農時,違背科學方法搞農業生產的;“帽子”是對敢于抵制“五風”行為的人,扣以“反黨”、“反社會主義”帽子,大批大斗用的。

生產隊長每天5點起床打鑼喊工,從下團到上團,又上團至下團,喊了幾遍,天還沒有亮,社員出工了,是出工不出力。勞動時,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干脆找一把干草,選個角落,躲在一邊睡覺。太陽出山了,回食堂吃早飯,一個早晨的“共混”(工分)到手了。

生產隊長貫徹“農業八字憲法”,死搬硬套,搞一刀切。密,他強迫農民插秧2×2寸、2×3寸,密不透風,密不見行;肥,他強迫農民挖老山土,擔塘泥,割木葉,鏟中堂屋腳板泥,肥料越多越好。有的水稻因過于密和肥,禾穗剛結谷,就倒了,造成大減產。深,他強迫農民犁田8-9寸,把老底子黃土翻了過來,破壞了水土保養,天稍一旱,稻田就龜裂了;

“首長萬萬千,到了生產隊,大官小官閉上嘴,隊長說了算。”

生產隊長強迫社員在冷浸田、二干田種“雙季稻”,第一季度收割300斤,第2季好的收過幾十斤、百把斤,大多數是抽穗就碰上了寒露風,谷死胎中,兩季收成還不如一季中稻產量高;

1959年是一個減產年,我們生產隊糧食總產比1958年豐收減產幾成,油茶產量似乎為零。可是,公社、大隊干部堅持要按1958年豐收年的產量上報。更叫人惑解的是,把“老鼠吃的”、“麻雀吃的”、“地上掉的”、“稻草上打不脫的”糧食,也算成是產量,加到年糧食總產量中去。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虛報的產量,造成國家宏觀計劃失真。

國家對生產大隊、生產隊的定購、統購糧油任務本來就過高,還一年年的加碼。1960年久旱不雨,水稻大減產,雜糧基本無收。這一年全大隊各生產隊社員口糧在250斤-300斤左右,而上交的糧油任務不減,許多生產隊是國慶節前送“愛國糧”,元旦節后國家給生產隊“返銷糧”。社員們批評說:“城隍廟里抬巖——累鬼!”浪費勞動力外,那300斤糧食(還有雜糧),對農民來說,連谷殼吃也不夠,與人體營養需要和勞動艱辛付出的熱量需要差距很遠。

紙上談兵,唯上是從,誤農誤時,害人害已。白露前后,大隊和生產隊干部接到上級指示,要大種小麥、油菜和綠肥。此時也正值油茶、油桐收摘。生產隊長組織男女老少勞力集中在樅樹坳開荒種油菜,山上的油茶、油桐不讓摘。有位老貧農對公社、大隊干部做法不滿,編了一首順口溜說:“公社干部好奇怪,茶籽不摘種油菜。大隊干部好糊涂,茶油不吃吃菜油。”當天晚上,公社派來一位武裝部長,召開社員會,要大家揭發批判“順口溜”的編造者。編順口溜的人是大隊副書記的父親,歷史上清清白白,土改根子,他聽說要批斗,即主動站起來說:“是我講的,大家評評理,我錯了,要殺,要批由公社干部決定。”

公社干部見沒有“敵人”破壞,社員們又站在老貧農一邊說話,說了幾句教育的話,也就散會了。

蠻干、盲干、窮干,山雨欲來風滿樓。人民公社社員的生活從“天堂”跌落到“地獄”,不可避免地、罕見的人間大災難悲劇的序幕拉開了。

二、焚膏繼晷——我和同學一邊勞動一邊見縫插針讀書

在“三面紅旗”飄揚中,我于1959年秋考入會同縣堡子腳完小附設初中班,一個年級三個班,共180位同學。這個學制,是“大躍進”的產物。按照規定:我們初中學生的戶口、糧食供應全部遷入學校,由農業人口變成了非農業人口,寄宿學校,一切由學校安排。“錄取通知書”還規定,除帶好戶口本、糧食轉移證外,還要自備鋤頭、斗笠、扁擔、擔箕、蓑衣等勞動工具和生活必需品。

“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在小學讀書,我學會了“打窯燒炭”和“作泥做磚”等技術活。上初中了,繼續要勤工儉學,半天勞動,半天讀書。

我們的學習是坐“特快”列車,課程表安排:上午上三節、四節課,晚上上兩節;有時一天上八節、十節課,“勞動課”時間雷打不動,只能多不能少。

隨著農村糧食的緊缺,學校里也鬧起了“糧荒”。1960年下學期,我們的口糧定量由一斤減到八兩、六兩。到1961年秋,也許是政府承受不了學生口糧供應,一夜之間把戶口、糧食等關系退回農村,又成了農業人口,口糧由農村生產隊負擔了。同時,學校里對求學學生也搞起了“下放”,凡年滿16周歲以上的同學一刀切,停止讀書,回農村勞動。這樣一來,全年級僅剩下33人,勉強一個班。我未到年齡,留校續讀,喜中不喜,命運進入了一個比“錐刺骨”、“頭懸梁”還要艱難的歲月。

生產隊分配我的定量口糧是6兩米一天,每月一次把18斤大米擔到學校讀書。一天吃兩餐,每餐三兩米(炊事員還要克寸),菜是沒油少鹽的南瓜、冬瓜、辣子、蘿卜、白菜,一餐不飽,餐餐沒飽。每天起來,胃餓得辣辣隱痛,頭昏眼花,走路無力。躺下床,久久不能入眠。睡著了,盡做美夢,不是吃大魚大肉,就是吃大鍋飯……醒來,夢口水濕透了被頭。

饑不擇食,餓之心焚。要讀書,又要勞動,實在難受,我硬著頭皮頂著,深信苦日子會有盡頭。

上課了,人坐教室里,魂飛學校外,心里想著快下課。教師一樣的餓,只是默默不語。表現看得清楚,教師上課講的多,黑板上寫的少,向同學提問少,布置作業也少了。同學們也是靜聽,動筆記錄少,提問少,自習做作業少。

下課鈴響了,教室里忽地“哄”了起來,就象一窩馬蜂出巢,山巔、森林、田間溪邊,同學們在 地毯式地搜尋野果、野菜、蘑菇、魚蝦、泥鰍、昆蟲、鳥雀。

我和譚某某、梁某某幾個同學一起,在山上挖了十幾斤金鋼蔸,放在柴火中燒熟,其味粗而帶香,妙不可言。過了一天一夜,出事了,拉不出屎來,肚子脹痛難受,屙了幾天的血,才慢慢好轉。肚子餓了,又忘記了肚子劇痛之苦,我們又爬山到千米高的雷坡界,茅草叢里,拇指大的粟米布蟲(蝗蟲)多似雨前蜻蜒,到處皆是。手一拍,捉一只,捉了上百只,勝利而歸。我們回到學校,用火慢慢燒烤至色黃味香,嚼之脆而嫩,沒油沒鹽 ,吃得清甜。食后又反胃,全都吐了。人不死口就要吃,我們又去尋找野菜。寒冬,萬物皆死,只有那蛤蟆草長得青青的,路邊、水溝邊到處都是。我們又挖了不少,洗凈,放入土缽中,加點鹽,味道不錯,大有白菜、青菜美味。放心吃了幾天,又壞事了,拉尿不出。我們同嘆:“即生吾,何折吾”,只好請教郎中。好心的郎中說:“毛毛,蛤蟆草可吃但不能多吃,過量了,要得潴留癥的”。郎中指點了迷津。有一位同學從家里帶來了幾坨菜油枯餅,梆梆硬,如鐵一般,菜油可以吃,其枯餅應該無毒。我們同學心齊一致,閃電行動,找來柴草生火,把菜油枯餅燒熟,慢慢食之,香而澀口,實在難吞。我們一股蠻勁傻勁,用水沖服,吃下喉去。吃了幾天,又不敢吃了,肚子悶痛脹痛,痛勝于饑餓。

我們到坪村公社修水庫和挖水渠半個月,回到學校,教師疲憊不堪,我等這些嫩骨頭也是開水煮過的蕨菜,軟綿綿了。

晚上繼續趕課,教室里幾盞煤油燈,照亮了教師,就照亮不到學生。當然,同學們希望再黑點。視而不見,同學們好講小話,好睡覺休息,好搞小動作。有一位坐在最后排的男同學偷偷地用火籠煮起了蘿卜,水一開,蘿卜煮的呱呱響,其味也充塞教室,同學們聞之,個個垂涎,轉頭向后看,被教師發現。教師走到后排同學身邊,一氣之下把火籠和煮的清水蘿卜、缽子往樓下摔去。“哇”地一聲,那個煮蘿卜吃的同學哭起來了。同學們用憤怒的眼光盯著老師,老師也自知操之過急,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師生感情的“危機”接踵而來。有一天,學校里殺了一頭肥豬,同學們望眼欲穿,吃到了蘿卜坨坨拌的點點豬雜,心里不痛快。一位劉姓同學夜里翻進廚房,想偷點豬肉飽肚。他到處摸,摸到一桶豬血。即用事先準備的缽子舀了一缽。豬血冷了,一舀就是一個洞。他又怕炊事員發覺,就用一只手一攪,洞填平了。此時,天不佑人,炊事員梁師傅開門進來了。劉同學急了,無處藏身,只好躲進燒開水用的大土灶里。也是劉同學該倒霉,梁師傅偏偏是先燒開水,把一塊木柴丟進灶堂里,碰到屁股——軟軟的。梁師傅劃根火柴一照。是人。“誰!”這一喊,劉同學從灶中爬出來回話:“是我,梁師傅。”

“你躲在灶里干什么,你偷了什么?”梁師傅緊追不放。

劉同學如實說:“我餓了,想找點剩飯剩菜吃。沒有,就舀了一缽豬血。”

“好哇,初中生當起了賊古子呢?”

劉同學跪下說,梁師傅救人了,千萬不要報告老師,我是初次……

第2天下午,全校開大會。當教導主任宣布:××班劉××站到臺前時,我們不知出了什么事。

校長講話幾分鐘,“開除劉××學籍,同學們要引以為鑒……”

大會結束后,同學們為劉同學被開除抱不平,更恨那個多管閑事,小題大做的梁師傅。

梁師傅本質就不好,克扣同學口糧有絕招。

他煮飯量米手腳極快,手一動,就是一筒米。他的動作瞞不過同學,同學們發覺他的大拇指深入三兩米的竹筒,每筒米要扣幾錢米,幾十幾百筒米就是幾斤米。梁師傅的肥頭大耳,滿臉紅光,是同學們的米養胖的。

劉同學被“開除”,梁師傅是禍根。兩事相加,同學們起哄了,紛紛找校長、找校教導主任,要求梁師傅“換崗”,不量米煮飯,幫廚燒開水。

“老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他的覺悟、境界、為人品格是高尚的。盡管師生間有了些鴻溝,馬上又填平了。

過了幾天,又是這位教師上課。他上臺就檢討說:“同學們,我摔缽子的事不對,請那位同學原諒。但是,也請同學們注意,個人行為,不要影響全體同學的學習。”良言暖人心,教師同情同學,同學也理解老師,嚴師出高徒,老師的出發點是對的。

1961年是三年“苦日子”極限的一年,同學們的口糧定量沒有增加,而同學們的身體素質越來越差,各種繁重的勞動一個接著一個。“讀書是勞動,勞動是讀書,在學校勞動不如回鄉勞動,省得幾個學費?”同學們和老師都有同感,大勢所需,地球永遠圍著太陽轉,無物可以逆轉它。

有個星期五中午,食堂炊事員龍師父找我和譚某某等同學來了。他說,你們幾個同學不要回家去了,幫我砍幾天的粟土番,報酬是一天三兩米做的蒿菜粑粑。我們幾個同學商量,龍師父是乘人之危,用低廉的代價,換取高額勞動報酬。

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救命要緊。我們同意了“以篙菜粑粑換勞動日”的做法。龍師父那是“而立之年”,加上“天旱三年,餓不死一個火頭軍”,有體壯如牛的身體。我呢?弱不禁風,又腹中空空。龍師父勞動有方,我們等人“1”字型從山腳排到山腰,龍是排頭兵。他舞刀砍草木,一鼓氣砍完一輪,我們要拼死緊跟,一輪還沒有砍完,手起血泡了。連續幾個星期天砍粟土番,吃了無錢的蒿菜粑粑,累壞了我們的身體。

教學與勞動有矛盾,許多功課講不完了,老師當了“屠父”,刀子一砍。把“體育、音樂、自然、政治課”砍了,改為自學課;僅上課的“語文、數學、化學、物理、俄語”等是吃“壓縮餅干”,三節變二節,二節變一節,學習全靠自己自覺、自學了。

每天晚上,不管再困再饑,我和譚某某、梁某某幾個同學雷打不動,堅持自習做作業,溫習功課,互相提問,共同討論,增強知識。我們都是貧下中農子弟,都抱有“自古圣賢皆貧賤”之志,一寸光陰一寸金,抓緊時間學習,熬來一個“出人頭地”。

理想,需要勇氣去戰勝“苦日子”生活;追求,需要信心去與時代擁抱;明天,需要新一代人去建設創造;奉獻,社會主義大廈需要知識去添磚添瓦。任重道遠,祖國建設需要八斗之才。

教室暗淡媒油燈下,月亮星光蒼穹下,千年古柏樹底下,球場操坪角落下,都是我們幾個人的“天下”,書聲瑯瑯,送走了寒冬,又迎來了春光。

距畢業時間屈指可數了,我和同學們都有枉來人世之羞愧 ,該學習的知識沒有學完,知識膚淺,能適應將來社會主義需要嗎?亡羊補牢,未為晚也。我們一天不放松,一小時不放過,肚子餓得咕咕叫了,含一顆鹽在嘴里,和清口水吞下去;人困了,打來一盆冷水,洗一個臉,清醒清醒;薄衣、單褲、光腳,人凍麻木了,搓搓手,跳幾跳,身子一暖,又伏案學習。

苦讀,天不憐人。我生活的靠山——奶奶離我而去。

我走到了天盡頭地盡頭,再也沒有人能幫我、扶我跨過那深溝高壘,母親獨木難支,愛莫能助。

不信命運信自強。回到家里,我一邊勞動,一邊見縫插針堅持自學,心存異想天開。

師恩如山,在初中畢業時,學校教導主任和班主任通知回校考試,沒有忘記早退的學生。我領到了一張初中畢業證書,少年時代在恍如夢境中度過。

三、殊死求生——人民公社舍已從人,救人于水火

人民公社姓“公”,基層干部姓“左”,“五風”愈刮愈甚,不準社員種自留地,不準上山挖葛,不準種瓜菜,不準養家禽,不準外出搞副業……,“資本主義”尾巴割的干干凈凈,食堂定量多少,社員就只能吃多少,餐餐吃不飽。身體有好有差,肚子有大有小,勞力有強有弱,食不果腹,營養嚴重缺乏,公共食堂,餓死人了。

人是鐵來飯是鋼,一日不飽心里慌。在公共食堂初建時,吃大鍋飯,社員們是樂不思蜀,一邊走一邊用筷子有節奏地敲打著當當響的飯碗,嘴里還哼著小調調,精神抖擻地走進餐廳。吃完飯后,嗽嗽口,又用竹片子剔著夾在牙縫里的雜物,斯條慢理而去。時局發生變化后,今非昔比了。

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都圍擠在食堂。每一個人手里,不是抓著一把白頭粑葉,就是抓著一坨水麗花草。在豐收年里,這些草草葉葉是供人們調劑胃口、換換口味用的山珍。如今,成為人們乃至生存的主食之一了。

甑飯蓋子揭開了,一只只手伸向滾燙的蒸籠里,尋找著自己名下的那一缽少得可憐的稀稀飯。趁熱,將手中捏的草草葉葉拌入飯中,使勁地用筷子攪和均勻,三口五口把它吞下去。摻的草草葉葉越多,越助人的消化,人的肚子越餓,惡性循環。

周末,我從學校回家,盡管要走30多華里的山路,累的困的人說話無力,但有盼頭。戀家、戀親,更戀奶奶和媽媽留給我的一份吃的,糠粑粑,一碗酸菜,幾個紅茹,它是動力。想到有吃的,人也換了樣,腳上生風,還恨上帝造人時不給人造一雙大大的翅膀,飛比走快當。

我們圍在桌子上吃飯了,看到那份不夠我一人飽吃的飯菜,愁眉鎖眼。“有吃無吃,圖個歡喜”,奶奶甚解人意,她這一句話寓意很深。我的糧食定量拿到學校里去了,回家是“白吃”,是媽媽、奶奶、爺爺口中省糧,一人分一坨飯吃。我是他們的希望、命根子,寧可餓死,他(她)們要把自己的那份定量飯,分一半出來,讓我活命。奶奶看見妹妹伸著舌頭舔著舍不得放下的缽子,弟弟在哭喊著“我還要吃飯……”我也還是半個飽樣子,心中不忍,又無救人之術。奶奶只是說:“晚上少吃點,吃多了要睡斷腸子的。”這話真靈,我們都把缽子放下,各自睡覺去了。

星期天下午,該回學校了。饑餓在等待,我又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家,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餓了,有媽媽奶奶想辦法。

“知子莫如母”,媽媽和奶奶給我想到了,她們趁我在睡夢中,已經做好了糠粑粑、鹽酸菜、剁辣子等吃的,裝了一大書包,我高興地踏上了返校之路。

1961年夏后,生產隊發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變的最快的是人。許多人眼熟又讓人難認,他們的眼睛變凹陷下去了,不是眼珠子在滾動,形似一副人骷髏;人的嘴巴變尖了,不是臉上無毛的區別,形似一只大猴子;人脖子兩邊的血管伸至太陽穴,鼓出一條筋筋,不是說話有聲,形似棺材里拉出來的一具干尸;人說話的聲音變調了,不是面對面相見,形似剛生下來貓崽的呻吟。變的“相識又陌生”的是貴棟古,我叫他“太公”。在過去,我喊他時,他總是笑嘻嘻地回應一聲“老孫,嶄勁讀書,為石旗人爭個光!”。今日喊他,他只是用嘴巴一咧,表示回答。這張嘴咧,讓人害怕,他那枯瘦如柴的臉上,筋筋扯筋筋,皮皮皺皮皮。幸是白天,若是晚上碰著,還以為碰上了活鬼。

過了幾天回家,貴棟古死了。奶奶說,他死的最慘,在斷氣時還喊著她老伴的名字,催著快去食堂拿飯吃。她的老伴把飯端到床前時,人已經死了,張著大口,鼓著眼睛……

從此之后,每次回家村里都有噩耗爆出。奶奶告訴我,貓秋奶奶餓死了,××爺爺也餓死了……。在短短的幾個星期里,石旗團近400人口中 ,活活的餓死6人,水腫病有50多人,這些人老弱多病,經不起“饑餓”折磨。

三年,富人嫌日短,窮人說日長。我們大隊除少數大隊干部、生產隊長,食堂會計、出納和炊事員育齡夫婦有生育能力外,其他育齡夫婦因饑餓斷經絕育,沒有孩子出生。

死的死,病的病。今天說別人,明天輪到說自己了。爺爺、奶奶、媽媽也逃避不了這場劫難,他(她)們和大隊生產隊的人一樣,因饑餓、營養不良,都得了病,爺爺和媽媽是浮腫,奶奶是干癟,時稱“水腫病”,實際上是餓出來的病。

各級政府救民于水火,采取了許多辦法。人民公社初成立的“合作醫療站”,發揮了“救死扶傷”作用。它是政府補貼,由公社、大隊、生產隊公益金籌建,看病吃藥不出村不出錢,每個大隊都有的醫院。石旗大隊“合作醫療站”設在土乘上,有3名醫生。水腫病人增多后,缺醫少藥又缺住房,公社、大隊決定新設“王皮沖醫院”,專治“水腫病”人。

名為治“病”,實是政府舍已從人,挽救饑餓瀕臨死亡的社員群眾。

奶奶和爺爺都住進了王皮沖醫院,三棟民房,樓上樓下,都住上了“水腫病”人。

治療“水腫病”藥物不多,每人每天打一支葡萄糖液。主要是食物加量,每人每天除吃定量的口糧外,還額外加三個拳頭大的粑粑。此粑粑為白米、黃豆、細糠、茅根(含糖份),馬尾松葉制成,其狀粗糙,卻是讓人起死回生的“救命糧”,沒有人餓死了。

我從學校回家,徑直往王皮沖醫院看望奶奶和爺爺。一見面,奶奶是想人之所想,從枕頭邊拿出她省下來不吃的糠粑粑給我,“快吃,餓老火了!”

我一氣吃了七、八個,奶奶見我吃得香,胃口好,是一件好事;但又沒有那么多食物可吃,既高興又十分惆悵。

病患無情人有情,鄉下人好慈善,許多相識和不相識的病人,圍垅過來與我講話,有人鼓勵嶄勁讀書,祝福成材成器;有人雪中送炭,盡管腹中空空,生死未卜,還把糠糠粑送到我手里;還有人含淚鼓舞說:毛毛,記住這個特殊的時刻,奶奶、爺爺還有許多熟不相識人關愛和企望。

患“水腫病”的這些人,包括我的爺爺、奶奶,經歷了民國七年、十五年饑荒,有的還是“洪江萬人坑”死者的幸存兄弟或子孫。此次饑荒時間之長,遠超前兩次。

晚飯之后,“病人”們燒起熊熊大火圍坐起來,以擺“龍門陣”度漫漫長夜。我爺爺講起民國15年饑荒,和堂兄及兩個侄兒去洪江乞討稀飯,堂兄和一個侄兒餓死的情景。爺爺說,民國15年天旱100多天,糧食無收。聽說洪江的大財主們每天煮稀飯施舍,鄉下人扶老攜幼,走幾十里遠乞討。稀飯在蓮花地大操場發,乞討者上萬人,三支長隊,會同長隊從蓮花地排到了黃茅,五六里路長,一人一碗,上午吃一碗,下午又去排隊領第二碗吃。就在排隊路上,許多人倒下了。收尸隊的人沿路巡視,死一個抬走一個。有的還在呻吟的人,也被抬走。我爺爺的堂兄和一個侄兒因吃了“明礬”熬煮的稀飯,引發拉痢,死在回家的路上。

“憶舊”老爺爺老奶奶中,最讓人驚嘆的是老屋場生產隊的譚老爺爺。他是“水腫病”人中最老的,八十多歲了。讓人們驚嘆的不是他“餓不死”,而是他“死而復生”傳奇。

他母子倆人,相依為命。譚爺爺在民國15年饑荒餓死后,媽媽把其尸擺放中堂屋門板上,因沒有“抬喪米”請人抬喪,關上門就外出討米了。三天之后,老媽討得2升米回來,正準備煮稀飯,喊人抬喪把兒子送上山時,有個人走近細看,發現死者臉色不變,又摸摸心口,有熱的感覺。大喊一聲:“還魂了”。抬喪人都圍垅過去,喊的喊,摸的摸,喂的喂水,死人真的慢慢地睜開了眼,嘴里喊著“餓得很……”。媽媽把煮好的稀飯端上,喝了半碗,慢慢的從門板上走下了地。

譚老爺爺說得大家有驚訝的、有流淚的、有嘆氣的,悲喜交加。

“共產黨比國民黨好,集體度荒,比黃牛角水牛角,各人顧各人要好”。我爺爺這一說,譚老爺爺又把話接上,“沒有人民政府的合作醫療扶救,在坐的人恐怕都不在人世了”。

第二天,我又返校讀書。背上袋子里,裝的都是米糠粑粑。有爺爺、奶奶的,還有譚姓、梁姓爺爺、奶奶送的,這個星期不會餓了。

1962年2月,縣、公社干部多次來到大隊,召開各種會議。有一天,點名要我媽媽去大隊部開會,媽媽一介草民,在生產隊沒有任何職位。我有點蹊蹺。

半夜過了,媽媽回來了。我問她開會的內容,媽媽說:“縣里干部問,公共食堂好不好,是繼續辦,還是馬上解散,要與會人員講真話。”

我打破沙鍋問到底:“你怎么說的,他們又怎么講的?”

媽媽是一個膽小心善人,怕說錯話,自己挨整不要緊,怕誤了兒女前程。她走中間路線說:“你們政府說辦就辦,說解散就解散。”

“會議開的時間很長,爭論十分激烈,形成三種意見”,媽媽回憶說。

一種人認為,公共食堂要繼續辦,政府要給足社員口糧,至少每人每天平均1.2斤米;一種人說,公共食堂應該馬上解散,再不解散,水腫病人要增多,餓死人更多,沒有種田人了;第三種意見是,公共食堂要解散。鑒于目前社員口糧低的現實,要計劃用糧,防止超吃提前吃,口糧按月由生產隊發放。

過了幾天,大隊、生產隊分別召開了全體社員會議,公社干部正式宣布,公共食堂解散。政策放寬,允許社員種自留地,開荒擴糧,養家禽家畜,外出做副業,恢復農貿市場……形勢扭轉之時,天幫大忙,1963年農業收成好轉,“苦日子”象冬天一樣,終于離去,一輪紅日高照的春天回來了。

回眸往事——往者不可諫 來者猶可追

饑荒,是中國歷史上產生動亂、社會變革、改朝換代的導火線。中國歷代歷次的農民起義,事發饑荒;湘西數百年匪患叢生不滅,禍起饑荒。饑荒,窮人怕(餓死),富人怕(打富濟貧),當政者怕(饑民造反)。

3年的“苦日子”災難,農村農民是安定的,沒有重蹈歷史動亂覆轍。千古一“理”,“理”屈詞窮,這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不可思議。

——沒有“饑寒出盜賊”,農村社會治安狀況是穩定的。我生產隊,大隊幾百戶,近2000人散居十多平方公里的深山老林,社員群眾因沒有飯吃,少穿,去搞盜竊、搶劫、詐騙,被公安、法院機關拘留,逮捕或判刑的(那時立案標準是15元)。生產隊種的水稻、紅茹、包谷等雜糧,飼養的牛、豬牲畜,水塘養的魚等,白天晚上無人守護,不會偷盜,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人人遵紀守法。這種“形勢”是不是個別地方的偶然?我后來查閱過《懷化地區公安志》資料,1960年至1962年3年,全區刑事立案5233起,和解放初政權剛建的1950—1952年比較,立案多523起,上升約10%。“資料”又注明,含群眾偷摸糧、油、瓜、菜,誤傷群眾,后作糾正的“案件”。這說明3年災害時發案和平常年,盜竊、搶劫財物為目標的案件,基本持平。

——沒有“亂世出梟雄”打家劫舍,拖槍桿子上山為匪的。湘西地區,民族雜居,人性慓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歷史上許多土匪是“饑荒”逼出來的。民謠云:“人是鐵,飯是鋼,三日沒飯吃,打富濟貧上山崗。”湘西剿匪十萬,匪首槍決了,匪兵還散居農村,打獵的鳥槍,土制炸彈等武器,基本上是家家戶戶有。每個公社,大隊還有“武裝營”、“武器”多是半自動步槍和輕機槍。“拖槍桿子上山”條件具備。社員群眾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白天生產、晚上打著火把,走幾里路去生產隊開會、學習,記工分。“以正壓邪”,想干壞事的人沒有市場,沒有人入伙。

——沒有“賣兒賣女,背井離鄉”外出討來逃荒的。我家是生產隊、大隊的“頂級貧困戶”,4口人,除母親1人能勞動日有6分工分外,我和弟妹3人是“能吃不能勞”的“飯桶”。全大隊這樣的戶約有30多戶150多人。“饑荒”使我和許多同學輟學;饑荒,每人每年1.45丈的布票,要“投機倒把”賣掉2人的,才有錢做新衣服穿。象我這樣的家庭,在舊中國遇上饑荒,是“月婆子拉痢——危險加兇險”死定了。我們“頂級貧困戶”沒有人賣兒賣女,當童養媳,沒有人外出逃荒要飯,除了“自救”上山挖蕨、打獵、尋找野果野菜吃之外,還有一個“隱情”,當時的公社、大隊干部三天兩頭到家里來看看問問。雖是幾句鼓舞與同情的話。一語暖三冬,心里有一股力量和一種精神在支撐著,有政府關懷,就有希望度過難關。

——沒有因“帝修反瘋狂反華反共、臺灣蔣介石的反攻大陸”叫囂,人心思變。時下,“蔣介石在美國的支持下,對大陸要投擲原子彈,中國人要炸死一半”,嚇唬的恐怖天天可聞。“有共產黨領導、有毛主席健在,什么敵人,災難都不要怕。”信賴于“全心全意為大多數人謀利益”的宗旨。解放后短短的十年出頭,共產黨和他的領袖毛澤東的偉大形象,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鐵畫銀鉤,已被社員群眾認同。災難來臨,大隊也有個別“四類分子”,蠢蠢欲動,造謠惑眾,進行反共倒算。但泥鰍翻不起浪,江山穩如泰山。社員群眾不受騙上當,連有些“四類分子”子女也反其道而行之,大義滅親,揭發批判。

斗轉星移,人非物換,科學發展,民康物阜,再次發生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曠日持久的災難,一去不復返。今日,我作為當年“災難”不幸人中的幸運者,地平天成,回首當年所見所聞,感慨大發。“國之興亡,不由積畜多少,在百姓苦樂也(摘引自《毛澤東點評二十四史.馬周傳》1263頁)。”3年“饑荒”,老百姓自安無謗讀言,社會公平公正,苦中見樂,毛澤東領導的共產黨和人民群眾血肉相聯,是依存的魚水關系。

作者:系湖南省懷化市委機關退休干部

聯系電話:13034864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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