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產品價格暴漲不僅要反思水利失修
中國糧食焦慮型通脹根源：肉食饕餮
春節(jié)，又到了中國人大魚大肉，饕餮盛宴的時候了。是的，今天中國人過上了好日子，好日子的“標志”似乎就是“有肉吃”——每天都要有肉吃，更不要說這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jié)日。
與過去春節(jié)有所不同的是，今年一種前所未見的糧食焦慮出現了。
中國北方旱災繼續(xù)，一場小雪都能引起國人關注，抗旱保麥苗成為新聞聯播每日話題。大年初六，央行就再次加息，以遏制通貨膨脹。眾所周知，此輪通脹的主要動力就是糧價上漲——春節(jié)期間，國際農產品價格仍在繼續(xù)上漲——從去年六七月份的低點到今年2月11日收盤，美國小麥價格上漲了108.5%；玉米價格上漲了103.8%；豆油價格上漲了66.9%；棉花最夸張，漲了138.5%。
國際農產品如此暴漲，我們當然可以從他國身上找到原因：從市場行為上，是可以歸咎為國際投機者瘋狂炒作；從國家利益上看，美國是世界第一大糧食生產國，也是國際主要農產品期貨市場所在地，還是國際投機資本的大本營，糧食價格的大幅上漲符合美國的多重利益；從糧食需求角度而言，還可以歸咎于美國采取乙醇汽油替代石油的戰(zhàn)略，這導致了“汽車吃人”的悲劇上演等等。
然而，這種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況且，這是一個公開透明，也很現實的游戲規(guī)則，沒有人求著你去參與；在人家土地上生產出來的糧食，別人怎么處理，也是人家的權利。與其去抱怨別人，不如反思自己。
需要反思什么呢？對18億畝紅線保護不力，城市建設和各種開發(fā)區(qū)占用浪費了大量良田；對農業(yè)重視不夠，水利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還是在吃改革開放前的老本；包干到戶的小農經營方式使得農業(yè)缺乏系統運營的能力，只能靠天吃飯；國家在本土農業(yè)科技方面保護扶持不力，種業(yè)逐步被外資所控制，大豆等農產品形成了對國際市場的依賴，比如60%以上的大豆需要國際進口；出口導向型經濟使得農村大多數青壯年勞動力到城市打工，農業(yè)主要依靠老弱婦孺支持。
誠然，這些可以歸為政府和別人的失誤，這似乎與絕大多數中國人，與你、我無關。我們可以繼續(xù)大吃大喝，將一個放縱肉欲的春節(jié)愉快地進行到底。
是的，將放縱 “口腹之欲”的生活方式進行到底，這似乎不需要加以思考，這似乎理所當然。問題是，照這樣豬、雞、牛、羊、魚和海鮮的膨脹吃法，我們不僅吃光了中國的糧食，還要吃別的國家糧食（2010年是中國玉米大豐收年，玉米進口仍比2009年狂增了17倍），甚至要吃掉子孫后代的糧食。
邏輯很簡單，中國人的糧食消耗在過去30年中急劇增長，除了人口的絕對增長外，肉食消費的快速增長是主要動因，中國人均肉食消費已經從1980年的13.7公斤增長到了現在的59.5公斤，已經超過世界平均水平的41.2公斤。一公斤牛肉需要消耗8.5公斤谷物，而一公斤豬肉需要消耗5公斤谷物，據統計，每個中國公民一年增加1磅（0.453公斤）豬肉，就需要增加250萬噸谷物。目前用于畜牧業(yè)的糧食已經達到中國糧食產量的45%。而如果中國和印度以目前美國的肉食水平消費（人均126.6公斤），世界谷物產量必須比現在高出5倍。
為了這個肉食饕餮的口腹之欲，我們正付出雙重巨大的代價。一方面，是對水土環(huán)境的過度透支。中國耕地化肥和農藥施用量全世界最高，比如廣東省化肥施用量每畝大約240公斤，農藥施用量平均每畝1.8公斤；中國每生產一公斤糧食需要消耗1300公斤水，中國北方缺水，就大量開采地下水，致使華北平原地下水位以每年1米的速度下降，造成了今天春水貴如油——要知道，中國本來水資源就極其匱乏，占世界20%人口的中國僅擁有全球7%的淡水資源；畜牧業(yè)使用的草場是耕地面積的2.5倍，超負荷放牧使草場退化沙化非常嚴重，造成了席卷大半個中國的沙塵暴。
另一方面，由于自然資源跟不上肉食增長，在需求與暴利的誘惑下，畜牧業(yè)中大量使用抗生素、激素，甚至在牛奶中添加三聚氰胺，催生劣勢肉奶品，又導致各種富貴病、癌癥發(fā)病率的快速增長。“毒牛奶”事件后，世人憤怒聲討，殊不知中國資源根本無法滿足國人牛奶需求——沒有惡性需求，就沒有惡性供給！我們每個人都難辭其咎。
這些話本人已經憋了很久了，直到今天才敢“犯眾怒”，是因為危機已經迫在眉睫了，已經形成了倒逼機制了。如果中國人這樣饕餮下去，繼續(xù)追隨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大汽車、大房子（一套不行，還要幾套）、牛肉牛奶等等。中國人將續(xù)在全球范圍內爭奪石油、銅、鐵礦石外，為糧食進行越來越慘烈的競爭。礦產能源還可以解釋成為西方轉移生產，糧食卻連這個最后托詞也沒有了。
那么，后果會怎樣呢？國際糧價必然繼續(xù)飆升，不排除未來1年內再上漲50%的可能性，CPI很可能上漲到10%以上，利率大幅提高引發(fā)中國房地產泡沫破滅，肉蛋價格也許會漲到多數中國人吃不起的地步。如果政府強行補貼，中國的水土自然環(huán)境會在不久的將來崩潰，未來很可能會有大饑荒在等待著我們。
倘若世人都不愿扭轉自己越來越大的吃肉胃口，那么全球范圍內的糧食危機將愈演愈烈，為了爭奪有限的糧食和肉食資源，世人、社會各階層、各國各種族的競爭將日趨激烈，甚至造成毀滅性結果。此次突尼斯和埃及的社會動蕩，就是和食品價格大漲有直接關系。
每個人的胃口和生活習慣就這樣跟通貨膨脹、跟社會安定，以及人類命運聯系在了一起。如果消除食品漲價型通脹的焦慮，最直接的方法是，從改變我們的欲望膨脹，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開始。
（作者系本報主筆，[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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