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蘇林的挑戰
阮富仲逝世后,越南的四駕馬車,總書記暫時空缺,其余三位分別為國家主席蘇林、總理范明政、國會主席陳青敏。
不管在這個過程中,蘇林采用了怎樣的方法,現在看來,他接替阮富仲沒有太大的懸念。
相比蘇林是否能夠正常上位,校尉更關心的,是經過這樣一番激烈的權力斗爭后,蘇林會把越南帶向何方。
縱觀越南建國以后的歷史,無非三個發展方向,校尉將其歸納為蘇聯化、中國化和美國化。
越南統一后,美國化的可能性被打斷。但隨著越南革新開放,南派利用手中掌握的行政權力,確實又有將越南導向美國化的趨勢。
這種趨勢,經過阮富仲時代的博弈后,再次被打斷。
有人擔心,蘇林上位后,是否會重新倒向美國。對于這個問題,校尉認為,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蘇林上位的過程中,確實有拉攏南派的動作,比如2024年春節與阮晉勇一起慰問公安系統。但這種拉攏只是戰術動作,不能視為戰略轉向。
理由有三:
一是蘇林的基本盤是北派。
雖然自2023年底阮富仲因身體原因基本不再公開露面后,越南的反腐進程,就逐漸脫離了阮富仲的控制,甚至傷及了阮富仲的人,但蘇林的基本盤依然源自阮富仲,蘇林依然屬于北派。
為了控制北派的主導權、為了爭取南派的支持、為了緩和南北關系,蘇林會適當表達對南派的善意,但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基本盤。
二是反腐過程中得罪南派太深。
前面說了,阮富仲時代的反腐,其實就是南北之爭,而蘇林就是具體執行者。
可想而知,反腐過程中,南派肯定是重點打擊對象,而南派又分布在主抓經濟的政府體系內,更是一打一個準。
因此,對于蘇林,南派不可能真心接受。
三是蘇林需要爭取軍隊的支持。
就現在的頂層權力布局來說,蘇林已經拿到了黨權,但缺乏軍權,因為慣例由總書記兼任的越共中央軍委書記一職,暫時依然空缺。
在越南的權力格局中,自北方統一南方那天起,就決定了軍隊乃是北派支柱性的力量,而越南允許軍隊經商,又讓軍隊形成了很強的獨立性。
對于公安系統出身的蘇林來說,掌握公安部并不難,現在的公安部長梁三光就是蘇林的老鄉,并且越過了范明政臨時指定負責公安部工作的常務副部長陳國祖上位。
順便說一句,陳國祖就是蘇林的前任公安部長、前國家主席、南派大佬陳大光的親弟弟。可見,北派取得絕對優勢后,內部必然會出現分化,分化的各方也必然會拉攏南派,蘇林在拉攏阮晉勇,范明政也在拉攏陳國祖。
為了贏得軍隊支持,不管是在意識形態層面還是政治體制層面,都決定了蘇林不可能徹底倒向美國,因為越南軍隊就是靠反美起家的。
反美也許不是越南的政治正確,但卻是越南軍隊和北派的政治正確。
既然蘇林不可能融入南派、倒向美國,自然,至少在蘇林任期內,越南也就不可能美國化。
實際上,在校尉看來,蘇林最大的挑戰,就是將越南導向蘇聯化還是中國化。
前面說了,阮富仲時代,為了壓制氣勢洶洶的南派,阮富仲將公安系統全面引入了反腐斗爭。而隨著阮富仲的衰老,蘇林又將公安系統變成了北派內部斗爭的工具。
強力部門過度參與行政事務,甚至反過來主導黨內的紀檢監察、異化為黨內斗爭的工具,乃是蘇聯化的一個重要特征。
但與此同時,相比蘇聯那種你死我活、動不動就大規模清洗的殘酷政治斗爭,越南再怎么斗,都遠沒有達到從肉體上消滅政敵的程度。
作為阮富仲和北派最大的政治對手,阮晉勇還能出席阮富仲的葬禮,就充分說明越南政治斗爭的殘酷性遠未達到斯大林時期的程度
就政治倫理底線而言,受中華文化影響的越南,顯然要比受基督教文化影響的蘇聯高很多。
當然,我們也要考慮外部環境。
斯大林能夠構建高度集權的權力結構,離不開三大條件:俄羅斯特殊的權威崇拜國民性格,一戰、二戰期間高度緊張的國際局勢,斯大林的個人性格與能力。
這三大條件,前兩條越南肯定不具備,至于第三條,至少截至目前,蘇林也沒有表現出這樣的鐵血潛質。
在校尉看來,如果用政治家而非政客的標準來衡量,蘇林的歷史使命,應該就是在阮富仲的基礎上繼續整合、消弭南北矛盾,然后找到一條適合越南的發展道路。
這條道路,肯定不是簡單地倒向美國,也肯定不是簡單地倒向中國,更不應該是簡單地蘇聯化。
一方面,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越南政府與民間尤其是南方為什么長期存在親美情結,就是因為美國的經濟發展水平長期領先。
但在中國經濟崛起之后,越南已經形成了生產端依賴中國、消費端依賴美國的兩頭在外的經濟格局。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越南領導層沒有喪失理智,就不可能在中美之間徹底地選邊站隊。
這也是阮富仲提出竹子外交理論的現實基礎。所謂竹子外交,也即“竹根穩固、竹身結實、竹枝柔韌”。
校尉理解,竹根穩固,指的是越南民族的文化傳承與民族氣節、越南的意識形態與政治體制,竹身結實,指的是越南黨和政府自身運轉的穩定,竹枝柔韌,指的是越南在大國之間的縱橫捭闔。
另一方面,中美實力正在發生轉換。
在當前階段,在很多人眼中,美國依然比中國強大得多。
關于這一點,校尉并不想爭論。由于巨大的歷史慣性,盡管在以制造業為代表的硬實力領域,中國已經全面反超美國,但在以輿論、外交、金融等為代表的軟實力領域,中國依然全面落后于美國。尤其是在遠程養殖業方面,中國更是差了美國十萬八千里。
但在發展趨勢上,稍微具備判斷力的人,都可以看出來,中國已經無限接近于美國,并且中國趨勢向上、美國趨勢向下。
中美實力轉換,其實我們正在經歷。
這種趨勢變化,普通老百姓可能感覺不到,但不包括國家領導層。
校尉相信,經過二戰以后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尤其是對越自衛反擊戰之后,對于如何與大國打交道、如何在大國之間取得平衡,越南領導層應該會有所提升。
至于越南的蘇聯化,我們還要保持警惕。因為越南內部,已經形成了兩大致命的隱憂。
其一軍隊經商,其二是公安系統深度參與甚至主導反腐。
這兩個問題如果處理不好,越南政壇很可能就會出現強力部門尾大不掉、反客為主甚至是槍指揮黨的現象。
而強力部門凌駕于行政體系之上、凌駕于黨組織之上,就是蘇聯化的根本特征。
最后聊聊越南在南海的最新動向,因為這也是很多人判斷阮富仲之后越南會倒向美國的直接原因。
7月17日,在未與中國溝通的情況下,越南向聯合國大陸架界限委員會提交了一份關于南海的劃界提案,將南海的大部分列入了越南的領海主張。
這個劃界,不僅與中國沖突,也與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國沖突
這個動作,當然很不友好。
但我們也要看到,這樣的動作,大概率并非蘇林所為。
道理很簡單,對于已經提前卡位、占據優勢的蘇林來說,在阮富仲已然辭世、自己還沒有正式拿到最高權力的敏感期,穩才是第一位的。
貿然挑釁北方大國,只會給蘇林上位增加難度。
因此,校尉判斷,越南此時提出這種不切實際的領海主張,應該是南派或是北派內部蘇林的政敵在給他設置障礙。
蘇林如果反對這個主張,必將引發越南民間民族主義情緒的強烈反彈,有可能危及政治生涯。
蘇林如果支持這個主張,又有可能遭到北方大國的猛烈打壓,同樣會危及政治生涯。
當然,這種小伎倆,中國不會上當,蘇林也不會上套。
對于這個小動作,中方只是外交部發言人做出表態,雖然措詞嚴厲,但也留有充分的余地。
外交部的表態,可以概括為三句話。
一是違反了國際法、中越相關協議、中國與東盟相關協議,侵犯了中方領土主權和領海權益。
二是中方堅決反對,并對越方提出嚴正交涉。
三是聯合國大陸架界限委員會一直遵循“有爭端、不審議”的議事規則,不會審議越南的提案,越方舉動毫無實際意義。
校尉認為,前兩句屬于必須要說的場面話,亮點在第三句:既然聯合國大陸架界限委員會根本不會將這樣的提案納入審議流程,越南為什么要做這種徒勞的舉動呢?
無非就是在關鍵時刻給蘇林添亂罷了。
因此,校尉判斷,對于越南內部某些勢力的小動作,咱們也罷、蘇林也罷,大概率都會冷處理。
結語:
有人可能覺得,蘇林上位的過程有點生硬,不太希望跟他打交道。
校尉的想法正好相反,對于蘇林的任期,校尉有點小期待。
校尉說過,大國博弈,最討厭不確定性。
而阮富仲之前的越南,由于南北相爭、多人共治的政治格局,導致中越合作困難重重。
最典型的,就是越南高鐵項目。
在中美博弈扭抱纏斗的過程中,對中國來說,一個相對穩定的越南,更有利于我們穩住周邊基本盤,尤其是至關重要的東南亞。
就此而言,越南繼續加強集權走蘇聯化道路也罷,越南踩一腳剎車回到民主集中制的中式決策體系也罷,其實關系不大。
我們追求的,是周邊的穩定,包括越南。
我們周邊越穩越好,猶撒霸權根基越亂越好。
這是關于中美博弈的基本原則,不久前專門發文討論過。參見《收復臺灣急不得、中東打以停不得》。
具體到越南,咱們也可以說,中越關系急不得、中東打以停不得。
對于越南、對于蘇林,我們應該保持耐心,對于中東、對于巴以沖突,我們應該保持主動。
這就是外交部冷處理南海問題,卻高調舉行巴勒斯坦各政治派別內部和解對話會的底層邏輯。
你對你的、我打我的,攻敵之所必救,才是正確的應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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