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與流感
[美]邁克·戴維斯 著 黃駿 譯
【內容摘要】美國社會評論家、政治活動家和歷史學家、加利福尼亞大學知名教授、《新左翼評論》(New Left Review)編輯邁克·戴維斯2009年3月27日在社會主義工人網(socialistworker.org)發表了題為《資本主義與流感》的文章,這是其繼2006年的著作《怪物來到了我們的家門口》提出全球性禽流感疫情正在威脅人類后,又一次十分引人注目地警告我們,在當今的資本主義條件下,國際社會對全球性流行性疾病的預防和控制難以奏效,全球化農業在墨西哥引發可怕的甲型H1N1流感正是這一事實的又一例證。文章主要內容如下。
墨西哥甲型H1N1流感,一種被認為可能是藏在工業時代豬舍的糞便里的遺傳性混合病毒,突然威脅人類并使整個世界都發起燒來。這場橫跨整個北美地區的流感一開始爆發,就以比上次官方在1968年香港發生流感時所宣布的速度更快的速度擴散。與被人們所正式認定的另一種被稱為禽流感的傳播力極強的H5N1型變異病毒相比,這種甲型H1N1病毒的威脅程度尚未可知。當然,它似乎遠不如2003年的SARS致命,但這種流感也許比SARS持續時間更長,更不容易自動撤退。
鑒于已被控制的季節性A型流感每年都導致100多萬人死亡,因此,即使是病毒略有增加,特別是一旦伴隨著高發病率,其嚴重性也會不亞于一場重大戰爭的屠殺。
與此同時,最初讓人受害的就是那種給人安慰的信念,世界衛生組織(WHO)的兒童早期預警系統長期以來一直宣稱,快速反應的醫療管理機構和獨立的地方公共衛生監控是可以遏制傳染病流行的。
自從1997年香港出現H5N1型病毒死亡案例后,世衛組織在大多數國家衛生服務機構的支持下,提出了重大的行動策略,重點是對流感爆發地區的流感病毒進行確認和分離,然后使用抗病毒藥物和疫苗徹底消滅流感。
那些持懷疑態度的人有理由不同意這一做法,他們認為,微生物病毒現在傳播至世界各地的速度完全可以比世界衛生組織或地方政府對流感爆發地所作出的反應更快(禽流感正是如此)。他們還指出當前對人類和動物疾病傳播鏈的監控既落后而又往往缺乏。
但是,這種防患于未然的(同時也是經濟的)對禽流感進行干預的大膽神話,本來對于像美國和英國這樣的富國來說是非常值得的,但是這些國家更愿意投資于構筑自己的生物馬其諾防線,而不是大幅度增加對海外流行病前線的援助,也不對大型制藥公司進行援助,即使后者正在為滿足第三世界對重要的抗病毒藥物像羅氏公司的達菲(Tamiflu)這樣廣泛使用的藥品的生產需求而艱難堅持。
不管在什么情況下,甲型H1N1流感都可以證明,沒有大規模的新投資、監測、科學規范的基礎設施、基本的公共健康和對治病救命藥物的全球性研發,世界衛生組織或疾病控制中心(CDC)對流行疾病的預防模式也只不過是那種類似于美國國際集團(AIG)對其衍生物以及馬多夫對其證券(Bernie Madoff,美國紐約金融家,涉嫌詐騙投資人總金額超過500億美元。——譯者注)的龐氏騙局式的(一種由名叫Charles Ponzi的意大利裔美國人設計的最古老和最常見的投資詐騙。——譯者注)風險管理。
當然,這并不是說,即使是在北美和歐盟,流行病的預警系統已經失敗,因為它根本不存在。
并不奇怪,墨西哥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政治上的意愿來監測牲畜疾病及其對公共健康的影響,但在其邊界北部,情況也并不更好,在那里牲畜生產者也以同樣的輕視態度來應付健康條例,他們就是這樣對待工人和動物的。
然而沒有人比亞特蘭大的疾病控制者更為遲鈍。據《華盛頓郵報》報道,該疾病控制中心直至墨西哥政府已開始實施緊急措施的6天后才了解疫情的爆發。事實上,《郵報》還指出:“美國公共衛生官員在疫情爆發得到確認的兩個星期后,仍然基本上對墨西哥正在發生什么事情一無所知。”
這里不應該有任何借口。的確,甲型H1N1流感恐慌的核心悖論是,它既完全出乎我們意料,又是被準確地預測到的。
六年前,《科學》雜志就發表了一個重大報道(由可敬的本尼斯·烏特里奇[Bernice Wuethrich]所報告),證明“經過多年的穩定后,北美甲型H1N1流感病毒已跳上進化的快車道”。
自從經濟大蕭條開始,甲型H1N1流感得到確認以來,H1N1病毒只是從原來的基因組輕微地變異。然后,在1998年,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一團糟。
一種高致病性病毒開始導致北卡羅來納州工業化養豬農場的母豬大批死亡,幾乎每年都有新的更致命的病毒出現,其中就有H1N1可怕的變種,該病毒帶有H3N2內部基因(這是另一種人與人之間傳播的A型流感)。
烏特里奇采訪的研究人員擔心,這些混合變種之一可能成為人類流感病毒(包括1957年和1968年大規模流行病,也被認為源自豬群內的鳥類和人類的混合病毒),并敦促建立一個對甲型H1N1流感的官方檢測系統。當然,這一告誡沒有得到理睬,華盛頓準備扔掉幾十億美元,用于對付他們幻想中的生物恐怖主義,卻忽視了有目共睹的危險。
然而什么是導致甲型H1N1流感發展加速的原因?也許這與禽流感病毒得以便利復制的條件是一樣的。
病毒學家們一直認為,亞洲地區的集約農業系統——一個巨大的生產糧食、魚、豬、家養和野生鳥類的生態圈——就是一個流感發生變異的主要引擎:既有季節性的“遷移”,也有偶發基因的“變異”。在更不常見的情況下,有可能如1997年的H5N1型病毒一樣,會直接從鳥類傳播至豬或人類。
然而畜牧業生產企業的產業化使流感演變已并不為亞洲所專有。正如許多人撰文所指出的那樣,畜牧業在近幾十年已經變成一種更類似于石化工業的產業,而不是教科書中所描繪的幸福快樂的家庭農場。
例如,1965年,美國的100多萬個農場里有5300萬頭豬;今天,6500萬頭豬集中在65000個養豬場里,這些豬有一半就飼養在有5000頭以上家畜的大型養殖場中。
這在本質上就是從老式豬圈變為巨大糞便地獄,其特點前所未有。這種轉變使得數萬乃至數以十萬計的動物免疫系統受到削弱,高溫和糞便令動物窒息,而病原體對動物同伴和可憐的后代的傳播速度則令人吃驚。
在北卡羅來納州或猶他州米爾福德,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子公司每年出欄100多萬頭豬,并讓數以百計的湖泊充滿了有毒的排泄物。任何曾驅車經過那里的人將會一眼就能看到,農業的產業化已經影響了自然規律。
去年,一個由皮尤研究中心召集的引人注目的委員會發表了一份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關于“工業化農場家畜生產”的報告,強調了這種危險的緊迫性:“在大牲畜或家禽中,……病毒的不斷循環[將]通過基因變異或重組增加新型病毒出現的機會,這可能導致其更有效地在人與人之間傳染。”
經濟·社會該委員會還警告說,養豬廠濫用抗生素(這是比營造下水道系統或人道環境更便宜的防病辦法),是引起抗葡萄球菌感染增加的原因,而污水外溢則導致了大腸桿菌和Pfisteria疾病爆發(這種被認為是世界末日的原生動物導致了南卡羅來納州河口超過10億魚類的死亡和幾十個漁民生病)的可怕后果。
然而,這一新病原生態的任何改善,將不得不面對例如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公司(豬肉和牛肉)和泰森公司(雞)這樣的家禽家畜生產集團的強大力量的挑戰。由前堪薩斯州州長約翰·卡林擔任主席的皮尤委員會指出,他們的調查遭遇到了企業的系統阻撓,包括公然威脅扣留合作研究資金。
而且,這是一個具有同等國際政治影響力的高度全球化的產業。正如建在曼谷的雞生產巨頭卡龍·波克普汗德人(Charoen Pokphand)集團能夠壓制對其在東南亞禽流感蔓延中的作用的調查,因此,有關甲型H1N1流感爆發的深入調查研究很有可能在那些養豬企業的阻撓面前碰得頭破血流。
這并不是說冒煙的槍將永遠不會被發現。墨西哥媒體已經有報道說,流感的一個集中爆發地就在韋拉克魯斯州龐大的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公司的子公司附近。
然而更重要的(特別是考慮到H5N1的繼續威脅)是更大范圍的情況:世衛組織針對流行病戰略的失敗,世界公眾健康的進一步下降,大制藥公司治病救命藥品研發的受阻,以及導致生態不穩定的工業化畜牧業生產所帶來的全球性災難。
(來源:《國外理論動態》2009年第8期)(譯者單位:廣西民族大學政法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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