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在上海共同見證了中俄兩國政府《中俄東線天然氣合作項目備忘錄》、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yè)股份公司《中俄東線供氣購銷合同》的簽署。
消息傳來，莫斯科時間21日13時30分，俄氣股票市值就應聲上幅了2%，升至每股148.55盧布。而就在一天前，當人們發(fā)現(xiàn)中俄在普京訪華第一天簽署的40多份合作文件中沒有天然氣供銷合同時，俄氣的股票立刻下跌了2.33%，跌至每股144.6盧布。顯然，對公司未來經營預期反應最為靈敏的莫斯科股市對俄氣的這一戰(zhàn)略決定做出了第一評判。
但稍稍知道中俄天然氣“馬拉松談判”歷程的人都明白，做出這個戰(zhàn)略決策的并不是簽署合同的中石油董事長周吉平和俄氣總裁米勒，而在分別站在他們身后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這筆“世紀大單”不僅打開了中俄能源合作的“新篇章”，也為中俄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又重重地加了一筆注腳。
24小時的峰回路轉
如果從1994年中俄簽訂《天然氣管道修建備忘錄》算起，中俄天然氣談判是跨世紀的，中石油與俄氣從20世紀談到了21世紀。
在這20年時間里，中俄從專家組談到公司一把手、從能源部長談到副總理、從總理談到元首，可謂跌宕起伏。在這漫長過程中，世界經濟形勢和國際能源格局都發(fā)生著劇烈的變化，俄羅斯和中國的經濟體量及各自外部環(huán)境也發(fā)生都會深刻的變化，而每一個看似與談判根本不相關的變化其實都對談判產生著千絲萬縷的影響。
每次中俄元首和總理互訪前，都有人猜測雙方是否會簽署“一錘定音”式的合同，但每次雙方都似乎都只差“臨門一腳”。在無數(shù)次接近終點而跑道又被拉長之后，有些人似乎已對這場“曠日持久”的談判失去了信心。曾幾何時，商業(yè)談判幾近破裂邊緣，但雙方的談判代表又都被兩國元首的執(zhí)著重新拉回到談判桌前。
就在普京此次訪華前，俄氣董事長米勒還特別強調，“我們已經與中國伙伴就這個問題徹底達成共識。因此，剩下的工作已經很少——僅僅是寫下一個數(shù)字。”但知情人都知道，就是最后的這個數(shù)字，雙方已經不知道討價還價多少回了。不過，這次從駐華大使到經濟發(fā)展部副部長再到能源部長都話里話外地暗示天然氣談判終于要“修成正果”，讓人對合同的最終簽署又報上了“特別的期待”。
但似乎和往常一樣，這次的希望再次被失望所代替。5月20日，在中俄元首共同見證下，雙方簽署了能源、電力、航空、通信、地方等領域合作的40多份合作文件。但唯獨沒有人們期待已久的、具有標志性的天然氣供銷合同。對此，普京表示，“我高興地得知，雙方就東線天然氣項目價格談判取得重要進展，愿本著互利互惠原則同中方盡早達成最終協(xié)議。”而陪同普京訪華的俄總統(tǒng)新聞發(fā)言人佩斯科夫則表示，“俄中可能隨時簽署俄對華供氣合同。”
對于“馬上就簽”的表態(tài)，外界并不以為然。于是，美歐媒體開始“特別關注、重點解讀”中俄天然氣大單的“再次落空”。有分析稱“這是對俄羅斯的一個打擊”，有分析稱“中國想把價格壓得更低一些”，如此種種，總給人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正在美歐媒體爭相分析中俄天然氣未能簽署天然氣大單的深層原因時，中俄元首卻于21日下午“意外地”現(xiàn)身于雙方簽署天然氣供銷合同現(xiàn)場。據(jù)俄氣總裁米勒事后透露，“中俄雙方20日關于天然氣供銷合同的談判一直持續(xù)至北京時間21日凌晨4點才明朗，所有基本問題才都已解決。”
俄《生意人報》稱這最后一刻的大逆轉是“戲劇性”，該報道還特地選取了普京和習近平共飲的照片作為配圖。其實，這是普京總統(tǒng)與習近平主席第二次對飲了。普京自己曾透露，在他61歲生日時曾與習主席在APEC峰會期間一起喝過茅臺慶祝，但那次沒有照片為證，此次算是“有圖有真相”了。知情人都知道，普京與葉利欽不同，他極少飲酒，更不要說在公眾場合。從這個小細節(jié)中，人們可以看出這份合同在兩國元首心里的份量。
價格背后的戰(zhàn)略選擇
可以說，這份供銷合同為普京這次中國之行畫上了圓滿的句號。可謂是“十年難簽今已簽，平日難飲今對飲。此身不向東方轉，更向何處轉此身。”俄總統(tǒng)普京在協(xié)議簽署后接受俄記者采訪時表示，該協(xié)議是劃時代的重大事件，也是蘇聯(lián)和俄羅斯歷史上最大的天然氣供氣協(xié)議。
那么，人們不禁要問，米勒口中的那個“最后的數(shù)字”到底是多少呢?米勒說，“這是商業(yè)機密，但價格是互利的”。據(jù)俄《生意人報》從俄代表團獲取的信息稱，“價格高于350美元/千立方米，但低于400美元/千立方米”。但此間分析人士指出，這不會一個具體的數(shù)字，而一個價格公式，是與石油市場價格相掛鉤的、可漲可跌的浮動公式。普京透露，“俄方落實對華供氣合同的投資總額將為550億美元，中方約在220億美元。”據(jù)米勒稱，中方將向俄方支付一定數(shù)額的預付款。
看似，這輪談判討論的是技術性問題，雙方在做戰(zhàn)術調整，但實際上這戰(zhàn)術調整的背后是一種戰(zhàn)略抉擇。顯然，中俄在簽署合同前最后一刻的討價還價內幕外人無法知曉，甚至無從猜測，但人們有理由相信這肯定是艱苦的談判。也許正因為這種艱巨，兩國才未能來得及于20日的簽字儀式上將供氣合同一起簽署。也正是基于這種猜測，許多人似乎不相信這個雙贏的結果，非要分析出個"誰占便宜，誰吃虧"才善罷甘休。
路透社報道稱，“協(xié)議的簽署是普京的一場政治勝利”。報道援引俄方業(yè)內人士的話說，“隨著談判進入最后階段，中國占據(jù)了上風，中方認識到，西方國家加緊孤立普京導致俄需要新客戶”。此人稱，“就專業(yè)層面而言，我想強調的是，雙方付出了艱苦的努力。我們的中國朋友很難纏，是很強的談判對手。通過雙方的讓步，我們達成了可以接受的，而且是令人滿意的合同條款。”
而美聯(lián)社的報道稱，“中國簽訂了一項期盼已久的為期30年的協(xié)議，這對外交上被孤立的普京來說，不管是在財政上還是外交上，都是一個鼓舞。”但美國IHS能源咨詢公司分析師周希舟則說，“天然氣價格似乎更接近俄羅斯的希望，價格較高反映了中國為了購買更清潔的燃料愿意多花錢。”
還有離譜的分析稱“俄羅斯用這份合同綁架了中國”，還有的稱“俄羅斯變成了中國的能源附庸”，更有分析指出“中國對俄在天然氣價格上的讓步，會讓中國在與中亞國家進行天然氣談判時陷入被動”，等等。
實現(xiàn)上，這份合同不僅為中國實體經濟發(fā)展提供了穩(wěn)定的能源供應，同時實現(xiàn)俄羅斯能源穩(wěn)定出口。理性的分析，對華天然氣出口是俄羅斯天然氣出口多元化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從俄羅斯進口天然氣是中國能源進口多元化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從這個角度講，這里既沒有中方的“趁火打劫”，也沒有俄方的“百般無奈”，這的確是份“雙贏的協(xié)議”。
“西伯利亞力量”將為中俄全面合同注入新力量
時間推至2012年12月28日。那一天，俄總統(tǒng)普京主持召開國務委員會會議。他在會上表示，即將鋪設的從雅庫特恰揚金斯基氣田經哈巴羅夫斯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天然氣管道被正式冠名為“西伯利亞力量”。普京說，“按照我的請求，俄氣就如何命名這一項目舉行了競賽，亞歷山大·瓦西里耶維奇阿爾秋欣最終勝出，他建議把這條新的天然氣管道稱為‘西伯利亞力量'。就讓我們這樣叫它吧!”
用普京的話說，“這是一個大型基礎設施項目，是西伯利亞和遠東大型天然氣計劃的開端。”他指出，未來擬把天然氣管道系統(tǒng)的東西部分連接起來，讓西西伯利亞的天然氣能夠輸送到太平洋沿岸，可以出口。
那時，人們似乎還不明確，這條被命名為“西伯利亞力量”的天然氣管道將來會與中國相連。而根據(jù)中俄雙方達成的合同，俄對華天然氣出口的主供氣源為俄伊爾庫茨克州科維克金氣田和薩哈共和國恰揚金氣田。就這樣，繼“東西伯利亞-太平洋”石油管道運行后，“西伯利亞力量”天然氣管道將成為直接連接中俄能源合作的又一條堅實的紐帶。
大家都知道，這個天然氣合同不僅是中俄之間簡單的經濟利益問題，更是兩國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的一個具體體現(xiàn)。所以，簡單地算經濟帳，并無法解讀這個合同的整體意義。實際上，這是一個“多功能協(xié)議”。正如俄戰(zhàn)略與科技分析中心的中國問題專家卡申所稱，中俄天然氣協(xié)議一旦達成，意味著中國將會成為“俄羅斯真正意義上的盟友”。
俄戰(zhàn)略研究所副所長科卡列夫分析的，這份協(xié)議具有重要的政治和戰(zhàn)略意義，會產生廣泛的地區(qū)和全球性影響。在當前西方力圖擺脫俄天然氣的依賴和對俄加強經濟制裁的背景下，俄中克服種種分歧并最終達成天然氣協(xié)議恰恰顯示出兩國堅持發(fā)展和深化雙邊戰(zhàn)略合作的決心。俄高等經濟學院副教授卡爾波夫則認為，這協(xié)議的簽署在很大程度上來說是俄政治需求，如果普京此次訪華期間兩國未達成該天然氣協(xié)議將是令人掃興的，可以說這項協(xié)議是普京訪華的最大成果。而且，這項協(xié)議將必然會帶動俄羅斯發(fā)展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qū)的能源開發(fā)，進一步推動兩國在能源和經貿領域的合作。
俄《權力》周刊的分析文章指出，中俄天然氣交易堪稱兩國關系史上“最久拖不決”的項目。這一合同的簽署使中俄打造前所未有的“莫斯科——北京能源聯(lián)盟”。在西方威脅欲對俄采取更大規(guī)模制裁的當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巧妙的回應。可見，雖然中俄天然氣管道要正式運營要到四年以后，但無疑這份合同不僅為中俄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奠定了新的經濟基礎，也為俄羅斯與歐洲天然氣用戶談判增加了新的底氣。中俄天然氣供銷合同簽署了，這輪談判終于塵埃落定了，但關于這條管道戰(zhàn)略意義的分析和解讀又迎來了新一輪高潮。
該來的來了，該見的見了，該談的談了，該說的說了，該簽的簽了、該演的演了----中俄雙邊關系發(fā)展面臨著新形勢、進入了新階段、簽署了新合同、啟動了新合作---普京算是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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