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事件
2020年12月21日,一位43歲的餓了么眾包外賣員猝死在送單路上。
餓了么平臺回應,韓某偉與平臺并非雇傭關系,只能給2000元的人道主義費用,其他的以保險公司的理賠為主。
但是韓某在餓了么平臺購置的人身意外保險,猝死的狀況下只能賠付3萬元。
韓某死亡證明書,圖源:網絡
正值壯年的韓某工作中猝死,餓了么寥寥幾語推脫責任,保險公司微薄賠償不足告慰。韓某的家人欲哭無淚、欲告無門。
就像撣去衣服上的一顆塵土,韓某被壟斷平臺和保險公司輕易地掃地出門。
在普通人眼中,外賣員韓某生前微不足道,死后籍籍無名,但在多達數百萬的外賣騎手中,他的遭遇既普通又典型。
2、猝死頻發背后:高強度勞動現狀
外賣員猝死絕不是孤例。
2018年8月28日凌晨,上海一位外賣員在一家門店休息時猝死;
2019年1月,西安一名美團騎手送餐途中猝死;
2019年12月3日,南京49歲的外賣員穿著工作服猝死在出租屋里;
2020年3月24日,長沙46歲外賣員李某猝死在出租屋里······
高強度的工作節奏是外賣員群體猝死事件多發的主要原因。根據《新業態從業者工傷權益保護調查報告——以北京地區網約配送員為例(2020)》,95%以上的外賣配送員日工作時間超過8個小時,其中每天工作時間在11-12小時的占比38.80%,工作時間在12小時以上的占比28.08%。對比去年的調研結果(工作在11-12小時的占比30%,每天工作12小時以上的占比25%),可以發現外賣配送員的勞動時間持續增長,每天工作11小時以上的外賣配送員占比增加,達到64.8%。此外,44.16%的外賣配送員每月的送單量都在800單以上。
據華中師大社會學院鄭廣懷研究團隊調研,外賣騎手工作時間集中在8-12小時,以10小時占比最高。圖源:《“平臺工人”與“下載勞動”:武漢市快遞員和送餐員的群體特征與勞動過程》
但是正如許多觀察指出的那樣,這不過是外賣騎手這一勞動者群體面臨的困境之一。一位勞動法學者就指出,這些勞動者勞動權益保護面臨的法律困境主要有,“從業者和用人單位法律關系的定性模糊化,從業者工作時間過長、缺乏必要的勞動基準保護,職業風險大、工傷認定困難等。”
但是事情并不是一開始就如此的。如果我們考察配送行業的發展歷史,就能清楚看到配送行業里的勞動者的地位是如何在企業競爭之下一步步降低,勞動法保護是如何在企業從自由競爭走向行業壟斷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地瓦解。
3、勞動法保護如何被逐步瓦解
外賣配送員最早是由餐飲店直接招募的勞動者,為本店送外賣。2012年之后,第三方配送平臺,例如餓了么、點我打等搭著互聯網科技的潮流乘風而起,第三方配送平臺招募外賣配送員的形式開始出現并普及。此時配送平臺尚且直接雇傭配送員組建配送隊伍,外賣騎手與平臺之間也存在勞動關系。
2014年至2015年,外賣配送行業進入了迅速的擴張期。數量龐大的勞動者隊伍涌入配送員行業,這段時期多數外賣配送員都有勞動合同,平臺還會為他們繳納社會保險,電動車、衣服、帽子等配送設備也有平臺免費提供。隨著競爭的加劇,市場的成型,配送平臺開始采用外包、眾包等形式節約勞動成本。所謂眾包,就是平臺將原本由企業員工承擔的工作外包給個人,盡管工作內容一致,但是平臺與眾包的個人不存在勞動關系,而是合作關系。
2016年至2017年,隨著外賣行業中一系列融資并購事件的發生,外賣配送行業進入壟斷階段,壟斷企業占據絕對優勢的局面下,一盤散沙的勞動者群體對壟斷企業對勞動過程的精準控制和復雜用工設計毫無還手之力。2018年以來,以外賣配送為基礎的即時配送行業發展開來,可以短距離配送的貨物從外賣擴展到文件物品、商超便利、生鮮宅配等領域。市場的擴大也引來了更多資本的追逐廝殺,進入惡性競爭階段企業的惡性競爭向底線看齊,各平臺公司的人工成本一降再降。一種可以充分節約企業用工成本的靈活用工新模式逐漸普及開來。在所謂靈活用工的模式下,所有的騎手與平臺之間沒有勞動關系,而是以“個體工商戶”的形式與平臺之間存在合作關系。
不管是眾包模式,還是現在流行的靈活用工模式。平臺都不需要承擔繳納五險一金的義務,節約成本;騎手在工作中受傷,平臺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平臺不受勞動法的約束,可以通過各種活動延長騎手的工作時間,壓低配送單價,通過算法榨干騎手這架人形機器。
綜觀配送騎手法律關系的變化過程,既是勞動者的勞動法保護被逐漸瓦解的過程,也是外賣平臺公司用工成本和法律責任不斷削減的過程,而本質上則是壟斷企業在勞資博弈中對勞動者予取予奪的過程。
4、結語
因此,從法律上看,外賣員猝死事件中,平臺是否承擔責任尚且需要裁決。但是從社會生產的角度看,壟斷平臺與配送外賣員之間是雇傭關系,配送外賣員的種種困境根植于其雇傭勞動者的地位之中,外賣平臺這一從直營到眾包運力組織方式的轉變是新興市場中資本從自由競爭走向壟斷的必然結果。壟斷企業既從算法系統上加強了對勞動者的勞動過程的控制,又運用法律手段規避其勞動法義務。
所以,在這件事中,如果只講法律,就恰好走入了壟斷平臺的圈套,就是相信了他們絞盡腦汁為自己的骯臟交易披上的合法外衣。
聽,是誰在嘲弄勞動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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