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東莞市同耕社會工作服務中心多次進入市內各鎮工業園區走訪，了解各地的職業安全防護情況，并組織社區外展，宣傳《安全生產法》，進行職業安全教育。經過細致的走訪和調查，我們發現，在政府的行政力量干預和社會組織的倡導下，東莞市主要鎮區工業園職業安全防護較前一年有了較大改善，然而，仍存在安全生產意識不夠，生產過程中安全隱患棘手等問題。為了近一步提升社會公眾對職業安全的關注，以及增進工友們對職業健康的認識，我們特此發布《同耕2017年職業安全評估報告》。
報告主要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同耕2017年進行的社區走訪調查情況。第二部分涉及工作環境中的職業安全防護情況，包括社會保險購買、職業安全培訓、勞動保護用品提供、機器定期維修、勞動時間等方面。第三部分主要是工友們對于職業安全的防護意識，以及所在單位的安全隱患等問題。第四部分是職業安全防護建議。
社區走訪情況
2017年，同耕的社工共走訪社區20余次，每月大約兩次。每次走訪時，社工會向工業區的工友們發放《安全生產法》知識讀本，詳細詢問工業區的基本情況，并選擇一些工人填寫《職業安全指數評估表》，共收回有效問卷151份。下圖是受訪工友的行業分布，可以看到，職業安全調查的覆蓋范圍是比較集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制造業從業者，有138位，占91%。具體來講，其中有30%的人是家具制造業、28%從事電子制造業，從事五金、印刷、塑膠的分別占7%、7%和5%，所處行業不明或其他的有10%。調查中，也有一部分是從事餐飲、建筑、制鞋制衣、紙品、木材加工等行業的工友。接受調查的對象，不僅有來自一線的工人，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普工或操作機器設備的技工，從事的工作危險系數高，工作強度大，也有部分管理層人員。
職業安全情況
1. 社會保險的購買。購買社會保險是企業和工人們防范不確定性風險的重要手段，但根據調查結果，僅有64%的人購買了社會保險，28%的人沒有購買，另外8%的人則表示不清楚。這說明，企業為員工購買社會保險的比例還有待提高，約有三分之一的人未能購買社會保險或根本不了解不關心社會保險購置情況。
2. 職業安全培訓。員工入職之后，接受職業培訓尤其重要，它有利于提高員工防范意識，增強員工對工作的認識。調查發現，廠方提供職業安全培訓的占63%。接受了安全培訓的員工表示，這些培訓主要是新員工入職培訓，旨在介紹崗位操作規范和企業文化，入職之后的定期培訓較少。當然，也有許多員工能夠在工作的過程中接受定期的培訓，管理方通過發放宣傳資料、播放安全防護影片、定期開會培訓等方式進行安全教育。在具體內容上，除了常規的崗位操作規范外，部分企業還尤其重視防火安全、救傷處理等安全教育。
3. 勞動保護用具。在所有接受調查的人中，廠方為其提供了勞動保護用品的占71%。提供的勞動保護用品主要包括耳塞、手套、口罩、安全帽、勞保鞋、防護服等，其中口罩、手套是工友提到最多的兩類防護用品，另外，因工種的不同而有較大差異。
4. 機器維修情況。由于調查的對象主要是從事制造生產活動的員工，在廠里工作也多與機器打交道，尤其是對于從事開機、模具、電子、刨光、噴漆等崗位的員工來說，每天操作的機器有必要定期檢查機器運轉情況，發現潛在故障，并及時維修。事實上，近7成的工友都從事著與機器相關的工作。表示廠方有定期維修機器的工友有66位，占45%，而表示廠方很少或基本不定期維修機器的人有33位，占23%。定期維修機器的時間間隔也差異懸殊，有的一年維修一次，較短的可能數月檢查維修一次，也有每日檢查維修的案例。而沒有定期維修機器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很多企業將機器設備的維修管理外包給了第三方機構負責，或者是等到機器出了故障報修之后才組織維護。
5. 勞動時間。在珠三角地區，工人加班趕工的現象十分嚴重，很多工人不僅工作日晚上加班，而且周末和節假日也會選擇加班。長時間勞動對于工人來說，是為了賺取更多經濟收入的主要途徑，但也不可避免地影響到工人的身體健康和娛樂休閑，也增加了遭受職業安全和健康問題的風險。在調查的150多人中，平均每天的勞動時間在8小時及以下的有39人，8到9小時的有16人，9到10小時有15人，10到11小時有45人，11到12小時有31人，超過12小時的有3人。其中，每日工作超過8小時的占總人數的74%，這些工友大多加班2到3小時，每個小時可以賺取13元人民幣，約為正常工作時間的1.5倍。
在每周的工作時間上，加班現象也十分普遍。其中，每周工作五天及不足五天的只有20人，約占總數的14%，其他受訪者在雙休日均有加班。具體來說，有58人加班一天，占42%，有61人加班兩天，即每周不休息，約占44%。根據國家規定，周末加班實行雙倍工資，這對于大多數農村打工者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因為東莞市的最低工資標準一直處于較低水平，且長期沒有作調整，在人口紅利逐漸消失，勞動力成本和原材料價格開始上漲的壓力下，部分工廠企業為了牟利，不惜壓低工資水平，迫使工人“自愿”加班。
安全防護意識
1. 缺乏保管勞動關系證明的意識。工友經過正式招聘程序，進入企業后，單位一般會和工友簽訂勞動合同，商定工資薪酬、福利、工作安排等事宜。實際上，也有部分工友沒有與老板訂立正式的勞動合同，一旦遭受工傷等勞動權益受損情況時，勞動關系證明就變成了一個十分困難的事情。需要注意的是，《工傷保險條例》中指出，存在事實勞動關系的條件下，發生的職業傷害均能夠認定為工傷，但需要提供證明勞動關系的材料。一般來說，當沒有勞動合同時，廠牌、工資條或工資單、同事等都可以為其證明勞動關系。根據調查，有79人注意保管自己的廠牌和工資單等證據，占53%。可見，工友們對于保存勞動關系證明和相關材料的意識還不夠強，很多工人缺乏勞動權益意識，對主要的勞動權益類型和防護策略的了解尚不到位。
2. 工傷事故多發。在機構服務過程中，社工們發現長安、厚街和虎門等工業重鎮的家具、五金、塑膠等行業中工傷和職業病問題較為嚴重。遭遇工傷后，工友往往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一些人選擇忍氣吞聲不懂得如何去爭取自己的法律權益。另一方面，企業社會責任意識不強，部分企業甚至有意掩飾生產過程中的安全問題，忽視職業安全教育培訓和相關防護措施，也使得工傷事件處理變得困難。調查發現，49%的人所在的企業或工廠曾經發生過工傷事件，32%的人所在的單位沒有發生過工傷，19%的人對自己單位是否發生過工傷事件表示不清楚。或許，很多人會覺得工傷是一個小概率事件，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因而也缺乏關注和了解，一旦遭受到了工傷卻變得怨天尤人，感嘆自己“沒能夠小心一點”、或是“不小心遭受了一次意外”等等。但是，我們需要提醒大家的是，職業安全需要引起工友們的充分重視，大家有必要在工作中或工作之余了解職業安全和職業健康相關的知識，提升意識，并做好防護。另外，發生工傷后，要冷靜處理，尋求社會組織和相關政府部門的幫助，依法解決勞動糾紛。
3. 安全問題反饋不及時。對于工作環境中存在的安全問題，工友們需要加強警覺，并及時匯報，要求企業領導或者相關政府部門予以解決。根據我們的調查，僅有三分之一的人表示發現安全問題后，知道如何向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等部門進行舉報，并且會進行投訴或舉報，而更多的人卻不知道怎么辦，甚至不會考慮向安全監督部門投訴，這些人的比例達到了三分之二。一部分人表示，遇到安全問題只會考慮找老板，或者向上一級部門反映。由此可知，大多數人對安全生產問題并不了解，缺乏安全防護意識，導致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廠方的安全意識較差，沒有做好職業安全培訓。
4. 應對危險的策略不足。在走訪過程中，社工聽到許多工友反映說自己的工廠中存在噪音、高溫、灰塵、機器、電路等方面存在較嚴重的安全隱患。但是，對于如何防范這些安全隱患，工友們的看法卻又非常不一致，有人覺得自己小心就好，表示“干活慢慢干，別匆忙”、“機器容易打到手，發現材料不行小心一點”、“灰塵很多，設備不好，每天加班，沒有應對方法，打工沒辦法”等等;也有人強調企業應負起責任，加強基礎設施建設，配備安全檢查和防護人員，改善工作條件等;還有人“覺得(安全防護)是個社會問題，應該從企業、政府入手，工人也做不了什么事。”同耕希望告訴大家的是，在工作過程中，一定要加強防范意識，及時學習崗位操作規程，多了解職業安全生產相關法律法規和處理方法，遇到安全問題及時向管理方及政府部門反映，如果還不清楚的話，可以向社工尋求幫助。
改善職業安全
從2017年的走訪調查情況，可以發現，我們所調查的百余名員工所在的企業有比較好的職業安全防范措施，為工友們提供了比較好的工作條件，但是仍然存在兩個方面的安全問題：一是職業安全條件還需要進一步改善。企業應主動遵守相關法律法規，主動與工人訂立合法的勞動合同，為其購買社會保險，提供職業安全培訓和勞動保護用品。二是工人的安全防范意識還需要提高。許多工人缺乏基本的職業安全知識，對工作中的安全隱患不了解，更不知道如何處理。因而，遇到職業安全相關的問題時，往往不知所措。即使，對安全問題有一定了解，很多工人也顯得不夠重視，沒有能夠積極地為提高職業安全條件而努力。
正如工人所言，職業安全防護是個社會問題，應該從企業、政府入手來進行解決。然而，我們需要強調的是，工人并非做不了什么事，工人反倒可以做成很多事。所以，我們提出以下幾條建議，希望政府相關部門、企業和工人群體一起協作改善我們的勞動環境，降低生產過程中的安全風險：
1. 政府完善職業安全和健康相關的法律法規，加強對企業職業安全方面的監督和管理，以嚴法保障工人的勞動權益。
2. 企業自覺改善員工的勞動條件，加強員工關懷，提升企業社會責任意識和安全意識。
3. 工人應提升職業安全和職業健康防護的意識，加強相關法規法規和知識的學習，運用法律武器維護自身的勞動權益。
4. 包括社工機構在內的社會組織和政府有關部門(如勞動監察、安全生產監)建立定期和緊急狀態下的溝通對接機制，發揮政府主導和社會協同的聯動效應。
(本文由同耕社會工作服務中心周帥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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