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在黨五十年”感言
天眸
在紀念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的日子里,黨支部頒發與我“一枚“光榮在黨五十年”紀念章,心潮滾滾逐浪翻!
我1966年小學華業后,就在村里第四生產隊當了勞力,看了一部電影《我們村的年青人》,要摹仿他們改變家鄉的一窮二白,我先后被評為出席“南皮縣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和“滄州地區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代表。1969年的一個晚上,大隊廣播啦叭里響起毛主席的最新指示:“一個人有動脈、靜脈,通過心臟進行血液循環,還要通過肺部進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進新鮮氧氣,這就是吐故納新。一個無產階級政黨也要吐故納新,才能朝氣蓬勃。不清除廢料,不吸收新鮮血液,黨就沒有朝氣。”我感到自己就是毛主席呼喚的新鮮血液,于是滿懷激情地寫了入黨申請書,請村里的民兵連長肖玉可,貧協主任葉德林做入黨介紹人,黨支部召開黨員大會一致通過,公社武裝部劉振江部長在他的辦公室對我進行了入黨前談話,主要內容是黨的性質和為共產主義理想奮斗終身,然后領我到公社會議室,在黨旗和毛主席像前莊嚴宣誓,從此,我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一名黨員。
入黨后我向黨支部遞交了到珍寶島去打擊蘇聯侵略者,保衛祖國的決心書,被批準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在李白“鐵杵磨成針”的四川江油讀書臺新兵訓練后,在總字358部隊電影隊當放映員,我們這支部隊不算小,兩萬多人,各團分散在陜西寶雞、漢中,四川的成都、綿陽、安縣、青川、平武等地,放映路上飽覽了川北陝南美麗如畫的風光。從放映的新聞簡報里,常看到毛主席、周總理為國操勞的鏡頭,也熟悉了王鐵人、陳永貴這些勞動模范,從故亊片《列寧在十月》、《列寧在一九一八》中懂得了無產階革命,《地道戰》、《南征北戰》、《打擊侵略者》、《英雄兒女》、《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這些經典的臺詞和鏡頭一遍遍地印在腦海里。我創作了第一張版畫《班務會》,寄出十天后便發表在戰旗報第一版,頭一回看到了自己的畫在報紙上,名字被印成了鉛字,激動不已,萌生了為革命畫畫的理想,政治部騰主任讓我如愿的到美術組當了美術創作員。
我們部隊移防新疆,在吐魯番下了運兵專列,兩萬多人的隊伍,向幾千里外的莎車縣開進,一路上我們唱著軍歌“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那里需要那里去,那里艱苦那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扛起槍桿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發……”兵車行的路上前不見首,后不見尾,塵土飛揚,黃煙滾滾,白天都打開車燈前進。越過甘溝,穿過塔里木大沙漠,跨過葉爾羌河,來到昆侖山下,想起小學時唱過的一支歌:卡啦昆侖冰雪封,哨塔設在云霧中,山當書案月當燈,蓋著藍天鋪著地……今天身臨其境了。
部隊的機關在莎車,各營、團、設在吐魯番、喀什、英吉莎、葉城、和田等地,每年五月開進西藏阿里地區、在日土、獅泉河一線施工,十月份撤回來避冬整訓。一條戰線從吐魯番到阿里大約三千公里,我的家鄉河北省從南到北才五百公里,到這邊彊才知中國這么大呀,毛主席真了不起呀,這么遠的地方他都能管著啊!
我當兵畫兵,深感兵之艱苦,在民族地區吃不到豬肉,喝混沌的澇壩水,出門語言不通。在藏北高原,嚴重的缺氧,讓人頭疼欲裂,水燒到六十度就開了,香煙從盒里抽出來,不小心就漏成空管。我們是人民的工程兵,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用一雙裂著血口的手,掄動大錘,一點點地掘進,為了祖國的安危,為了祖國的興旺,在冰峰林立的喀喇昆崙山上揮灑著青春的汗水。
豐富多彩的軍旅生活,是創作的不竭源泉。1974年,我《互相學習》一畫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并選入《新疆自治區成立二十周年紀念畫冊》,與戰友田黎明合作版畫《這篇文章寫得好》,年畫《演兵天山》,參加“新疆解放20周年美術展覽”和“全軍戰士美展”, 1974年是我創作最旺盛的一年,有天到收發室去取新來的報刊,發現(解放軍文藝、新疆日報、喀什日報、新疆民兵、工程兵報)五家都刊豋了我的作品,興奮極了,這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一天。
軍營里天天讀,學毛主席著作,黨小組每周要開生活會,進行相互批評和自我批評,進行“一幫一,一對紅”活動,每次的黨支部會議更是鄭重其亊,讓每一個黨員都了解國內外和自己部隊發生的大事,知道如何發揮自己的黨員作用。我在機關大院,身邊大多是司政后的首長和參謀干亊,首長們都是從彈林彈雨里生還的戰斗英雄,有個在長征路上給毛主席當過機要員的老紅軍,講他們跟著毛主席爬雪山過草地的長征故事。我們的部隊長孫如才,是不識幾個字的大老粗,當年在蘇北打鬼子就是威喪敵膽的“孫黑虎”,在朝鮮戰場上是炮團團長,用大刀片一氣砍死過四十九個美國兵。每次來看電影時,自帶個小馬扎,坐在戰士中間,下連隊時都是背著炒面和戰士同住。那些參謀干亊們不少是大學畢業生,與他們的相處中,深切感受到毛主席的教導“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一功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亙相關心,亙相愛護,亙相幫助。”這對我一個來自農村的戰士黨員來說,解放軍就是個大學校。
我們定期下鄉支農,幫當地群眾種地收割,維吾爾族的兄弟姐妹們個個能歌善舞,休息時他們真情的演唱“心中的歌獻給親人解放軍”、“邊彊處處賽江南”打動著我們心弦共鳴,每次軍民聯歡都同歌“軍隊和老百姓,咱們是一家人”。
后來我們美術組與文工團住在莎車養路段,一個叫依斯拉提汗的大娘不時給我卷漠河煙吸,一個叫肉孜拉合曼的老漢總是把洗好的葡萄和哈密瓜悄悄的送到我們宿舍里。我每逢出差上了公共汽車或火車,人們就把我這個穿軍裝的看成雷鋒一樣的親切和信賴,我呢,心里總想著自已是個共產黨員,一個解放軍戰士,要向雷鋒那樣多做好亊,幫旅客們倒水搬東西,旅途中一路歌聲,那魚水般的軍民情是那個時代西北邊彊的一道美麗的風景!
六年的軍人生活結束后,我轉業到河北任丘參加“華北石油大會戰”,大平原上帳篷遍地,鉆塔林立,紅旗招展,車水馬龍,來自13個省、市、自治區的成千上萬名職工和成百上千臺設備、車輛潮水般涌來,三萬任丘民工像當年抗戰一樣,舉著民兵師的旗幟,出現在會戰現場。
我第一次登上鉆塔,遼闊的冀中平原盡收眼底,頓生一種石油工人頭頂藍天腳踩大地的獨有豪情,放聲高唱: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頭戴著鋁盔走天涯!
我在井隊煅練一段后,到宣傳科當文化干事,分派的第一個差亊就是做為指揮部的工作人員,協助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來的三個人實景拍攝記錄片《華北石油大會戰》,編導張老師拍攝過《游園驚夢》等作品,另一位是年長的攝影師,還有一個軍人是電影學院的實習生。他們說讓你這個當過部隊放映員和美術創作員的來配合拍片很合適呀,選景快且有畫面感。我陪這三人拍攝了七十多天,對華北油田大會戰能全視角的觀察,與電影編導和“蒙太奇”最初的接觸,增添了對電影藝術的了解與向往,也激發了美術創作的靈感火花。畫了《我為祖國獻石油》,《火樹銀花不夜天》參加了“華北石油會戰指揮部第一屆美展”。
會戰的隊伍中有一支來自誕生過鐵人王進喜的大慶,我所在的勘探二部指揮宋德福,當年與王鐵人是工友。會戰指揮部宣傳站的于站長,是個攝影家,他在大慶曾給鐵人王進喜照過不少照片,那張在話筒前舉著鐵拳一聲吼的著名照片就出自他手。我遇到油建一公司一位來自鐵人鉆井隊的師傅,他說王鐵人下了夜班,臥不解衣,穿一身油汚的工作服倒地便睡,真是做到了“寧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
毛主席逝世,石油工人們在原野里哭聲震天,化悲痛為力量,含淚大會戰,一個接一個的捷報傳到北京,華北大油田在冀中大地迅速崛起。
1977年深秋,傳來恢復高考的消息,我報考了河北師范大學油畫本科。接到錄取通知書后,我回到南皮老家,爹娘聽我要上學去,問我用多少學費,我說不用家里的錢,我去上大學,每月的工資華油二部照舊發給我(軍齡按工齡計算)。1978年3月13號,我帶著黨員介紹信,穿著一身石油工人的工服走進了河北師大。
這是我入黨后茁壯成長的八年,由一個半文盲的農民,入了毛主席創建的黨,當了毛主席締造和指揮的人民軍隊的兵,又成為毛主席號召工業學大慶的石油工人。在八年的農、兵、工的經歷中,形成了黨性和世界觀,毛澤東思想已滲透進血液里,帶著一種深厚的感情和特殊的責任感走向新時代。
在初春的陣陣寒風里,我走進河北師大校園,我們班共二十名同學,來前大多是在報刋上發表過作品的“名人”,做為見面禮,都拿出自己帶來的作品辦了個入學美展,我是是班上幾個年齡大的同學之一,大家都叫我“石油大哥”。除我外,郭憲和張世欣二位也是共產黨員,藝術系黨支郭讓我們成立了一個“七七級美術班黨小組”。
校團委組建了河北師大幻燈隊,我和同班劉進安都當過放映員,是隊的主力,音樂班的尹雪麗(后任央視記者)解說配音、劉樹芳(后任中央辦公廳保密局副局長)配歌曲,我們每周創作出一套幻燈片,關心時事,懲惡揚善,生動活潑,形式新鮮,在周未放電影前放映,很有鼓動性和娛樂性。
有個下午,我們聽了劉少奇的大女兒劉愛琴的一場報告,他是外語系的一位俄語老師,我感到中央可能要為劉少奇平反了,沒過多久,校長李澤民在全校黨員大會上作了一個《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報告,“思想解放”的大潮涌進校園,恢復高考的新同學與在校的工農兵學員們觀點對立,辨論不休,甚至要動手武斗。我們班也隨大流坐上火車到北京參觀“西單民主墻”,去天安門廣場大辨論,有天晚上,剛被鄧小平接見的兩個美國記者從人民大會堂跑到西單民主墻前宣布:半個小時前,鄧小平對我們講,“西單民主墻好的很”,人群立刻響起一片歡呼聲浪。隨即就有人跳出來高呼“毛澤東開國有功,治國無方,文革有罪!”,有人馬上高呼“鄧小平翻案不得人心!”,另一邊“毛主席萬歲”的口號聲山呼海嘯般的傳來。
中央民族學院的鄭教授,解放前上海復旦大學畢業的一個老知識分子,我當兵時與到烏魯木齊考察的他相遇相識,這次見面勸我不要再去西單民主墻湊熱鬧,不要讓那些熱衷在思想文化領域里放火舞刀的人蒙蔽了你們青年學生,還是回校園做實真才實學的功夫吧,畢業后再到社會上引領進步潮流。我聽了鄭老師的勸告,返回校園,同學們也逐漸回來恢復了正常上課。
在狼牙山上的寫生課,住在農家,聽房東們講“五壯士”,感受與讀課本很不同。我有個畫畫時信口歌唱的習慣,曲亂串,詞亂編,有時驢唇不對馬嘴,偶爾也妙趣橫生。過去當過放映員的緣故,常摹仿一段段電影對白,如《南征北戰》中首長講“不要怕打破壇壇罐罐,不計較一點一滳的得失”,《列寧在一九一八》的演說詞:“人死后尸體可以抬出去,但是舊社會在滅亡了的時候,很可惜,資產階級的這個尸首,那就不可能把他一下子釘在棺材里埋葬在墳墓里,資產階級的尸首在我們心里頭腐爛著,他把毒氣傳染給大家,他在發散著臭氣!”最喜歡摹仿的還是毛主席天安門上氣吞山河的“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和周總理在國慶二十五周年招待會的講話。
1981年夏天的一個中午,我看到一群考生家長被攔在校門口喊冤,說他們的孩子考分過了分數線未被錄取,而十幾個在省里當這官那官的孩子卻按體育生分數線錄進師大又轉到其它專業就讀。這天晚上,系里幾位老師向我談了個別系領導發現刬定分數線后,自己的孩子還差零點五分,就讓招生組打開已判完分的考卷,給自己孩子加了零點五分(五分制的考卷),因為你是共產黨員,我們才向你披露。
第二天下午課后,我到校長辦公室要求見校長揭發此亊,辦公室的人說“校長現在忙,沒時間與一個學生談招生的亊。你是個學生,這管你什么亊?”
我說:“我是一個共產黨員,我以黨員的名義和權利要見李澤民同志。”
校長李澤民接見了我,問何亊?
我說:“李澤民同志,您是共產黨員嗎?”
李澤民說是。
我說:“我也是。批評與自我批評是咱們共產黨員的家常便飯,您過去的豐功偉績我常懷尊敬之情,但今天河北師大招生中出了問題,我要反映一下,您有錯誤了,我來批評您。”
校辦的人馬上指責我,“一個學生對校長如此無理,紅衛兵又要造反嗎!”
李校長這位九級老革命干部,臉色驟變,怒曰:“學生在校就是讀好書,一個學生的手不要伸到學校黨委來。”
我回到班里,和郭憲、張世欣說咱們班就咱們三個是黨員,應該帶頭反不正之風,他倆說責無旁貸。我們七七、七八級美術班的十八名學生,在揭發《河北師大招生營私舞弊》的信上簽了名按了紅手印發往中紀委,一場被人們稱為“零點五事件”在河北師大爆發了。
上級派調查組來了,對改考卷加分的河北招生組有關人員作出處分決定。撒消了加分學生的入學資格。新華社、河北日報等對十八名學生按手印反不正之風的“零點五事件”做了新聞報道。至此,這個事件應結朿了,但事與愿違,學校領導讓校紀委和藝術系搞出了一個《于永昌一貫的反動言論》材料,說我造反派脾氣不改,踢開黨委鬧革命,說我去青島寫生時,站在嶗山上唱“鄧小平是個復辟狂”,說看審判四人幫電視直播時,曾高喊江青、張春橋英雄也!
省紀委批復了河北師大開除于永昌黨籍、學籍的報告,與其同時,教育部黨組書記張承先給河北來了批示:“于永昌同學的問題如果屬實,應批評教育,因他還是個學生。如果是打擊報復,當嚴肅處理。”省政法委書記王琤說教育部打橫炮,親自來到河北師大整了我的全部反動言論材料,去北京面交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組部部長宋仁窮,宋任窮做了批示:河北省委要嚴處反動學生于永昌一案。
同學們都拿著畢業證走出校門各奔前程了,我被關押在師大一間房里,失去了人身自由,左右兩張床都是保衛處的干部。
學校成立了以付校長楊洪鋼為組長的河北師大于永昌專案組。
省委成立了以副省長徐瑞林為組長的河北省于永昌專案組。
省委副書記姜一真等常委們均作了批示,省長李爾重在全省廳局級干部大會上兩次點名怒斥河北師大這個反動學生唱反動歌呼反動口號非常猖狂,提醒人們階級斗爭在一些單位還很突出,對階級斗爭不可掉以輕心。
新華社河北分社三位記者,談風、周志清、薛文茹,來到河北師大調查此案,新華社連續發出了《河北藝術招生“零點五事件”》、《于永昌黨員申訴書》、班主任閻明魁寫的《于永昌一貫的政治表現》、《河北師大十九名教授聯名揭發迫害學生于永昌》、《新華社記者聯合調查報告》五份內參,中國青年報也發了內參。終于驚動了省委第一書記金明同志,他親自面聽了新華社三個記者的匯報,當場批示:一、不許對這個學生繼續迫害。二、堅決把河北師大不正之風壓下去。三、對堅持黨性原則打擊報復要嚴加懲處,這是省紀委第三次會議上定了的原則。四、立即給于永昌分配工作,把在校扣押期間工資補足。
時隔不久,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同志對《新華社記者聯合調查報告》做了批示:“河北師大黨委犯有嚴重左的的錯誤,應當改組。”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河北日報都發了新華社石家莊專電:“前河北師大黨委犯有嚴重左的的錯誤進行改組”。一個黨委班子幾全部換了新人。
我向新華社河北分社三位記者辭行時,談風說:“零點五事件”在提醒我們,共產黨的隊伍中開始滋生腐敗。我心頭猛地一震,第一次聽到有人將共產黨與腐敗二字聯系起來,我們偉大光榮正確的黨怎么能腐敗呢?我對“零點五事件”還未從理論上去探究。談風非常冷靜的地說:“腐敗的病毒正在悄悄地沖破共產黨人筑起的思想道德防線。使肌體發生病變,國民黨就是因為染上了腐敗,逐漸背離了革命黨模式,紀律松懈,組織渙散,忠誠度嚴重下降,官員腐敗不堪,導致了失敗。今天的共產黨執政,面臨如何解決腐敗侵蝕,不要小病演變成大病,以致病入膏肓,那就無藥可治了。這需要每個共產黨員要面對“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這一歷史課題。你是這場“零點五事件”的焦點人物到今天結束了,表現的很堅強,要認真總結一下,到工作崗位上去迎接新的斗爭。
和老師們告別時,李維世老師說:“你是我的學生,我最佩服的共產黨員,希望將來仍然是老師們佩服的共產黨員。”我用堅定的口吻回答:“竹可焚不易其節,玉可碎不毀其白,老師們放心,我今后不管到何時何地,一定會堅守共產黨人的精神家園。”
至此,我的大學以“零點五亊件”結束而結束,當我走出校門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己經在“讓一小部份人先富起來”的大政策下,跑上了改革開放的快車道,眼前的一切正發生著翻天復地的變化,我帶著黨員介紹信到我上學前的華北油田組織部報到,當了一名教師。
華北石油大會戰結束了,改為華北石油管理局,我被分配到“教師進修學校”當美術教師,屬中專性質,我是幾個教師中唯一一個科班出身的專業教師,開辦了美術班。從教都是從零開始。有一天,校長突然召開了全校大會,宣布教育處關于進修學校美術班改為數學班的決定。我在會場站起來發聲:辦教育不是拔了麥子種地瓜,我以共產黨員的權利寫信給上級要求恢復美術班。省委派來調查組,結論:應立即恢復美術班為妥。
美術班又繼續開課了,有一天,新華社那三位記者朋友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我十分的驚喜,晚上去招待所會面,周志清說來看看你工作的怎么樣,我們新華社寫了一份有關你反不正之風的報道,想分兩期在人民日報連載,目的在于反腐敗推進黨風建設。你校對一下有何出入。我與三位記者別后重逢,感到那么的親切。他們的黨性,他們的學養,水平是一流的,站的很高,談的很深。他們回石家莊后,傳來省委書記金明的批示:此稿牽扯的人太多,已時過境遷,不發為妥。
第二年,學校遷址改名為“華北石油教育學院”,我心有所想,便給石油部主管教育的趙宗鼐副部長寫了一封信:趙部長,我看全國四十多個石油單位一陣風似的上馬教育學院,這是個很大的浪費且不合乎教育規律,用不了多少時間會紛紛倒閉,建議把我們地處京南的華北石油教育學院改為“中國石油藝術學院”,仿解放軍藝術學院設美術音樂兩個專業,每隔四年招生一次,培養少量的美術音樂人才,為我們野外的百萬石油工人文化生活服務。為此,我寫了《籌建中國石油藝術學院24條草案》供您參考。盼予批復。
趙宗鼐副部長很快復信:永昌同志,你酷愛藝術并關心全國石油教育事業發展,精神甚好。你的《籌建中國石油藝術學院24條草案》我已批轉華北石油黨委,今后有事再聯系。趙宗鼐。
這封信引起了我與油田領導的沖突,認為我越級直接給部長寫信是個人野心彭脹,踢開黨委鬧革命,他們組織幾個筆桿子寫了“否定《中國石油藝術學院方案》” 報石油部。我看在這些領導手下無法謀亊興業,便利用課余時間到社會上發起創辦“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學院”。
1985年,我在“中國民間美術委員會第二屆年會”(合肥市省人大禮堂)上,發表大會演講《創辦為八億農民的民族民間藝術大學》,內容是:我們民族民間藝術,經過歷代勞動者的創造,是物質文明又是精神文明。成為民間文化,是一切文化之根。今天應分門別類的列入國家學科,創建一所為農牧民服務的“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學院”,與央美的法式蘇式教學和浙美的文人畫教學三足鼎立,成為中國第三美術教育體系。當時禮堂里靜的掉根針都能聽的見,隨即掀起熱烈反響。
這次會議后,時任河北省人大常委會主任的開國將軍劉秉彥(之前任河北省委書記、代省長)來到任丘(1985年10月27日),聽我的辦學匯報,見面后他說:“我從北京來,來之前,我對彭真和王任重講,過去我們黨在延安發點方針政策,人民就行動起來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就完成了。今天我們的社會主義改革,也應該這么搞,我聽說你不要國家一分錢,創辦中國民間藝術學院,這是個創舉,當予支持。”聽匯報時他幾次插話:“中國是一個擁有八億多農民的大國,在中國不為農民服務就不是為人民服務。中國農民的重要性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不可比擬的,我們的教育應該面向農民廣闊天地,現在的大學都建到城市,我支持你辦一所沒有圍墻的大學。”
新任華北石油局長王之政對我辦學的想法表示支持,讓我在華北油田賓館召開“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大學籌備座談會”。他和油田副書記李玉生主持了這次會議,河北省副省長王幼輝、中國美協黨組書記雷振民、中央美院、中央工藝美院、中央民族學院、河北師大等四十多名領導、教授到會。形成了一個會議紀要。華北石油教育學院同時召開師生大會,書記說一個教師的職責是完成教學工作,辦大學是教育部長的事,如果一個教師可以辦大學,還要校長、部長干什么?于永昌目無組織另立爐灶,我們黨委不能容忍資產階級自由化在我們單位橫行,我們院領導班子要集體去問管理局還要不要我們教育學院。
座談會后,王幼輝副省長回到省會,給我寫信:永昌同志,只要我的能力(權力)所及,就一定支持你。一切亊業在于創和闖,讓那些官僚兵僚見鬼去吧,人民的亊業萬歲!
國家教委和文化部教育司答復:現在國家設文理工等共83個學科,若增加一個民族民間藝術的話,需有200名專家論證簽字,國家教委批準設立該學科后才能開始申報建校。
秦征是天津美協主席、國家美協副主席兼常務書記。他第一個簽章做為發起人,并帶我立即去京拜見北京美協主席劉迅、解放軍藝術學院院長魏傳統之后,與我一同去大邱莊找愚作敏和蠡縣辛興村閻建章,與二位農民企業家共商辦學之路。
我征得中央工藝美院老院長張仃、輕工業部廉曉春、徐悲鴻夫人寥靜文、中央美院教授李樺、錢紹武、周思聰、楊先讓等簽字后,便到外地,找到西安美術學院院長劉文西、湖北美院院長尚揚、廣西美協主席涂克等二百名專家學者簽了字。六屆全國人大、政協召開時,我在京西賓館,發動了劉海粟、李可染、古元、吳冠中、韓美林、李風蘭等六十多名全國六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向國家遞交《建立民間美術學科,開設高等院校》提案(人民日報、中國政協報、央視新聞報道)。
1989年春夏之交,華北石油教育學院藝術系黨支部開會通過一個四川油田學生焦某入黨,表決時,我舉手反對并發言:“班上不少同學反映這個學生給領導送禮買黨票,你們這些領導收了好酒好煙就發黨票,毛澤東創建的中國共產黨不應是這樣的,如果黨支部今天非要賣出這張黨票,我就退出這個黨支部。以此表達我對共產主義的堅貞不渝。”這一下讓書記抓住了把柄,馬上讓紀委書記整我的罪狀材料,一是黨員豋記時用紅筆填寫是與黨絕交。二是在花池前煽動師生去北京天安門廣場反革命暴亂的“證言”(中文系張習平教授和院工會劉主席提供)。三是支部會上公然退黨。中共華北石油教育學院委員會形成了“取消于永昌黨籍的決定”。 并停止任課停發工資開除工會。
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大學籌委會聽到我發生了嚴重政治問題,也就不讓我再參與辦學了。我對黨一片忠心,天日可鑒,受此打擊,我,我委曲,我痛苦,我憤怒……從此走上向省、中石油、中紀委、黨中央的上訪之路。成了石家莊維明路省委上訪室和北京永定門甲一號“中共中央信訪局”的常客。上訪材料轉來轉去又轉到我們單位書記手中,就這樣我年復一年地上訪了52個月,這期間創作《紅太陽系列》,作畫時就打開錄音機放革命歌曲,常常徹夜不眠。一個偶然的地點偶然的時間碰到我們管理局的書記趙長保,他好奇的問了句你就是那個于永昌嗎?我意味是個兇神惡煞呢,原來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呀!你什么都不要講了,我都知道了,你是華北大會戰的一員,在油田干了18年的老同志老黨員了,下周一我讓組織部石屹部長去你単位給你恢復黨籍。
又回到黨的懷抱,我飽蘸深情創作,一氣完成了油畫《大江東去》,此畫為紀念毛澤東誕辰一百年出版了。毛澤東的孫子毛新宇看了畫邀我到他家中做客。他建議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等虛化在歷史的煙云里,畫名改為《歷史的夢》。我說見到偉人之后很榮幸。他說偉人只一個,我的爺爺毛澤東建黨開國。今天你我都一樣,都是老百姓。那天我們圍繞著毛主席談了很多內容,并進屋看了她姥姥張文秋老人,后來他帶我到院中散步并合影留念。
五年之后,我又重返辦學隊伍,文化部副部長王濟夫接見了我并共進午餐,他說:“創辦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學院,是填補新中國教育的一個空白,是先驅者,先驅者會留在歷史上!”1995年,國家教委終于批準了辦學申請報告,文化部發了“成立中國少數民族文化藝術學院”的紅頭文件。石家莊市紅旗大街河北師范學院大門口增添了一個新招牌,“中國少數民族文化藝術學院”。這個學院在河北師院落地之日,也就我出局之時,我連一個科級干部都不是,所以進不了領導班子,中國文化報報道了學院成立的新聞,(文化部民族文化司原副司長牟耕任院長、中央民族學院藝術系原主任劉烽、和現任任河北師院副院長劉永瑞等幾位任副院長)。我又返回油田重操舊業,此時,劉秉彥將軍從郵局給我寄來手書:莫嫌西山愁云淡,獨有黃花晚節香。永昌同志留念,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劉秉彥。
我回到華北油田,調到華油一中,開辦首屆美術班,啟動“小百花工程”(三年內把100名高中生輸送到大學藝術本科)在張校長的支持下,小百花很快紅了起來,三年后首屆小百花以百分之百升學率,共計158名高中生升入大學藝術本科。我開啟了“第二期小百花工程”(三年內把100名高中生輸送到世界著名美術院校),學生們開始走向法國里昂、英國圣馬丁、俄羅斯列賓等美術學院,中國石油報記者岳雙才寫的《這里有個小百花》,影響力周刊《一所沒有圍墻的大學》等新聞報道,引起19所大學的領導和專家先后來參觀考察,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四川美院院長兼書記、蘇州大學藝術學院院長等參觀后紛紛題詞,驚呼:“中國美術教育殺出了一匹黑馬——小百花!”來參觀的美國美術教師和畫家們在現場即興作畫贊揚小百花五州飄香。
小百花的教室掛著毛主席像和毛主席如何學習做人的語錄,課余唱革命歌曲,學生們自我教育自我管理的特色效應,引起周邊縣市包括北京市的一些考生慕名前來求學,隆化“董存瑞中學”整個美術班都來了,最遠的還有來自河南、湖南、甘肅的學生。重慶大學、郵電大學、工啇大學、蘇州大學、湖南工大、四川音樂美術學院、西安美術學院等高校紛紛來我小百花開設考點,錄取率名聲遠揚。
我帶著六十名小百花骨干,去南街村畫共產主義社區,有九個同學在南街村毛主席雕像前向我遞交入黨申請書,他們說:在這里真真切切的感受了“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社會美比大好河山的自然美更撼動人心,真比桃花源還桃花源!我們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將來做王宏斌這樣的共產黨員,為中國多建幾個南街村,為人類共產主義亊業大廈增磚添瓦!南街村村長和中學校長率南街高中師生等都遠道來任丘與我們小百花聯誼,談共產主義遠大理想。我們教學樓上“小百花,南街村,手拉手,心連心。”是遠處可見的標志。
天有不測風云,華北石油管理局換了個新局長叫張寶莊,任命一個姓劉的新校長。把小百花定性為“非法組織”,張局長問這個于永昌倒底有何背景?教育局長說農民出身,當過兵當過鉆工,沒什么背景。張局長輕蔑地一笑,“噢,是個小人物,干掉他,取締小百花。”冀中公安局立即出動,中午十一點,一隊警車開進一中和立德高中校園,在不通知監護人的情況下,把小百花十八個學生抓進公安局,并到四個學生家中搜家。深夜零點,管理局副書記劉玉西帶著冀中公安局一個車隊,把我從家中抓進看守所關押起來,小百花5.22事件”在油田驟然爆發。
法制日報一篇《霜打小百花》的新聞震驚了全國,工人日報、南方周未整版發表《河北小百花事件真相》,新華社發出內參,南方周未、燕趙都市報、河北青年、西部時報等數十家報社從不同側面及時地報道這個案件,引起社會輿嘩然。
華北油田管理局宣傳部寫出厚厚一本《于永昌和小百花亊實材料》,向各媒體散發,說小百花比法輪功還法輪功,于永昌比李洪志還李洪志。記者們問:你們幾十萬人的央企,有這么壞的一個職工,這么壞的黨員,為什么不開除了事呢?為什么非動用這么多行政力量,讓社會付出這么多運行成本呢?宋部長答:他是個無政府主義者。過去用黨紀管不了他,這回用法律解決。
二百名小百花學生家長在呼救書上附了身份證復印件和電話號碼,向國家公安部和新聞單位呼救!全國各院校的小百花學子們組成代表團進京上訪。張局長委派局工會主席沈文先重金聘請“北京金澤軍律師亊物所”向法院發出律師函,起訴工人日報和燕趙都市報歪曲亊實顛倒黑白。任丘法院開庭,宣判小百花不是非法組織。冀中公安局不服,便上訴滄州中級法院,將我推上被告席。
滄州中院開廳,記者蜂涌而至,中央電視臺“今日說法”也來了,在法庭上,我問公安局張局長,你們這些警官呀,油田那么多貪官你們不敢抓,卻抓我一個教書匠欲治于死地,抓十八個沒成年的孩子毀他們前程,你們不少警官入股開了那么多的歌廳和洗浴藏汚納垢,卻容不了一個求知學畫的小百花,非滅了不可,你們在貪官面前點頭哈腰,在老百姓面前卻耀武揚威,請問這是為社會主持正義嗎?請問你們還是人民信賴的人民公安嗎?你們吃著農民種的糧食,穿著工人做的警服,頭頂國鰴,請問良心何在?這場民告官的官司最終我們小百花打贏了,這是中國首例中學生狀告公安局,一次民告官的勝訴,自覺不自覺的推動了中國法制的進程。
官司打贏了,我免遭了六年牢獄之災,但并未時來運轉,卻迎來雪上加霜的漫長冬夜,上級不讓我豋講臺“放毒”,我無事可干,有頻死的癥狀,華北油田總醫院和各二級醫院得到管理局指令,哪個大夫給于永昌看病就下崗。我問總醫院趙院長,俘虜兵也能得到任何醫療機構的救治,為什么我自己單位的職工醫院不給我一個職工看病?他說給你看了病,我這個院長就當不成了。
北京北醫六院確診我為“焦慮癥”,醫生說有兩種人易患此癥,一是政治家,二是藝術家。你是藝術家吧?這種病很痛苦,到第二年便想自殺,前些天張國榮就跳樓了,你可要頂住,頂過兩年就過去了。醫生給我開的藥很貴,八元一片,一天要吃十六片,我吃不起,問他有便宜藥嗎?他說吃不起藥去唱歌吧,到歌廳放聲歌唱,唱出一身汗,唱到筋疲力盡,這種音樂療法你試一下。我照著醫生的建議進了歌廳,一唱而不可收,革命歌曲天天唱,一唱就是兩三個小時,最長一次六個小時,唱出了對毛主席的深情懷念。唱出了那些最美好的回憶和向往,每次唱完有說不出的舒坦,這焦慮癥呀,慢慢地離我而去了。
單位這次停發工資時間最長,長達十一年,直到辦理退休手續,我被逼元奈,丟下畫筆,躲進小屋,與世隔絕,沖上文學跑道,又是一個十年過去,人生是有階段性的,從十七歲加入中國共產黨開始,十年農兵工學,十年發起民族民間美術列為國家學科并辦學,十年“小百花工程”,十年文學創作。這就是我,一個在社會最底層的共產黨員走過來的人生路。
我把“光榮在黨五十年紀念章”掂了又掂,自問:光榮嗎?自答當然光榮啦。時空悠悠,我未生歐美,未生漢唐,而生在由毛澤東開創的新中國。人海茫茫,能遇到毛主席領導的中國共產黨,與打下江山的一代英雄的共產黨員們成為同志,親身經歷了一個經濟上平均,政治上平等,人心向善,改天換地,共產主義在中華大地生根發芽的毛澤東時代!我一個半文盲的貧農子弟,在共產黨員的崗位上,讓青春煥發出革命的光芒而感到無尚的光榮!
毛主席離開我們以后,可能是我不會與時俱進,一步比一步艱難,雖然遇到不少的坎坷,但堅持走到今天。我的戰友們后來有的當了大校、少將。我的同學們大多是博導、系主任和大學校長,可我連個小組長也沒當過,是社會最底層的一個普通黨員,沒有一丁點公權力,也就談不上為國家做出什么貢獻了,但我全力以赴,盡己所能。以自己的方式,履行了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和義務。此時想起我家鄉的大名人張之洞晚年有言:“為官四十年,房沒增一間,地未增一畝,我對得起祖宗。”我這個南皮最小的一布衣今天可以說,入黨五十二年,無權也無錢,只有一顆紅心在為共產主義理想而跳動,我對的起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
“光榮在黨五十年”,千言萬語說不完,僅寫此文,獻給中國共產黨建黨百年,這也是,我戴上這枚紀念章的感言。
2021年6月28日于華北油田
作者簡介
于永昌,筆名天眸,1952年生于河北南皮,196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任軍委工程兵某部電影放映員、美術創作員,1976年轉業參加華北石油大會戰,七七屆考入河北師大藝術系油畫本科,畢業后在華北油田任美術教師,油畫《雪夜》參加“8.5國際青年前進中的中國青年美展”,其油畫、版畫作品多次在中國美術館、歷史博物館、軍事博物館展出并屢有獲獎。在人民日報、解放軍文藝、河北日報、新疆人民出版社等發表出版美術作品200余件,進行了為期十年把民族民間藝術列為國家高等教育學科并辦學的社會活動,十年創辦“小百花工程”,2002年退休后轉入文學創作至今。完成了張之洞和紅色題材的3部小說并改編為劇本,完成了毛澤東題材“《太陽出來了》等12部電影劇本,.發表多篇論文,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點評晚清四大名臣”、在云龍書院、中國礦業大學、江蘇師大、山西科院、燕山大學、河北師大等二十余所院校學術報告。現任(河北)張之洞研究會會長。河北省老教授協會馮國璋研究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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