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我對儒家的歷史作用的理解
作者:吳銘(20190701)
所謂儒家思想,在先秦、秦朝、西漢初,并不是顯學,相反,是非常窩囊的一種學術思潮。注意,一是學術思潮,就是說和實踐關系不大;二是不流行,相反,還受到時人的反感。當時最流行是法家思想。特別是秦朝,是法家指導下強大起來、建立起來的王朝。
一、問題的提出
戰(zhàn)國結束于秦的統(tǒng)一。秦雖然建立了自己的政權,但是,讓普通人從心理上接受這個政權,讓所有人都覺得只有嬴政他們家才有資格當皇帝,這個意識,當時還遠沒有建立起來。不要說六國遺族如張良、項梁這些人,就是陳勝這個平頭百姓,心里也認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既然秦始后可以當皇帝,那我為什么不能?這種“平等”意識,實際是不服,就是思想意識上,并不認為皇帝我就不能當,就必須你嬴家才能當。老實說,這是個大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那作亂犯上的事必然增多。
司馬遷寫史記,恐怕對一家王朝、萬世不終,也不那么贊同。
法家思想,沒有解決這個問題。這屬于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問題,光靠法律,是解決不了的,還需要思想政治工作。
秦朝滅亡于陳勝吳廣起義。
劉邦建立漢朝。劉家憑什么當皇帝?別的家姓為什么就不能?這樣的問題仍然存在,而且,隨著劉邦當了皇帝,更加加重了大家都有當皇帝的資格這樣的認識。
有個叫叔孫通的,當然也認識到這個問題了。劉邦建立政權之后,手下的宿將元勛,仍然和他稱兄道帝,甚至形式上他也沒有皇帝的威嚴。于是,叔孫通,這是個儒生,幫助老劉創(chuàng)制了一套儀式,大家上朝或者平時見皇帝,要有一翻行禮如儀。劉邦這才覺得自己是個皇帝了,當然,只是形式上。
實際上呢?功臣元勛甚至普通百姓,也并不以為劉邦有什么了不起,或者皇帝有什么了不起,大家仍然是有潛在的資格當皇帝的。這個想法,如果是后來的封建王朝,那是相當危險的,對皇帝的威脅是非常大的,也大大削弱了帝王的威望和政權的穩(wěn)定。所以,這個意識形態(tài)的問題,極其重大,必須解決。
老實說, 封建王朝,就是這個問題,一直到今天也沒有解決。
二、功臣宿將分割中央集權
想想看,和劉邦一起參加“斬白蛇起義”的人,當初都比老劉的地位高。后來,造反成功了,劉三當了皇帝,大家都是原始股東,當了大臣,誰怕誰呀?此時,還沒有皇帝、臣子關系的先例,大家心理認識上仍然是樸素的平等關系,只不過,你領個頭而已。
所以,劉邦說,我不如你們,我不如蕭何,我不如張良,我也不如韓信,我能當上皇帝,都是大家的功勞。當然,劉三也罵這幫家伙,“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家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老劉征英布,身受重傷,回到老家,見了當初的父老鄉(xiāng)親,自然是感慨一翻,但卻此時罵了蕭何、曹參、周勃、樊噲等一干人。“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難道周樊諸人,不是猛將嗎?看來,老劉此時很憂慮,憂慮劉家帝位不久、不穩(wěn)。
毛主席也有類似感嘆:君今不幸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這是悼念羅榮桓的。這首詩主席改了又改,最后,還是扔了。如果不是吳旭君仔細,毛主席的這段心結恐怕就被歷史埋沒了。這首詩什么意思?我想和劉邦的感漢有幾分相似,劉幫想的是其手下大臣都有分權之意,對皇權構成潛在威脅;主席想的是,政權建立了但革命未結束,革命的功臣卻有享樂之意,不想繼續(xù)革命了。后果同樣不堪設想。劉幫的后果是劉家政權被削弱甚至是顛覆;主席想的是人民流血犧牲取得的革命成果,可能丟失,“衛(wèi)星上天,紅旗落地”。
果然,盡管劉邦也費了些心思,誅韓信、撐呂氏,但是,其身后,劉家皇權果然受到威脅,幾乎丟失。
劉邦先是讓呂氏參與政權,以制衡蕭、曹、周、樊諸人。當然,呂家沒有這些人功勞大,所以,受到諸功臣明里暗里的攻擊,連惠帝也受他們盅惑。最后,呂后勉強支撐了十幾年,呂后一死,呂家馬上被誅,皇權空了。這被后世說成是什么“十老安劉”,好像威脅劉家天下的是呂氏似的。
國不可一日無君。諸大臣在對付呂后方面,是一致的,但是,如果在他們中選一個皇帝出來,卻是非常困難的。誰都想當,但大家資歷差不多,功勞差不多,所以,誰也別想當,只能便宜劉家了。
于是,大家商量來商量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還是選一個劉姓子孫當皇帝比較合適。
選誰呢?首先,這個人不能在朝庭內(nèi)有什么勢力!其次,這個人不能太強勢;第三,這個人必須好控制。總之,皇帝必須是虛的,我們掌實權,受實利。
這是劉家皇權的第一我危機,這個危機和秦朝廢扶蘇換胡亥非常相似。而呂后監(jiān)國,卻不是危機,而是劉邦化解潛在危機的辦法。現(xiàn)實地看,這個辦法失敗了。
選來選去,代王劉恒被選中,他最符合條件。是為文帝。
三、為什么要無為而治
從漢文帝到漢景帝,漢朝實行的是無為而治,即所謂黃老之術,“治大國若烹小鮮”之類,就是皇帝老老實實當皇帝,大臣老老實實尊重皇帝,悶聲不響地掌權發(fā)財。就是說,皇帝,完全被架空了。財權、土地、軍權,完全由諸大臣、各地豪強等分割。這樣的王朝,和東周沒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如果從馬列主義的語言講,就是新興的地主階級內(nèi)部的民主問題,沒有解決。如果皇帝一直被架空,則皇權必然更替,天下大亂。
可憐的文帝,他其實是個身穿帝王股的乞丐,甚至連乞丐都不如,他稍有不慎就有殺身之禍,前秦有扶蘇這個例子,漢朝已有呂氏的前車。
漢文帝所要解決的,就是從諸文臣武將手中,收回財經(jīng)權、軍事權!!
這個,對于被人挑選出來當皇帝、孤家寡人、人地兩生疏的劉恒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個乞丐,他不搞無為而治,他能搞什么?他稍的舉動,就觸動勛舊的利益,就受到掣肘,不無為,還能怎么著?
無為,也可以無不為。這要看智慧。
軍權,那是非常顯眼的,抓軍權,容易惹禍災,不是想收拾周勃嗎?還是放棄了,不是周勃難辦,而是還有那么多的宿將,韓信死大家都不高興的,如果殺周勃,那別人會怎么想?那么抓經(jīng)濟權呢?諸大臣不干呀!各司其職呀,不是諸侯就國嗎?人家不干,你也沒有辦法,能怎么樣?那怎么辦?只能“不問蒼生問鬼神”吧,所以,賈誼這樣的能人,不能用。
有一天,文帝突然做了一個夢,說有位黃頭郎會讓自己發(fā)達。這個黃頭郎就是鄧通。
文想了一個大招,讓鄧通鑄幣!大量鑄幣。鄧通錢,就是我文帝的錢。窮光蛋劉恒終于為漢朝挖到了第一桶金,漢家天下出現(xiàn)第一絲光明。
用金融手段,印鈔手段,來侵蝕實體生產(chǎn)的經(jīng)濟權力,劉恒為中國第一人,也是世界第一人,他是個大經(jīng)濟學家,他是把金融當作政治斗爭的戰(zhàn)略武器來用的。今天,美國的金融霸權,已經(jīng)把美國的實體工業(yè)弄殘了,連波音737都不會生產(chǎn)了。不過,美國是無意的,是其愚蠢,為了追求美元霸權,結果毀了工業(yè),把自己弄成了個癟三帝國主義。如果不是世界上的蠢貨和漢奸太多,這個癟三帝國主義也當不成。不過,即使有那么多蠢貨和漢奸幫忙,這個癟三帝國主義也搞不下去,它只能唬住癟三們,它最終會露餡,落得破鼓萬人捶的境地,不信走著瞧。
劉恒用金融手段,奪取各權臣勛舊的經(jīng)濟權力,這是老劉刻意的,精心策劃的,而且,諸勛舊無法反對。
鄧通能印錢,但是,能印錢的不光是鄧通,各蕃王、實力派,都可以印錢。所以,劉恒還是沒有把金融大權完全掌握。這些印錢的家伙,實際是分割中央集權中的金融權。盡管如此,我是帝王呀,我的錢,肯定比別人的錢要有信用吧!
文帝死后,鄧通也被活活餓死。鄧通,我想應該算是法家的重要人物,漢朝犧牲的第一個法家人物。他應該不是傻子。但,歷史上對鄧通罵得非常難聽,連文帝一起罵,說他們是同性戀,夠惡劣的吧,可見這部西漢歷史是權臣們寫的,或者不懂經(jīng)濟金融的人胡寫的。
三、推恩令、平七國之亂
文帝平衡權臣的另一個辦法是扶持劉姓諸王,異姓不封王。但是,同姓王強大起來,同樣也威脅皇權。所以,扶植同姓王,也只是權宜之計。
文帝的另一個辦法,是推恩令,意思是說,劉姓諸王的后代各國的勢力太大了,怎么分解呢?就是讓他們的兒子分解他們的勢力。這很好。不過,異姓諸侯呢?他們的勢力就不大嗎?也大。慢慢來。
劉姓諸王勢力坐大,原本是牽制各勛舊的手段,不過,這個手段的負面作用顯現(xiàn)出來。這個勢力,雖然能保住劉姓的帝王地位,但是,卻也威脅景帝劉啟的統(tǒng)治。所以,七國之亂就起來了。
對于這場旨在威脅皇權的動亂,勛舊們是興災樂禍。你要讓我們?nèi)テ脚眩梢裕牵媒o我們權力。周亞夫就不愿意出兵。
怎么辦呢?把主張削蕃的晃錯殺了。這個,不但造反的蕃王主張,周亞夫這樣的軍事實力派也同樣主張。
敵人消滅了,自己人也消滅了,諸勛舊成了這場動亂的最大贏家。
景帝,悲劇了,受到沉重打擊,只能繼續(xù)行無為之術,繼續(xù)當乞丐。
漢景帝當了十三年皇帝,窩囊死了。
不過,他兒子很厲害。就是漢武帝。
四、意識形態(tài)建設——儒家聊勝于無的作用
劉徹即位時,大漢建立已經(jīng)六十多年了,究竟什么原因?qū)е铝嗄瓯鴻嗖环€(wěn)呢?武帝想了很久,也吸取高祖、惠帝、呂后、文帝、景帝的教訓,認為,一是意識形態(tài)的問題,二是原始股問題。
怎么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武帝開動腦筋,想到了儒家的董仲舒。怎么辦?七個字,裝神弄鬼糊弄人。
董儒和孔儒最大的區(qū)別,董儒敬天地,事鬼神。而孔夫子是“子不語”。
為什么要敬天地事鬼神,除了天地鬼神,再也沒有什么辦法,讓大家都尊重漢家天子、向漢家交出財權軍權了。
沒有,根本沒有。
所謂敬天地,事鬼神,就是尊重、服從皇帝的意思!
于是乎,漢家天子,給自己涂上一層神秘色彩,甚至,漢武帝這么聰明的人,居然非常喜歡長生不老,不做點樣子不行呀。有沒有效果?有,但我看效果不大,武帝也知道,但是,總能有那么點效果,至少可以糊弄一些人,總比人人都想當皇帝強。
在土地私有制的封建主義之下,儒家,也只能起這點作用,也是帝王有病亂投醫(yī),沒辦法的辦法,聊勝于無而已。不過,就這點做用,儒家便在歷史上吃香了。
皇帝可以裝神弄鬼,權臣何嘗不可?所以,裝神弄鬼這事,有其一利也有其一蔽。此后,權臣弄權,也同樣使用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弄來弄去,搞成這樣:我擁護你當皇帝,但你得給我部分財權和軍權,咱們共同治天下,這就成了帝王和實力派的交易條約,即所謂“君君,臣臣”是也,既是要求臣子的,也是束縛皇帝的。至于條約的解釋權,要看君臣誰強誰弱,強者掌握解釋權。
就是說,私有制條件下,皇權永固問題,是解決不了的,儒家,也沒辦法。
不要緊,漢武帝也知道儒家沒用,所以,后來還收拾了老董。武帝還有別的招:法家!嚴弄峻法!打擊豪強,控制財權軍權。
辦法,就是把有錢人都遷到五陵地區(qū),讓你們混吧。
軍權呢?換人!換成自己人,比如衛(wèi)青霍去病李廣利趙破奴等。就是不用舊將,飛將軍李廣也不行。
征匈奴!衛(wèi)霍一出馬,就把匈奴打得屁滾尿流,他也不像想像的那么強大嘛!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匈奴在漢初被說得那么強大,似乎不可戰(zhàn)勝?無非是諸勛臣舊將的把戲:不愿意出戰(zhàn),內(nèi)外勾結,互為聲援,挾洋自重而已。和今天某些中國人把美帝國主義夸大,完全是一個意思。
匈奴一敗,諸舊將的把戲就演不下去了,威望掃地,沒人信他們了,他們的勢力自然瓦解。
漢武帝乘勝追擊,重用法家,搞了政府鑄幣、鹽鐵專營、常平倉等制度,陸續(xù)收回金融、財經(jīng)、軍事大權,鞏固中央集權制,漢家天下才真正穩(wěn)固下來。
儒家呢,不管用嘛!說好的大家都按照董子的要求,忠于皇帝,結果,打匈奴沒有錢,向富豪要點錢都要不出來,根本不忠嘛。所以,漢武帝也不當回事。
五、尾聲
帝王和權臣的斗爭,并沒有因為漢武帝的勝利而結束,相反,此后的斗爭更加尖銳。代表中央集權的法家和代表權臣侵權的儒家,圍繞著集權、分權,斗爭更加激烈,一直持續(xù)到今天。
漢昭帝始元6年,新權臣、財閥霍光,和御史大夫桑弘羊,就鹽鐵專營、貨幣專鑄、常平倉等問題,也就是中央集權問題,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和今天的引進外資、出口創(chuàng)匯、徹底開放負面清單、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爭論,本質(zhì)上完全相同。不同之處在于,鹽鐵論中,企圖瓦解中央集權的是霍光等權臣、豪強、大賈、地方實力派相互勾結,而今天瓦解中央集權的,是勾結帝國主義并在其驅(qū)使之下的官僚買辦資本勢力。
漢宣帝將霍光集團斬殺殆盡,鞏固中央集權。但漢元帝軟弱無能,又使得分權勢力再次囂張,導致西漢滅亡。
歷史,從來都是反復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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